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莞社会保险个人查询:论庄子哲学中的“真”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5/03 20:25:03
【徐克谦】论庄子哲学中的“真”
一、“真”字的出现
“真”这个字,无论在现代汉语还是古代汉语里,似乎都是一个使用频率很高的常用字。“真”通常作为形容词或副词使用,并且往往与“假”“伪”相对。由于这个字实在是太平常,太普通,当它在古代本文中作为哲学概念出现时,人们很少去进一步深思“真”字的真意。
然而有趣且值得注意的是,在现存的、《庄子》之前的先秦古籍中,“真”这个字几乎从未见使用。“真”字似乎是在《庄子》书中才突然开始大量使用起来,并成为一个具有重要意义的哲学概念的。因此可以说,“真”作为哲学概念的提出,是庄子对中国哲学史的一大贡献。
经查,《诗经》、《尚书》、《易经》、《春秋》、《论语》、《孟子》、《左传》这些书中竟然都完全没有出现过一个“真”字,更谈不上在哲学意义上讨论过关于“真”的问题。《墨子》书包括《墨辩》,“真”字仅一见于《辞过》篇:“ 圣人有传,天地也,则曰上下。四时也,则曰阴阳。人情也,则曰男女。禽兽也,则曰牡牝雄雌也。真天壤之情,虽有先王不能更也。”[1](p34)《墨子》全书近十万字,“真”这个后来的常用字居然仅出现一次,显然“真”在墨子时代还不是个常用字。考虑到先秦古籍的文本中往往还有后人篡入的成分,《墨子》全书中这唯一的一个“真”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今本《老子》书中“真”字出现了三次:
一、第21章:“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2](p12)
二、第41章:“质真若渝。”[2](p62)
三、第54章:“修之于身,其德乃真。”[2](p33)
学术界对《老子》书和《庄子》书谁先谁后的问题,一直有不同看法。我比较赞同今本《老子》书晚出的说法。近年在湖北荆门郭店战国楚墓中发现的所谓楚简《老子》正好可以说明今本《老子》书之晚出。所谓楚简《老子》其实可以认为是今本《老子》赖以成书的一部分原始资料。这批内容类似于今本《老子》的竹简,被整理者称之为《老子》甲、乙、丙[3](pp111-121)。但是值得注意的是,这甲、乙、丙三者的竹简形制并不相同,三者内容总共约只有今本《老子》的五分之二,且分散于今本中的36个章节,分篇与章序与今本完全不同,各章文字与今本也有许多差异。有学者认为郭店楚简《老子》系春秋末年老聃所作,而今本《老子》乃战国时太史儋所作[4](pp47-55)。我认为这三种材料很可能只是今本《老子》成书时所依据的三种主要原始资料。郭店楚墓的年代据发掘者称约为战国中期,由此可知今所见《老子》一书到战国中期尚无定本。
值得注意的是,上面提到的今本《老子》中的三个“真”字,在楚简本中都没有。第21章完全不见于简本。第41、54章虽见于简本之“乙”,但两个“真”字均作“贞”。
总之,在庄子之前乃至与庄子同时的思想家(如孟子)的著作中,几乎从来没有谈到过“真”,甚至连“真”这个字都几乎不用。他们经常谈到“善”,谈到“美”,就是没有谈到“真”。
而到了《庄子》书中,这个“真”字突然用得多了起来。粗略统计,《庄子》书中共有65个“真”字。这些“真”字,除了有一两个与人名有关,少数几个用作副词以外,大多用作形容词或名词。用作形容词往往与其他词组成搭配,如“真人”、“真宰”、“真君”、“真性”、“真知”、“真是”(不同于现代汉语中所谓“真是”),而单独作为名词使用的“真”字也很多,如《齐物论》:“无益损乎其真”,《大宗师》:“而已反其真”,《天道》:“极物之真”,《渔父》:“真者,精诚之至也”、“法天贵真”等等。
