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发销售系统:沧海横流何为水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5/01 17:02:10


       

    去年12月21日晚,在长沙杨大侠的学员告别晚会上再遇周泽兄。此前与周兄见面不过一两回,说话不超三两句。记得北海律师团西安巡讲会上,周事急中途离去,未向我这个主持兼组织者打声招呼,当时不免心有几份不快。此时,周泽兄第一次问我可否加入贵州案。贵州案早有所闻,被告众多,名律云集,想也不失为一次难得的学习和交流机会,便答应下来。

    后经和所里商谈,向律协报告,排除了受理障碍。周兄让我为第29名被告辩护,略谈相关情况,就算定了下来。不久受杨金柱大侠之邀,急赴南昌,并被告知南昌案亦在1月10日左右开庭。故二者不得周全,杨让全力办好南昌案,贵州不再前往。知会周兄,心中不免有些失落。几天昼夜运转下来,却知此案因故暂不开庭。周兄得知,电话打来,告我陈有西大律师因故不能前往,要我替补,和朱明勇师兄(朱小我廿余天,因同属西北政法系,且钦服其明睿勇猛,故有此称)为第二被告辩护。更有张老师怕我爽约于周兄,几番敦促。便当即订得机票,于7日飞抵贵阳。

    8日上午聚集开会,见到杨学林、朱明勇、伍雷、王兴、王甫这些曾经相熟面孔,自然倍感亲切;见到云南的几位壮士和小美女何丽,颇有几分相见恨晚的感叹;见到贵阳李贵生、周立新、何先武等诸君,顿时觉得都是难得义士。上午到小河法院,会见法官,递交手续。主办法官黄敏休息日加班,热情负责,还有几分在法官中少见的幽默。看到走廊墙上那幅罗尔斯的名言:“正义是社会制度的首要价值”。不由地我对这个小河法院产生了几分敬意,并用手机拍了下来,留作纪念。

    下午,众律师分头去会见当事人。朱明勇、张颖、高成和我则去清镇市看守所会见当事人。相关单位都给予了顺当的配合。看到会见室长凳上厚厚棉垫,心里还暖暖的。见到黎祟刚,这个被起诉为黑老二(黑老大黎庆洪之父)的老人时,我甚至发挥了一下自己的想像力,也很难将他和一个黑社会组织的领导者、组织者联系在一起。他痛苦地说道,想到自己被冤枉成这个样子,真不想活了,只是怕别人说他畏罪自杀才坚持活着。他写了一沓子材料,并用一张大纸画了详细的图案及密密麻麻的说明。让我们惊奇的是,他说起诉书上所列的五名检察员没有一人见过他,更没有人提审过他。一阵阵冷风从会见室的门窗里吹进来,本来就单衣薄裤的我不禁浑身颤抖了几下。一下子让我意识到,原来现在还是冬天,原来贵州高原的寒冷是超过想象的!

    晚上,迟夙生大姐、杨金柱大侠等人也相继赶来。大家在贵阳同行的欢迎宴上召开全体人员“饭堂会议”。探讨了案情及辩护策略。回到房间,我意识到大家对明天的第一场戏,没有形成一个具体可行的方案,急去找明勇师兄商量。又叫来周泽、张颖、王兴一起讨论。决定明天先从进门开始普法、维权。并让我作第一“火枪手”,我也欣然答应。夜里,一些同行及网友给我们提供相关的法律依据,并提出了他们的意见和建议。让我感受到我们在这里的律师并不孤单,背后有很多人支持我们。

    9日一大早,我们赶往那个叫一四三(?)厂的地方。那宏大的警备森严的场面让一种恐惧感在我心头稍稍逗留了一下。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法院不让我们辩护律师走工作人员的免检通道(也是我们预想到的)。正因为我们有提前的准备和相当的把握,坚决不走安检通道。法院让那些公诉人走了安检通道,以示律师也必须经过安检方可入内。我甚至说了一句自己现在想来也觉有意思的话:公诉人愿意爬着进,不等于我们也要爬着进。法院经过一阵研究考量,还是让我们辩护律师从免检的工人员通道而入。普法与维权的第一步很生动也很成功。

    第一天开庭下来,给我留下几个感受较深的影响:一、此案程序上存在的问题是明显的、严重的。二、那个审判长很被动,作为一个审判长驾驭法庭所必需的基本常识和能力的缺乏让她有些力不从心。三、我的当事人黎祟刚进入法庭时悲痛喊冤叫屈的情形,让许多人铭记于心,久久难忘。四、当杨大侠向法庭请假,说明第二天要去贵州高院和省人大内司委控告他们时,审判长竟然利索地批准了。五、那些执勤法警与被告人融洽的关系让我们大开眼见:开庭时,有名被告见看守他的法警呼呼大睡时,竟然调皮地作出个要逃跑的动作,并提醒他现在是在开庭。在休庭时他们可以相互拉话、抽烟、吃东西。

    晚上法院给周泽律师打来电话,叫律师团的代表去谈话。据回来的人告诉我,法院对律师们今天的表现很不满意:认为律师没有好好配合法院的工作甚至为难了审判长等,让他们感到失望;而律师团代表则认为法庭的程序包括管辖则是严重违法的。双方不欢而散。

