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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寸相思一寸灰 - 谈徐志摩的《山中》与林徽因的《山中》二诗

一寸相思一寸灰 - 谈徐志摩的《山中》与林徽因的《山中》二诗

廖钟庆

一、

德国著名哲学家海德格在1929年写了一本讲述康德哲学的书,书名叫做《康德与形上学问题》(Kant and the Problem of Metaphysics)。在这本书中,海德格特别强调了人的认识能力中的想象力(imagination)。依康德,想象力是对知性的先验范畴能妥实地应用到感触直觉所提供的经验对象上去的一种中介能力。海德格在这本书里非常详细地论述了想象力既能通向先验范畴又能通向经验对象,这大大地补足了康德在《纯粹理性批判》在这方面论述之不足。可是,海德格在该书中却过度地标高了想象力的“神奇”能力,渐渐偏离了康德哲学的主轴,难免让人觉得他并不是真正在讲述康德哲学,而认为他的真正目的只不过是把康德请出来去为他自己的那一套基本存有论哲学背书罢了!但是,想象力对文学创作言,则真确地可用“神奇”二字去形容,尤其是就英国浪漫派诗歌创作言,心灵的想象力简直就是一种化腐朽为神奇的神秘力量!在英国浪漫派的开山祖师华兹华斯与科尔律治两位的诗歌理论中,尤其是科尔律治,对想象力多所申述,大家可去参阅,在此,我们并不打算进一步去详述。(注一)

就中国诗人徐志摩与林徽因两位在诗歌方面的表现言,可说是高度地、谨密地实践英国浪漫派诗歌理论去创作他们的诗歌的。无疑地,他们同属于浪漫派,而不是一般所言的新月派。(注二)徐林两位在诗歌方面创作的特色,我已在《徐志摩〈再别康桥〉试释》一文中首度指出,他们常在当前的一片“静”中(tranquility),通过回忆(recollection),让发生于过去时间、空间里的客观的人、事、物,与当前的主观的感情(powerful feelings, emotion. 徐志摩和林徽因习惯称之为“情绪”),在沉思想像(contemplation, imagination)中不断地锤炼消融,直至这主客观面达到相即相入,而最终紧密结合在一起,并且,将此所得来的情思,使用一种日常语言,将它们活生生地呈现出来,故此,他们的诗歌,往往是自然而流畅,浅显但感人。这个创作的心路历程,事实上,根本就可用华兹华斯在1800年第二版的《抒情歌谣集•序言》上的两句话来概括,华兹华斯说:一切好诗都是“强烈感情的自然流露”。(The spontaneous overflow of powerful feelings.)并且,这些好诗都“导源于宁静中回忆所得来的情感”。(It takes its origin from emotion recollected in tranquillity.)明白了徐志摩与林徽因两位诗人在诗歌创作的真确背景后,我们便相对地较容易切入他们诗歌的内核。在诠释徐林各别《山中》二诗之前,让我们先来欣赏一下原诗:

《山中》

徐志摩

庭院是一片静,
    听市谣围抱;
织成一地松影 -
    看当头月好!

不知今夜山中,
    是何等光景;
想也有月,有松,  
    有更深的静。

我想攀附月色,
    化一阵清风,
吹醒群松春醉,
    去山中浮动;

吹下一针新碧,  
    掉在你窗前;
轻柔如同叹息 -
    不惊你安眠!

写于1931年 4月1日,发表于1931年4月30日《诗刊》第2期


《山中》

林徽因

紫色山头抱住红叶,将自己影射在山前,
人在小石桥上走过,渺小的追一点子想念。
高峰外云在深蓝天里镶白银色的光转,
用不着桥下黄叶,人在泉边,才记起夏天!

