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解经济学一本通:【书法精髓】筋骨血肉 (二)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5/09 16:52:35
论书
书必有神、气、骨、血、肉,五者缺一,不为成书也。
论草书
书初无意于佳,乃佳尔。草书虽是积学乃成,然要是出于欲速。古人云“匆
匆不及,草书”,此语非是。若“匆匆不及”,乃是平时亦有意于学。此弊之极
,遂至于周越、仲翼,无足怪者。事书虽不甚佳,然自出新意,不践古人,是一
快也。
跋王巩所收藏真书
僧藏真书七纸,开封王君巩所藏。君侍亲平凉,始得其二。而两纸在张邓公
家。其后冯公当世,又获其三。虽所从分异者不可考,然笔势奕奕,七纸意相发
生属也。君邓公外孙,而与当世相善,乃得而合之。余尝爱梁武帝评书,善取物
象,而此公尤能自誉,观者不以为过,信乎其书之工也。然其为人傥荡,本不求
工,所以能工此,如没人之操舟,无意于济否,是以覆却万变,而举止自若,其
近于有道者耶?
跋山谷草书
昙秀来海上,见东坡,出黜安居士草书一轴,问此书如何?坡云:“张融有
言:‘不恨臣无二王法,恨二王无臣法。’吾于黜安亦云。”他日黜安当捧腹轩
渠也。
跋鲁直为王晋卿小书尔雅
鲁直以平等观作欹侧字,以真实相出游戏法,以磊落人书细碎事,可谓三反
。
跋钱君倚书遭遗教经
人貌有好丑,而君子小人之态不可掩也。言有辩讷,而君子小人之气不可欺
也。书有工拙,而君子小人之心不可乱也。钱公虽不学书,然观其书,知其为挺
然忠信礼义人也。轼在杭州,与其子世雄为僚,因得其所书佛《遗教经》刻石,
峭峙有势不回之。孔子曰:“仁者其言也仞。”今君倚之书,盖仞云。将至曲江
,船上滩欹侧,撑者百指,篙声石声荤然,四頋皆涛濑,士无人色,而吾作字不
少衰,何也?吾更变亦多矣,置笔而起,终不能一事,孰与且作字乎?
跋君谟飞白
物一理也,通其意,则无适而不可。分科而医,医之衰也。占色而画,画之
陋也。和、缓之医,不知老少,曹、吴之画,不择人物。谓彼长于是则可也,曰
能是不能是则不可。世之画篆不兼隶,行不及草,殆未能通其意者也。如君谟真
、行、草、隶,无不如意,其遗力余意,变为飞白,可爱而不可学,非通其意,
能如此乎?
书张长史草书
张长史草书,必俟醉,或以为奇,醒即天真不全。此乃长史未妙,犹有醉醒
之辩,若逸少何尝寄于洒乎?仆亦未免此事。
题醉草
吾醉后能作大草,醒后自为不及。然醉中亦能作小楷,此乃为奇耳。跋文与
可论草书后 与可云:“余学草书几十年,终未得古人用笔相传之法。后因见道上
斗蛇,遂得其妙。乃知颠、索之各有所悟,然后至于此耳。”留意于物,往往成
趣。昔人有好章草,夜梦,则见蛟蛇纠结。数年,或昼日见之,草书则工也,而
所见亦可患。与可之所见,岂真蛇耶?抑草书之精也?予平生好与与可剧谈大噱
,此语恨不令与可闻之,令其捧腹绝倒也。
跋怀素帖
怀素书极不佳,用笔意趣,乃似周越之险势劣。此近世小人所作也,而尧夫
不解辩,亦可怪矣。
题鲁公放生池碑
湖州有《颜鲁公放生池碑》,载其所上肃宗表云:“一日三朝,大明一天子
之孝;问安侍膳,不改家人之礼。”鲁公知肃宗有愧于是也,故以此谏。孰谓公
区区于放生哉?
