女人为什么会肝肾阴虚:人教版普高课标实验教科书语文必修3教师用书 第一单元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5/05 11:23:23

第一单元

单元说明

  这个单元学习欣赏小说。

  从内容上来说,本单元所选的三篇小说,涉及人类社会生活的多个层面。既有展示中国古代大家族生活的《林黛玉进贾府》,也有表现现代中国妇女命运的《祝福》;还有塑造现代西方硬汉形象的《老人与海》。它们从不同的侧面反映了人类社会生活的丰富性和多样性,给人以人生的启示与精神的陶冶。

  从表现手法上来说,这三篇小说也各有特点。《林黛玉进贾府》和《祝福》以现实主义的细腻笔法,真实而客观地展现了当时的社会环境与人物风貌。作为中国古典名著《红楼梦》中的精彩篇章,《林黛玉进贾府》是全书的序幕之一,它通过一个从未到过贾府的人物──林黛玉的所见所闻,对这个封建大家族进行了介绍,环境描写细致真实,人物语言、动作描写形象生动;而《祝福》则从一个启蒙知识分子“我”的视角,以倒叙的手法,追述了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妇女祥林嫂悲剧的一生,情节曲折完整,人物相貌、语言描写生动传神。《老人与海》重在阐发对人生的思考,无论故事还是人物形象都充满象征意味,在艺术上更多地运用了现代派的表现手法。像桑地亚哥,表面上看只是一个运气不佳的渔夫,但在作品的象征层面则是一个永不言败的硬汉子,是人类战胜自我、永不向命运屈服的精神的象征。

  学习这个单元,要注意以下几个方面:

  一、抓住人物形象来理解小说的内涵和艺术特色。人物是小说的主要构成要素之一,小说的主题和作者的创作意图都要通过人物形象来表现,即使是现代派小说,也离不开人物的心理和命运的刻画。因此,欣赏小说要注意把握人物形象。本单元的四篇小说,塑造的人物形象都很成功,如林黛玉、王熙凤、贾宝玉、祥林嫂、桑地亚哥等,无不栩栩如生,各具典型意义。学习时要注意从语言、动作、神态、心理活动等方面入手,进行细致的剖析,把握这些人物的性格和命运,感受作者塑造人物的高超技艺。

  二、注意品味语言。小说从本质上来说是语言的艺术,无论塑造人物还是交代环境都离不开语言。学习时要抓住这一要素,注意品味个性化的人物语言,像王熙凤的语言,就非常符合她的身份和性格。而小说的叙述语言则带有作家本人的语言风格,如海明威小说的简洁明快、意丰语简等,就显示了他独特的创作个性。

  三、尊重个人的独特感受。文学作品是以具体的形象来反映社会生活和人类的内心世界的,天然具有多义性和模糊性,而且越是伟大的小说,越是具有无比的丰富性,后世读者可以从不同的方面对它进行阐释。而由于个人生活环境、人生经历、性格倾向的不同,对作品的理解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阅读小说的过程就是一个再认识、再创造的过程。因此,教学时要尊重学生个人的理解,从他们各自的感受出发来引导他们逐渐领会小说的丰富性与深刻性,学会鉴赏文学作品。

1林黛玉进贾府

  课文研讨

  一、整体把握

  《红楼梦》是中国古典文学的巅峰之作,全书共120回,后40回文字一般认为是高鹗所补。本文节选自第三回。

  《红楼梦》的前五回属于全书的序幕,分别从不同的角度,为下文情节的展开作了必要的交代。本文是其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它通过一个从未进过贾府的少女林黛玉的眼光,对贾府的环境和主要人物进行了细致的描绘。

  随着林黛玉踏入贾府,人们首先感受到的是贾府这个簪缨世家的气派:宁、荣两府是奉皇帝之命“敕造”的,“荣禧堂”的匾额是皇帝御笔所赐,室内陈设的“待漏随朝墨龙大画”显示着对君王的忠诚与尊敬,来往的宾客也都是“座上珠玑昭日月”的豪门贵族,表明贾家的尊贵地位。就连仆妇们的吃穿用度、交接礼节,也不是寻常人家可比。这是作品中人物所生活的环境,也正是在这样的典型环境里,他们形成了各自的性格。

  除了环境描写,这一节最主要的作用是介绍了几个主要人物。这一节中人物的出场,历来为人们所称道。

  林黛玉美貌多情,体弱多病,生性敏感,言行小心谨慎。自从母亲(贾敏)去世以后,林黛玉在家“上无亲母教养,下无兄弟姊妹扶持”,于是投奔外祖家,“依傍外祖母及舅氏姊妹”。过去就“常听得母亲说过,他外祖母家与别家不同”,吃穿用度,不同凡响。现在置身其中,“因此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肯轻易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惟恐被人耻笑了他去”。比如邢夫人留她吃晚饭,她婉言谢绝道:“舅母爱惜赐饭,原不应辞,只是还要过去拜见二舅舅,恐领了赐去不恭……”这既表明了对邢夫人的尊敬和感激,又表明了自己顾全大局礼节,说明她待人接物处处留心。再如在王夫人房中,她不接受王夫人让她东坐,因料定那是贾政之位,是绝不应该坐的,便向挨炕的椅上坐了。在贾母房中吃饭时,为座位事黛玉更是推让了一番,直到贾母做了解释,她才肯入座。林黛玉时时处处持这种谨慎态度,是她将要寄人篱下的思想反映。这是课文所反映的黛玉性格中的重要一面。至于课文中关于黛玉的外貌、神态、风韵的描写,则反映了她美貌多情、体弱多病的特点。

  王熙凤是一个精明能干、惯于玩弄权术的人。她为人刁钻狡黠,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由于对上善于阿谀奉承,因此博得贾母的欢心,从而独揽了贾府大权,成为贾府的实际掌权者。课文从四个方面展示了王熙凤的性格特征:出场,肖像,会见黛玉,回王夫人。

  作者写王熙凤出场是《红楼梦》中极其精彩的一笔。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然后才见“一群媳妇丫鬟围拥着一个人从后房门进来”。难怪林黛玉“纳罕”,觉得与那些个个“敛声屏气,恭肃严整”的人们相比,这张张狂狂的来者,实在是“放诞无礼”。贾母说“他是我们这里有名的一个泼皮破落户儿”,“你只叫他‘凤辣子’就是了”。作为贾府里的“老祖宗”能够用这样戏谑的语言与之谈笑的人不多,这除了说明王熙凤的性格泼辣以外,更说明她是深得贾母宠爱的特殊人物。

  接下来,作品具体细腻地刻画了王熙凤的外貌,并且通过外貌的描写,透露出人物的性格特征和精神世界。肖像描写包含服饰和容貌两个内容。在服饰方面,选取头饰、裙饰和服装三个要点,极力铺陈王熙凤集珍珠宝玉于一身的华贵之气;在容貌方面,则着重写她那一双“三角眼”,两弯“吊梢眉”,含威不露的“粉面”,未启先笑的“丹唇”,表现她美丽的外表后边隐藏着的精明和狡黠。

  林黛玉进贾府王熙凤的内心世界,在她会见黛玉时的举止言谈中表现得很充分。她见黛玉先是恭维──因为她知道黛玉是贾母最疼爱的外孙女,所以不惜恭维到令人肉麻的地步:“天下真有这样标致的人物,我今儿才算见了”;继而拭泪──因为提到黛玉的母亲,她想到贾母定会为女儿去世而悲伤,所以便抢先“用帕拭泪”;最后转悲为喜──因为她见贾母笑了,便匆忙完成了这个情感的转变。王熙凤在《红楼梦》中初次露面,作者就这样入木三分地描绘了她察言观色、机变逢迎的本领,揭示了她在贾府中得宠的原因。

  课文写王熙凤回王夫人虽然是几笔带过,但它却进一步说明王熙凤的善于机变逢迎。

  贾宝玉是封建贵族家庭的叛逆者,他具有反对封建束缚、要求自由平等的思想。他蔑视世俗、卓然独立的种种表现,反映了他对封建礼教和封建道德的反抗。课文对贾宝玉的描写,有三个重点:出场前的侧面勾勒,出场后的肖像描写,《西江月》两首词的总结。

  在宝玉出场以前,作品首先通过侧面描写介绍了一般人对宝玉的看法和他在贾府中的地位。贾府内外有许多人都对宝玉持贬斥的态度:王夫人说他是个“孽根祸胎”“混世魔王”,“一时甜言蜜语,一时有天无日,一时又疯疯傻傻”;黛玉也曾听母亲说过,她这个“衔玉而诞”的表哥“顽劣异常,极恶读书,最喜在内帏厮混”。这些贬斥说明贾宝玉的所作所为是与封建的正统观念相抵触的,是与世俗的常情格格不入的,他是封建地主阶级的一个“叛逆者”。但由于他“自幼”受“老太太疼爱”,他在贾府便居于“无人敢管”的特殊地位了。

  然而,贾宝玉出场后的肖像描写,却与别人的议论形成反差。在黛玉看来,宝玉是一个眉清目秀、英俊多情、任性率真的年轻公子,根本看不出有什么惫懒与懵懂,而且感到非常眼熟,产生了亲切感。

  后人的两首《西江月》似贬实褒,表面上是用世俗观念批判贾宝玉,而实际上却是贾宝玉叛逆性格的真实写照。他不愿受封建传统的束缚,厌弃对功名利禄的追求,因此,被人们看做是“潦倒不通世务,愚顽怕读文章”;他要求独立不羁、个性解放,因此被人们看做是“行为偏僻性乖张”;他不顺从封建统治者对他的要求,不安于他们所规定的本分,因此被人们看做是“富贵不知乐业”“于国于家无望”的“不肖”之人。其实这正是作者用正文反作的方法,对贾宝玉的赞颂。

  二、问题探究

  1.贾府的人个个“敛声屏气”,为什么独有王熙凤“放诞无礼”?

  这是作者透过林黛玉的眼光、感受,给王熙凤的一个总的评价。她的第一次出场可谓与众不同,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穿戴则是珠光宝气,绚烂华艳,说起话来更是八面玲珑,乖巧机变。她的“放诞无礼”是由她在贾府中的地位决定的。她是贾家大太太邢夫人的儿媳,又是二太太王夫人的内侄女,在这个大家族中的地位非常特殊。作为贾府的管事少奶奶,她独掌这个封建世家内务的大权,决定着众多人物的命运。更重要的,她以自己的机智诙谐、口齿伶俐、善于逢迎,赢得了在大家族中处于最高地位的老祖宗贾母的信任和欢心,因此可以大权独揽,地位稳固。而她自己的性格又是泼辣能干,精明过人,所以得以在这个肃穆森严的大家族中纵横捭阖,为所欲为。

  2.在世人的眼里,贾宝玉是个怎样的人物?作者为什么要这样写他?

  在这回的出场中,作者首先借王夫人之口,对他的性格特点做了一番渲染,称他是“孽根祸胎”,家里的“混世魔王”,叮咛林黛玉不要理他,而黛玉也听母亲说过这位表哥“顽劣异常”。而两首《西江月》更以批判的眼光对宝玉进行了贬斥。这些描写,实际上在明确地告诉读者,作者要塑造的是一位不同于其他贵胄公子的封建叛逆者的形象,是一位与当时的正统世界格格不入的人物。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中,宝玉的叛逆性格只能以“似傻如狂”“行为乖张”的形式表现出来,然而在这样一个人物身上,却包含着对封建道德规范的蔑视,对仕途经济的人生道路和男尊女卑的封建礼教的反抗,寄寓了作者对未来世界的理想。

  3.本文的语言有什么特点?

  《红楼梦》的语言是汉语运用到炉火纯青程度的典范。它以北方口语为基础,融会了古典书面语言的精粹,又经过作家的高度提炼加工,形成了生动形象、准确精练、流畅自然、富有生活气息与感染力的文学语言。其叙述语言是接近口语的通俗浅显的北方官话,用词准确生动,新鲜传神,如林黛玉初进贾府被贾母一把搂在怀里,众人无不掩面而泣的情形,非常富有感染力,令人读来感同身受。而《红楼梦》中的人物语言更是达到了个性化的高度,每个人物的语言都能准确显示出各自的身份和地位,形神兼备,表现出人物的个性特征,历来为人所称道。如本文中王熙凤的放诞机变、八面玲珑,林黛玉的小心谨慎,贾宝玉的任性率真等,无不得到具体体现。

  关于练习

  一本文的中心事件是什么?透过林黛玉的眼睛,我们可以看出贾府是个怎样的大家庭?

  设题意图:引导学生整体把握课文的主要内容。

  参考答案:

  本文的中心事件是林黛玉来到贾府,与众人见面。透过她的眼睛,我们看到,贾府是一个社会地位和气派非比寻常的豪门旺族,是皇帝信任和赏识的簪缨世家,礼节繁复,等级森严,仆从如云,吃穿用度豪奢。通过这些描写,小说交代了作品人物所生活的典型环境。

  二同为小说的主要人物,王熙凤和贾宝玉的出场有什么不同?作者介绍这两个人物各用了什么艺术表现手法?

  设题意图:引导学生了解小说艺术表现手法的高明与丰富。

  参考答案:

  王熙凤和贾宝玉是贾府的中心人物,也是小说中最重要的两个人物,他们的出场却有很大不同。王熙凤出场,“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同时运用对比手法,通过林黛玉的感受,突出了王熙凤的与众不同。又通过服饰、外貌、语言、动作等描写,细致入微地刻画这一人物的精明能干和善于逢迎。而对贾宝玉,则更多的采用了侧面描写与正面描写相结合的手法,先通过众人之口,从反面入手,突出了这一人物的顽劣异常,不合常规,致使黛玉心生“蠢物”印象。及至见到真人,却是一位清秀俊朗的年轻公子,欲扬先抑,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又通过他的对话与“发狂摔玉”的行为,突出了这一人物的真性情与在贾府中特殊的地位。

  三品味下列人物的语言,分析他们的不同身份和性格。

  王熙凤:

  1.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

  2.天下真有这样标致的人物,我今儿才算见了!况且这通身的气派,竟不像老祖宗的外孙女儿,竟是个嫡亲的孙女,怨不得老祖宗天天口头心头一时不忘。

  3.这倒是我先料着了,知道妹妹不过这两日到的,我已预备下了,等太太回去过了目好送来。

  贾宝玉:

  1.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2.除《四书》外,杜撰的太多,偏只我是杜撰不成?

  3.什么罕物,连人之高低不择,还说“通灵”不“通灵”呢!我也不要这劳什子了!