也不因一个人孤独的走路,路更蜿蜒,
短白墙房舍像画,仍画在山坳另一面,
只这丹红集叶替代人记忆失落的层翠,
深浅团抱这同一个山头,惆怅如薄层烟。

山中斜长条青影,如今红萝乱在四面,
百万落叶火焰在寻觅山石荆草边,
当时黄月下共坐天真的青年人情话,相信
那三两句长短,星子般仍挂秋风里不变。

写于1936年秋,发表于1937年1月29日《大公报•文艺副刊》

二、

徐志摩《山中》一诗写作于1931年 4月1日,发表于1931年4月30日《诗刊》第2期。它是一首四行节(quatrain)的英国民谣体(English ballad)体裁的抒情诗歌,韵脚为abab。华兹华斯好几首“露西组诗”都是此种体裁的典型,我们就举其中的一首She dwelt among the untrodden ways为例来加以说明。此诗形式整齐,每段的第一、第三两行为抑扬四步格(iambic tetrameter),第二、第四行为抑扬三步格(iambic trimeter)押韵次序是abab。让我们来看看它的一些特色。

She dwelt among the untrodden ways   

by William Wordsworth, 1800

  ︶ - / ︶ - /︶ - /︶ -
She dwelt among the untrodden ways                 a
   ︶ - / ︶  -/︶ -
  Beside the springs of Dove,                               b
 ︶ - /︶    -  / ︶   -/︶ -
A Maid whom there were none to praise              a
  ︶-/︶ -/︶-
And very few to love:                                      b
  
A violet by a mossy stone         
  Half hidden from the eye!
Fair as a star, when only one   
  Is shining in the sky.   
  
She lived unknown, and few could know   
  When Lucy ceased to be;   
But she is in her grave, and oh,   
  The difference to me!

对照徐志摩的《山中》与华兹华斯的She dwelt among the untrodden ways二诗,发现徐诗在格律上与She dwelt among the untrodden ways一诗是相符顺的,只是在metre上没有完全依循抑扬四步格与抑扬三步格的交替之机械性,因为中文毕竟不是拼音文字之故,他让每段的第一、第三行用六个中文字以及第二、第四行用五个中文字这样的音顿去贴近抑扬四步格与抑扬三步格的音步(feet)。《山中》一诗在四行节与韵脚方面则完全严格地遵从英国民谣体的基本要旨。

明白《山中》一诗的形式方面的特点后,我们便可以顺利地进入此诗的内容方面之探究。《山中》一诗是一首以表达思念与爱意为主题的抒情诗歌,全诗通过我 – 你这一对偶性的架构,再透过“庭院”、“静”、“松”、“月”、“山中”、“风”、“春”、“松针”与“窗”等景象与意象去展开诗意。以下让我们进一步去探究这四小节诗歌的确切意旨。

诗的第一节描述诗歌主述人在当前一片静的庭院里,思念着远在“山中”的心上人。《山中》一诗写于1931年4月1日,当时徐志摩家在上海(因为陆小曼不愿意搬北平),他一个人在上海、北平来回地跑,在三所大学任教去赚钱供陆小曼在上海挥霍。在北大任教时则借住好友胡适之先生寓所(应该在北平后门内米粮库4号),诗中的庭院正是胡先生家的庭院。在北京城里,虽然在晚上,仍不免存在着城市的各种喧哗声音,所谓的“市谣”,但是,诗歌主述人采取的态度却是任其自然,也就是说,听任城市中的各种声音与当前的一片静自然地和谐共处,虽然不能身处自然,享用那天然的静 – “更深的静”,但是,在诗歌主述人的心灵中所呈现出的一片静却可听任市谣围抱,他的沉思与想象力便能将他带离市谣之外!诗歌主述人进入了当前的一片静里,内心处于纯粹的沉思想象中,客观世界的松与月便与内心深处的情思交融,月色下的一地松影已难分辨这究竟是属于客观的还是主观的,因为他们就是如此地主客交融相织而成,这主观的情思并没有歪曲与改变客观的月色松影,它只是进一步将这当前的景致点化,在一个不断锤炼升化的历程中变成既是客观的景致,却同时也是诗歌主述人心中的主观情思,甚至可以断言,这二者根本就是一!英国浪漫派这样的一个诗歌创作历程,经由徐志摩从1921年开始学习,到了1931年4月创作《山中》一诗时可谓驾轻就熟。在当前一片静中,诗歌主述人想象的翅膀便乘着胡家寓所庭院中的月色松影飘向远处的山中。

诗的第二节可说是纯然的想象。首先呈现在诗歌主述人心中的是一个问题:今夜山中究竟是何等光景?接着他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他的答案是:应该也跟他一样,也就是说,“想也有月,也有松”,所不同的是,山中会“有更深的静”。因为山中远离市谣,是天然的静。这个静,是人贴近自然的沉思下所呈显,是自然与人心处于一高度和谐下所共享的境界。这与诗人徐志摩所在城市庭院中的“静”相比,确然无疑地是“更深”,然而,我们毕竟要问,是不是在这更深的静里就越能触发创作诗歌的情思?山中的“你”是不是也正在创作诗歌?更精确具体地去问是,山中的那个“你”究竟是谁?

