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栀子花阅读答案:[转载]孙绍振、钱理群对话:回到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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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地址:孙绍振、钱理群对话:回到文本作者:启良春华

    钱理群:我觉得,具体到“闽派语文”的“求实、创新、去蔽、兼容”八个字,我非常同意,孙先生刚才说的,这八个字里的关键是“去弊”。这个“去弊”,我想做两个层面的解说。一个层面,是根本性的教育目的的“去弊”。就是我们的教育怎么样能让学生直面学生自我的心灵,直面自我的生命。而我们现在很多东西,是遮蔽了,使学生不能直面自己的心灵。我很同意张文质先生他们提倡的“生命化教育”。教育的本质它是提升人的生命的,把人的内在的一些美好的东西,把孩子(学生)内在的生命体验、美好的情思把它挖掘出来,提升起来。就是善于直面自我、直面自己的生命,要“去弊”,就是把教育当作驯服工具式理念之蔽。另外一个呢,具体到我们语文教育来说,具体到过去或者当下弊病来说,我觉得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要直面文本。而且,只有直面文本才能直面生命,直面自我。而我们现在很大的一个问题是,文本被遮蔽了。我们批评过去的应试教育有很多问题,实际上就是孙先生说的,“知识一大堆,文本不着边”,这是一种遮蔽,而我们现在有另一种形态的遮蔽。我们有形形色色、五花八门的(所以我说是“形式主义”啊,花样百出的各种)说难听点啊,各种各样的“表演”。恰好这种“表演”使学生不能直面文本。我昨天晚上聊天,听说现在很多学生,你一篇文章讲完了,他还没有完整地读过一遍,我吓了一大跳。(笑)如果学生不阅读文本,不把文本读通,这个老师恐怕是基本失职。怎么样直面文本?“去弊”!让学生直面文本。而文本的核心在我看来是语言。就是怎么样直面文本,直面语言。我们当然可以具体讨论,是哪些东西具体妨碍到我们不能去直面这个文体,直面这个语言。所以,我理解的所谓“去弊”,就是为了直面文本,直面语文,直面人的心灵,直面人的生命。

    陈日亮:钱老师刚才讲的这几个“直面”,非常深刻。那么老师们听了这些呢,可能很快就会联系到我们自己。我在下面这几年也经常去听课。听完课后有一点感觉,老师没有备课。可是,实际上呢,他备了。但是他没有在文本上钻研,没有细读文本。所以直面文本也就是回归到基础,最根本的,也就是要备好你的课。过去我们叫“吃透两头”,一头是学生,一头就是教材。但是这样的话现在对年轻老师来说都显得非常的陌生。所以我觉得钱老师讲的这个非常好。孙老师这几年呢也做了大量的工作,就是文本解读,而且是经典文本解读。而这经典文本解读,不是零零星星的,而是他有一整套的系统的方法。大家看一下《直谏中学语文教学》这本书。那么我们很想来听听孙老师对文本解读,又回到文本这方面有些什么样的见解。
 
    孙绍振:我还是要补充一下钱先生的意见。当前语文教学改革,有脱离文本的倾向。不但脱离文体,而且脱离写作。当然这种倾向,好多不是由我们第一线老师搞出来的,是由外来的行政力量,强加的,甚至由行政官员,搞出来的。实际上我们在一起交谈的时候,有些教育管理方面的职员,把学生在课堂上发言什么的,对话要到多少次,作为评估的标准,这是太可恶了,太不能忍受了,这简直有教育的专制主义。

       钱:我在来北京,来这之前,看到那个报道消息把我吓了一大跳,说某个地方通过一个法规,规定今后语文老师上课“满堂灌”的,一堂课讲到底的,学生没有发言的,就要处罚,就是触犯法规。我觉得这些行政人员不知怎么搞的,动不动就搞法规。而这样这个评价体系都出了大问题了。