  林黛玉:

  1.只刚念了《四书》。

  2.不曾读,只上了一年学,些须认得几个字。

  设题意图:引导学生赏析人物语言,进而分析人物性格。

  参考答案:

  王熙凤:

  1.王熙凤说话张扬,虚情假意,难怪林黛玉纳罕,觉得此人“放诞无礼”。然而这“放诞无礼”正说明王熙凤在贾府中的特殊身份和地位。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是《红楼梦》写人物出场极其精彩的一笔。

  2.王熙凤逢场作戏,做表面文章,明为称赞林黛玉,暗里投合贾母的心意。这是极富个性化的语言。

  3.王熙凤接过王夫人的话,表白自己能干,办事周到,也反映出她的机变。

  贾宝玉:

  1.信口开河,痴狂之至。贾宝玉与林黛玉一见如故,有一种心灵感应。贾宝玉的语言正是这种感情契合的内心反映。然而在世俗的眼光中,这些话却成了疯言疯语。其实,疯傻痴狂的外壳,重情不重礼的内核,正是贾宝玉语言的特征。

  2.蔑视权威,大胆挑战封建正统教育。

  3.因为在家中的特殊地位和贾母的娇宠,因此养成任性率真的性格,说话行事无所顾忌,随心所欲,与林黛玉的处处小心谨慎形成鲜明的对照。也表现出他不相信宿命的反叛精神。

  林黛玉:

  1.林黛玉规规矩矩,照实回答外祖母,显得有教养。

  2.这里用降调,改口回答宝玉,可见林黛玉进贾府“步步留心,处处在意”的谨慎态度,这是她欲寄人篱下的心态反映。因为前边听贾母说姊妹们“不过是认得两个字,不是睁眼的瞎子罢了”,明显地崇尚“女子无才便是德”,因此她连忙改口。

  四参考下面的资料,以“话说贾宝玉”为题,谈谈你对这一人物形象的看法。有条件的话,最好读一读《红楼梦》全书。

  “悲凉之雾,遍被华林,然呼吸而领会之者,独宝玉而已。”(鲁迅《中国小说史略》)

  “一部《石头记》──后来叫做《红楼梦》,本来就是以宝玉一生的遭逢经历为主体的书,雪芹十年辛苦,百种艰难,费尽精神心血、笔墨才情,所为何事?只为写出宝玉其人而已。……照一般情形讲,作家既然竭尽心思去描写刻画他的主人公,那一定是把最美好的词语来赞美颂扬他。……可是,曹雪芹却一反常例。他专门以贬笔写宝玉,他对宝玉很多不敬之词,一部书中几乎尽是说宝玉的坏话。”(周汝昌《红楼小讲》)

  设题意图:引导学生扩大阅读视野,培养独立思考和品评作品的能力。

  参考答案:略。

  教学建议

  一、为使学生理解本文的内容和这一节在全书中的作用,可简要介绍一下《红楼梦》的主要内容、主要人物关系、贾府各院落的位置。

  二、教学时可抓住小说对不同人物的不同描写手法,把分析人物性格与特点作为教学的重点,体会《红楼梦》在艺术上的伟大成就。

  三、《红楼梦》的语言是母语运用的最佳典范,无论是叙述语言还是人物语言,都运用得十分纯熟,因此,学习本文,要注意揣摩语言,体会小说语言运用的高妙与精彩。

  四、越是伟大的小说,内涵越是丰富与深邃,对其中人物的评价越易见仁见智。尤其对于贾宝玉、林黛玉、王熙凤这样一些性格复杂、立体化的人物,人们的看法也越易多种多样。教学时要注意尊重学生个人的理解,引导他们更加全面与深刻地把握人物的性格与精神特征,理解小说的深刻内涵与精神价值。

  有关资料

  一、与课文有关的内容

  《林黛玉进贾府》节选自《红楼梦》第三回,是全书序幕的一个组成部分。《红楼梦》的序幕由前五回构成,分别从不同角度,为全书情节的展开作了必要的交代。它们之间既有联系,又各有侧重。因此,为了学习《林黛玉进贾府》,有必要了解一下前五回的内容。

  第一回是开篇。先用“女娲补天”“木石前盟”两个神话故事作楔子,为塑造贾宝玉的性格和描写贾宝玉和林黛玉的恋爱故事,染上一层浪漫主义色彩。在“女娲补天”的故事中,作者特意描写了一块“无材补天,幻形入世”的顽石,这便是随贾宝玉一起降生、又为贾宝玉随身佩戴的“通灵宝玉”。它对贾宝玉的叛逆性格有隐喻作用:一方面暗示他无“补天”之才,是个不符合封建社会要求的“蠢物”;另一方面也暗示他与封建主义相对立的思想性格,具有像从天而降的顽石一样的“顽劣”性,难以为世俗所改变。“木石前盟”主要交代了这块“无材补天”的顽石与绛珠仙草的关系,说明这顽石在投胎入世之前,曾变为神瑛侍者以甘露灌溉了一棵“绛珠仙草”,使其得以久延岁月,后来遂脱去草木之态,幻化人形,修成女体。在这顽石下世之时,她为酬报灌溉之德,也要同去走一遭,把一生所有的眼泪还他。这绛珠仙草便是林黛玉的前身。正因为有这段姻缘,在林黛玉初见宝玉时才有“好生奇怪,倒像在那里见过一般”的感觉;贾宝玉也觉得“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看着面善,心里就算是旧相识,今日只作远别重逢”。至于“还泪”之说,正与节选部分“只怕他的病一生也不能好的了。若要好时,除非从此以后总不许见哭声”相照应。

  第二回是交代贾府人物。通过“冷子兴演说荣国府”,简要地介绍了贾府中的人物关系,为读者阅读方便,开列了一个简明“人物关系表”:

  (注:画线人物,冷子兴演说时已不在世;括号内的人物,是上一个人物的配偶。)

  第三回是介绍小说的典型环境──通过林黛玉的耳闻目睹对贾府做了第一次直接描写。林黛玉进贾府的行踪是这一回中介绍贾府人物、描写贾府环境的线索。

  第四回是展现小说更广阔的社会背景。通过《葫芦僧判断葫芦案》介绍了贾、史、王、薛四大家族的关系,把贾府置于一个更广阔的社会背景之中来描写,使之更具有典型意义。同时由薛蟠的案件自然带出宝钗进贾府的情节。

  第五回是全书的总纲。通过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利用画册、判词及歌曲的形式,隐喻含蓄地将《红楼梦》众多主要人物和次要人物的发展和结局交代出来。《红楼梦》只流传下80回,遗失了结尾,因此,对于《红楼梦》中人物的命运的了解,基本上是依据这些隐喻揣摩出来的。

  二、谈谈《红楼梦》第三回的人物出场描写(李希凡)

  从《红楼梦》庞大而复杂的艺术结构来看,它的前五回都可以称之为“楔子”,因为它们在小说情节发展中,各自担负着不同的任务。按照曹雪芹原作手抄本(甲戌本)第三回的回目应是“金陵城起复贾雨村,荣国府收养林黛玉”(程高本改成“托内兄如海荐西宾,接外孙贾母惜孤女”)。从这回目上也可以看出,这一回的情节是提供两条线索:一条向社会政治生活方面扩展开去,介绍贾府的显赫社会地位,即通过表现四大家族的贾、王二府并力把贾雨村起复为金陵知府,以维护他们在当地的统治和权益,揭露他们为非作歹的罪恶;一条是向贾府家庭生活深入,介绍这“风流富贵之家”的礼教习俗,揭示封建贵族的膏粱锦绣种种,为主人公们提供具体的生活环境,并借助于小说主人公林黛玉的眼睛,描绘了荣国府几个主要人物的出场。前者是虚写,一带而过,为第四回的具体展开埋下伏笔;后者则是实写。尽管这一回登场的人物很多,除男主人公贾宝玉以外,荣国府的女眷夫人小姐──邢夫人、王夫人、李纨、贾氏三春全部露面了,但是,作为人物出场的精彩描写,作者在这一回目中,仍然只按次序重点突出了荣国府的三个主要人物:

  第一个是“诗礼簪缨之族”的宝塔尖儿,荣国府太夫人贾母。

  第二个是“机关算尽太聪明”的荣府管家王熙凤。

  第三个是小说男主人公荣府继承人贾宝玉。

  这三个人的出场描写,在作者的精心处理下,显示了绝不相同的艺术特色。

  这一回的开头是写由于林黛玉幼年丧母,孤苦无依,奉父命来投奔外祖母家,对于外祖母家的情况,在母亲生前已有所闻。加之她又细心敏感,一到贾府,就“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肯轻易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惟恐被人耻笑了他去”。因此,在贾府众人前来迎接远客之机,便通过林黛玉的眼睛,写出了众人的出场。她首先看到的是,围绕着她外祖母的气派和礼仪。《红楼梦》无论是作为反映四大家族的衰亡史或宝黛爱情的悲剧,都离不开荣宁二府这个生活舞台。而作为一个庞大复杂的贵族宗法之家,荣国府这个“老祖宗”──太夫人贾母,是祖辈硕果仅存的宝塔尖儿。从日常生活来看,晨昏定省、打牌看戏、观花赏月、大筵小宴,有哪一个热闹场面,离得开这位老祖宗呢?荣宁二府上下男女几百口,有儿子、侄子、媳妇、孙子、孙女、重孙媳妇一大群,还有数不清的男女奴仆,一呼百应,环绕在她周围。她虽不是贾府家政、财政大权的掌握者,但却是这一贵族之家的无上威权的偶像。正是适应着贾母在荣府的地位,作者并无过分渲染,只是通过林黛玉的“感觉”,写了围绕她周围的“敛声屏气,恭肃严整”的氛围,而且仅仅吃饭的一个场面,就概括地描写了她平素享受着怎样的供奉:

  王夫人遂携黛玉穿过一个东西穿堂,便是贾母的后院了。于是,进入后房门,已有多人在此伺候,见王夫人来了,方安设桌椅。贾珠之妻李氏捧饭,熙凤安箸,王夫人进羹。贾母正面榻上独坐,两边四张空椅,熙凤忙拉了黛玉在左边第一张椅上坐了,黛玉十分推让。贾母笑道:“你舅母你嫂子们不在这里吃饭。你是客,原应如此坐的。”黛玉方告了座,坐了。贾母命王夫人坐了。迎春姊妹三个告了座方上来。迎春便坐右手第一,探春左第二,惜春右第二。旁边丫鬟执着拂尘、漱盂、巾帕。李、凤二人立于案旁布让。外间伺候之媳妇丫鬟虽多,却连一声咳嗽不闻。寂然饭毕……

  这气势,这氛围,这礼仪,无一不在表现这个膏粱锦绣之家的繁文缛节,又无一不在渲染这位“老太君”无上威严的地位,为此后围绕着她在小说情节发展中的奢侈荣华的享受,做了一次很好地铺垫。

  当然,从这一回情节发展需要来讲,这样写贾母,同时也是为了更好地描写荣国府的另外两个“主儿”──王熙凤和贾宝玉,因为这两个“主儿”都是她膝下承欢的宠孙。不过,贾母的这个出场描写,从艺术上讲,主要还是适应于情节发展的需要,并未突出地表现性格。而把人物出场的艺术处理,当做刻画性格的艺术手段,王熙凤的出场要算一个卓越的例证。对于她,作者采用的方法是,一开始就把光束集中在性格刻画上,而且是一下子就全面地展示了她多面的性格特性:“一语未了,……王夫人一笑,点头不语。”

  这个出场之所以写得好,首先就在于作者精心的艺术安排。如上所说,王熙凤在贾府以至小说情节中既然如此重要,又要在一个场面上集中揭示她多面的性格锋芒,就不能把她的出场安置在贾母接见黛玉的场面上,因为那样不仅会由于贾母和黛玉骨肉相见的悲痛,腾不出场面来展开对她的刻画,也不能单独介绍她,而且不能通过黛玉的眼睛点示出她在贾府中的特殊地位,当然也更难于充分描绘她的个性特征在出场行动上的表现。因此,作者把她的出场,安排在黛玉已和贾府诸女眷都见过面、都在场的情境里,黛玉对于贾府的家规已有了初步的了解,这时让她出场,就有了她单独活动的广阔天地。而这个众人都在的场面,也便于多面地表现她的性格,使读者看见她活跃在场面上不以为怪。

  “未写其形,先使闻声”,她一出场,立刻就引起了林黛玉的特殊感觉:“这些人个个皆敛声屏气,恭肃严整如此,这来者系谁,这样放诞无礼?”林黛玉在前面所看到的,是贾母这位“老祖宗”在这大家族中的威严,所有后辈,包括邢、王二夫人,在“老祖宗”面前,也只能恭恭敬敬、垂手侍立,何况今天还有远客到此,这大家礼仪是失不得的。而这“来者”,在这样的场面里,居然敢如此放肆,并且这“来者”一到,这位“老祖宗”就有了笑容,还开起玩笑来,可见其平日更无拘无束了。

  有了这第一次出场的描写,以后再在日常生活中写王熙凤在贾母面前的所谓承欢应候,随便说笑,随意阿谀,就使读者觉得很自然了。同时,也正是通过她这种放诞无礼的出场,才能表现出她深得这位贾府老祖宗的宠爱,正是这种宠爱给了她特殊的地位。正像“甲戌本”脂批所说:“第一笔,阿凤三魂六魄已被作者拘定了,后文焉得不活跳纸上。”

  紧接着是具体地展开了对她的出场行动的描写。可以说,由于曹雪芹精湛的艺术表现能力,王熙凤的每一个行动,几乎都显示了她性格的一个侧面。看到林黛玉的容貌,立刻就联系到“这通身的气派,竟不像老祖宗的外孙女儿,竟是个嫡亲的孙女,怨不得老祖宗天天口头心头一时不忘”。短短几句话,表面上是称赞了林黛玉的风姿,实际上却是在阿谀贾母,又不忘安慰迎春等那些嫡亲的孙女儿,真是面面俱到,圆滑之至!提到黛玉母亲的去世,立刻假哭起来,但一听到贾母的责备,瞬即又转悲为喜,赤裸裸地表现了她的善于逢迎和做作。拉着黛玉问长问短,又询问下人对黛玉的安置情况,一方面是为了通过待客热情的表白,来炫耀她在贾府中的地位和仪威;一方面又是为了在贾母面前表现她对黛玉的关切。答复王夫人给黛玉选料子裁衣服的话是为了显示她的精明能干,早有准备,实际上也是在表现她的随机应变。如脂批所说:“余知此缎阿凤并未拿出,此借王夫人之语机变欺人处耳。”

  王熙凤声势非凡的出场,虽然是通过林黛玉的眼睛反映出来的,却是何等深刻地、全面地展现了她的性格特征,使她的出场描写,成了她整个性格的缩影。

  如果说王熙凤的出场描写的特点是立即进入性格刻画,没有任何铺垫,而贾宝玉的出场,作者在渲染氛围、布置局势上,却是下了相当的功夫。早在第二回“冷子兴演说荣国府”时,就重点介绍了这位生得“更奇”的公子:

  一落胎胞,嘴里便衔下一块五彩晶莹的玉来,上面还有许多字迹,就取名叫作宝玉。……那年周岁时,政老爷便要试他将来的志向,便将那世上所有之物摆了无数,与他抓取。谁知他一概不取,伸手只把些脂粉钗环抓来。政老爷便大怒了,说:“将来酒色之徒耳!”因此便不大喜悦。独那史老太君还是命根一样。说来又奇,如今长了七八岁,虽然淘气异常,但其聪明乖觉处,百个不及他一个。说起孩子话来也奇怪,他说:“女儿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我见了女儿,我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

  在这第三回贾宝玉出场前,作者又通过王夫人对黛玉的嘱咐,做了一番渲染,称他做“孽根祸胎”,说他是家里的“混世魔王”,不要黛玉亲近他,理睬他。此所谓:“不写黛玉眼中之宝玉,却先写黛玉心中早有一宝玉矣!”这一切给林黛玉造成了“这个宝玉,不知是怎生个惫懒人物,懵懂顽童”的印象。在这里作者采用的是欲扬先抑的手法,包括批宝玉“极确”的那两首《西江月》:“潦倒不通世务,愚顽怕读文章。行为偏僻性乖张,那管世人诽谤!”都是表面的贬,实质却在褒。这一切都应当从正面理解贾宝玉的叛逆性格。当宝玉正式出场,林黛玉“吃一大惊”,原来这却是一位“外貌最是极好”的年轻公子──“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虽怒时而若笑,即嗔视而有情。……天然一段风骚,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而且黛玉眼中的这个宝玉,又是她心中早有的另外一个宝玉──使她“好生奇怪,倒像在那里见过一般”。这奇异的互相厮认,虽然也有意地渲染着那三生石畔还泪宿债的神秘色彩,以掩护它的叛逆性的思想内容,但这种布局和氛围的渲染,却密切地联系着小说中心情节的发展线索。尽管它也在某些侧面上展示了贾宝玉的某些性格特点,而它显然又完全不同于王熙凤出场的全面展开性格的写法,它的重点是在为宝黛爱情创造一个纯真优美的艺术境界。

  总之,从《红楼梦》第三回贾母、王熙凤、贾宝玉这三个人物出场的艺术处理,我们可以看出,在曹雪芹的笔下,他们都是在作者的创作构思中经过一番匠心经营的,或交融着突出性格,或关联着情节发展,以各自不同的姿态,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充分发挥了它们应有的作用。

  三、传神文笔足千秋──析《林黛玉进贾府》(胡梅君)

  《红楼梦》中的人物,总计四百有余,是一切说部中鲜有的。对主要人物的刻画,各具情态,各有性格,无不栩栩如生。《林黛玉进贾府》一节中,贾府主要人物就出现了十余人之多,而曹雪芹的变化多端的手法,或虚、或实,或正、或侧,或以环境衬托暗示,或以衣饰精雕细刻,或用比较的方法,或借人物自身的活动,或取个性化的语言来实现人物性格特征。在人物描写、性格塑造方面,真可谓三寸柔毫,鬼斧神工!