想象的翅膀并没有停下来。诗的第三节描述诗歌主述人渴望攀附这当前的月色,化作一阵清风,去吹醒春夜里熟睡如醉的群松,这阵清风决不象“不知道在哪个方向吹”的风,它有明确的方向,它的目的地就是要去山中 – “去山中浮动”!

诗的第四节继续描述去山中浮动的一阵清风,仅仅渴望着吹落一叶山中春来新碧的松针,让它轻轻地掉落在你的窗前,有如细细的叹息那么轻那么柔,好让正在安眠的你不至于惊醒!

三、

林徽因《山中》一诗写作于1936年秋天,发表于1937年1月29日《大公报•文艺副刊》。它是一首四行节(quatrain)诗中的Omar Khayyám Stanza体裁的抒情诗歌,她的《你来了》(1936年12月)、《九•一八闲走》(1936年12月)与《十月独行》(1937年3月)都是使用此一体裁写成。每一行均为抑扬五步格(iambic  pentametre ),韵脚为aaba。我们就以Edward Fitzgerald所译十二世纪波斯诗人Omar Khayyám的诗集Rubaiyat的第二十八首为例来看看这种Stanza的一些特色。(注三)首先,这种押韵方式很象唐诗中的绝句,第三句不押韵特称为hasi,而就诗意的演进言,四行大体上担负着起、承、转、合的作用,第四诗行是结句,将这一节的诗意总合起来,以下是它的一些特色:

Rubaiyat of Omar Khayyám XXVIII

Translated by Edward Fitzgerald
     ︶- / ︶-  /︶-/ ︶-/︶-
With them the Seed of Wisdom did I sow,              a      (起)
    ︶- / ︶-  / ︶-  /︶-/ ︶-
And with my own hand labour'd it to grow:             a      (承)
       ︶- / ︶-  /︶-/︶-/︶-
     And this was all the Harvest that I reap'd --        b      (转)
  ︶- /︶-/︶-/ ︶-/ ︶-
"I came like Water and like Wind I go."                   a      (合)

对照林徽因的《山中》一诗与E. Fitzgerald所译Omar Khayyám的Rubaiyat诗集中的第二十八首诗,发现林诗在格律上与英诗Omar Khayyám stanza是相符顺的,只是在metre上没有机械地一一对应抑扬五步格,这当然是考量到中文非拼音文字之故,所以她是在每一诗行采取意顿去贴近抑扬五步格的音步(feet),由于韵脚是aaba,读起来非常象唐诗绝句,但事实上是根源于英诗的律格!

掌握了林徽因《山中》一诗的形式方面之特色后,让我们来看一看此诗的内容方面之要点。《山中》一诗是一首描述秋日的怅惘与记忆为主题的抒情诗歌,全诗透过客观的秋景与主观的想念回忆去展开诗意。以下让我们深入一步去探究这三小节诗歌的确切意旨。