在《庄子》之后的古籍中,“真”这个字的出现频率便高了起来,《荀子》、《韩非子》、《吕氏春秋》、《淮南子》等书中都有不少“真”。此后,在中国思想典籍中,特别是在道家和道教的话语系统中,“真”成了一个十分重要的概念。由此可以看出,在中国哲学史上提出一个“真”概念,并加以深入讨论,是从庄子和庄子学派开始的。
二、“真”、“诚”及其哲学意义
“真”为什么会突然在《庄子》书中涌现出来,并成为一个具有重要意义的哲学概念,这的确是个谜。先秦哲学中其他一些重要的思想范畴概念,如儒家的“仁”、“义”、“礼”,道家的“道”、“德”等等,我们在前百家时代残存下来的文献中都能找到其源头,理出一个发展的大概线索。可是“真”这个概念,在现存《庄子》之前的文献中,竟然完全是个空白。这的确有点不可思议。
但是“真”的这一情况也不是绝无仅有。与“真”相类似的另一个概念是“诚”。
“诚”这个字在今天看来,也是一个十分常用的字。然而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在《诗经》、《易经》、《春秋》以及可信的今文《尚书》二十九篇中都完全没有“诚”字。伪古文《尚书》的《太甲》篇倒是有一句“鬼神无常享,享于克诚”,出现一个“诚”字,宋元儒生曾引此以为“六经言诚之始”[5]。但清代学者已考证出伪古文《尚书》是后世赝品,不足为据。《墨子》书中也没有“诚”字。《论语》全书仅有两个“诚”字。一是《颜渊》篇引《诗·小雅·我行其野》“诚不以富”句,但今本《诗经》原文作“成不以富。”郑《笺》曰:“成事不足以得富也。”[6](p435) 可知此“诚”本应作“成”,盖后人传抄之误。二是《子路》篇曰:“诚哉!是言也!”这个“诚”只是用作一般形容词,没有更深刻的意义。在《左传》这部大约成书于战国初、中期的洋洋十几万言的巨著中,“诚”字也仅仅在文公十八年传文中偶然出现了1次。“诚”字大量使用并被上升到具有重要哲学意义的思想范畴,大概始于据传是孔子之孙子思所作的《中庸》一文中。《中庸》全文仅约四千字左右,“诚”字竟出现了26次之多,并且是当作最重要的一个哲学范畴来讨论的。当然,《中庸》到底是不是子思所作以及作于何时,都不是没有问题的。但不管怎么说,到了战国中后期的诸子著作中,“诚”字的使用便比较普遍了:《孟子》使用了22次,《庄子》16次 ,《荀子》65次,其他战国后期著作中“诚”亦十分常见。这与战国中期以前文献中几乎完全没有“诚”字形成了非常鲜明的对比。
“真”与“诚”这两个“字”在意义上乃至发音上显然都是有联系的,我们今天还经常将它们连用,组成一个并列复合词“真诚”。“真”与“诚”的意思的确是相通的,《庄子》书中就说:“真者,精诚之至也”[7](p1032)。这等于说“真”也就是“诚”,是“诚”的极点。但是,今天人们日常语言中所谓“真诚”,大抵只是指一种道德品质和情感体验。而“真”、“诚”这两个字作为哲学范畴在战国中期哲学文本中出现时的意义,却远远不止于此。“真”与“诚”的初始意义,似乎早已被现代人所遗忘。
《中庸》里说:“诚者,天之道也。”“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至诚如神。”“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叁矣。”“唯天下至诚,为能经纶天下之大经,立天下之大本,知天地之化育。”不难看出,这个“诚”字在《中庸》里具有极其高明极其超越的意义,它是“天之道”,关系到天下的“大本”、“大经”乃至整个天地万物之化育。[[1]]
同样,《庄子》书中的“真”概念也具有极其崇高而超越的意义。“真者,所以受于天也,自然不可易也。故圣人法天贵真。”[7](p1032)“真”是受之于天的,是超越于现实世界的,是本然的、自在的存在。