  王熙凤是贾府之中杀伐决断,威重令行的铁腕人物。曹雪芹在王熙凤的塑造上,是不遗余力的,仅在这第一次的出场中,王熙凤就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当夫人、小姐、丫鬟、仆妇俱都屏声敛息的时候,当贾府中最高权威者──贾母正和远来的黛玉叙谈的时候,王熙凤就放诞无礼地扬声说笑而来。人未到,声先闻,只这一笔,就透露出王熙凤在贾府中的特殊地位:王熙凤是贾母膝前戏彩娱亲的“老莱子”,只有王熙凤的诙谐,能给老祖宗解颐。贾母也最需要这个孙子媳妇的凑趣,所以,王熙凤才这样无所顾忌地登上舞台。

  雪芹又不吝笔墨地描摹了贵族少妇王熙凤的衣饰、容貌、体态、神情:头上珠光璀璨,身上彩绣辉煌,吊眼扬眉,苗条风骚,春风满面,笑里藏刀。雪芹又借贾母的笑谑透露了熙凤的为人:泼辣刁狠。这还不够,又借人物的语言、动作,深刻揭示了人物的内在,不是给读者以抽象的意念,而是把活生生的王熙凤置于读者之前,使读者从鲜明的意象中,对人物做出判断。

  且看王熙凤携着黛玉的手,上下细细打量,那赞美黛玉的话语,句句为贾母而发;抽帕拭泪,转悲为喜,处处为贾母而做。熙凤之权谋机变,见风使舵,声形现于纸上,令人可叹可畏。接着是对黛玉的一串问话,又一连的嘱咐,继而又是分派仆妇打扫房屋,一边分派,又一边亲手给黛玉捧茶捧果,又同时回答王夫人的问话……雪芹笔下的王熙凤真是光华四射,八面玲珑。这位荣国府中庶务大权独揽者的机敏与才干,就在这里已露出了峥嵘头角。安富尊荣的贾母,是贾府中辈分最高,年龄最长的权威,是贾府中的塔尖,王熙凤深知:要在这个大家庭中“挥霍指示,任其所为”,就必须首先占领这个塔尖。因此,熙凤才以全副精神,讨好贾母。王熙凤又是王夫人的内侄女,凤姐之得宠于贾母,正是王夫人深为希冀的;凤姐办事的圆熟干练,也正是王夫人极为得意的。王熙凤上有贾母的宠爱,内有王夫人的翼庇,居孀而恬淡的李纨和未出阁的迎春姐妹,又岂能与熙凤媲美,因此,王熙凤在贾府中才得以如此活跃出群,旁若无人。

  雪芹写贾宝玉的出场又和熙凤全然不同:寓褒于贬,欲扬故抑。先借王夫人的伤心语评价宝玉:“一时甜言蜜语,一时有天无日,一时又疯疯傻傻。”致使黛玉心中疑惑:“这个宝玉,不知是怎生个惫懒人物,懵懂顽童?”甚至以“蠢物”目之。及至相见,却是“看其外貌最是极好”的年轻公子。然而,生他养他的母亲,却说他是“孽根祸胎”“混世魔王”,这正是雪芹运用了最能表现人物性格的手法,并非只为追求文笔的跌宕。

  对于贾宝玉这个内在充满了矛盾,又和外在“正统”世界格格不入的人物,在世俗眼中,必然呈屈光不正的显像。即使在父母的眼中,由于卫道者与叛逆者的矛盾,其道德观、是非观,决不能一致。

  “摔玉”构成这一回中的高潮,“摔玉”是宝玉性格鲜明的突出表现。摔玉的缘由是因黛玉的“与众各别”的美所引起,在宝玉看来,神仙也似的黛玉应该有“通灵宝玉”,竟然没有!于是宝玉顿时痴病发作,把自己与生俱来的“宝玉”狠命摔去。摔玉写出黛玉的美,写出宝玉的“痴”。这第一次的摔玉又引出了后文多少次的因玉而起的种种波澜。“玉”是天命的象征,宝玉的摔玉正表现出他对天命的反抗,对世俗的鄙弃,对礼教的蔑视,还有什么比这一行动更能说明宝玉之叛逆性格呢?

  至于林黛玉给读者的印象,除了在她进贾府的活动中表现出的才高思深、眼明心细、娴于辞令外,又从众人的眼里介绍了黛玉:举止言谈不俗,身体面庞怯弱。至于宝玉所见的黛玉比熙凤所见更精细,由表及里,由概写到特写,而且突出点明了黛玉的“眉尖若蹙”,四个字预伏下黛玉的结局:长愁何能却病?怯弱安得永年!

  四、浓妆淡抹各相宜──王熙凤、林黛玉肖像描写比较谈(张超)

  肖像描写是文学塑造人物形象、展示人物性格的重要手段,也是“小说中最困难的一部分”(马卡连柯语)。《红楼梦》中的肖像描写极富特色,绘形传神,富有创新意义。中学课本所选《林黛玉进贾府》一回,是众多主要人物亮相登场的重头戏。作者调动多种手段,进行大量异彩纷呈的肖像描写,或工笔细描,或虚笔写意,浓妆淡抹,各具佳妙,给文学画廊增添了光彩夺目的“群芳谱”。

  王熙凤出场时的肖像描写,可谓工笔,作者浓墨重彩,为大管家琏二奶奶画“行乐图”:

  只见一群媳妇丫鬟围拥着一个人从后房门进来。这个人打扮与众姑娘不同,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戴着赤金盘螭璎珞圈;裙边系着豆绿色宫绦,双衡比目玫瑰珮;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裉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

  这是透过黛玉之目,让王熙凤第一次与读者照面。对其服饰、姿容进行了静态写生式描绘,从头到脚,精细入微,直至“最后的钮扣”(易卜生语)。传统上,中国古典文学中的肖像描写,是以“白描”擅长,不事渲染雕琢,用笔简练传神,是有别于西方文学的一大传统艺术特色。譬如《诗经》中对美女的描写“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三言两语;《聊斋》中对美女的描写,甚至简练得只须一字──美。《红楼梦》继承这一传统,但又不囿于这一传统,更多的是创新。对王熙凤这等穷形尽相至谨至细的肖像描写,此之前实为罕见,无怪乎脂砚斋也慨叹道:“试问诸公,从来小说中可有写形追象至此者?”可以说,这是曹雪芹的创举,是对中国文学表现手法的丰富和发展。何其芳说:“《红楼梦》与其他古典小说不同,具有一种近于油画的色彩。”鲁迅也说:“自有《红楼梦》出来以后,传统的思想和写法都被打破了。”我想这“打破”之中,也该含有对王熙凤肖像描写的赞叹吧!

  此处作者不惜重墨,淋漓尽致地铺陈王熙凤的装束衣饰,决非泛笔闲文,而是寓意颇深。作者写贾氏姊妹,只简笔勾勒,而林黛玉这样的主角,却用了“虚笔”(当然,黛玉之虚笔与次要人物减笔,手法用意皆不同)。按说,像黛玉这样的萃曹公毕生心血凝铸而成的主角,本应不惜笔墨详写精绘,可果真那样,不仅与写凤姐的肖像(包括后文的宝玉)之手法雷同单调,也不会起到理想效果。写黛玉这样“与众各别”的人物,须有与众不同的手法。作者抓住其最生动典型的气韵神情:“罥烟眉”,清、淡、秀;“含情目”,性灵之光;“愁、娇、泪”,暗示其悲剧命运,并寄寓深切的同情,使人顿生爱怜。全书都很少写其服饰,对黛玉的肖像是“虚多实少,绝去形摹”,此处更是“穿戴竟无一字提及”,这是为什么呢?想黛玉身为大家闺秀,又是出门在外,去“钟鸣鼎食”“与别家不同”的贾府,以她自尊的性格,行动言语尚恐被人耻笑了去,其衣着肯定也不凡。但真要像写王熙凤那样,重彩详绘其服饰,势必喧宾夺主,减少人物寄人篱下的辛酸感,削弱其凄凉的悲剧色彩。因此,写黛玉衣饰不仅是次要的,甚至是不必要的。当然,人们可以根据作者对其形象的塑造,想象着给黛玉着装,那须也是类似“翠竹临风的潇湘馆”的环境之于林黛玉,应是淡而不俗,清丽高雅,合其“潇湘妃子”自然洒脱的“风流态度”,而决非王熙凤式的珠光宝气。再者,作者用虚笔写意展示黛玉的肖像,还为突出其才情女子超尘拔俗的空灵感:那种脉脉之情袅娜之态,那种欲说还休的柔媚,“娇羞默默同谁诉”的眉目,那聪明灵慧的谈吐,都从这独具匠心的肖像描写中显示出来。黛玉是集中国三千年文化于一身的理想化身,她的美不仅在外貌,更在精神气质──书卷气、灵秀气、孤傲气。她有的是才,而绝少世俗的所谓“德”;她是一位“才女”,而非“淑女”。显其神而略其形,正是为免落俗臼,使这一形象更加美好理想,更浪漫富有魅力。谁说“意态由来画不成”呢?在曹氏笔下,林黛玉的形象不是呼之欲出吗?另外,如此笔法写黛玉不仅是表现人物独具特色的美,也是情理的需要。因为此处的黛玉是宝玉眼中的黛玉,作为锦衣玉食的贵家公子,且“最喜在内帏厮混”,见惯了腻红肥绿,华衣艳饰,兼其与生俱来的“怪癖”,他怎会去留意黛玉的穿戴而不被其“与众各别”的“形容”所吸引呢?在宝玉眼里,她那“弱柳扶风”的身姿就显得脱俗飘逸,“风露清愁”的眉目就显得崇高深刻,通身的“灵淑之气”能使他的灵魂清爽、净化,难怪他要发出“女儿是水做成的骨肉”之类的奇论。此处的肖像描写,在表现黛玉性格的同时,不忘展示宝玉的性情。细心的读者一定会发现,在《林黛玉进贾府》一回中,黛玉的肖像实际上是分三次描写来完成的:一次通过众人之目,客观地介绍黛玉的不俗气质和病弱身体;二次借熙凤之目,用对贾母的奉承心理去发现、感受黛玉的自然美;而第三次是通过与黛玉“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宝玉之目,方是最全面真切深刻的感受。还是脂砚斋见得透辟:“不写衣裙装饰,正是宝玉眼中不屑之物,故不曾看见。黛玉之举止容貌,亦是宝玉眼中看,心中评。若不是宝玉,断不能知黛玉终是何等品貌。”脂砚斋不愧是曹雪芹的知音。

  相反,作者独让王熙凤浓妆艳饰,遍体锦绣,用当时关于美女的标准来衡量,此等笔墨明有微旨,与其说是褒赞,勿宁说是贬低。清代言妇女美,在娇羞媚态,服饰“不贵精而贵洁,不贵丽而贵雅,不贵与家相称,而贵与貌相宜”(李渔语)。着极奢极丽之服,满头翡翠,环鬓金珠,过事修饰,过事刻画,是俗气,不是美丽。老舍先生说得好,“真正美丽的人,是绝不多施脂粉,不乱穿衣服的”。王熙凤把自己“包装”得如此妖艳凌人,气势如火如荼,不正是表明了她生性奢侈,对荣华富贵无餍的追求吗?如此等精心设计的“与众姑娘不同”的装束,出见初来乍到的林黛玉,又何尝不是为了在黛玉面前表现自己特殊的身份和在贾府中显赫的地位,露骨地炫耀自己拥有华贵的服饰呢?应该说她的目的还是基本上达到了,就连并非少见多怪的侯门金贵黛玉,都对其衣饰惊诧不已,可见其辉煌华艳的程度,热烈的“色调”折射出凤姐志得意满的心态,又和处于鼎盛时期的贾府“烈火烹油,鲜花著锦”的气氛相协调。真是“物带世情”。不过,王熙凤的文化修养太低了,虽然聪明能干,但她太缺乏文化情调的熏陶,不谙高雅为何物,她除了衣食享受和权力之争外,并无多少精神生活可言,其风度气质,与出身书香、受过教育特别是经古典文学陶冶的林黛玉的诗人气质,大相径庭,因此,她的炫耀也是低品位的,显得俗不可耐。可见穿戴服饰与人格、志趣、情操、修养是密切相关的。曹雪芹深知这一点,他如此描写王熙凤的肖像,正是欲借此揭示这一反派角色风骚庸俗的性格和空虚贪婪的灵魂。

  作者还一再着力描写王熙凤的眉形目态,此回借黛玉所见,告诉读者,王熙凤有“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在后文王熙凤素服赚尤二姐入大观园时,又一次写到她的眉眼:“眉弯柳叶,高吊两梢,目横丹凤,神凝三角。”两次描写,同中见异。第二次不仅写其形,更写其神。丹凤眼、柳叶眉,原是很美的,而曹雪芹却偏偏把美丽的丹凤眼配以三角,让秀气的柳叶眉高吊两梢,这就不尽美了。即便仍可算得上漂亮,但已决非温柔敦厚之形象。我们翻开麻衣相法,便会发现,“三角眼”“吊梢眉”乃为狡黠、狠毒、性巧、通变、邪淫之相。曹雪芹不一定真迷信相法,但他把王熙凤眉目写成这般形状,似乎在依循这种普遍流行的唯心主义哲学,借以揭示王熙凤这“胭脂虎”的性格为人:美艳的外表下包藏着一颗丑恶的灵魂,奸诈、冷酷、阴毒。“心较比干多一窍”的林黛玉,初与王熙凤相见,就一眼看穿了这一点。

  特别值得强调的是,此二人的肖像,皆非由作者代为旁述,都是透过他人之目(宝玉或黛玉),由一个特定的视角完成的。这样用他人的感受写人的外貌,不仅富有感情色彩,而且有利于双方性格的表现──观察者和被观察者,笔墨经济,一举两得。写二人肖像,异中见同,手法巧妙。