诗的第一节描述诗歌主述人在孤寂的秋日里,独自漫步在山中,当前的秋景触动了心灵深处的记忆,她竭力地渴望捕捉一点子想念,然而却引发出人生的无力感与渺小感。诗歌首句揭示时间之急遽飞逝,原先还是夏天的一缕抑郁热情象征的紫色山头,一下子竟转换成为秋日绕抱着整个山头的处处红叶。诗歌主述人让秋阳把自己孤独的身影投射在山前,像一个失去了魂魄的躯体,走过了小石桥,内心兴起的是:这一条寂寞的路所指向的方向会是哪里?是山坳的另一面吗?她的内心又兴起了云与泉水的投影关系,所以她似乎无法不让自己去回忆、去想念,然而,“是脚步不能自己的走  —/走,迈向理想的山坳子/寻觅从未曾寻着的梦”,但是,“梦在哪里,你的一缕笑,/一句话,在云浪中寻遍,/不知落到哪一处?流水已经/渐渐的清寒,载着落叶/穿过空的石桥,白栏杆,/叫人不忍再看,红叶去年/同踏过的脚迹火一般。”(林诗《红叶里的信念》,写在同一个秋天!)在这深秋里,假如流水已经渐渐清寒,是不是终会干涸?那么,我们要问:如此的话,云浪将会落到哪一处去投影?同样地,在《山中》一诗里,那“在深蓝天里镶白银色的光转”的“高峰外的云”,在这深秋里,仍有可能寻觅着“泉水”吗?是不是要亲自去到泉水边,亲自目睹泉水彻底地干涸了,才恍然大悟:现在已经是深秋了吗?还用得着桥下的黄叶来提醒你夏天早已经过去了,现在已经是深秋了吗?“才想起夏天”的诗句末加上一个感叹号,是不是让读诗人更体切地感受到“人间的季候永远不断在转变”(见林诗《时间》)?假如泉水已渐渐清寒甚至干涸,那么,云与泉水是不是断然地不再会有任何投影关系?这样一来,是否即使想起了夏天也只不过就是一个恼人的记忆?落实下来,难道不就是只剩下在这深秋里孤单的云在高峰外在蓝天里空转吗?

诗的第二段描述诗歌主述人孤独地走在蜿蜒的山路上,诚然,山路的蜿蜒并不因人的孤独而有所增加或减少,这正像北宋大词人欧阳永叔在他的《玉楼春》里所说的相同,“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人的苦恼悔恨是不是正因为你不能忘情?假如你不单止不能忘情,并且进而深深地爱着对方以至于达到了一种痴迷的程度,那么,失去了对方,自然就会有当前的苦恼与悔恨,试问这又跟风月何干?当前的山路让诗人林徽因感觉到特别地蜿蜒,事实上,是不是这不正因为云彻底地失去了泉水,所以她彻底地失去了投影的目标而顿失方向感?失去了方向感的孤独脚步不由自已地迈向着山坳走,这难道就是“理想的山坳子”?是不是走过了这个山坳子就能寻觅得到“从未曾寻觅着的梦”?(均见《红叶的信念》)然而,山坳的另一面仍只是像画一样的短白墙房舍,一切都不一样了,只有它仍画在山坳另一面!夏日的山头,处处绿叶满树的层翠,然而,这却早已成为了记忆。早已为当前秋日的丹红集叶所替代!同一个山头,现在已被或深或浅的红叶团团拥抱着,人生的无可奈何是不是正在于不能让美好的时光永恒地停顿?在这深秋里,绿叶满树的层翠已烟消云散,剩下来的似乎只是诗歌主述人内心的不被人知、不被了解、如轻烟般的惆怅罢了。

诗的第三段继续描述山中秋景。“山中斜长条青影”指的是夏日山林步道上松萝、茑萝交相映照的青色光影,走在秋日山路上的孤单落寞的诗人林徽因却惊觉现在松树上、石壁间、这里那里的四面青萝早已转变成了红萝。元代诗人倪瓒《赠岳松涧》诗上说:“林间萝茑交青影,石上菖蒲开紫茸。”这个迷人的夏日景致,如今安在哉?诗人李白所说的“青萝拂我衣”,也早已成了记忆!像火焰般的百万红红落叶正在山中的山石荆草边寻找它们的落脚处。在这千变万化的秋日里,唯一不变的是:“当时黄月下共坐天真的青年人情话,相信那三两句长短,星子般仍挂秋风里不变。”然而可悲的是,这毕竟只永恒地停驻在遥远的国度与遥远的地方里,而变成了诗人在这山中小路上追一点子想念的永恒记忆罢了!