跋叶致远所藏永禅师千文
永禅师欲存王氏典刑,以为百家法祖,故举用旧法,非不能出新意求变态也
,然其意已逸于绳墨之外矣。云下欧、虞,殆非至论,若复疑其临放者,又在此
论下矣。
题笔阵图
笔墨之迹,托于有形,有形则有弊。苟不至于无,而自乐于一时,聊寓其心
,忘忧晚岁,则犹贤于博弈也。虽然,不假外物而有守于内者,圣贤之高致也。
惟颜子得之。
题二王书
笔成冢,墨成池,不及羲之即献之。笔秃千管,墨磨万铤,不作张芝作索靖
。
书所作字后
献之少时学书,逸少从后取其笔而不可,知其长大必能名世。仆以为不然。
知书不在于笔牢,浩然听笔之所之而不失法度,乃为得之。然逸少所以重其不可
取者,独以其小儿子用意精至,猝然掩之,而意未始不在笔,不然,则是天下有
力者莫不能书也。
跋庾徵西帖
吴道子始见张僧繇画,曰:“浪得名耳。”已而坐卧其下,三日不能去。庾
徵西初不服逸少,有“家鸡野鹜”之论,后乃吧其为伯英再生。今观其石,乃不
逮子敬远甚,正可比羊欣耳。
书张长史书法
世人见古有桃花司道者,争颂桃花,便将桃花作饭吃。吃此饭五十年,转没
交涉。正如张长史见担夫与公主争路,而得草书之法。欲学长史书,日就担夫求
之,岂可得哉?
书张少公判状
张旭常熟尉,有父老诉事,为判其状,欣然持去。不数日,复有所诉,亦为
判之。他日复来,张甚怒,以为好讼。叩头曰:“非敢讼也,诚见少公笔势殊妙
,欲家藏之尔。”张惊问其详,则其父盖天下工书者也。张由此尽得笔法之妙。
古人得笔法有所自,张以剑器,容有是理。雷太简乃云闻江声而笔法尽,文与可
亦见蛇斗而草书长,此殆谬矣。
记与君谟论书
作字要手熟,则神气完实而有余韵,于静中自是一乐事。然常患少暇,岂于
其所乐常不足耶?自苏子美死,遂觉笔法中绝。近年蔡君谟独步当世,往往谦让
不肯主盟。往年,予尝戏谓君谟言,学书如溯急流,用尽气力,船不离旧处。君
谟颇诺,以谓能取譬。今思此语已四十余年,竟如何哉?
跋君谟书赋
余评近风书,以君谟为第一,而论者或不然,殆未易与不知者言也。书法当
自小楷出,岂有正未能而以行、草称也?君谟年二十九而楷法如此。知其本末矣
。
跋陈隐居书
陈公密出其祖隐居先生之书相示。轼闻之,蔡君谟先生之书,如三公被衮冕
立玉墀之上。轼亦以为学先生之书,如马文渊所谓学龙伯高之为人也。书法备于
正书,溢而为行、草,未能正昼而能行、草,犹未尝庄语而辄放言,无是道也。
跋欧阳文忠公书
欧阳文忠公用尖笔干墨,作方阔字,神采秀发,膏润无穷。后人观之,如见
其清眸丰颊,进趋裕如也。
跋王荆公书
荆公书得无法之法,然不可学,学之则无法。故仆书尽意作之似蔡君谟,稍
得意似杨风子,更放似言法华。
跋黄鲁直草书
草书只要有笔,霍去病所谓不至学古兵法者为过之。鲁直书。 去病穿城蹋鞠
,此正不学古法之过也。学即不是,不学亦不可。子瞻书。
跋秦少游书
少游近日草书,便有东晋风味,作诗增奇丽。乃知此人不可使闲,遂兼百技
矣。技进而道不进,则不可,少游乃技道两进也。
书砚
砚之发墨者必费墨笔,不费笔则退墨,二德难兼,非独砚也。大字难结密。
小字常局促;真书患不放,草书苦无法。茶苦患不美,酒美患不辣。万事无不然
,可一大笑也。
记潘延之评予书
潘延之谓子由曰:“寻常于石刻见子瞻书,今见真迹,乃知为颜鲁公不二。
”尝评鲁公书与杜子美诗相似,一出之后,前人皆废若予书者,乃似鲁公而不废
前人者也。
书赠宗人鎔