  果戈里说:“外形是理解人物的钥匙。”肖像描写之所以显得“重要”和“困难”,是因为它必须巧妙地传达人物的性格内涵,不是为外形而刻画外形,须是为性格而刻画外形。没有个性特色的公式化、概念化的肖像,是不能起“钥匙”作用的。曹雪芹正是依据这一原则,挥动巨如大椽、细似金针的妙笔,写熙凤侧重于“与众姑娘不同”的“打扮”;绘黛玉着眼于“与众各别”的“形容”。一实一虚,或浓或淡,巧施丹青,因人敷墨,描绘出个性鲜明的肖像。王朝闻先生说:“曹雪芹是借肖像描写这一艺术手段,服从于情节的发展和人物性格的刻画。”可谓语切肯綮。

  《红楼梦》博大精深,其艺术匠心,管窥蠡测不足道万一。由此二人的肖像描写之一斑,可窥见天才艺术家曹雪芹丹青妙手的高明。

  (选自《名作欣赏》1996年第3期)

2祝福

  课文研讨

  一、整体把握

  《祝福》写于1924年2月7日,最初发表在1924年3月15日《东方杂志》第21卷第6号,后收入作者的第二个小说集《彷徨》,是《彷徨》的第一篇。怀着深厚的人道主义同情,从处于中国社会最底层的劳苦群众的基本生存权利出发,通过他们在封建传统思想与传统道德摧残下痛苦的人生命运,深刻揭露中国封建社会的吃人本质,是《呐喊》《彷徨》的主要内容。这篇以妇女命运为题材的《祝福》,就鲜明地体现了鲁迅小说的这一追求。

  围绕着鲁四老爷家的几次祝福,小说塑造了祥林嫂这样一位普通劳动妇女的形象。与中国广大农村妇女一样,她对生活的要求并不高,仅仅满足于基本的生存需要,但就是这样可怜的要求,也被封建的思想文化与冷漠的社会所拒绝。小说通过一系列的情节展示了她不幸的命运。小她十岁的丈夫死了,她为了逃避被卖的命运逃到鲁镇,在乡绅鲁四老爷家做工,工作繁重,工钱不多,然而她反而很“满足”,“口角边渐渐的有了笑影,脸上也白胖了”。然而,厄运并没有放过她,婆婆还是打听到了她的地址,派人把她从鲁镇抢回家,转卖到山里。对此,她进行了激烈的反抗,“一路上只是嚎,骂”,“两个男人和她的小叔子使劲的擒住她还拜不成天地”,然后她又“一头撞在香案角上,头上碰了一个大窟窿,鲜血直流”,最后还是被强迫成婚。幸而婚后的生活还算幸福,她生了个儿子,“上头又没有婆婆;男人所有的是力气,会做活;房子是自家的”,“她真是交了好运了”。然而好景不长,第二个丈夫不久得伤寒死去,只有儿子是她的希望。封建思想的“三纲五常”的规矩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然而不幸的是,唯一的儿子又被狼吃掉,大伯收屋,生活无着的祥林嫂只能第二次来到鲁镇,继续在鲁四老爷家帮佣。但是,由于改嫁,她在众人的眼里已经成为不洁之人,不仅在鲁四老爷眼里“败坏风俗”,而且在鲁镇普通民众中处处受歧视。祥林嫂背负着沉重的精神压力,恐惧无比。捐了赎罪的门槛之后,才发现这根本不能洗脱自己的“罪恶”,她的精神终于彻底崩溃。最终被鲁四老爷辞退,乞讨为生,最后在人们年终的祝福声中凄惨地死去。

  小说通过祥林嫂的不幸遭遇,把批判的锋芒直指造成其悲剧的社会环境和封建伦理道德。

  在祥林嫂不幸的人生中,她周围的人是如何表现的呢?

  1.祥林嫂再嫁

  婆婆为了小儿子的婚事,心安理得地把祥林嫂卖掉。

  祥林嫂被婆家绑架捆走,四叔四婶首先想到的是给自己家惹了麻烦。

  小叔子为了自己的婚事,和别的男人一起强按着嫂子的头拜堂。

  鲁四老爷主张:这种人虽可怜,但是败坏风俗,祭祀不能让她沾手,否则,不干不净,祖宗是不吃的。

  2.儿子被狼吃了

  鲁镇的男人毫无同情心,听了这悲惨的事,“没趣的走了开去”。

  女人们倒是“陪出许多眼泪来”,同情心也算有些,“有些老女人没有在街头听到她的话,便特意寻来”,“叹息一番,满足的去了”,这是什么样的心理呢?分明是拿祥林嫂的伤心事当她们无聊生活中的调剂罢了。当阿毛的故事不再新鲜时,她们就“烦厌得头痛”了。

  3.祥林嫂头上的疤

  阿毛的故事镇里人味同嚼蜡了,从柳妈处又传出新的故事来。于是鲁镇的人们“发生了新趣味”,像阿Q头上的疤一样,祥林嫂头上的“疤”又成了他们生活的调剂。祥林嫂诉说阿毛的故事时,还希冀着鲁镇人的善良,现在她已经彻底绝望了,“所以总是瞪着眼睛,不说一句话,后来连头也不回了”。

  4.祥林嫂的死

  鲁四老爷的诅骂:“不早不迟,偏偏要在这时候,──这就可见是一个谬种!”对死人也不宽容。

  家里的短工很“淡然”:“穷死”的,有什么好惊奇的。

  “我”开始有些“惊惶”,“随着就觉得要来的事,已经过去”,“心地已经渐渐轻松”。

  “活得有趣的”众人,“恐怕要怪讶她何以还要存在,现在总算被无常打扫得干干净净了”,大家欢欢喜喜地过年。

  可以说,封建的政权、族权、夫权、神权四大绳索编织成严密的网,将祥林嫂捆绑在其中,直至她窒息而死。婆婆的转卖,大伯的收屋,使祥林嫂的生活一步步走向深渊。而以鲁四老爷为代表的封建统治者,则从精神上摧毁了祥林嫂存在的价值。小说只给鲁四老爷这一人物设置了六句话,共57个字,但这几句话都字字如铅丸,沉而重,冷而硬。作为“一个讲理学的老监生”,他是一个封建思想的坚决捍卫者。他思想僵化,反对变革,反对一切社会变革。他向“我”大骂康有为,康有为主张变法,但是他维护帝制。而当时已经是共和时代了,可见鲁四老爷还停留在什么时代。开始他对祥林嫂,只是“讨厌她是一个寡妇”,感到不吉利罢了,还能容忍。后来祥林嫂再嫁回来,女人再嫁,这在封建理学的伦理观念中,是女人最大的罪恶,鲁四老爷是不能容忍的,害怕玷污了祖先。正因为他在精神上迫害祥林嫂,才让她生存的信心彻底毁灭了。即使祥林嫂被扫地出门,穷困而死,他也要骂一声“谬种”。

  另一方面,作者谴责的笔也指向了祥林嫂周围一大群不觉悟的有名无名的群众:短工的麻木、鲁镇群众的奚落、柳妈迷信的精神威胁……他们与祥林嫂同属受压迫剥削的劳动者,然而偏偏信奉“三纲五常”,并用统治阶级的观念审视、责备、折磨祥林嫂,使她处于孤立无援的地步。对她的悲惨遭遇,他们最初还能“陪出许多眼泪来”,然而,不久他们就厌倦了,她的悲哀成了渣滓和笑料。文中的柳妈是个“善女人”,“吃素,不杀生”,与人为善。但是她对待祥林嫂,却没有像对待其他生命那样具有同情心。她对祥林嫂的再嫁不以为然,认为祥林嫂“索性撞一个死,就好了”,否则,像她这样再嫁过的人,到了阴间地狱,会因为有过两个男人而被阎罗大王锯成两半。对祥林嫂最后的精神崩溃给了毁灭性的一击。这说明,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封建思想道德是以多种形式存在于民众头脑之中的,迷信的鬼神观念也演变成了封建礼教的工具。

  作品的深刻之处还在于,祥林嫂的悲剧还有她自身的原因;她满足于做稳了奴隶的地位,她的出逃、抗婚等反叛行为的背后却是“从一而终”的封建道德,是“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封建道德。因为,对于被封建思想禁锢的妇女来说,再婚是最耻辱的事情。她的捐门槛是出自封建夫权下的精神恐怖,一句话,她始终以封建礼教的是非为是非。正是这种“从一而终”的封建伦理道德观念,无情地绞杀了祥林嫂的精神和肉体。

  二、问题探究

  1.小说中的“我”是个怎样的人?在文中起什么作用?

  “我”是一个对鲁四老爷充满憎恨,对鲁镇保守、冷漠的社会气氛感到愤懑的启蒙主义知识分子,虽然无力拯救祥林嫂,但却是小说中唯一深刻同情祥林嫂悲剧命运的人。相对于漠然的短工、麻木迷信的柳妈和鉴赏祥林嫂痛苦的民众,“我”依然不失为一个有正义感、有觉悟的新党。“我”的忽说有鬼神忽说没有,都是建立在对祥林嫂是否有害的担心上。另一方面,小说写出了“我”对祥林嫂虽然深切同情,但却无力挽救的困境,深刻地表现了在封建思想、封建伦理道德禁锢着整个社会思想的情况下,少数觉醒的知识分子那种欲救拔而不能的无可奈何的复杂心情。

  “我”是小说的视角,祥林嫂的故事就是通过我的观察和叙述才得以展现的。“我”也是祥林嫂故事的唯一的批判者,正是从“我”的视角出发,祥林嫂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底层妇女的命运悲剧才得以被关注和审视。

  2.谁是杀害祥林嫂的凶手?

  从犯罪学的意义上来说,大家都不是凶手;然而,从精神实质上来说,又都是凶手。许寿裳说《祝福》的主题:“不惨在狼吃阿毛,而惨在礼教吃祥林嫂。”在封建道德观念和封建礼教的驱使下,占统治地位的鲁四老爷等人,自然极力维护封建的思想统治,就是普通民众,在两千年封建统治的禁锢下,精神上也受到极大的毒害,往往成为冷漠、残忍的看客和无意识的凶手。可以说,祥林嫂身边的每个人,几乎都自觉不自觉地参与到迫害与虐杀祥林嫂的行动中来。鲁迅曾将他们命名为“无主名无意识的杀人团”。他们的“杀人”多是以语言、表情来完成的:

  “是的,你是单知道雪天野兽在深山里没有食吃,才会到村里来的。”他们立即打断她的话,走开去了。

  ……后来大家又都知道了她的脾气,只要有孩子在跟前,便似笑非笑的先问她,道:

  “祥林嫂,你们的阿毛如果还在,不是也就有这么大了么?”

  当然,这种封建的思想观念和封建礼教也为祥林嫂奉为圭臬,因此,她才会对再嫁以死抗争,并且内心一直有极强的罪恶感,才会去捐门槛赎罪。可以说,封建礼教和愚昧、冷酷、自私的社会环境、社会氛围是造成祥林嫂悲剧的根本原因。

  关于练习

  一有人说,祥林嫂是封建礼教的牺牲品;有人说,祥林嫂是被鲁四老爷之类极端冷酷的人“杀”死的;也有人说是柳妈的一席话葬送了祥林嫂。分班或分组讨论:造成祥林嫂悲剧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设题意图:引导学生把握小说的主题,深入思考小说的思想内涵,发表个性化见解。

  参考答案:

  参见“问题探究”2。

  二联系课文内容,分析以下句段。

  1.只有四叔且走而且高声的说:“不早不迟,偏偏要在这时候,──这就可见是一个谬种!”

  (四叔为什么骂祥林嫂是“谬种”?)

  2.有些老女人没有在街头听到她的话,便特意寻来,要听她这一段悲惨的故事。直到她说到呜咽,她们也就一齐流下那停在眼角上的眼泪,叹息一番,满足的去了,一面还纷纷的评论着。

  (“特意”“满足”表现了这些老女人怎样的心理?)

  3.她未必知道她的悲哀经大家咀嚼赏鉴了许多天,早已成为渣滓,只值得烦厌和唾弃……

  (说“大家咀嚼赏鉴”祥林嫂的悲哀,表现了作者怎样的思想感情?)

  4.“祥林嫂,你实在不合算。”柳妈诡秘的说。“再一强,或者索性撞一个死,就好了。现在呢,你和你的第二个男人过活不到两年,倒落了一件大罪名。你想,你将来到阴司去,那两个死鬼的男人还要争,你给了谁好呢?阎罗大王只好把你锯开来,分给他们。我想,这真是……。”

  (柳妈是善女人,不杀生,可是为什么认为祥林嫂应该“撞一个死”?)

  5.“祥林嫂,你放着罢!我来摆。”四婶慌忙的说。

  她讪讪的缩了手,又去取烛台。

  “祥林嫂,你放着罢!我来拿。”四婶又慌忙的说。

  她转了几个圆圈,终于没有事情做,只得疑惑的走开。

  “你放着罢,祥林嫂!”四婶慌忙大声说。

  她像是受了炮烙似的缩手,脸色同时变作灰黑,也不再去取烛台,只是失神的站着。

  (四婶前后两次不让祥林嫂动祭具,祥林嫂两次反应大不相同,为什么?比较一下,“祥林嫂,你放着罢!”和“你放着罢,祥林嫂!”在表达上有什么不同?)

  6.她一手提着竹篮,内中一个破碗,空的;一手拄着一支比她更长的竹竿,下端开了裂:她分明已经纯乎是一个乞丐了。

  (能不能改成“她一手提着一个内中放了一个空的破碗的竹篮,一手拄着一支比她更长的下端开了裂的竹竿:她分明纯乎是一个乞丐了”?为什么?)

  设题意图:引导学生分析小说的精彩语句,揣摩其中的思想感情。

  参考答案:

  1.鲁四老爷是封建思想的坚决捍卫者,他反对社会的一切变革和破坏他所信奉的统治秩序的行为。女人再嫁,这在封建理学的伦理观念中,是女人最大的罪恶,鲁四老爷是不能容忍的。这样“罪恶深重”的女人“不早不迟,偏偏要在这时候”死去,不是更显得与这个社会作对吗?所以他要愤愤然地骂祥林嫂“谬种”。

  2.中国两千年的封建统治,使国民在精神上受到极大的压抑和毒害,造成民众的愚昧、冷漠。这些老女人“特意”寻来,听祥林嫂悲惨的故事,并不是真心地同情她,而是作为无聊生活的一种调剂。“一齐流下那停在眼角上的眼泪,叹息一番”,猎奇之后得到一种“满足”,以他人的痛苦,填补了自己空虚的生活。

  3.说“大家咀嚼赏鉴”祥林嫂的悲哀,表现了作者对民众冷漠麻木的心灵的批判和激愤之情。

  4.柳妈也是当时普通民众的一个代表,她们把佛家的阴间地狱观念与封建的伦理道德结合起来,形成一套“阴间报应”思想,相信阎王会把再婚过的祥林嫂锯成两半。这是封建的思想观念的另一种存在形式,说明当时社会封建礼教的天罗地网是多么严密,使可怜的祥林嫂无处遁形,并最终从精神上摧毁了她。

  5.(1)祥林嫂第一次感到“疑惑”,她并不明白自己的“罪过”;而第二次她已经捐了“门槛”,认为自己已经“赎罪”了,可以被“宽恕”了。可是四婶的断喝让她明白自己永远不能被这个冷漠的社会“接受”。她的精神崩溃了。(2)“祥林嫂,你放着罢!”“你放着罢,祥林嫂!”两句话的语气是很不一样的,后者命令的意味更强烈,态度也更严厉。

  6.不能改。因为文中的“空的”和“下端开了裂”分别是前面句子的修饰语,把它们单独放在后面,是为了强调和突出,改了就没有这种效果了。“已经”二字表明祥林嫂做乞丐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不是此时此地的事,因此也不能省略。

  三小说中三次写到祥林嫂的外貌。这三次肖像描写可以说代表了她人生的三个阶段。试找出来,仔细品味,谈谈它们各表现了祥林嫂怎样的生存状态,其中的变化又说明了什么。

  设题意图:分析小说的肖像描写,体会精彩的白描手法和它们的潜在含义。

  参考答案:

  祥林嫂的三幅画像可以说分别代表了她三种不同的人生状态。第一幅是一个以精神力量抗拒着人生灾难的、对生活充满着希望的青年妇女形象。她的生活是困苦的,“脸色青黄”,但精力是充沛的,两颊是红的,她的穿着反映了她旺盛的生命力量,也反映了她内心世界的明净。第二幅画像是一个精神受到挫伤、意志的支柱在生活的重压下已经动摇但仍在勉力维持着的习惯打扮。脸色和眼光表明她已经失去充盈的精神力量。第三幅画像则是一个精神完全枯竭的妇女形象,不仅物质上一无所有,而且精神上毫无寄托,是一个从肉体到精神都垮掉了妇女形象。

  四电影《祝福》有这样一个情节:祥林嫂捐了门槛,仍然被禁止参与祭祀活动,于是拿起菜刀,跑到土地庙怒砍门槛。你觉得增添这个情节妥当吗?写一篇短文,说说你的看法。

  设题意图:换一个角度,引导学生思考祥林嫂的性格和命运。

  参考答案:略。

  教学建议

  一、鲁迅以文学为启蒙的工具,其作品一直贯穿着“改造国民性”的主题。学习他的小说,要注意引导学生联系时代背景,了解作品的思想内涵。也不妨联系以前所学的鲁迅其他作品,加深对鲁迅思想与艺术表现手法的认识。

  二、学习这篇小说,要注意理清小说的情节线索,从祥林嫂的悲剧命运出发,深入思考造成她悲剧的社会原因。可以让学生自己分析、思考:祥林嫂周围的人们为什么对她如此冷漠、残酷?从中可以看出当时怎样的社会现实和国民心态?