四、

假如“山中”真的像诗人徐志摩《山中》一诗所言的“有更深的静”的话,那么,是否在这更深的静中就越能让人触发出创作诗歌的情思?但是,我们毕竟要追问,徐志摩诗中说的究竟是哪一座山的山中?1931年4月1日徐志摩写《山中》一诗时究竟又是谁住在山中?依据客观的资料显示,《山中》一诗讲的是北平的香山,而当时住在山中的人正是在香山山中疗养的林徽因。徐志摩在1931年7月7日所写的《你去》一诗连同这首诗一起寄给林徽因的信正坐实了这一点(注四),而林徽因在同一年6月所写的《山中一个夏夜》同样强烈地说明了这一点。我推断,也许正因为徐志摩《山中》一诗可能写得有一点“着”,诗中的时、地、人都几乎让人容易猜得出来,所以,林徽因的《山中一个夏夜》虽然已写成,但不敢于当时马上发表,大概是怕别人误解他们用诗歌的方式谈他们那种高来高去的爱情,所以一直压着,直到两年后的1933年6月才刊登。事实上,林徽因最早用“尺棰”笔名发表于1931年4月《诗刊》第二期的两首诗,其中的《谁爱这不息的变幻》一诗诗末正注明“香山 四月十二日”,与徐志摩《山中》一诗之创作相隔只有十一天而已。林徽因在同年五月所写的《激昂》与《一首桃花》这两首诗,也明确地注明“五月香山”与“二十年五月香山”,甚至林徽因在1932年农历七月半中元节所写的“悼亡诗”- 《莲灯》也清楚地注明“二十一年七月半香山”。我确信,林徽因于1931年第一阶段所写的九首诗全都是在北平香山养病时所写的。这样一来,我们可以完全确定的是,徐志摩《山中》一诗中所说的“你”正是林徽因无疑,而《山中》的“山”当然就是北平的香山。

确定了以上两点后,让我们再来看看徐志摩《山中》一诗的真正要表达的深层意旨。首先,我们来看诗中的这个“静”字,依英国浪漫派开山祖师诗人华兹华斯在《抒情歌谣集》第二版《序言》中的说法,他认为一切好诗都是“强烈感情的自然流露”(The spontaneous overflow of powerful feelings)并且,这些好诗都是“导源于宁静中回忆所得来的情思。”(It takes its origin from emotion recollectied in tranquility. )徐志摩《山中》一诗中所指的“静”字正是华兹华斯所说的tranquility。是不是浪漫派诗人在创作诗歌时必须进入到当前的一片静中?是不是当人进入当前的一片静中便能通过回忆让心灵的想象力将自然的景致消融铸炼成主客合一的情思?假如是这样的话,那么,《山中》一诗首先揭橥出“静”以及“更深的静”,似乎正是提醒并且邀请在“山中”静养的林徽因:“你应该进入这一片静中了”,换一句话来说就是,“你应该开始创作诗歌了。”徐志摩《山中》一诗的深层意旨除了这一点外,另外的一点深层意旨是,在当前的一片静中,那渴望攀附着月色,去吹醒熟睡如醉的群松,要去山中浮动,要吹下一针新碧的那一阵清风,它的真正用意是什么?也就是说,那要化作一阵清风的徐志摩,难道仅仅只是如诗中所说的那样,要让那一针新碧的松叶跌落在林徽因的窗前,如叹息般轻柔,唯恐惊醒她吗?细心的读者肯定已读出诗歌主述人深藏于内心的刻骨思念以及其中无限的怜惜与爱意。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看出,徐志摩这一首透过自然的景象与意象之描述的浪漫派抒情诗歌《山中》一诗,它所隐含着的深层意旨不外就是以下两点:一、创作诗歌,二、落实爱情。这两点不正好就是1921年四、五月间他们在剑桥拜伦潭前指水为誓的盟约中的两点誓言吗?(注五)1931年4月1日徐志摩写这首诗的真正用意是不是就正好是用这两点誓言再次提醒林徽因?徐志摩《山中》一诗发表在1931年四月三十日《诗刊》上,在同一个刊物上,林徽因初试啼声也发表了两首现代诗,《那一晚》是其中的一首。在这首诗里,林徽因针对他们当年的两点誓言,她如此回应说:“那一天我希望要走到了顶层,/蜜一般酿出那记忆的滋润。/那一天我要跨上带羽翼的箭,/望着你花园里射一个满弦。/那一天你要听到鸟般的歌唱,/那便是我静侯着你的赞赏。/那一天你要看到凌乱的花影,/那便是我私闯入当年的边境!”意义可说明白不过,我答应过的从事浪漫派“诗歌创作”,我一定会戮力以赴,至于“落实爱情”这一点,很抱歉,我已不是当年十六、七岁的林徽因了,我能做到的只能是“私闯入当年的边境”而已。也就是说,我不会再往前跨进一步的。这等于婉拒了徐志摩向她展示的无限怜惜与爱意,而诗中的“当年的边境”,就极堪玩味!