宗人镕,贫甚,吾无以济之。昔年尝见李驸马璋以五百千购王夷甫,吾书不
下夷甫,而其人则吾之所耻也。书此以遗生,不得五百千,勿以予人。然事在五
百年外,价值如是,不亦钝乎?然吾佛一坐六十小劫,五百年何足道哉!东坡居
士。
自评字
昨日见欧阳叔弼。云:“子书大似李北海。”予亦自觉其如此。世或以为似
徐书者。
题自作字
东坡平时作字,骨撑肉,肉没骨,未尝作此瘦妙也。宋景文公自名其书铁线
。若东坡此贴,信可谓云尔已矣。元符三年九月二十四日,游三州岩回,舟中书
。
题子敬书
子敬虽无过人事业,然谢安欲使书宫殿榜,竟不敢为口,其气节足嘉者。此
书一卷,尤可爱。
题晋武书
昨日阁下,见晋武帝书,甚有英伟气。乃知唐太宗书,时有似之。鲁君之宋
,呼于垤泽之门,门者曰:“此非吾君也,何其声之似吾君也!”“居移气,养
移体”,信非虚语矣。
题萧子云书
唐太宗评萧子云书曰:“行行如纡春蚓,字字若绾秋蛇。”今观其遗迹,信
虚得名耳。
题颜鲁公书画赞
颜鲁公平生写碑,惟《东方朔画赞》为清雄,字间栉化,而不失清远。其后
见逸少本,乃知鲁公字字临此书,虽大小相悬,而气韵良是。非自得于书,未易
为言此也。
杂评
杨凝式书,颇类颜行。李建中书,虽可爱,终可鄙;虽可鄙,终不可弃。李
国士本无所得,舍险瘦,一字不成。宋宣献书,清而复寒,正类李留台重而复寒
,俱不能济所不足也。苏子美兄弟,俱太俊,非有余,乃不足也。蔡君谟为近世
第一,但大字不如小字,草不如真,真不如行也。
论君谟书
欧阳文忠公论书云:“蔡君谟独步当世”此为至论。言君谟行书第一,小楷
第二,草书第三。就其所长而求其所短,大字为小疏也。天资既高,辅以笃学,
其独步当世,宜哉!近岁论君谟书者,颇有异论,故特明之。
评杨氏所藏欧蔡书
自颜、柳氏没,笔法衰竭,加以唐末喪乱,人物落磨灭,五代文采风流,扫
地尽矣。独杨公凝式笔迹雄杰,有二王、颜、柳之余,此真可谓书之豪杰,不为
时世所汩没者。国初,李建中号为能书,然格韵卑浊,犹有唐未以来衰陋之气,
其余未见有卓然追佩前人者。独蔡君谟言书,天资天资既高,积学深至,心手相
应,变态无穷,遂为本朝第一。然行书最盛,小楷次之,草书又次之,大字又次
之,分、隶小劣。又尝出意外飞白,自言有关心翔龙舞凤之势,识者不以为过。
欧阳文忠公书,自是学者所共仪刑,庶几如见其人者。正使不工,犹当传实,况
其精勤敏妙,自成一家乎?杨君畜二公书,过黄州,出以相示,偶为评之。世多
称李建中、宋宣献。此二人书,仆所不晓。宋寒而李俗,殆是浪得名。惟近日蔡
君谟,天资既高,而学亦至,当为本朝第一。
论沈辽米芾书
自君谟死后,笔法衰绝。沈辽少时本学其家传师者,晚乃讳之,自云学子敬
。病其似传师也,故出私意新之,遂不如寻常人。近日米芾行书,王巩小草,亦
颇有高韵,虽不逮古人,然亦必有传于世也。
与米元章札
某启。岭海八年,亲友旷绝,亦未尝关念。独念吾元章迈往凌云之气,清雄
绝俗之文,超妙入神之字,何时见之,以洗我积年瘴毒耶!今真见之矣,余无足
言者。不二。
姜夔:《续书谱》
【总论】
真行草书之法,其源出于虫篆、八分、飞白、章草等。圆劲古澹,则出于虫
篆;点画波发,则出于八分,转换向背,则出于飞白,简便痛快,则出于章草。
然而真草与行,各有体制。欧阳率更、颜平原辈以真为草,李邕、西台辈以行为
真,亦以古人有专工正书者,有专工草书者,有专工行书者,信乎其不能兼美也
。或云,草书千字,不抵行草十字;行草十字,不如真书一字。意以为草至易而