  三、建议用讨论的方式完成练习,让学生各抒己见。

  有关资料

  一、关于祥林嫂的死(唐荣昆)

  我认为,祥林嫂的死,是《祝福》情节发展的主线,可以说,《祝福》的整个情节内容,都是围绕着一个“死”字开展的。这样,也正好体现了鲁迅所指出的,短篇小说艺术表现的特点:“借一斑略知全豹,以一目尽传精神。”

  小说的主人公祥林嫂,很大程度上就是被鬼神宗教观念,这种为封建统治的合理性辩护的,极端野蛮、荒诞的意识形态残害致死的。

  可见,小说开头的关于“祝福”气氛的描写,就为祥林嫂的死,提供了一个最恰切的环境。

  接着介绍了人物所赖以生活的这个家庭。其主人鲁四老爷是一个“讲理学的老监生”;厅堂的布置,几案的摆设,处处显示出令人窒息的死气。要知道,中国的宋明理学对于处在封建等级制最底层的劳动妇女来说,是最残暴最苛虐的一种思想体系。什么“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之类,稍有触犯,则赐死、沉塘。各地志书、家谱的记载,以及《烈女传》《儒林外史》等书中关于烈女、节妇的血泪故事,至今使人不寒而栗。

  祥林嫂不幸生活在这样禁锢重重、腐朽愚妄的封建观念和习俗如此浓重、强烈,真如泰山压顶的环境里,还有什么生路可言呢?她的死,是必然的了。

  果然,在追叙人物一生几次重大的波折之前,作者便让我们预先知道:祥林嫂已经死了。而且,在临死之前,她脑子里产生了对于鬼神观念的“疑惑”──“这里的人照例相信鬼,然而她,却疑惑了”。

  这“疑惑”非同一般,不可等闲视之。千百年来,由于长期封建制的野蛮统治,造成了中国劳苦百姓的麻木、愚昧;他们,尤其是其中的妇女,有谁怀疑过人类社会之上,冥冥中还有一个鬼神世界主宰着?而这样的一位祥林嫂,竟对它表示“疑惑”了,这是破天荒的事。要知道,对鬼神的“疑惑”,就是对封建统治意识的“疑惑”,也就是对中国劳动妇女传统命运的“疑惑”;这一惊人的意念,从一个备受禁锢、束缚的弱女子的头脑中产生,真是谈何容易啊!任何人读到这里,都会从心里提出一个问号:祥林嫂心中的“疑惑”是怎样产生的?

  作者这样鲜明、醒目地通过人物之口指出这一“疑惑”,事实上是在这里设置了一个悬念;这一悬念是贯串至终篇的。可以说,自此以下的全部描写,都是为了解答这一悬念,充实这一悬念。同样地,作者也是为自己提出了一个难题:怎样用具体描写,来证实祥林嫂心中这一“疑惑”的出现,是合理、自然而又真实、可信的。这一悬念和难题解决好了,作品就获得了成功。

  要看到,祥林嫂是以她的整个生命,也就是以她的死来换得这一可贵的“疑惑”的。

  以往的分析评论大都认为,将祥林嫂迫害致死的是封建宗法制的“四条绳索”──政权、族权、神权和夫权。钱谷融先生在《祥林嫂是怎么死的?》(载《华东师大学报》1981年第4期增刊)一文中认为:祥林嫂“主要就是被程朱理学所崇奉的旧礼教迫害死的”。这样,就将《祝福》的“思想锋芒”阐述得更鲜明、更准确、更符合作品的实际和作者的原意了。

  我认为,在钱先生精当分析的基础上,还可以进一步看到:作者在描写祥林嫂被旧礼教迫害致死的过程中,同时也写到了“死”的另一面,那就是她的活力。小说让我们清楚地看到:祥林嫂有强烈的活的愿望,而且希望尽可能地活得体面些。她有顽强的生命力,她是最能活下去,也是最应该活下去的人。就是这样具有旺盛生命力,这样耐活的人,终于被迫害死了;封建礼教的罪恶,真是令人发指。作者充分写出祥林嫂的活力,正是为了拿来衬托她的死的冤屈和悲哀。

  在封建礼教的统治下,妇女根本没有独立的人格,所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妇女对任何事情,任何处境,只有服从认命,不能有自己的选择;所谓“妇者,服也”。此外,还有“节烈”观念,这世上最“昏迷的强暴”来束缚摧残妇女。

  作为贫苦的劳动妇女的祥林嫂,她当然不可能认识整个封建礼教的野蛮和不合理;但是,她在承认和遵从一切妇道条律的前提下,却为自己能比较安稳地活下去──“做稳了奴隶”,做了尽其所能的最大的努力。

  正如前面所述,落后、愚昧的中国劳苦百姓,对于为封建统治辩护的鬼神宗教迷信,历来是无疑义地信奉的。而宗教迷信的要义,说穿了无非就是胡乱编派给你什么前世的罪孽,凭空应许给你来世的幸福,目的是要你做一个现世的驯羊,一任他们剪毛剥皮,至死而无怨。祥林嫂当然不可能抗拒、背叛这“从来如此”、世代相传的鬼神迷信观念。──她的“疑惑”是临死之前才产生的。然而,对于现世的悲苦的命运,她并不是一味驯顺地接受,相反地,是一再挣扎、苦斗过的。

  统观祥林嫂的一生,她善良、本分,又能吃苦、耐劳,是个“拼命硬干的人”(《中国人失掉自信力了吗?》)。她又能思考,有决断,而且勇于行动。──丈夫死后,只身从婆家逃出来,在鲁四老爷家当佣人,为的是做一个不依赖他人的、自立、自守的“未亡人”。对于野蛮的暴力绑架,她做了“出格”的反抗;说明她不是逆来顺受,任人随意摆布的。与山里农民贺老六结合之后,一度生活过得还安稳,人也胖了,“交了好运了”;可见她又不是那样顽固、执拗地死守“节烈”,而是思想圆通,能面对现实的聪明人。听信了柳妈的劝说,她立即采取行动,──到神庙里去捐门槛,为的是变被动为主动;她不甘心被人轻贱蔑视,被认为是“不干不净”,她要做一个跟旁人一样的正常的人。

  及至一切挣扎、苦熬都无济于事,最后还是被宣判为有罪。从鲁四老爷家被赶出来之后,祥林嫂陷入了彻底的困境,显然是无法再活下去了。这时,她体力虽已不支,但脑子还是能思考的。面对死亡,面对死后酷刑的恐惧,她回首一生悲苦的经历,终于不能接受这“有罪”的宣判了。她想到,鬼神不是以公正、慈悲为怀的吗?为什么对自己是那样的不公,那样的残忍无情呢?她从自己切身的痛苦经历中,引申出对鬼神世界的“疑惑”了。

  祥林嫂见到“我”时这样说道:“这正好。你是识字的,又是出门人,见识得多。我正要问你一件事──”从这说话的语气来看,问题不是偶然提出,在她,是慎重思虑多时的了。再从她对提问对象的选择来看,祥林嫂确是一个有见识、爱思考的人,并不是一般懦怯昏庸的弱女子。

  这里,无妨拿她与《故乡》中的闰土作一比较:少年时代那样天真、活泼、机灵的闰土,几十年生活的困苦压得他像一个“木偶人”;与儿时的好友,读书“出门”的知识分子“我”见面时,只会叹息生活“非常难”。由于他相信鬼神,相信命运,视一切不平,一切苦难为命中注定;所以“老爷”二字,很自然地从他口中吐出,不带一点儿怨愤和不平。对于现世生活的质疑问难,更是谈不上的了。而祥林嫂呢,由于所受的打击、迫害,尤其是在精神上的,远远甚过闰土,加之她对一生所遇的种种不幸,历来是采取主动挣扎苦斗的手段;而且她又是那样爱思考的人。于是,临死之前,那种世道不公,神鬼不灵的怨愤之想,就很自然地在心中升起。

  可以看出,作者笔下的祥林嫂,是相当理想化的人物。在苦难深重的中国劳动妇女群中,是很难找到像祥林嫂这样的妇女的。她身上具有那么多“有价值”的东西,不只是勤劳、质朴。但正如前面所分析的,这理想化并没有失去真实性。要知道,祥林嫂这样的人物不可能出现在以揭露封建社会的黑暗和罪恶为主要任务的《呐喊》集中,而只能出现在《彷徨》中。因为创作《彷徨》之时,鲁迅已侧重考虑到如何探路前进的问题。“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祥林嫂就以她的不寻常的死,以及死前对旧世界统治的“疑惑”,去警醒和教示一切活着的人,沿着这一“疑惑”继续“求索”下去。

  祥林嫂到底是怎样死去的呢?

  关于这,历来的评论者大都认为没有必要细加考究,因此不作明确的判断。电影《祝福》的处理是:祥林嫂最后是由于冻饿,倒毙在风雪交加的野地里。后来有个别论著也袭用了这一判断(如《中国现代文学史教程》上318页,山东教育出版社1984年版),认为祥林嫂最后是“惨死在祝福时的雪地里”。其实,这在鲁迅原作中,是找不到什么根据的。

  我认为,祥林嫂是自杀而死的。在别无生路可走的情况下,最后以自杀来结束自己的生命,这才符合人物性格发展的逻辑。而事实上,人物的自杀,也是作者在小说中作了多方的暗示,“将意思传给别人”了的。

  试想一想,当祥林嫂被鲁家赶出来之后,已是体衰力竭,人们将她视为不洁的异物,任谁都不会同情关心她的了;她所面临的唯一结局就是死亡。与其慢慢地挨着,冻死饿死,倒不如尽快地主动结束自己的生命。自杀是需要一定的勇气的,祥林嫂就有这勇气。究其一生,她虽是受尽迫害,受尽摧残的妇女,但也时时显示了她的不断挣扎的主动性。这一生中最后一次的抉择──如何结束自己的生命?在祥林嫂来说,也是采取了主动的手段的。我认为,只有认识到、理解到这一点,我们心目中的人物性格才是完整的、统一的、一以贯之的,也才是符合作者的原意的。

  再从小说的具体描写来看,祥林嫂一出现,便那样郑重其事地向“我”询问人死后的情状。必然地,她早已埋下了死的念头了。

  且看鲁四老爷对她的死竟如此恼怒:“且走而且高声的说:‘不早不迟,偏偏要在这时候,──这就可见是一个谬种!’”如果是一般的冻饿而死,他的反应不会那么强烈:“偏偏要在”──可见是死者主动选择的行为。

  再从“我”在祥林嫂死的前后一系列心理反应来看:回答了她关于灵魂有无的问话之后,马上便“心里很觉得不安逸”,想到“我的答话怕于她有些危险”,倘若“因此发生了别的事,则我的答话委实该负若干的责任”。而且,“我”“仿佛怀着什么不祥的豫感”,“这不安愈加强烈了”。

  当鲁家短工告诉“我”,祥林嫂“死了”时,“我”的反应也是强烈的:“‘死了?’我心里突然紧缩,几乎跳起来,脸上大约也变了色。”而且特别追根究底的要问个明白:“怎么死的?”短工的回答却是“怎样死的?──还不是穷死的?”由于这是凶死,在年关祝福时,短工忌讳说出真相,所以只好这样笼统地回答。中间的破折号是停顿之意,说明短工有所犹豫和踌躇。短工显然没有按“我”所要求的回答。但“我”知道祥林嫂准是自杀而死,于是内心“惊惶”了一阵,“还似乎有些负疚”。

  作者接连用好几段文字反复叙写“我”心中的不安、“预感”和“负疚”的心情,其目的是在强调突出祥林嫂的不寻常的死。

  还应该看到,作者用了相当多的笔墨,着力描写的,由于祥林嫂的惨死,在“我”心中引起的系列反应,是寄托了他对软弱动摇的知识分子的劝喻的。

  很有意思,作者笔下的“我”是一个知识分子新派人物。他能看清社会的黑暗,心中有所不平,对封建守旧派(自己的“四叔”)产生强烈的憎恶和反感。──从“话不投机”到“决计要走”。

  遇到祥林嫂那样严肃认真地向“我”提问,使“我”措手不及,敷衍了事的回答之后,心里立刻产生了一连串的不安;但随后又想“我”明明说过“说不清”,已经推翻了答话的全局,即使发生了什么事,于“我”也毫无关系了。“‘说不清’是一句极有用的话。”给人“解决疑问”,“用这‘说不清’来作结束,便事事逍遥自在了。”──多么圆滑乖巧的一种应世手段啊!

