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 张子健:卷三 · 四十八 酒神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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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贵苗区多蛇,有蛇山凡百里内几无民居,因人迹罕至,少有知之者。然蛇山有佘村,实捕蛇者居焉,经数百年矣。世人不知其姓氏,因蛇山讹指为佘家。佘家世代单传,至佘祖,四十无子。

是年酷暑,山中多瘴气,入则受其害。佘祖每于午后掇长椅憩于庭树之荫。一日,祖假寐,有黑、白、青、花四蛇衔尾入,祖将捕之,竟入后庭。祖尾而缀之,则蜿蜒登床第矣,觅之弗见。未几,阿婆一胞产四子也。

佘家故多雄黄,乃驱蛇之物。佘祖以雄黄制酒,入山前小饮之。四小每偷窥。略尝,辛辣无比。山中无他物,四小辄以饮雄黄酒为戏,作罍樽博。日既久,非但不为雄黄所害,于酒另有心得。

一日,祖启瓮,已无酒,遍及储器,罄矣。祖讯诸四子,皆互指为窃饮者。祖怒,持荆杖一以逐之。

四小于巉岩隙罅处相偎依。至夜,思饮难耐,狂呼乱叫。忽有翁、妪至,慰之曰:“山之阿有酒泉不绝,饮何难。”四小随往,见清泉如童子尿,自石缝汨汨而出,下有小潭,冽香四溢,遂牛饮不已。四小得玉液灌溉,凡障已除。复视翁妪,非凡人也,急急跪拜。翁曰:“吾等乃酒公、酒母,居此历四千年矣。所待者,未来之酒神也。尔等当克己用功,光大我酒业之期未为远矣。”

先是,洪荒之世,害之大,莫若“洪水猛兽”。大禹治水,去其首祸,人民安息,食则有余粮。有女曰“仪狄”者,制曲药施于熟饭,得浆曰酒。仪狄因之为禹王封祭司。夏之六代少康王,更置酿酒业,是为“杜康”。世传,惟杜康可解忧,人饮之,似仙如鬼。自此,酒之仙鬼遍地,所缺者,惟有酒神也。杜康、仪狄自封酒神,虽为桀、纣顶礼膜拜,然姜子牙不以为然,以“酒妖”之名黏符镇于西南蛮荒之地。

四小依偎之隙罅,正为子牙黏符处。符既毁,杜康、仪狄得以逃脱。自此,学艺、课徒两相勤勉也。山中无历日,寒暑不知年。忽一日,杜、仪闻人间言语杂沓,多为“迎驾”声。遂招四小跪于酒池之畔,指天狂笑曰:“今,人欲欺天,恰逢其时,子牙老儿奈我何!尔等已修炼成正果,可承我大业矣。务必牢记:兴酒业,官为本,民为末,万不可本末倒置也。去吧!”四小即化四道黑雾,奔川贵邑镇滚滚而去。

四大酒神各显神通,未几,素以勤劳为荣之中华上邦,纵酒淫乐之风崛地而起。其洋洋大观者,莫过于公宴之后,或高谈阔论于会议之上,或颠三倒四于温柔之乡,或横冲直撞于道路之央,皆为酒仙酒鬼之流。廿余载,数金之茅台价飙升至数千金矣。

异史氏曰:夏桀“为酒池糟堤,纵靡之乐,一鼓而牛饮者三千人”,夏为酒亡;商纣建酒池肉林,朝纲不整,商因酒灭。酒,小饮可助兴健身,滥饮则伤身、丧德、乱性、误国也。鉴于夏商之殇,周公命康叔于卫国颁戒酒令,曰《酒诰》。诰有云:“文王朝夕所虑者,官员滥于酒也,屡诫各诸侯、正副长官、公务员等:‘非祭祀不用酒。’”又云:“天之降威,盖我民大乱丧德,其因在酒;彼小大诸侯之丧邦,罪亦惟酒也。”秦律:“百姓居田舍者,毋取沽酒,有不从令者有罪。”北魏更“酿、沽、饮皆斩之。”

周以降,朝代更替,其因各殊,然鲜有败于酒者。“酒滥则国亡”,为历代君主之共识也。今之操柄者,不可不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