真至难,岂真知书者哉!大抵下笔之际,尽仿古人,则少神气;专务遒劲,则俗
病不除。所贵熟习精通,心手相应,斯为美矣。白云先生、欧阳率更书诀亦能言
其梗概,孙过庭论之又详,可参稽之。
【真书】
真书以平正为善,此世俗之论,唐人之失也。古今真书之神妙,无出钟元常
,其次则王逸少。今观二家之书,皆潇洒纵横,何拘平正?良由唐人以书判取士
,而士大夫字书,类有科举习气。颜鲁公作《干禄字书》,是其证也。矧欧、虞
、颜、柳,前后相望,故唐人下笔,应规入矩,无复魏晋飘逸之气。且字之长短
、大小、斜正、疏密,天然不齐,孰能一之?谓如“东”字之长,“西”字之短
“口”字之小,“体”字之大,“朋”字之斜,党字之正,“千”字之疏,“万
”字之密,画多者宜瘦,少者宜肥,魏晋书法之高,良由各尽字之真态,不以私
意参之。
魏晋书法之高,良由各尽字之真态,理也,唐人师之,法也。真书用笔,自
有八法,今略言其指:点者,字之眉目,全藉顾盼精神,有向有背,随字形势。
横直画者,字之骨体,欲其竖正匀净,有起有止,所贵长短合宜,结束坚实。撇
捺者,字之手足,伸缩异度,变化多端,要如鱼翼鸟翅,有翩翩自得之状,挑趯
者,字之步履,欲其沉实,或长或短,或向上,或向下,或向右,或向左;或轻
出而稍斜,或随衂而峻发,各随字之用处。转折者,方圆之法,真多用折,草多
用转,折欲少驻,驻则有力;转不欲滞,滞则不遒,然而真以转后遒,草以折而
后劲,不可不知也。悬针者,笔欲极正自上而下端若引绳。若垂而复缩谓之垂露
。故翟伯寿问于老米曰:书法当何如?米老曰:无垂不缩。无往不收。此必至精
至熟然后能之。古人遗墨,得其一点一画,皆昭然绝异者,以其用笔精妙故也。
大令以来,用笔多失,一字之间,长短相补,斜正相拄,肥瘦相混,求妍媚于成
体之后,至于今尤甚焉。
【用笔】
用笔不欲太肥,肥则形浊;又不欲太瘦,瘦则形枯;不欲多露锋芒,露则意
不持重;不欲深藏圭角,藏则体不精神;不欲上大下小,不欲左高右低,不欲前
多后少。欧阳率更结体太拘,而用笔特备众美,虽小楷而翰墨洒落,追踪钟、王
,来者不能及也。颜、柳结体既异古人,用笔复溺于一偏,予评二家为书法之一
变。数百年间,人争效之,字画刚劲高明,固不为书法之无助,而晋、魏之风轨
,则扫地矣。然柳氏大字,偏旁清劲可喜,更为奇妙。近世亦有仿效之者,则俗
浊不除,不足观。故知与其太肥,不若瘦硬也。
【草书】
草书之体,如人坐卧行立、揖逊忿争、乘舟跃马、歌舞擗踊,一切变态,非
苟然者。又一字之体,率有多变,有起有应,如此起者,当如此应,备有义理。
右军书“羲之”字、“当”字、“得”字、“慰”字最多,多至数十字,无有同
者,而未尝不同也,可谓所欲不逾矩矣。大凡学草书,先当取法张芝、皇象、索
靖章草等,则结体平正,下笔有源。然后仿王右军,申之以变化,鼓之以奇崛。
若泛学诸家,则字有工拙,笔多失误,当连者反断,当断者反续,不识向背,不
知起止,不悟转换,随意用笔,任笔赋形,失误颠带,反为新奇。自大令以未,
已如此矣,况今世哉!然而襟韵不高,记忆虽多,莫湔尘俗。若风神萧散,下笔便
当过人.自唐以前多是独草,不过两字属连。累数十字而不断,号日连绵、游丝
,此虽出于古人,不足为奇,更成大病。古人作草,如今人作真,何尝苟且。其
相连处,特是引带。尝考其字,是点画处皆重,非点画处偶相引带,其笔皆轻。