“真”概念的提出,是有感于眼前所见、所闻的一切的不真,或失真。“真”是相对于“伪”而言的,只有在感觉到“伪”之后,人们才会去探求“真”。那么什么是“伪”呢?“伪”的最初意思是“人为”,不完全等于今人所谓“假”。《说文段注》引徐锴曰:“伪者,人为之,非天真也。故人为为伪是也。”[8](p402)荀子说:“可学而能、可事而成之在人者,谓之伪。”[9](p290) 可见“伪”本来是指人所创造和完成的东西,包括物质上的和精神上的。简单说“伪”就是指人所创造的文明。因此,相对于“伪”而提出的“真”概念,乃是对于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人类文明成果的反思和否定。这就象在人造丝、人造棉出现之前,丝就是“丝”,棉就是“棉”,没有“真丝”、“真棉”的说法。只有在人造丝、人造棉出现之后,才有所谓“真丝”、“真棉”。而使用“真丝”、“真棉”这样的词语,其语意就在于表达一种意向,即对本来意义上的丝与棉的向往和回归,以及对人造之丝绵的拒斥和否定。
远古先民生活在天人合一的自然状态中,他们周围的天地万物和社会关系对于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真”与“伪”的问题,他们享受着大自然所奉献给他们的一切,顺乎自己的天然本性参与各种生产劳动和社会活动。无论是客观世界还是主观世界,对他们来说都并不存在什么“不真”的问题。但是随着文明的进一步发展,人为的东西越来越与天然的东西相疏离,人的本性也随之发生异化,便有人开始对人为的东西和文明的成果产生怀疑,甚至进而对人所能见到、听到、感觉到的一切都产生怀疑,认为这一切都具有某种虚幻性。于是有人开始试图探究“虚幻世界”背后的、或有形世界之上的东西,那就是“真”。
这是人类精神发展过程中的一次飞跃,这次飞跃不独发生于中国,而是具有人类普遍性。按照德国思想家雅斯贝尔斯的观点,这次飞跃在中国、在古印度、在古希腊,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发生于他所说的“轴心时代”。这个时代是伴随着“神话时代”的结束而到来的。神话所描述的世界不再被视为真实的,神话从此只能作为寓言和比喻的语言材料。在这个时代,人开始认识到自己的有限性并试图突破这种有限性的封闭,开始意识到作为一个整体的“存在”并试图在沉思中将自己提升到那个普遍的“存在”的高度[10](pp2-3)。“真”概念的提出即反映了这个时代人类思维的这一超越取向。
三、“真人”、“真知”、“真性”
《庄子》书中的“真”概念,通常借助于“真人”、“真知”、“真性”来进行具体表述。
(一)“真人”
“真人”可以说是“真”的人格化的展示。用人格化的寓言故事形象来表达抽象的哲理是庄子哲学的一大特点。 所谓“真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真人”与天地自然融为一体,是大自然的化身。他“凄然似秋,暖然似春,喜怒通四时,与物有宜而莫知其极。”[7](pp230-231)真人是“天”与“人”的完全统一,“天”与“人”在“真人”身上完全没有矛盾。“天与人不相胜也,是之谓真人。”[7](pp234-235) 真人不使用世俗之人的智慧和机巧,也没有世俗之人的喜怒哀乐,更无世俗之人的生死得失祸福之忧。“故无所甚亲,无所甚疏,抱德炀和,以顺天下,此谓真人。于蚁弃知,于鱼得计,于羊弃意。……古之真人!”[7](pp865-866)“古之真人,其寝不梦,其觉无忧,”[7](p228)“真人”“入水不濡,入火不热”;“不知说生,不知恶死。”[7](pp226-229)“真人”单纯而素朴,“故素也者,谓其无所与杂也;纯也者,谓其不亏其神也。能体纯素,谓之真人。”[7](p546)“真人”外不遇刀锯之刑,内不罹阴阳之患,“夫免乎外内之刑者,唯真人能之。”[7](p1053) 不难看出,所谓“真人”,其实并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真实的个人,而是一个象征,一个人格化了的抽象概念,即“真”的概念。而这个“真”指的其实就是天、地、万物和人的本然的“存在”。    