       陈:现在还有一些课,非得用多媒体。多媒体之后呢,唯一的一个媒体,“主媒体”没有了。

       孙:这个东西呢我觉得不能完全怪罪第一线的老师。因为不少第一线的老师,一方面重视文本,一方面呢弄一点多媒体,二者结合得比较好的,还是有的。但是呢,在好多地方,有一种多媒体啊,就是为多媒体而多媒体。就弄了好多新花样,这个要引起注意。太多的多媒体啊,像钱梦龙老师讲的那样,这个电呀操作呀都成问题,包括当时电影放了不响的画面没有的,钱先生说这哪是多媒体,是倒霉体!多媒体是文本的附属品,但是,许多时候,我们变成了多媒体的附属品。我举个例子。我到一个中学去听课,老师讲《木兰词》,先放美国那个《花木兰》的动画片,然后呢就,放我们中国的连环画,放完了就集体朗读了一番,然后就讨论花木兰。这就到文本了,但他文本和前面放的《花木兰》有什么关系,他完全忘记了。他说花木兰怎么样?那学生说是个英雄。什么样的英雄?女英雄。(听众笑)这花木兰什么地方英雄啊?底下想来想去,花木兰很勇敢啊,花木兰会打仗啊……只有一个学生讲:“花木兰挺爱美的。”就这样。说到花木兰回来以后,老师问了,家里反应怎么样啊?是爸爸、妈妈出来迎接她。某人同学你做个样子是怎么样迎接的。就这么样迎接……(作搀扶状,听众活跃)