虽复变化多端,而未尝乱其法度。张颠、怀素规矩最号野逸,而不失此法。近代
山谷老人,自谓得长沙三味,草书之法,至是又一变矣。流至于今,不可复观。
唐太宗云:“行行若萦春蚓,字字如绾秋蛇。”恶无骨也。大抵用笔有缓有急,
有有锋,有无锋,有承接上文,有牵引下字,乍徐还疾,忽往复收。缓以效古,
急以出奇;有锋以耀其精神,无锋以含其气味,横斜曲直,钩环盘纡,皆以势为
主。然不欲相带,带则近俗,横画不欲太长,长则转换迟,直画不欲太多,多则
神痴。以捺代\,以发代辵,辵亦以捺代,惟丿则间用之。意尽则用悬针,意未
尽须再生笔意,不若用垂露耳。
【用笔】
用笔如折钗股,如屋漏痕,如锥画沙,如壁坼。此皆后人之论,折钗股欲其
曲折圆而有力;屋漏痕欲其横直匀而藏锋;锥画沙欲其无起止之迹;壁坼者,欲
其无布置之巧。然皆不必若是,笔正则锋藏,笔偃则锋出,一起一倒,一晦一明
,而神奇出焉。常欲笔锋在画中,则左右皆无病矣。故一点一画,皆有三转;一
波一拂,皆有三折;一丿又有数样。一点者欲与画相应;两点者欲自相应;三点
者有必有一点起,一点带,一点应;四点者一起、两带、一应。
笔阵图云:“若平直相似,状如算子,便不是书。”如口,音围。当行草时
,尤宜泯其棱角,以宽闲圆美为佳。“心正则笔正”,“意在笔前,字居心后”
皆名言也。故不得中行,与其工也宁拙,与其弱也宁劲,与其钝也宁速。然极须
淘洗俗姿,则妙处自见矣。大抵要执之欲紧,运之欲活,不可以指运笔,当以腕
运笔。执之在手,手不主运,运之在腕,腕不主执。又作字者亦须略考篆文,须
知点画来历先后,如“左”“右”之不同,“刺”、刾之相异,“王”之与“玉
”,“示”之与“衣”,以至“奉”“秦”“泰”“春”,形同体殊,得其源本
,斯不浮矣。孙过庭有执、使、转、用之法:执为长短浅深,使为纵横牵掣,转
为钩环盘纡,用为点画向背。岂苟然哉!
【用墨】
凡作楷,墨欲乾,然不可太燥。行草则燥润相杂,以润取妍,以燥取险。墨
浓则笔滞,燥则笔枯,亦不可不知也。笔欲锋长劲而圆;长则含墨,可以取运动
;劲则刚而有力,圆则妍美。予尝评世有三物,用不同而理相似:良弓引之则缓来
,舍之则急往,世俗谓之揭箭;好刀按之则曲,舍之则劲直如初,世俗谓之回性
;笔锋亦欲如此,若一引之后,已曲不复挺,又安能如人意邪?故长而不劲,不
如弗长;劲而不圆,不如弗劲。纸笔墨,皆书法之助也。
【行书】
尝夷考魏、晋行书,自有一体,与草书不同。大率变真,以便于挥运而已。
草出于章,行出于真,虽曰行书,各有定体。纵复晋代诸贤,亦不相远。《兰亭
记》及右军诸帖第一,谢安石、大令诸帖次之,颜、柳、苏、米,亦后世之可观
者。大要以笔老为贵,少有失误,亦可辉映。所贵乎浓纤间出,血脉相连,筋骨
老健,风神洒落,姿态备具,真有真之态度,行有行之态度,草有草之态度。必
须博习,可以兼通。
【临摹】
摹书最易。唐太宗云:“卧王蒙于纸中,坐徐偃于笔下。”亦可以嗤萧子云
。唯初学者,不得不摹,亦以节度其手,易于成就。皆须古人名笔,置之几案,
悬之座右,朝夕谛观,思其用笔之理,然后可以临摹。其次双钩蜡本,须精意摹
搨,乃不失位置之美耳。临书易失古人位置,而多得古人笔意。临书易进,摹书
易忘,经意与不经意也。夫临摹之际,毫发失真则神精顿异,所贵详谨。世所有
《兰亭》,何啻数百本?而《定武》为最佳。然《定武本》有数样,今取诸本参
之,其位置、长短、大小,无一不同,而肥瘠、刚柔、工拙要妙之处,如人之面