  待知道祥林嫂的惨死,起初“我”“还似乎有些负疚”,接下去,就不这样了。“我静听着窗外似乎瑟瑟作响的雪花声,一面想,反而渐渐的舒畅起来。”一走了事,何必自寻烦恼。城里的“清炖鱼翅”“价廉物美”,对“我”有更大的吸引力。“我”就是以吃点儿喝点儿的行动来求得内心暂时的“平衡”。呜呼!“人和人的感情”,竟是那样的“不相通”。

  小说结尾一段,再次借写祝福的气氛,写景中的幻觉:

  ……我在这繁响的拥抱中,也懒散而且舒适,从白天以至初夜的疑虑,全给祝福的空气一扫而空了,只觉得天地圣众歆享了牲醴和香烟,都醉醺醺的在空中蹒跚,豫备给鲁镇的人们以无限的幸福。

  这里包含了对封建礼教吃人罪恶的愤懑之情,但更主要的是通过这自嘲的独白,表现了对社会的黑暗和丑恶无可奈何,听之任之的颓唐心情。说到底,“我”是在社会斗争面前抱着玩世不恭的逃遁态度的,一个苟活的知识分子。

  显然,作者对这一人物是有所谴责和批判的。因为,五四至第一次大革命时期,鲁迅对中国革命的希望,更多的还是寄托在知识分子身上。在1925年3月写的《通讯》一文中,他曾说过:“现在”“也只好从知识阶级一面先行设法,民众俟将来再谈”。(《华盖集》)

  《祝福》写祥林嫂的死,一方面固然揭露控诉了封建礼教对妇女的残酷迫害,另一方面也是通过这一纽结,将不同身份,不同思想状况的两个人物串在一起,发生碰撞,引起对比。让读者看到,一个是地位卑微,身上有许多封建意识束缚的劳动妇女,在她那低贱、狭小的天地里,却向来是那样的勇于行动,勤于思考,临死之前,终能悟出一个对鬼神观念的“疑惑”来。另一个是“出门人,见识得多”的知识分子,他有清醒的头脑,有一定的是非爱憎之心。也许是由于经历过多挫折,磨损了他的锐气吧,而今变得圆滑世故,遇到现实问题绕着走,更不爱深思探究,袖手旁观而心安理得了。

  我认为,作者这样写“我”,其用意是在劝喻中国知识分子“都摆脱冷气”,不要“自暴自弃”,积极投入到改革社会的“韧”的战斗中去,“有一分热,发一分光”;而且要更多地、更深切地了解劳苦大众的苦难,看到他们身上的可贵品质。

  继《祝福》之后半个月,鲁迅写了《在酒楼上》;这篇小说着重刻画了一个青年时代怀抱“改革中国”的壮志,中年成了苟且敷衍、得过且过的、软弱退缩的知识分子吕纬甫。我想,作者笔下这一人物的出现,也可以反证《祝福》中的“我”是寄托了鲁迅对知识分子的批评、劝喻的意图的。

  (选自《名作欣赏》1986年第4期)

  二、祥林嫂的悲剧性到底何在?(沈振煜)

  作为革命民主主义的启蒙思想家和伟大的反封建战士,鲁迅始终以极大的热情关注着中国农民的命运。在短篇小说《祝福》中,他又挑开了很少为世人所知晓的生活一角──农村妇女创伤累累而又麻木愚钝的心灵世界,向读者提供了祥林嫂这个深受封建主义压迫与残害的悲剧典型。可是,究竟怎样认识祥林嫂的悲剧?这个问题值得我们深入探讨。

  祥林嫂是一个善良、朴实的贫苦农村妇女,她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用自己诚实、勤恳的劳动,换取一种最起码的“人”的生活。然而,诚如鲁迅在杂文《灯下漫笔》中指出的那样,中国人民在历史上从来只有两种命运:一是“想做奴隶而不得”,二是“暂时做稳了奴隶”。祥林嫂的一生,便始终在这两者之间浮沉。祥林嫂本是卫家山一家以打柴为生的农户的儿媳,当比她小十岁的丈夫死去后,为了逃避婆家的转卖,她逃到鲁镇,做了鲁四老爷家的女工。她食物不论,干活不停,“实在比勤快的男人还勤快。到年底,扫尘,洗地,杀鸡,宰鹅,彻夜的煮福礼,全是一人担当”,“然而她反满足,口角边渐渐的有了笑影,脸上也白胖了”。这在她,似乎是“暂时做稳了奴隶”。但“好”景不常。不久,她就被跟踪而来的婆家人抢走,捆绑着塞进花轿,以八十千大钱的价格卖给深山里的农民贺老六做老婆。绑架式的买卖婚姻,以暴力强逼再嫁的遭遇,再次表明了祥林嫂的奴隶地位。幸而新丈夫“有的是力气,会做活;房子是自家的”。加上有了孩子,她就又感到满足了。旁人也认为她“交了好运了”。可这种“满足”和“好运”,其本身就带有悲剧的性质。因为她所感到满足的,并非是不受压迫的“人”的地位,而是“安分耐劳”的奴隶式生活。但即便是这种奴隶式的生活也不得长久。第二个丈夫不久死于贫病,儿子阿毛又被狼活活地吃掉了,族中的大伯收去了房屋。祥林嫂走投无路,只好再次到鲁家帮工。她虽然蒙受了如此巨大的不幸,封建宗法势力却不能谅宥她的再醮兼再寡。最后竟将她当牛做马的资格也剥夺了,使她落到了“想做奴隶而不得”的更加可悲的境地。可见,这种自觉的奴隶性格,正是造成祥林嫂悲剧的内在原因。

  祥林嫂的悲剧,还表现在她不仅受到封建主义政治上、经济上的压迫,更遭致封建礼教与神权迷信的残酷精神虐杀。封建礼教要求妇女“从一而终”,但封建族权又允许出卖守寡的媳妇。祥林嫂要遵奉礼教守寡,可宗法势力又强迫她再嫁,她无论如何行事都是错的。由此可见封建礼教的极端虚伪。小说中的鲁四老爷──一位“讲理学的老监生”,便俨然是封建礼教的化身。祥林嫂第一次到鲁家帮工,鲁四老爷就皱起了眉头,分明“讨厌她是个寡妇”。祥林嫂被婆家抢走,鲁四老爷只说了句:“可恶!然而……”佣人被绑架,他不免感到有损自己的尊严和役使的利益,但一想到祥林嫂的婆家有权处置守寡的媳妇,他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他的一言一行,完全是从维护封建礼教出发的。因此,当第二次失去丈夫、死了孩子的祥林嫂再来帮工时,鲁四老爷便视之为“败坏风俗”的“谬种”,吩咐祭祀、祝福之类的事情决不许祥林嫂沾手。祥林嫂周围的世界,也被封建伦理道德所支配。“镇上的人们也仍然叫她祥林嫂,但音调和先前很不同;也还和她讲话,但笑容却冷冷的了。”祥林嫂全不理会这些事,她心中怀着一位仁慈母亲的巨大悲哀,只是直着眼睛,和大家讲述儿子阿毛被狼吃掉的惨事。开始,镇上的人们颇有些同情,但不久,“便是最慈悲的念佛的老太太们,眼里也再不见有一点泪的痕迹”。祥林嫂哪里知道,在那个冷漠的世界里,她的悲哀“经大家咀嚼赏鉴了许多天,早已成为渣滓”。正当她被心灵的创痛苦苦地折磨时,迷信的柳妈又对她讲述阴间的惩罚,这更使她感到极大的恐怖。为了“赎罪”,祥林嫂不惜将积年的工钱到土地庙去捐了一条门槛,自以为能够恢复“人”的地位。不料,在冬至祭祖时,她又一次遭到主人的断喝:“你放着罢,祥林嫂!”这一打击使她的精神趋于崩溃。从此,她的记忆与体力大不如前,终被鲁家赶走,沦为街头的乞丐。到了这等地步,鬼魂和地狱的梦魇仍然咬噬着她的心。她不仅生前哀苦无告,还须怀着更大的恐惧走向死亡。从肉体到精神都被封建礼教与神权迷信摧残虐杀,正是祥林嫂悲剧的根本所在。

  祥林嫂的悲剧还在于,她一生顺从封建礼教,到头来却被封建礼教活活吞噬;她受尽封建礼教与迷信的迫害,却又被摧残麻木得自觉和不自觉地去维护封建礼教与迷信。比如,她反抗再嫁,固然表明不愿被婆家当做牲口一样地出卖,要维护自己作为“人”的起码的尊严,但支配她采取“出格”的反抗的内在原因,还是那种“从一而终”的封建观念。祥林嫂花了极大的代价去捐门槛,也表明她信服了神权迷信,要以门槛作为替身,“给千人踏,万人跨”,好赎了自己一世的“罪名”,免得死后到阴间再受酷刑。封建势力的高压与愚弄,就是这样残害、扭曲了祥林嫂的灵魂。通过这一完整的悲剧性格,《祝福》异常深刻地揭露了封建礼教道德极端虚伪、残酷的本质,向整个封建宗法制度提出了强烈的控诉。

  (选自《中国现代文学采英》,湖北教育出版社1988年版)

3老人与海

  课文研讨

  一、整体把握

  海明威是20世纪上半期美国著名作家和记者,也是当时“迷惘的一代”的代表作家。一方面他继承了马克·吐温的现实主义传统,一方面又在创作思想和创作方法上进行了革新,形成了独特的风格。1952年发表的中篇小说《老人与海》是他后期的代表作,集中体现了他的创作特色。当年他获得普利策奖,两年后荣获诺贝尔文学奖。

  《老人与海》的情节并不复杂。一个名叫桑地亚哥的老渔夫,连续84天没捕着一条鱼。后来,他独自一人出门远航,在海上经过三天两夜的搏斗,终于捕到一条足有一千五百多磅的大马林鱼。然而,在归航途中,一条条鲨鱼陆续围了上来,尽管老人奋力拼搏,但还是没能抵挡住凶猛鲨鱼的进攻,等他回到海岸时,大马林鱼只剩下了一副巨大的骨架。

  课文节选的是老人与鲨鱼搏斗的情景,是小说临近结尾的部分,也是小说情节的高潮,约占全书的六分之一。从书中的描写,我们可以看到,老人与鲨鱼的搏斗共分五个回合。用鱼叉杀死一条灰鲭鲨,鱼叉被带走,大马林鱼被吃掉40磅;用刀子杀死两条星鲨,大马林鱼被吃掉四分之一;用刀子杀死一条犁头鲨,刀子折断;用短棍击退两条星鲨,大马林鱼半个身子都被咬烂了;用短棍劈打成群结队的鲨鱼,短棍丢掉又用舵把,大马林鱼再也没什么可吃的了,只剩下残骸……五个回合的搏斗结果却是一无所有,“他知道他终于给打败了,而且一点补救的办法也没有”。

  这是一场人与自然搏斗的惊心动魄的悲剧。老人每取得一点胜利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最后遭到无可挽救的失败。但是,从另外一种意义上来说,他又是一个胜利者。因为,他不屈服于命运,无论在怎么艰苦卓绝的环境里,他都凭着自己的勇气、毅力和智慧进行了奋勇的抗争。大马林鱼虽然没有保住,但他却捍卫了“人的灵魂的尊严”,显示了“一个人的能耐可以到达什么程度”,是一个胜利的失败者,一个失败的英雄。这样一个“硬汉子”形象,正是典型的海明威式的小说人物。在20世纪30年代以后发表的一些短篇小说里,海明威描写了一些拳击师、斗牛士、猎人等形象,在这些下层人物身上,他塑造了一种百折不挠、坚强不屈、敢于面对暴力和死亡的“硬汉子”性格,《老人与海》中桑地亚哥的形象就是这种性格的发展与升华。小说中的大海和鲨鱼象征着与人作对的社会与自然力量,而老人在与之进行的殊死搏斗中,表现了无与伦比的力量和勇气,不失人的尊严,虽败犹荣,精神上并没有被打败。可以说,这样一个形象,完美地体现了作者所说的“你尽可把他消灭掉,可就是打不败他”的思想。

  海明威的作品,得力于他多年新闻记者的功底,形成了一种简明、清新、干净的散文文体,人称“电报式风格”。在本文中,这种特点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结构上的单纯性,人物少到不能再少,情节不枝不蔓,主人公性格单一而鲜明。本文中直接出场的人物只有老渔夫桑地亚哥一个,情节也主要是围绕大马林鱼的捕获以及因此而引来的与鲨鱼之间的搏斗,可谓单纯而集中。海明威曾经对《老人与海》的原稿进行了两百多次的校阅,正如他自己所说,“《老人与海》本来可以写成一千多页那么长,小说里有村庄中的每个人物,以及他们怎么谋生,怎样出生,受教育,生孩子等一切过程……”然而他砍伐了所有的冗言赘语,删去了所有别人写过的东西,删去了解释、讨论,甚至议论的部分,剪去了一切花花绿绿的比喻,清除了毫无生气的文章俗套,使小说单纯而集中。

  老人与海2.避免使用过多的描写手法,避免过多地使用形容词,特别是华丽的辞藻,尽量采用直截了当的叙述和生动鲜明的对话,因此,句子简短,语汇准确生动。在塑造桑地亚哥这一形象时,他的笔力主要集中在真实而生动地再现老人与鲨鱼搏斗的场景上。鲨鱼的来势凶猛,老人的沉着迎战,机敏矫捷,都写得生动逼真。如写鲨鱼出现的情形:“当一大股暗黑色的血沉在一英里深的海里然后又散开的时候,它就从下面水深的地方窜上来。它游得那么快,什么也不放在眼里,一冲出蓝色的水面就浮现在太阳光下。”这段描写没有一个比喻句和形容词,但鲨鱼的凶猛、快捷,形势的紧迫却立刻展示在读者面前,清新洗练的叙述文字和反复锤炼的日常用语,使人读来有身临其境之感。文中对大海的描写粗犷简洁,犹如一幅水墨山水画,读来令人心旷神怡,美不胜收。

  3.鲜明生动的动作描写和简洁的对话。海明威善于从感觉、视觉、触觉着手去刻画形象,将作者、形象与读者的距离缩短到最低限度,而且很少直接表露感情,他总是把它们凝结在简单、迅速的动作中,蕴涵在自然的行文或者简洁的对话中,由读者自己去体会。如写老人与鲨鱼搏斗的场面:“老头儿用鱼叉攮到鲨鱼头上的时候,他听得出那条大鱼身上皮开肉绽的声音。”这种描写本来都是老人的所见所闻,但读者读来便会过电一般油然而生出同样的感觉,同惊惧,同紧张,同喜悦。海明威“打定主意放手让读者去如实地吸取印象”,而“不挤到对象与读者之间去碍事”,他要让对象与读者直接沟通,这也是这篇小说的场景描写如此震撼人心的一个重要原因。

  4.着力追求一种含蓄、凝练的意境。海明威曾经以冰山来比喻创作,说创作要像海上的冰山,八分之一露在上面,八分之七应该隐含在水下。露出水面的是形象,隐藏在水下的是思想感情,形象越集中鲜明,感情越深沉含蓄。另外,为使“水下”的部分深厚阔大,他还借助于象征的手法,使作品蕴涵深意。

  二、问题探究

  1.老人为什么说“可是一个人并不是生来要给打败的”,“你尽可把他消灭掉,可就是打不败他”?

  这句话是桑地亚哥的内心独白,也是小说的核心精神,它生动地揭示了桑地亚哥的内心世界和人生追求,也是作者海明威的思想观与价值观的反映。这句话意味着,人生的使命是奋斗,是与命运做不懈的抗争。人生下来虽然面临种种自然与社会的挑战,也许这些挑战强大到足以把人的肉体消灭,但一个人只要保持旺盛的斗志和在任何艰难险阻面前不屈服的精神,人就永远是胜利者。小说中的老渔夫桑地亚哥虽然最终没能保住大马林鱼,但在与鲨鱼搏斗的过程中,他表现出无与伦比的力量和勇气,不失人的尊严,是精神上的胜利者。

  2.文中的独白有什么特点?在文中起什么作用?