     陈:这是“相扶将”。

     孙:然后呢,还有,弟弟怎么样?弟弟磨刀。某个同学你做个磨刀的样子。那同学就……(作磨刀状)(听众笑)完全是机械性僵化的动作,一点欢乐的样子都没有。表演是可以的,如果是为了体会人物当时的心情,完全必要的。但是这样的表演完全忘记了人物的心态,就在这里嘻嘻哈哈之间,文本丢掉了。多媒体也没有起什么作用,完全成为累赘。开头的多媒体表现的是美国的花木兰。本来应该提出问题,美国人理解的花木兰和我们中国经典文本里的花木兰,是不一样的。不是说要分析吗?分析的对象就是矛盾,没有矛盾无法进入分析层次,有了矛盾,就应该和揪住不放。美国花木兰是不守礼法的花木兰,经常闹出笑话的花木兰。而中国的花木兰,说她是英雄,还没有具体有分析,要具体地从文本中分析出来这个英雄的特点是什么?连这样起码的问题没有提出来,结果美国的和中国的,好像是一样的,这样,多媒体变成个“遮蔽”了。我后来给他总结说,有一个同学讲的一句话非常重要,就是什么呢?“这个花木兰很爱美的。”比那个“是英雄”好得多。为什么呢?它有一种 “去蔽”的启示。花木兰的形象可能被英雄的概念遮蔽。英雄是什么呢?英雄就是保家卫国的,会打仗的,很勇敢的。当时我就问他,这首诗里面,写打仗一共几行?真正打仗,“朝辞黄河去,暮宿黑水头。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燕山胡骑声啾啾。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归来见天子,天子坐明堂。” 真正写打仗的,一共六行。可是写要出征,为父亲担心,写了不止六行。回来以后家庭的欢迎,花木兰化装,一共十几行。这里可以看出来,战争不是它描写的重点。她是为谁而战呢?为家而战。家里没有男孩,没有哥哥——没有男性。她女性承担起了家庭里面男性的重担。这个重担,是家庭的,也是国家的。立了大功,策勋十二转,以后,她拒绝了“尚书郎”的封赏,回到家乡,享受平民的家庭的欢乐的生活。这个特点,从“家”重担开始,到为国立功,又回到家的、亲情的欢乐。这个英雄的内涵就是这样的。这是中国的文本,这是一个充当家庭支柱,比男子还要负责任的女英雄,把家庭的天伦之乐看得比当官还幸福的一个英雄。比较起来,打仗只是一个背景而已。
      这就叫文本分析。抓住文本,很简单嘛,就是要“去蔽”,像剥笋壳一样。这篇经典之作中的“英雄”的概念是和我们心目的概念是不一样的,要防止李逵啦,武松啦,岳飞啦,这些现成的概念把你遮蔽住了。
      汉语里的英雄概念本来是指的是男性,英雄,英雄,英是花朵的意思,杰出的意思,可是花朵、杰出的人物,只能是男性(雄)。所以把花木兰叫做英雄,词意有内涵是有矛盾的。她是个女的,还要叫她英雄,不通。应该叫做“英雌”。这里把她叫做英雄,就是改变了(颠覆了)原本的英雄的观念。从文本出发,揭示出这个经典文本里英雄和观念的特殊性,这就是我们要做到的。我在《直谏中学语文教学》中说,分析的前提是矛盾的揭示,而矛盾是潜在的,我提出用“还原法”来揭露矛盾,才有分析的对象。还原,就是把英雄的原来的观念作为背景,它是什么样的?写在经典文本中英雄的观念,是什么样的。二者不一样,才有分析的空间。这是一种硬功夫。搞那个多媒体,花很多的精力,老师很辛苦,效果并不见得好。可他为什么花那么多的精力去干这种无效劳动呢?这是因为,那个东西虽然很麻烦,但是相对还比较容易。去找一下美国的《花木兰》,和还原、揭示矛盾这种抽象思维相比,具体的动作,还是比较容易。找花木兰的动画片,自己怕麻烦,可以叫学生家长去找,哪个家长敢不听命!但,分析文本,是一种创造性的抽象思维。要有一定的想象力,才能把隐秘的矛盾揪出来。这很不容易。多少人视而不见,而你却把它发现了,你就变得聪明啦。一般人,为什么不会分析,因为他们满足于英雄的概念到处都一样,你却揪住不一样,这是一口深井,坚持不懈地挖下去,这篇经典的深邃的特点,从思想到艺术的,就像泉水一样冒出来了。
      多媒体虽然是先进的科学手段,但是科学技术的特点,一旦化为操作技巧,就比较容易了。比如开汽车,驾驶是比较容易的,但是把汽车发明出来,制造出来就不简单了。它毕竟是个技术。可是分析文本,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是一切科学 研究的活的灵魂,它是精神素质的一种展现。
       所以我强调,闽派语文的“求实”里面有一条,就落实到操作性。我们不能空讲“求实”要给它一个可操作性的方法。你不要讲半天,要分析啊,要分析,可是遇到矛盾,就滑过去了。有许多文章叫做什么“赏析”,其实它没有分析。它只是把它赞美一下。“啊,这个妙语连珠。”“啊,这个文采风流。”这其实都是废话,分析能不能落实,有一个很关键,就是可操作性。所以在《直谏中学语文教学》里绝大部分——三分之二的篇幅是讲分析的六个可操作性层次的。有一次一些北方的中学语文教师跟我谈,跟我反映,最难教的就是《再别康桥》。朱自清的《荷塘月色》,还可以讲讲“四一二”大屠杀啦,社会革命啊,反映啊,小资产阶级苦闷啊,可以讲的东西不少,《再别康桥》怎么讲?狗咬乌黾――无从下口。后来他们在网上讨论,结果是什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学生去朗诵,来体悟它的诗情。我就说了,学生朗诵,你干什么了?你是老师啊。你老师干什么的。他们说,你老讲分析,怎么分析?我讲揭示矛盾哪,矛盾在哪里呀,我说你把它还原啊。《再别康桥》第一段,“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是吧?“我”挥一挥手,“作别西天的云彩”。你说要跟母校告别,为什么要跟云彩告别?通常,告别是向人告别,或者是跟校园里的某一样景物告别,他跟云彩告别干什么?这要还原。他为什么要告别,你分析到后面就知道了。它里面有个矛盾。他说,这个景色非常好,“河畔的金柳,是夕阳中的新娘”,是吧?那么透明的水,我愿作一根水草,是吧?在水里干什么呢?“我”要到里面去“寻梦”。“寻梦”,沉淀着“彩虹似的梦”,沉淀在这里边。梦有两种,我们给它还原,一种是梦想未来,一种是回忆过去,那他这个梦是沉沦的,应该是回忆过去的梦,重温旧梦。重温旧梦非常美好,非常欢乐。“载一船星辉,我要放歌”,这不是很好吗?但是,“我不能放歌”,“沉默是今天的康桥”,这不是自相矛盾吗?这么美好的梦、过去的梦,青春的梦,却“不能放歌”,为什么?“我”只能一个人重温,为什么?这是个人的秘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一个人重温,所以才轻轻地,悄悄地,他才不能跟人告别,才只能跟云彩告别。这个是关键。一个人重温旧梦,回忆,是要排除外部的干扰的。任何外部的声息都可能是干扰。你们有没有这样的经验,为了回忆一件事,甚至要把眼睛闭起来,才能进入地回忆的境界。然后“我”轻轻地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这个梦是在“我”心里的,不用带的。“我”的记忆留在这里。
你们研究一下,徐志摩的经历,他跟林徽因在康桥携手同行。现在林徽因结婚了,自己也结婚了,那当然这个梦,悄悄的、轻轻的,是吧,不能大喊大叫的。说到底,是偷偷的。如果大喊大叫,就没有诗的意境了。“再见吧,大海!”不能像普希金那样子,因为普希金是追求自由的,可以自豪地宣告。
      分析这个东西比较精致,难度比较大,但是不是学不会的。但是你不学这个,去搞一些花样,把徐志摩的照片拿来放映一下,甚至把伦敦的,剑桥大学的照片放映一下,那个用处不大。画面不等于诗。画面并不提供现成的诗的奥妙。我们要“求实”。不但要分析,而且要通过分析来理解人的心灵。人的每一分、每一秒、每一种记忆,都是宝贵的。这首诗,那么多人喜欢它啊,就是因为唤起了人们的记忆。讲不清楚,你要想办法把它讲清楚。这叫通过分析进行“去弊”,分析以后,下点功夫,看徐志摩的传记,基本上就有了。这并不神秘。