无有同者。以次知《定武》石刻又未必得真迹之风神矣。字书全以风神超迈为主
,刻之金石其可苟哉!双钩之法,须得墨晕不出字外,或廓填其内,或朱其背,
正得肥瘦之本体。虽然尤贵于瘦,使工人刻之,又从而刮治之,则瘦者亦变而肥
矣。或云双钩时须倒置之,则亦无容私意于其间。诚使下本明,上纸薄,倒钩何
害?若下本晦,上纸厚,却须能书者为之发其笔意可也。夫锋芒圭角,字之精神
,大抵双钩多失。此又须朱其背时稍致意焉。
【方圆】
方圆者,真草之体用。真贵方,草贵圆。方者参之以圆,圆者参之以方,所
为妙矣。然而方圆、曲直,不可显露,直须涵泳一出于自然。如草书尤忌横直分
明,横直多则字有积薪、束苇之状,而无萧散之气。时参出之,斯为妙矣。
【向背】
向背者,如人之顾盼、指画、相揖、向背。发于左者应于右,起于上者伏于
下。大要点画之间,施设各有情理,求之古人,右军盖为独步。
【位置】
假如立人、挑土、“田”、“王”、“衣”“示”,一切偏旁皆须令狭长,
则右有余地矣。在右者亦然。不可太密、太巧。太密、太巧者,是唐人之病也。
假如“口”字,在左者皆须与上齐,“呜”、“呼”、“喉”、“咙”等字是也
;在右者皆须与下齐,“和”“扣”等是也。又如“宀”头须令覆其下,“走”
、“辵”皆须能承其上。审量其轻重,使相负荷,计其大小,使相别称为善。
【疏密】
书以疏欲风神,密欲老气。如“佳”之四横,“川”之三直,“鱼”之四点
,“画“之九画,必须下笔劲净,疏密停匀为佳。当疏不疏,反成寒乞,当密不
密,必至凋疏。
【风神】
风神者,一须人品高,二须师法古,三须笔纸佳,四须险劲,五须高明,六
须润泽,七须向背得宜,八须时出新意。自然长者如秀整之士,短者如精悍之徒
,瘦者如山泽之瘦,肥者如贵游之子,劲者如武夫,媚者如美女,欹斜如醉仙,
端楷如贤士。
【迟速】
迟以取研,速以取劲。先必能速,然后为迟。若素不能速而专事迟,则无神
气;若专务速,又多失势。
【笔势】
下笔之初,有搭锋者,有折锋者,其一字之体,定于初下笔。凡作字,第一
字多是折锋,第二、三字承上笔势,多是搭锋。若一字之间,右边多是折锋,应
其左故也。又有平起者,如隶画;藏锋者,如篆画。大要折搭多精神,平藏善含
蓄,兼之则妙矣。
【情性】
艺之至,未始不与精神通,其说见于昌黎《送高闲序》。孙过庭云:一时而
书,有乖有合,合则流媚,乖则凋疏。神怡务闲,一合也;感惠徇知,二二合也
;时和气润,三合也;纸墨相发,四合也;偶然欲书,五合也。心遽体留,一乖
也;意违势屈,二乖也;风燥日炎,三乖也;纸墨不称,四乖也;情怠手懒,五
乖也。乖合之际,优劣互差。
【血脉】
字有藏锋出锋之异,粲然盈楮,欲其首尾相应,上下相接为佳。后学之士,随所
记忆,图写其形,未能涵容,皆支离而不相贯穿。《黄庭》小楷,与《乐毅论》不同,
《东方朔画赞》,又与《兰亭记》殊旨,一时下笔,各有其势,因应尔也。余尝历观
古之名书,无不点画振动,如见其挥运之时。山谷云:“字中有笔,如禅句中有眼。
”岂欺我哉!
【书丹】
笔得墨则瘦,得朱则肥。故书丹尤以瘦为奇,而圆熟美润常有余,燥劲老古
常不足,朱使然也。欲刻者不失真,朱有若书丹者。然书时盘簿,不无少劳。韦
仲将升高书凌云台榜,下则须发已白。艺成而下,斯之谓欤!若钟繇、李邕,又
自刻之,可谓癖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