  本文除了有关老渔夫桑地亚哥与鲨鱼搏斗场面的描写,还有大量人物的内心独白,它们忠实地记录了桑地亚哥的内心活动,写出他在海上漂泊的这几天的心态,通过自由联想的方式,真实地再现了老人的思想与感受。这些内心独白不仅深刻揭示了主人公那内心的自豪感、坚毅以及寻求援助的孤独感,而且闪烁着深邃丰富的哲理光彩,丰富了小说的思想,构成小说的重要特色。海明威早期小说中的硬汉子多是“哑巴公牛”,言语不多,缺乏思想,而老渔夫桑地亚哥却具有丰富的内心世界,具有坚强的理性,是用思想支配行动的人,因此成为海明威小说中刻画最为成功的人物形象之一。

  关于练习

  一桑地亚哥是位怎样的老人?在你看来,他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人生的成败到底应该如何衡量?同学们之间讨论一下。

  设题意图:引导学生把握小说中的人物形象,理解作品的思想内涵。

  参考答案:

  桑地亚哥是海明威笔下“硬汉子”的典型代表。他孤身一人出海捕鱼,但运气不佳,连续84天没有捕到一条鱼。但他从不懈气,而是继续出海远行,经过三天两夜的奋斗,终于捕获一条大马林鱼。但在归航途中,大马林鱼却被鲨鱼吃掉了。在世俗的眼光看来,他也许是一个失败者,但在海明威笔下,他却是一个不向命运低头的英雄,是一个无论在怎么艰苦卓绝的环境里,都凭着自己的勇气、毅力和智慧进行奋勇抗争的勇士,是一个捍卫了“人的灵魂的尊严”的人。这个问题还可以扩大一点看,人生的道路是艰难的、充满坎坷的,不要向困难和厄运屈服,需要的是勇敢、顽强战斗的精神。小说热情歌颂了人性中最宝贵的英雄主义精神,这也是老人身上所蕴涵的能够打动不同时代不同种族人们心灵的地方。可以让学生自由发表意见,允许有不同看法。

  二海明威的小说往往采用直截了当的叙述和生动鲜明的对话,句子洗练,形成独特的风格。试以下面两段为例,细细体会他的语言特点(自己可以再找一些)。

  1.鲨鱼的出现不是偶然的。当一大股暗黑色的血沉在一英里深的海里然后又散开的时候,它就从下面水深的地方蹿上来。它游得那么快,什么也不放在眼里,一冲出蓝色的水面就浮现在太阳光下。

  2.两条鲨鱼一道儿来到跟前,他看见离得最近的一条张开大嘴插进死鱼的银白色的肚皮时,他把短棍高高地举起,使劲捶下,朝鲨鱼的宽大的头顶狠狠地劈去。短棍落下的当儿,他觉得好像碰到了一块坚韧的橡皮,同时他也感觉到打在铁硬的骨头上。鲨鱼从死鱼身上滑下去的时候,他又朝它的鼻尖上狠狠地揍了一棍。

  设题意图:引导学生揣摩精彩语句,体会海明威小说的语言特点。

  参考答案:

  1.这段描写没有一个比喻句和形容词,但鲨鱼来势凶猛快捷,形势的紧迫却立刻展示在读者面前,清新洗练的叙述文字和反复锤炼的日常用语,使人读来有身临其境之感。它鲜明地体现了海明威的文字特点,如避免使用过多的描写手法和形容词,没有华丽的辞藻,句子简短,语汇准确生动等。

  2.这里所写的是老人与鲨鱼搏斗的情景,多用动词,鲜明生动。它将形象与读者的距离缩短到最低限度,这些描写本来都是老人的所见所闻,但读者读来会不由自主地生出同样的感觉,同惊惧,同紧张,同喜悦。这种感情作者并没有直接表露,而是把它们凝结在简单、迅速的动作中,蕴涵在自然的行文中,由读者自己去体会,显示了海明威高超的语言表现力。

  三本文除了对事件的叙述,还有大量的人物内心独白。找出来,分析一下,看看它们对表现人物性格和揭示小说主题起什么作用。

  设题意图:引导学生了解内心独白的意义,加深对人物性格和思想的认识。

  参考答案:

  参见“问题探究”。

  教学建议

  一、学生对海明威可能比较陌生,教学时要尽可能多参考一些资料,也可以让学生自己动手搜集,以期能对他的作品和风格有个大致的了解。

  二、本文虽是节选,但篇幅依然很长,可引导学生通过快速阅读抓住主要梗概,如桑地亚哥与鲨鱼搏斗的五个回合,把握小说的主要内容,进而对重点段落和人物的内心独白进行细读,揣摩小说的语言和行文特点。

  三、本文充满哲理和象征意味,学生生活阅历比较简单,理解起来可能比较困难。可以结合文中人物的经历和语言进行分析和揣摩,联系生活中的例子来理解和把握。

  有关资料

  一、生平与创作

  厄纳斯特·海明威(1899—1961)是美国当代文学中最著名的作家之一。他出生于芝加哥郊区的一个医生家庭。父亲嗜好渔猎和各种运动,母亲喜欢音乐和绘画。海明威的性格、爱好深受父母的影响。1917年中学毕业时,正值美国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他因眼睛有病而未能入伍,进堪萨斯市《星报》担任见习记者。报社要求“用短句”“用生动活泼的语言”写报道,这为他日后文体风格的形成奠定了基础。

  次年,海明威怀着年轻人的正义感和好奇心投笔从戎,随着红十字会的车队开赴意大利抗奥前线,由此揭开了他传奇式一生的序幕。在战场上他勇敢无畏,多处负伤,为此得到意大利政府的表彰。战争结束后,他带着浑身伤痕和一颗迷惘的心回到祖国,重操旧业,并开始写作。两年后,他以记者身份旅驻巴黎,结识了侨居法国的美国名作家斯泰因、庞德和菲兹杰拉德等,在创作上颇得他们的提携。1926年,长篇小说《太阳照样升起》的问世,使海明威成了欧美文坛上的新秀。这部作品表现了第一次大战后西方青年一代迷惘、颓唐的精神状态。残酷的战争摧毁了他们的人生理想,于是他们沉醉在放荡不羁的生活中,消磨自己的生命和青春。女作家斯泰因读了此书后,称海明威为“迷惘的一代”。从此,他便成了“迷惘的一代”的代表作家。1929年,海明威发表的长篇小说《永别了,武器》(旧译《战地春梦》),使他跃入名作家之列,这是一部具有强烈反战思想的作品。它通过一个美国青年亨利与英籍护士凯瑟琳的爱情悲剧,表现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欺骗性和残酷性,从客观上揭露了帝国主义战争是摧毁青年一代的社会根源。亨利是又一个“迷惘的一代”的典型,作品描写了他志愿参战──厌战──反战的思想变化过程,真实感人,但又流露出人类无法逃避这场灾难的悲观情绪。作品中电文式的对话,情景交融的环境气氛渲染,已显露出海明威风格的特色。此后,海明威又写了一系列短篇小说,其中以《弗朗西斯·麦康勃短促的快乐生活》和《乞力马扎罗的雪》为最佳。前者以文笔的洗练、结构的紧凑而著称;后者是一篇典范的意识流小说,通过作家哈里清醒时和昏迷中两股意识的交叉流动,表现了他临终前对自己一生的反思。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海明威改变了他对生活的“迷惘”状态,始终活跃在反法西斯斗争的战场上,既是一名有正义感的记者,又是一个自觉的反法西斯战士。在西班牙人民反对佛朗哥法西斯的斗争年代里,他数次赴西班牙,热情支持他们的斗争。1941年春,他曾来我国访问,写了6篇有关我国抗日战争的报道。1944年他在欧洲采访时,违反战地记者不得参与战斗的规定,亲自投入了解放巴黎的战斗。在此期间他还发表了一部歌颂西班牙人民反法西斯斗争的长篇小说《丧钟为谁而鸣》(旧译《战地钟声》,1940)。作品的主人公罗伯特·乔丹是一个美国青年教师,他志愿到西班牙参加反佛朗哥的斗争。作品通过他潜入敌后协助游击队炸毁一座具有战略意义的桥梁的战斗活动,表现了他视死如归的反法西斯斗争精神。在生命垂危之际他还认为:“这个世界是个美好的地方,是值得为之战斗的。”乔丹是海明威笔下“硬汉子”形象画廊中思想境界最崇高的一个。作品虽然只讲述了乔丹三天内的活动,但它运用意识流手法,通过主人公的大段内心独白,把现实与往事交织在一起,回顾了他的主要经历,表现了他对当前斗争的看法和态度,使得叙事高度集中和紧凑。

  1945年海明威回国后,长期隐居在古巴哈瓦那郊区。他又恢复了30年代的冒险生活,经常到深海去捕大鱼,到非洲去猎猛兽。在旅游时,接连两次飞机失事,他虽死里逃生,但身上又增加了许多伤痕。他在创作上曾一度出现衰竭现象,但1952年发表的中篇小说《老人与海》,挽回了他的声誉,并获1954年度的诺贝尔文学奖。晚年,海明威身患多种疾病,兼之旧伤复发,健康状况日益恶化,严重影响了他的写作。从此,他精神抑郁,痛苦不堪,终于于1961年7月2日,在美国爱荷达州的别墅里自杀身亡。

  海明威是个正直严肃的作家,但他的创作思想比较复杂。一方面,他“始终是现实生活的一个健全的观察家和理解者”,是个热爱生活、积极干预生活的入世者;另一方面,又是一个消极悲观的宿命论者。因而在他的作品中,在塑造了一系列永不服输的“硬汉子”形象的同时,又常常把描写“死亡”作为自己作品的主要内容。

  在40多年的创作实践中,海明威探索了一条自己的创作道路。在短篇小说《死在午后》中,他用“冰山”作比喻,阐述自己的创作主张:“冰山在海里移动之所以显得庄严宏伟,是因为它只有八分之一的部分露出水面。”他的文体风格以简约含蓄著称,“他以朴素的词汇,简约的语句和生动的日常用语纯洁了美国语言,并使之充满生气与活力”。在散文文体上开了一代新风,“引起了一场文学革命”。

  (选自陈应祥主编《外国文学》下册,高等教育出版社1991年版)

  二、关于《老人与海》

  《老人与海》在海明威的创作中占有特殊重要的地位,是作者创作思想和艺术探索的总结性作品。

  这篇作品叙述了一个古巴老渔夫桑地亚哥的一次不平凡的捕鱼经历。作品通过他同大自然的顽强拼搏及其失败的遭遇,象征性地表达了在生活中人应当勇敢地面对失败的主题,同时,又流露出人在斗争中必然失败的悲观主义思想。

  小说成功地塑造了一个“硬汉子”的典型──桑地亚哥的形象。他是个饱经风霜的老渔夫,在生活中虽屡遭厄运,却从不服输,在精神上始终是个强者。桑地亚哥的一生极为不幸,在加勒比海上打了一辈子渔,只落得孤独而贫苦的晚景:老伴早已去世,膝下无儿无女;过冬没有御寒衣,连顿黄米饭拌鱼这种渔家的家常饭也吃不上。但他是个乐天派。作品写道,在他那衰老的身体上,只有那双眼睛“跟海水一样蓝,是愉快的,毫不沮丧的”。画龙点睛地突出了他主要的性格特征。后来,他连续84天在海上打渔一无所获,连他的小徒弟曼诺林也因他“背运”而被家长强迫离开了他的船。然而,老人既不唉声叹气,也不怨天尤人,在第85天的黎明,又满怀信心地独自出海了。这回他好不容易捕到了一条比他的小船还大的马林鱼,但在返航途中又被鲨鱼啃了个精光,只剩下一个鱼头和一付庞大的骨头架子。老人回到家里,疲乏得沉睡不醒。但他刚一醒来,立即又跟小徒弟计划出海捕鱼之事了。这些都充分体现了老人永不气馁的精神。

  作品主要通过追捕马林鱼和搏击鲨鱼这两件事,集中表现了老人的“硬汉子”性格。在深海上,上了钩的大鱼把小船拖得离海岸越来越远,太阳落了星星出,星星落了太阳升,一直拖了两天两夜。这是一场双方毅力和耐力的竞赛。在追捕过程中,老人精疲力竭,头昏眼花,右手受了伤,左手直抽筋,又缺乏食品。为了保持体力,他不得不用难以下咽的生鱼肉充饥。本来,在这种情况下,他只要割断钓丝,放弃捕获物,便可摆脱困境。但他却从未闪现过退却的念头,而是以无比顽强的意志,忍受了饥饿、疲劳和伤痛的考验。在他看来,“痛苦在男子汉不算一回事”。他充满自豪感地说:“我也要让它知道什么是一个人能够办得到的,什么是一个人忍受得住的。”他冒着小船被颠覆的危险,始终对它穷追不舍;即使它跑到天涯海角,也准备奉陪到底。结果,大鱼没把他拖垮,他却把大鱼拖垮了;经过一番激烈的搏斗,终于制服了这条大鱼。但这仅仅是对桑地亚哥的第一场考验。他在返航途中同鲨鱼的搏斗,比追捕马林鱼更惊险。当凶狠贪婪的鲨鱼接二连三地袭来,甚至成群结队地来吃大鱼时,极度疲乏的老人为了保卫自己的劳动成果,重新振作精神,奋不顾身地迎战它们。他先用鱼叉对付;鱼叉被受伤的鲨鱼带走后,就用船桨打;船桨折断,再用棍子打……打得又准又狠,鲨鱼不是死亡,便是负伤逃窜。虽然最后他还是失败了,但仍不愧是个英雄。“可是一个人并不是生来要给打败的……你尽可把他消灭掉,可就是打不败他。”桑地亚哥的这段自白,是对“硬汉子”精神的高度概括。这种“硬汉子”性格,贯穿于他的一生之中,体现在他的一切方面。平时看报,他最关心的是垒球赛的消息,最佩服那个垒球名将;回忆往事时,他常常想起年轻时跟黑人大力士进行扳手赛的场面;即使是做梦,也常常梦见海滩上的狮子。

  老人在与厄运搏斗的过程中,也时时流露出一种强烈的孤独感。在那远离人烟的深海上,老人非常想念那个小徒弟,一再自言自语:要是孩子在这儿多好啊!在他艰难的斗争中,他太需要一个得力的助手了。不过,桑地亚哥还是幸运的,他得到了孩子的同情和照顾。曼诺林从五岁起就跟老人出海,不仅从他那儿学会了打渔的本领,而且也学到了师傅的“硬汉子”性格。作品结尾时,孩子不顾家长的反对,决心跟老人一起出海。老人与孩子这种真挚动人的情谊,给老人孤苦无依的生活带来了温暖,也给作品增添了令人快意的亮色。

  海明威在他的作品中,塑造了一系列著名的“硬汉子”形象,他们大都是斗牛士、拳击家、战士、渔夫和猎人。这些人在面临困难和绝境时,都表现得无所畏惧、勇往直前,不拼搏到底决不罢休。他们这样做的动机,固然是为了生存,但更主要的是为了维护人格与尊严,有的还为了正义的事业。桑地亚哥是作者对他笔下的“硬汉子”形象所作的一个哲理性的总结,提到了人类的永恒的本质特性的高度。同时,这些形象也是作者本人的写照。有的评论家称海明威是一头“老狮子”,这正是“硬汉子”的美称。

  海明威在桑地亚哥身上体现了人的自尊自强的巨大精神力量,这与他早期作品中“迷惘的一代”的形象是大相径庭的,具有较大的积极意义。然而《老人与海》整部作品的调子比较低沉。桑地亚哥尽管是个强者,由于他进行的是一场力量悬殊的孤独的斗争,失败是必然的。作品的悲观主义情调与作者的宿命论思想是分不开的。海明威说:“作品是一场悲剧这个事实并不使我感到不快,因为我相信生活就是一场悲剧,而且知道它只能有一个结果。”