      钱:我对孙先生的这个建议啊,我很赞同,但我提一点不完全不一样的意见。(笑)就是说,孙先生一开始说啊,对有许多老师说讲《再别康桥》,需要朗读,他说朗读的话语文老师干什么的?这个我不太同意。我觉得朗读很重要。

        孙:那是因为我的普通话不大好,朗读起来没什么效果。

        钱:(笑)我觉得语文教育当中啊,朗读是非常重要的一环。我今天下午会向大家介绍,我在南师附中上语文课,就曾经做这样一个实验,完全朗读,根本不做任何分析。(笑)因为朗读本身啊,你老师有所处理,朗读本身就已经包含你的理解在里边了。而且我觉得因为语言文字有一些非常玄妙的、微妙的东西在里面,它是不能分析的,它是要通过朗读来使学生感受到那个东西的。我下午会做详细介绍。还有一个——不过我朗读的效果非常好(笑)(听众鼓掌)。

        孙:(笑)这一点我表示怀疑。我觉得我的普通话比你好一点。这是开玩笑。从理论上严肃地说,应该承认你的说法有道理,有许多东西是很难分析的。直觉比之概念要丰富得多,抽象的概念和语言是不穷尽直觉的。所以歌德说,理论是灰色的,生命之树长青。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我们又不能满足于直觉。科学的任务,不能停留在禅宗的直觉上,而是尽可能地把直觉转化为理念。有一句可能是大家都能同意的,就是感觉到了的,不一定能理解,而理解了的,却能更好地感觉。理论是不完全的,但是,我们还是要做理论家。不但为了更好地说明世界,而且为了更好的改造世界的。前面的话是毛泽东讲的,后面的话,是马克思讲的。我不想用权威来遮蔽你。

      钱:(笑)不是普通话和权威的问题,(听众笑),而是实践的问题。因为我的朗读学生非常地——效果证明——欢迎,所以我很自信——学生非常感动。我觉得朗读就包含着一种理解了。这个也是中国传统教育方法,这个传统方法用在语文教育里面是可以借鉴的。

      孙:(点头笑)我们兼容吧。

      钱:可以。可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