庄子对“真人”的描述使用了神话的表现手法,但是这些神话般的描述在庄子书中只是作为寓言、重言的材料,其意义并不在于“真人”的故事中所说的东西,而在于其所象征、所比喻的东西。许慎《说文解字》曰:“真,仙人变形而登天也。”段玉裁认为“此真之本义也”[8](p407)。“真”字的本义是否指仙人变形登天,这是值得怀疑的。许慎是东汉人,东汉时先秦道家学说已经演变为宣扬修炼成仙的道教的思想材料。许慎对“真”字的解释,显然是受了当时道教和神仙家观念的影响,恐怕未必符合庄子所谓“真”的本义。虽然这种解释之所以发生,与《庄子》对于所谓“真人”的种种人格化、寓言化的描绘渲染有很大的关系,但是后代道教和神仙家们的思想较之庄子显然出现了退化,他们把《庄子》书中只是作为象征比喻的材料的东西从字面上坐实了理解,认为真的有所谓“真人”,并相信自己通过修炼也可以成为“真人”。于是不仅庄子本人被后世道教徒们封为“南华真人”,而且后世许多道教徒也往往以“某某真人”自封。庄子若九泉有知,大概要笑他们“得其糟粕”了。
庄子所谓“真人”只是以一种形象化的方式指向一种抽象的哲学境界,这种境界就是超越于现象世界的、先于人为的知识的、未经人的思维构架改造的本然的存在。
(二)“真知”
庄子说:“有真人而后有真知。”[7](p226) 但庄子所谓“真”,并不是认识论意义上的“真理”。“真”是存在论意义上的本真。这里没有什么真理符合论的问题。“真”不待符合某个对象而“真”,“真”就是自在的“存在”自身,是存在的澄明、去蔽状态,是原初浑沌的同一。       正因为如此,《庄子》书中虽然有时说到“真知”,“真其实知”,但其意思实际上就等于“无知”、“不知”。因为“真”是本相,是无待的绝对,故不需要人“知”之而后才“真”。
《知北游》篇的一段寓言故事便说明了这个道理:“知”北游于玄水之上,先后向“无为谓”、狂屈、黄帝三人请教同样的问题:“何思何虑则知道?何处何服则安道?何从何道则得道?”“无为谓”的反应是三问而不答,“非不答,不知答也。”狂屈说:“唉!予知之,将语若。”可是一转眼他却“中欲言而忘其所欲言。”黄帝则给了一个明确的回答:“无思无虑始知道,无处无服始安道,无从无道始得道。”最后“知”又问黄帝:“我与若知之,彼与彼不知也,其孰是邪?”黄帝说:“彼无为谓真是也,狂屈似之,我与汝终不近也。夫知者不言,言者不知……。”“知”不理解,又问道:“吾问无为谓,无为谓不应我,非不我应,不知应我也;吾问狂屈,狂屈中欲告我而不我告,非不我告,中欲告而忘之也;今予问乎若,若知之,奚故不近?”黄帝曰:“彼其真是也,以其不知也;此其似之也,以其忘之也;予与若终不近也,以其知之也。”[7](pp729-734)
显然,作者的意思是说“无为谓”才是“真知”。而黄帝虽然回答说“无思无虑始知道……”,但他既然已经说了,就说明他已经“思”过“虑”过,并且“知”而“言”之,这样就不是“真知”了。“真知”是象“无为谓”那样,不仅不言,而且根本就不知何所言。可见“不知”才是“真知”。“真知”乃是“真”自身的显现,不是“真”以外的什么东西去“知”之“言”之。“知”得越多,“言”得越多,离“真知”也就越远。
《知北游》篇还有“啮缺问道乎被衣”一段寓言,形象地说明了所谓“真知”的状态。啮缺向被衣问道,被衣教他说:“若正汝形,一汝视,天和将至;摄汝知,一汝度,神将来舍。……”被衣的话还没说完,啮缺已经昏昏沉沉地睡着了。被衣十分高兴,唱歌道:“形若槁骸,心若死灰,真其实知,不以故自持。媒媒晦晦,无心而不可与谋。彼何人哉!”[7](pp737-738)可见,所谓“真其实知”,其实就是完全不用知,接近于沉睡昏迷状态。在这种状态下,人为的心知活动基本都停止了,于是本然的“真”便显现了。所谓“天和将至”、“神将来舍”,就是对“真”的这种显现的形象化的比喻。
庄子提出“真知”的问题,并认为“真知”就等于“不知”,这实际上表达了庄子对当时人类已有的知识成果的怀疑和否定。彻底怀疑人类已有的知识当然是错误的,但对已有的知识提出怀疑和批判,从而促使人类的知识不断向“真”接近,还是有积极意义的。
(三)“真性”
