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水果的布阿齐兹

世界可能已经忘记了穆罕默德•布阿齐兹(Mohamed Bouazizi)的名字。但是，当席卷阿拉伯世界的革命浪潮被载入史册时，世人会记住这个26岁的突尼斯菜贩，就是他这个抗议者点燃了摧毁中东威权旧秩序的导火索。

从腐败到失业，乃至公民尊严被剥夺，阿拉伯社会存在种种问题。两个月前，绝望的布阿齐兹为了表示抗议，惨烈地自焚了。今天，在这个长期抗拒变革的地区，民众奋起抗争，每一个阿拉伯青年都成了布阿齐兹。

他是占领开罗解放广场的埃及青年，唤醒了沉睡的国人。她是敢于藐视疯狂残暴的穆阿迈尔•卡扎菲(Muammer Gaddafi)的利比亚青年。他是挺身而出的巴林青年和也门青年，高声呐喊，坚决要求政府倾听（而非镇压）人民。各国的民变都在社会上吸引了不同人群，但推动力量是阿拉伯世界的年轻人，他们是低调的领导者。无论是在埃及、巴林、也门还是利比亚，社会上更成熟的力量，包括政党、部落和军队，迄今都是追随者，慌忙跃上前进的马车，以免自己被历史抛弃。

虽然阿拉伯世界的青年并未道破，但他们的反抗不应仅被看作针对中东各国的终身统治者，他们的反抗也针对本国政治精英，后者往往被善于操纵反对势力的政权收买。

比如在也门，抗议最初由成熟的政党发起，但青年们很快后来居上，发出更大的抗议呼声，要求担任总统33年之久的阿里•阿卜杜拉•萨利赫(Ali Abdullah Saleh)下台。正如21岁的学生阿卜杜•拉曼•阿沙里(Abdul Rahman al-Ashari)所说：“反对派现在想要谈判为自己谋取利益，然而多年来政府和反对派只是把也门当作一场足球，人民被他们踢来踢去。”

在60%人口年龄低于25岁的中东地区，教育水平日益提高为这种急剧转变提供了一个解释。涌出大学的学生们很少能找到工作，年轻人对自己的未来焦虑不安，目睹着自己的社会被世界抛在身后。这场运动就产生于这些年轻人当中。

在过去一年鼓动埃及青年运动挑战穆巴拉克政权的诺贝尔奖得主、反对派人物穆罕默德•巴拉迪(Mohamed ElBaradei)说：“唯一能够依靠的力量是年轻人，因为他们看不到未来。”

布阿齐兹只有中学学历，出身于突尼斯中部的一个贫寒家庭。然而大量拥有学历的失业青年很快继承了布阿齐兹的事业，这群有组织的青年曾经长期努力发出自己的声音；在突尼斯，现已被罢黜的总统扎因•阿比丁•本•阿里(Zein al-Abidine Ben Ali)的家族一直维持着一个僵化腐败的警察国家。

在统治阶层深陷于历史泥潭中的同时，阿拉伯世界的青年已经在网上学会了和平抵抗的方式，也发现通过社交网络可以轻松沟通。“大家都受到伤害，大家都受到压迫，但年轻一代受过教育，有互联网，了解世界的动向，”23岁的巴林抗议者扎赫拉•辛加塞(Zahra al-Singace)说。“我们相信能推动变革，我们不害怕。”

年轻伊斯兰分子参与了抗议，但他们既不是煽动者也不是领导者。向往基本自由的世俗青年第一次与他们一道抗争，甚至可以说是世俗青年推动了伊斯兰分子。开罗解放广场上的示威者有很多既不属于某个政治派系，也不囿于某种意识形态。他们虽然对美国的政策持批评态度，但他们抗议的目标是本国政府的治理方式而非外交政策。他们要求的是西方式的民主和问责制度。

他们对年迈领导人的所谓“功绩”难以认同。卡扎菲喋喋不休地絮叨他在1969年解放了利比亚社会，还荒谬地声称革命仍在进行，在利比亚年轻人看来，这简直是在侮辱他们的智力。胡思尼•穆巴拉克(Hosni Mubarak)总说，在他的努力下，埃及避免了肆虐中东其它地区的冲突，但这对埃及年轻人来说是无关的：领导今天抗议的年轻人出生时，阿以战争的创痛已经远去。

“随着阿拉伯世界的统治者继续衰老，他们与阿拉伯年轻一代之间的脱节越来越严重，”阿联酋评论人士苏丹•苏德•卡塞米(Sultan Sooud al-Qassemi)表示。“阿拉伯世界生于20世纪70年代以后的Y世代决定采取主动，推动那些承诺已久但永远得不到实施的改革，而不愿再像父母那样苦等几十年。他们打定主意，觉得自己受够了。”

当然，革命的喜悦很快就会被建设新国家的更大挑战所替代，年轻人的热情和对变革的渴望必须要面对财政受限、制度极端低效率的现实。不过，正如巴拉迪所说，这一代年轻人认识到民主是重建人性的中心，这是一个关键的转折点。他说：“他们知道，在社会公正和经济诉求方面，不通过民主，就什么都无法改变。”

此番政治风波中，暂时得以幸免的统治者还没有领悟这个道理。但是，忙于慷慨散财以安抚民众——这是石油丰富的海湾地区逐渐流行的特色举措，最近沙特阿拉伯就拿出这一招——已经无法解决青年人的根本问题。阿拉伯世界的年轻反叛者们善于学习，从最初宣布“愤怒日”，到组织抗议和口号，年轻人革命的战术正以惊人速度传播。

译者/王柯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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