  诺贝尔文学奖评委会在给海明威的颁奖词中指出:“他精通于叙事艺术,突出地表现在他的近著《老人与海》之中”在这部小说中,海明威独特的叙事艺术达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作品的成功得力于他那高度简练的叙事技巧和那简约、含蓄的语言风格。他憧憬如何以最简单的词句来表达最复杂的意思,尽量使语言朴素无华。作品起首就用一个并列复句交代了老人的职业、年龄及眼下的困境:“这是一个自己驾驶着小艇在墨西哥湾流里打渔的老人,他现在已经出海84天而没有捕到一条鱼了。”接着,紧扣题目,集中描写老人在海上的一次捕鱼经历,对主人公的历史以及他的生活的环境,寥寥几笔就交代过去了,对其他有关人物也只勾勒出一个大概轮廓。这样,就把文字压缩到最大限度。作者在叙事状物时没有矫饰,很少用比喻,只是纯客观地叙述,大笔的勾勒。贝茨指出:“海明威所孜孜以求的,是眼睛和对象之间、对象和读者之间直接相通,产生光鲜如画的感受。”试看作品中的一幅画面:

  陆地上面的云彩现在像是巍峨的山峦似的升到上空去,海岸只剩下长长的一条绿色的线,背后是一丛淡青色的小山。现在是深蓝色的了,深得几乎变成了紫色。他低下头朝水里望去时,看见深蓝色的水里纷纷筛出的红色的游走的小动物,和太阳幻成的奇异的光辉。……

  作者仅用几笔粗粗的线条便勾勒出了空、陆、海三界的变幻着的画面,层次清晰,色彩明丽,像一幅印象派的风景画。作品中那段著名的刻画老人肖像的文字,简直是一幅肖像画,给人留下难忘的印象。

  海明威的文笔流畅,却又含蓄,因而作品的意蕴丰厚。作者擅长使用象征暗示的手法,以增强文字表达的内容的深度。读者能够运用自己的想象力和理解力,透过那浮在水面上的八分之一──即作者已写出来的部分,去探测那隐藏在水面下的八分之七──即作者省略的部分。表面上看,作品采用的是写实手法,写的是一个古巴老渔夫及其在海上的冒险经历;实际上,作品中的形象却具有高度的概括性和寓意性。马林鱼、鲨鱼和狮子都是自然界中强者的化身,大海则是厄运的象征,桑地亚哥则是人类中的“硬汉子”代表,他那捕鱼的不幸遭遇就是人类总是失败的一幅缩影。

  在人物形象塑造上,作品采用了反衬法和内心独白等艺术手段,使桑地亚哥的形象活生生地出现在读者面前,并震动读者的心弦。反衬法借助于对立面之强来烘托主体性格之强。黑格尔说过:“人格的伟大和刚强的程度,只有借矛盾对立的伟大和刚强的程度才能衡量出来。”桑地亚哥的刚毅顽强,是借助于马林鱼之顽强、鲨鱼之凶狠来烘托的。作品用了不少篇幅着力渲染鲨鱼之凶猛和残暴:那鲭鲨有着“又粗大又尖长的蓝色的头,两只大眼和那咬得格崩崩的、伸得长长的、吞噬一切的两颊”;那贪婪的星鲨,在饥饿时会去咬桨或者船舵,咬水里游泳的人,趁海龟睡觉时把它的腿和前肢咬掉。这个年迈体衰的老人,正是在同这些自然界的强暴者的搏斗中才发出夺目光彩的。

  桑地亚哥是孤身一人在海上捕鱼的,作者主要通过内心独白这一艺术手法来揭示人物的心灵世界。作品描写的内心独白分无声的和有声的两种。如在同马林鱼决战的时刻,桑地亚哥在心里命令自己的各部分器官要密切配合、协同作战:“拽吧,手啊,我想。站稳啦,腿。替我撑下去,头啊。替我撑下去。决不要昏过去。这一次我会把它拽过来的。”这段无声的内心独白,表现了老人坚韧不拔、斗争到底的非凡决心。老渔夫还常常喜欢自言自语,时而对鱼说话,时而对鸟说话,实在没有说话对象时,就自己对自己大声嚷嚷。这种有声的内心独白,更体现了老人的孤独。

  (选自陈应祥主编《外国文学》下册,高等教育出版社1991年版。)

  三、《老人与海》赏析(杨仁敬)

  瑞典皇家科学院在授予海明威诺贝尔文学奖时称赞他“精通现代叙事艺术”。《老人与海》就是一个光辉的范例。它体现了海明威独特的艺术风格。

  《老人与海》的故事很简单,人物只有老人桑地亚哥和小孩曼诺林两人,情节也不算复杂。从表面看老人虽然失败了,但在精神上他并不屈服,诚如他所说的:“一个人可以被毁灭,但不能给打败。”(编者注:本文所用译本与课文不同。)这部脍炙人口的中篇小说是一曲打不败的失败者的赞歌。

  作者采用白描手法,按照故事的发展来叙述老人桑地亚哥在海上的遭遇。小说开门见山地破题,一开始就用寥寥几笔把整个故事点了出来:“他是个独自在湾流中一条小船上钓鱼的老人,至今已去了84天,一条鱼也没逮住。”接着就介绍了老人的外貌和家境以及他和曼诺林的情谊,然后把故事逐步铺开。

  故事的叙述是多角度的。在直叙中有插叙,在插叙中交织着老人对往事的回忆和对眼前事物的感慨。老人出海不久便梦见孩提时见过的非洲海滩、海峡和大山;第二天又想起曾与一个码头上大力士比手劲的胜利情景;后来在同鲨鱼搏斗时记起垒球名将老狄马吉奥勇战对手的一幕,这些都增添了他必胜的信心。他常梦见狮子,思念曼诺林,在茫茫大海上自言自语,这也给他带来了力量和勇气。他有时也议论“杀鱼是不是罪过”,对受伤的左右手感慨一番。这些心理刻画和细节描写往往天衣无缝地结合在一起。叙述者的人称不断改变──第三人称和第一人称交替使用,使单调的捕鱼过程显得多姿多彩,引人入胜。

  作者把桑地亚哥的行动写得丝丝入扣,分外逼真。如出海前他与曼诺林如何做好准备,出海后怎样观察海面下饵,鱼上钩后如何捕捉以及最后怎样竭尽全力跟鲨鱼搏斗,都作了十分精确细致的描写。作者善于捕捉叙述对象的动作,动中写人,用白描的手法加以勾画,将老人的具体行动如放鱼饵、杀鱼吃和抓海豚等写得层次分明、栩栩如生。作者有时平视取景,展现了水天一色、风平浪静的广阔画面;有时侧视取景,把镜头集中在小船的一侧,摄取老人与马林鱼或鲨鱼拼搏的特写场面;有时则仰视取景,从大鱼受伤腾空而起到掉落水面不动,使画面具有立体感。这些多角度的描写给故事的叙述增添了光彩,把作者丰富的捕鱼知识和经验跟高超的艺术技巧熔于一炉。

  作者在描写人物时特别注意传神,以简洁的字眼画龙点睛地勾勒出人物的性格特征。比如写桑地亚哥老人,“他身上的一切都显得古老,除了那双眼睛,像海水一般蓝,是愉快而不肯认输的”。尽管皱纹、疙瘩和伤疤象征着生活对老人的摧残,但老人的眼睛却反映了他的乐观精神和不屈不挠的性格。

  在朴素的叙述中常常衬托着五光十色的景物描写。老人在海上三天三夜,风云变幻莫测,小船由近而远。“海岸只剩下一长条绿色的线,背后是些灰青色的小山。海水此刻呈深蓝色,深得简直发紫了。”用颜色的变化来显示海水的深浅,告诉读者老人与小船离港湾越来越远了。海上的日出,在水中映出斑斓的异彩,云块的聚散预示气候的变幻和鲨鱼的逼近。这些优美的抒情笔调使小说的叙述大为增色。此外,生动的比喻和精彩的对话也交相辉映,呈现出作者朴实无华、简洁明快的语言风格。

  《老人与海》写的是一个老人,却展现了一个世界。小说内容十分丰富,涵义深刻,是一部现实主义的杰作,读后回味无穷。

  (选自《外国文学名著赏析词典》,浙江文艺出版社1989年版)

  四、海明威的文体风格(赫·欧·贝茨赵少伟译)

  海明威的第一个短篇《在密执安》是1921年在巴黎写的;就我所知,没有什么记录说明它当时引起过轰动。它和另外15个短篇一起收入题为《在我们的时代里》的集子;我也不知道有什么记录说明它引起了一场文学革命。不过确实有过一场文学革命。这些短篇虽然不如《没有女人的男人》一集收的短篇那么好,那么出名,从中却可以看到海明威的写法已经处于有意识的、高级的形成阶段。

  这是个什么样的写法?它何以引起了一场文学革命?首先,海明威是个拿着一把板斧的人。

  海明威所孜孜以求的,是眼睛和对象之间、对象和读者之间直接相通,产生光鲜如画的感受。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斩伐了整座森林的冗言赘词,他还原了基本枝干的清爽面目。他删去了解释、探讨、甚至于议论;砍掉了一切花花绿绿的比喻;清除了古老神圣、毫无生气的文章俗套;直到最后,通过疏疏落落、经受了锤炼的文字,眼前才豁然开朗,能有所见。

  但是海明威这样净化文风,还不限于写景的范围。在他以前的一个世纪,长篇小说的对话向来都给一大套精雕细镂的老规矩压得东摇西摆,迈不开步。长篇不知想了什么办法,居然活了下来;短篇却一直岌岌可危。按照这套老规矩,角色说的话要具备作家所强调的抑扬顿挫、风味、情绪、含意。于是:“他带着明显表示的愤怒又重复了一遍”;“她鼓起勇气,用忧郁的音调说”;“他犹豫不决地宣称”;“他声音惊恐、结结巴巴地讲”;“他夹进来说”;“他低声笑着插了句嘴”,如此等等,不一而足。这些文字填料一块块塞满了上起狄更斯、下至四辨士平装本的每部长篇小说中的人物交谈。

  海明威把这套老规矩一扫而光。代替它的,只是他自己靠选词适当来促人联想的本领,以及文字的先后顺序──不管角色心里所感觉的,谈话中所吐露的是愤怒、遗憾、绝望还是柔情,说得是快还是慢,是意在嘲弄还是表示痛恨。一切语调和情绪都隐含在似乎偶然间仓促作出的字句安排中(“我觉得挺好,”她说。“我没有什么不舒服。觉得挺好。”);海明威对读者唯一的请求,就是同他合作,把握住这些语调和情绪。

  也许没有一个新教徒能冒充理解天主教徒的心灵;也许正是由于天主教的缘故,海明威始终专注于死亡的主题。他的短篇看起来好像写了各色各样的主题:拳击、斗牛、违法手术、打猎、战争、捕鱼;所有这些都是涉及体力的主题。而其实海明威只有一个主题──死。它潜伏在绝大多数他的短篇小说背后;它是《午后之死》的整个问题所在;它是《永别了,武器》坚持不移地向之步步逼近的高潮。就海明威而言,肉体的活跃和肉体的绝灭这一对孪生观念是吸引极强、永不消减的磁性所具有的两股力量。正像他在《午后之死》中说的:“一切故事,讲到相当长度,都是以死结束的;谁要不让你听到那里,他就算不上一个真正讲故事的人。”所以死亡是反复出现的主题;对于死的忧惧使海明威老想畏避,正如想到自己爱动感情使他老想畏避一样,直到最后他不得不写这个主题:《杀人者》中暴徒们要行凶把人弄死,《乞力马扎罗的雪》中那个汉子由于坏疽而渐渐死去,《白象似的冈峦》中写人畏死,《打不败的人》中写斗牛士怎样看待死,《世界之都》中写西班牙男孩怎样看待死。有一个时期,在一些短短的速写里,他避开了它,但是肉体生而复灭这个永恒矛盾的磁力迟早又把他拉了回来。尽管由于误会,他的散文作品招来了铁石心肠、无可救药的恶名,而在这层散文的硬甲下,却以旋律的逐渐低沉透露了死的哀愁:

  两个男仆抬起了帆布床,绕着那些绿色的帐篷兜了一圈,然后沿着岩石往下走到那片平地上,走过那两股浓烟──现在正亮晃晃地燃烧着,风吹旺着火,野草都烧光了──来到那架小飞机前。

  在这样一段文字的后面或者说下面,有一种出于个性、别人永远无从效法的节奏,有一种本人独具的节奏、个人内心的悲郁、对于死的深沉忧惧。这一点正是大西洋两岸上千个海明威的模仿者再学也学不到家的:因为这些小海明威们被他那平易粗放、街头硬汉般的文风所吸引,如雨后春笋,到处破土而出──这些只识皮毛的临摹快手为数上千,却谁也不懂得,像契诃夫曾经指出的,一个人写得越冷静越不露声色,作品产生的感情可能越深刻越动人。其实海明威很容易受到情绪的感染,因此他总是努力把他自己,把他的思想和感受从作品表层上铲掉。由于这个缘故他遭到奥尔德斯·赫胥黎先生奥·赫胥黎(1894—1963),英国小说家、随笔家。达尔文的战友、《天演论》作者托马斯·赫胥黎之孙。的谴责。这位先生写下海明威一心要脱离正规这句话的时候,自己简直就是干枯理智的化身;赫胥黎指责海明威属于那一类“知书达理的人,他们千方百计假装愚蠢,掩盖自己受过教育的事实”。

  海明威对此作了答复,而且答复得好:

  作家写小说应当塑造活的人物;人物,不是角色。……如果作家想写的那个人物谈论旧时代的大师,谈论音乐,谈论现代绘画,谈论文学或者科学,那么他们就应当在小说里谈论这些问题。如果人物没有谈论这些问题,而作家叫他们谈论,那么这个作家就是一个伪造者;如果作家自己出来谈论这些问题,藉以表现他知道的东西多,那么他是在炫耀。不管他有多好的一个词儿,或者多好的一个比喻,要是用在不是绝对必需、除它无可替代的地方,那么他就因为突出自己而毁坏了他的作品。

  这段话实际上既是猛然一击,反驳了赫胥黎和那些受到了过多教育、觉得现实生活处处都俗不可耐的才智超群之士,又是一篇自白,为海明威本人和他的写作主张作了辩护。海明威本来可以补充一句:别说写个活人,就连除了充当分析家手术台上的生物解剖标本而外,还有点感情血肉的一个角色,赫胥黎也没有写出来过。他本来还可以说,他自己虽然主要写的是不久要死的一些人,而赫胥黎笔下的角色,还没等赫胥黎来写,就已经死了。事实上他补充的,是下面的话:

  小说中的人物不是靠技巧编造出来的角色,他们必须出自作者自己经过消化了的经验,出自他的知识,出自他的头脑,出自他的内心,出自一切他身上的东西。

  作家的目标和意图不能比这说得更清楚了;而且在我看来,如果需要证明的话,这里已经决然无疑地证明了,所谓海明威铁石心肠(就是说,没有感情、哑巴、麻木等等)的传说从来没有任何事实根据。海明威明白,也极有必要使所有短篇小说家都明白,要在纸上表达很多很多东西而又一字不写这些东西,是可以做到的。倘能预先不必像收支对照表那样在一张白纸上分栏写满描写词汇,而能传达情绪和气氛,掌握暗示的艺术,用一句话说明两件或者两件以上不同事情的艺术,那就把短篇小说家要干的活完成了多一半。因为海明威凭着一种简洁利落的新风格掌握了这门活计,废除了一大堆向来被认为决不可少的文学道具,所以他曾经是而且至今还是一位极其重要的作家。

  (选自《外国文学研究资料丛刊·海明威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0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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