“真”是天地万物包括人在内的一切“存在”的本相。但《庄子》书中虽然偶然也曾提到要“极物之真”[7](p486)(《天道》),然而总地来说,庄子并不太注重对“物之真”的探求。《庄子·天下篇》嘲笑惠施,说惠施“遍为万物说”,“散于万物而不厌”,“逐万物而不反”,是好比“一蚊一虻之劳者也,其于物也何庸!”庄子自己则不屑于去探究具体之“物”的真,他所关注的主要是人性之“真”,而他对人之“真性”探讨,在先秦人性论史上写下了重要的一笔。
《庄子》书中“真”和“真性”概念的提出,是对儒家所继承的前代道德礼仪文明的批评和否定。儒家用仁义礼乐来规范人的行为,并试图说明这是符合人的本性的。而庄子则认为仁义礼乐残害了人的本性。《马蹄》篇以伯乐治马来比喻儒家的仁义礼乐对人之真性的束缚。“善治马”的伯乐“烧之,剔之,刻之,雒之。连之以羁絷,编之以皂栈”,破坏了“马之真性”,致使“马之死者十二三矣!”而儒家推行仁义礼乐,在庄子看来,正与伯乐治马类似,是对人之真性的戕害,所谓“黥汝以仁义,而劓汝以是非”[7](p279) 《天道》篇孔子与老聃的一段对话,孔子说“仁义,真人之性也”,而老聃却针锋相对地说仁义“乱人之性”。因此庄子主张去除仁义礼乐对人性的束缚,让人返回其“真”性。“牛马四足,是谓天;落马首,穿牛鼻,是谓人。故曰:无以人灭天,无以故灭命,无以得殉名。谨守而勿失,是谓反其真。”[7](pp590-591)“反其真”也就是让人回到其“真性”,也就是所谓“天放”、“悬解”。
庄子否定仁义礼乐是出自人的真性,这是对儒家特别是与庄子大致同时的孟子一派的“性善论”的严重挑战。这种挑战在当时究竟产生了什么样的反响,详情虽不得而知,但至少在庄子之后的儒学大师荀子那里,“性善论”已偃旗息鼓。荀子为了维护仁义礼乐的价值和地位,干脆承认仁义礼乐不是出于人之本性,而是出于“伪”。荀子说:“性者,本始材朴也;伪者,文理隆盛也。无性则伪之无所加,无伪则性不能自美。性伪合然後成圣人之名,一天下之功於是就也。”[9](p243) 从孟子一派由“率性”、“尽性”的路径来说明仁义礼乐的本源,转变为荀子一派从“化性起伪”的角度来说明仁义礼乐的必要,这一转变过程中,庄子一派对人之“真性”的探讨以及对仁义的批判恐怕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参考文献】
[1]孙诒让 . 墨子闲诂[M] . 北京:中华书局, 1986.
[2]王弼 . 老子注[M] . 北京:中华书局, 19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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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郭沂. 从郭店楚简〈老子〉看老子其人其书[J]. 哲学研究, 1998, (7).
[5]黎立武. 中庸分章[M]. 学海类编(经翼)第十一册.
[6]孔颖达. 毛诗正义[M]. 北京:中华书局. 1979.
[7]郭庆藩. 庄子集释[M]. 北京:中华书局,1961.
[8]段玉裁. 说文解字注[M]. 成都:成都古籍书店, 1981.
[9]王先谦。荀子集解[M]. 北京:中华书局,1954.
[10]Karl Jaspers. The Origin and Goal of History[M]. New Haven and London: Yale University Press, 1953.
(原载《南京大学学报》2002年第2期,第93-98页)
[1] 关于《中庸》里的“诚”,笔者在《试论〈中庸〉基本思想的产生年代》(齐鲁学刊,1989年第2期)、《〈中庸〉思想体系试析》(齐鲁学刊,1986年第四期)两文中已作了分析,兹不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