    第二天(10日上午)到了法庭,大家都感觉到发生了变化:最大的感觉就是,与其说这里是法院的审判庭,倒不如说是警察的大集会更为确切:明显地穿警服的人增加了许多,而辩护席则成了“保护”的主要对象。让我惊讶的,也是一些律师中的“老江湖”猜测到是,审判长三言两语就宣布让公诉人宣读起诉书。天呐,前面的程序还没有进行完啊!辩护律师的抗议也就开始了,激烈的、悲壮的场面也就出现了:李金星几个问题的发言不待结束,审判长一声令下,一群警察将他架出了法庭;在审判长以强制带出法庭的威逼之下,迟夙生、周泽、王兴、张锦宏、张颖、段万金、曾维昶等律师纷纷站了起来,举手要求审判长警告或训诫。让我看到这群律师身上闪现的无畏的勇气。我相信这也是中国法庭上罕见的悲壮的一幕!杨名跨律师悲愤地发言不等结束,一群警察帮助他离开了法庭。激愤不已的我举手请求发言,审判长下令让警察将我带出法庭,当一群警察过来时,我说不用,提包便走。在一名警察精心护送下,我走出了法庭。看到杨名跨律师还在寒风中徘徊,二人便一道撤离。

    下午我再去法庭,被拒之门外。我问那位据说是刑庭庭长的人,为什么不让我进,以及法律依据时,他撂下一句——现在没有时间跟你谈论法律依据——便扬长而去。回到宾馆,悲愤和泪水相伴下,我写了那个《致黄敏审判长的公开信》。独坐房内,孤苦难耐。亏得有人可以倾诉,得到些许安慰,方得支撑下去。

    第二天我写了个书面材料——《我的要求》,让朱明勇律师呈给法庭。据朱晚上讲,庭长说让我写个具结悔过书,方可再回法庭。但我坚决不写什么悔过书,此时陈有西大律师能出庭了,也来了。当然也能更好地为当事人辩护。我自然就应该彻底地“光荣”了。

    12日一早,我再去法庭,原本是想旁听学习非法证据排除程序的启动及应用。我从工作人员通道而入,经过验明证身,并在第二被告辩护人名下签了名(此时当事人还未与我解除委托关系),进入法庭。须臾,法警赶来,要撵我出去,迟大姐、张老师前来力争,双方达成共识:等审判长发话后再作决断。在这个空档,迟大姐给我照了几张纪念照,包括我靠在被告“笼子”旁边的那张“作秀”相片。快开庭时,陈大律师的辩护手续已办好了,我就乖乖地退到旁听席上。

    庭审开始未久,因排除非法证据的程序启动形式,辩护律师和法庭产生分歧。朱明勇律师首先发言,力阻不当程序,陈有西等律师相继发言未果。迟夙生律师起身发言对非法程序再次提出抗议,审判长(审判员)宣布让法警将她带出法庭。一群警察(23名)直奔而来,迟晕倒辩护席上。审判人员呆坐半晌,才宣布休庭。众律师积极施救,手机屏蔽,无法电话救援。过了好一阵,才有医护人员赶来。后再找来一个工地上用的又赃又小的担架将迟律师抬了出去。我和张颖随车送往医院。经过一阵诸如吸氧、打针、查体等抢救,迟体态逐渐平稳。其间有相识和不相识的一些人来医院看望。中午大家只能在病房吃了点简单的盒饭。迟律师认为,她既然被赶出法庭,也就会象我们三个“烈士”一样,再不能履行辩护职责了,下午离开了贵阳。

   法庭那边照样开庭,照样走程序。

    13日的一个整天,我把自己关在房子里,在一种说不出来苦闷和无名的泪水相伴下,写了那个叫《失控的公权与裸奔的司法》的文字。傍晚,有S网小张君来,帮我发了出去,晚上二人一起痛饮烧酒,饱餐火锅。

    1月14日是法定的休息日,众律师强烈要求休息并提出了书面声明知会法庭,但在多数律师未到庭的情况下,法庭照样进行了一个上午的庭审活动。下午,辩护律师们不得不为小河法院这种忘我的工作精神所感动,悉数回到法庭。却出现了第三被告两名辩护律师缺失的情形(迟夙生被撵走、王兴被解聘),不得不宣布休庭,开庭时间另行通知。

   大家经过精心准备,打算在贵阳甚至在法庭过大年愿望也就落空了。

   大家纷纷离开时,我在思索着:

   为什么社会上风传律师是“收人财钱,替人消灾”的图利群体?

   为什么不安定、不和谐因素制造者的帽子要扣在我们的头上?

    难道没有社会责任的担当,公平正义的追求,法律尊严的维护,又怎么来解释这群人无怨无悔,自己出钱出力来进行这场纯公益的诉讼活动呢?

    在贵阳度过的这七、八天时间里,我常常感受到一种力量的存在,而且这种力量越来越强烈地显现出来。

    律师团的女人们,从年近六旬岁到二十出头,从一线辩护到后勤服务,从对战友们的体贴关照到对强权的无畏抗争,个个巾帼不让须眉。展现出了不得不让人钦佩的伟大的女性特有的风采。

   当传说中冤家对头到了阵前,相逢一笑泯恩仇,联袂对决不法的强权,斥责裸奔的司法时,你会有什么样的感悟呢?

    当有律师被逐出法庭时,全国各地有那么多的律师报名参加。杭州的朱春莲、上海的钟颖、北京的王誓华、山西的赵建国等陆续都来了,并能任劳任怨地出色地完成各自的工作。你看到这些会作何感想呢?

    那么多新闻媒介方面的朋友来了,并作出了客观公正的报导。难道你还会说我们孤独吗?他们可以关掉法庭里话筒,强大的正义之声他们能压掉吗?

   贵阳的律师冒着风险参加辩护团队,并以极大的热情争相为远道而来的同行尽着地主之谊。这些人不值得尊敬吗?

   还有更多的情、更多的泪、更多悲奋、更多的美好、更多的感动、更多的难忘,也许是我这个先期“牺牲”者无法或不适合展开叙说的。我想怀揣着良知的世人,无情的历史自会有公论,会记住这些的。

  当我们于16日下午离开贵阳时,这块土地上少见的太阳终于出来了。

   阳光是美好的,它能驱走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