依照上面的分析,可以见出,1930年秋,徐志摩将在东北沈阳感染了肺结核病的林徽因接回北平疗养恐怕即已开始游说林徽因从事浪漫派新诗创作,林徽因也终于答应了,在翌年的四月己开始发表了她的作品。透过对《那一晚》最后一段的表达,足以清楚窥见,在1930年秋冬至1931年春这段时间里,徐志摩恐怕不止一次旧事重提,所以才有《那一晚》的明确回应。徐志摩《山中》一诗,只不过是透过诗的方式婉转地旧事重提罢了。事实上,徐志摩在1930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写的长诗《爱的灵感》、1931年四月一日的《山中》、七月七日的《你去》以及逝世前一个多月所发表的《云游》,这一系列的诗歌,其实都在剖析他自己对林徽因那永不会改变的爱意。遗憾的是,现实世界里的林徽因是根本无法接受他的深情的。她在1931年九月发表在《新月诗选》中的《深夜里听到乐声》一诗表达得更为明确,她说:“生命早描定她的式样,/太薄弱/是人们的美丽的想象。/除非在梦里有这么一天,/你和我/同来攀动那根希望的弦。”毕竟现实世界就是现实世界,而不会是“梦”,那么,在现实世界里根本就不会出现“有这么一天”岂非明确无疑?

林徽因这一坚决的心意直至徐志摩在1931年11月19日飞机意外遇难后两个半月仍未曾动摇过,这可以从她在1932年正月一日寄给胡适之先生的信里窥见,她说:“这几天思念他得很,但是他如果活着,恐怕我待他仍不能改的。事实上太不可能。也许那就是我不够爱他的缘故,也就是我爱我现在的家在一切之上的确证。志摩也承认过这话。”“爱他”,但“不够爱他”,也就是说,她对徐志摩的感情再也无法回到1921年他们在英国初恋时那种无间的灵质程度,她爱她的家在这一切之上!但是,1932年夏天,当林徽因写出《别丢掉》一诗后,她重新面对了徐志摩的诚挚真情,她发现自己内心深处原来也从没有改变过一直深深地爱着徐志摩,只是在现实世界里的她一直不曾真正去面对过罢了!于是,她感觉孤独、内疚、自责、伤心与绝望,这在她中后期的诗歌中重重复复地展现出来。她竟完全不能接受怎么好好的一个生龙活虎的人竟然自此便从她所生活着的现实世界里永远地消失掉。正因为徐志摩是为了出席她在协和小礼堂关于中国古建筑的公开演讲,所以才不幸意外遇难,这让她更内疚自责,甚至认为导致徐志摩一生悲剧结局正是她一手造成的。因此,从徐志摩去世后,她根本就已失去了诗歌创作的意愿,直到她重新定位她的诗歌以回忆徐志摩的种种为主轴,才又真正寻找回已失去的一切,这个诗歌的基调于1933年年岁终她写出《忆》一诗而彻底确立,并且也是林徽因诗歌从前期进入中期的一个重要分界点。

林徽因《山中》一诗正是在这个相同的基调下完成。诗里的深层意义是怀想远逝的人,这个人就是五年前去世的徐志摩!全诗通过“秋天”去凸显“夏天”,事实上,诗中的“夏天”讲的是1931年夏天。林徽因之所以会成为诗人,正是徐志摩的不断邀约(1930年冬天与1931年春天),以及1931年夏天徐志摩衷诚的启迪、鼓励与挚爱的关系。林徽因在1932年农历新年寄给胡适之先生的信里便充分地证明这一点,她说:“想到志摩今夏的inspiring friendship and love 对于我,我难过极了。”“秋天”之所以会让林徽因特别感伤,无非就是因为徐志摩逝世于1931年11月19日深秋。她在1933年11月上旬写给沈从文先生的信上说:“十一月的日子我最消化不了,听听风知道枫叶又凋零得不堪,只想哭。”当然,假如徐志摩不是在1931年深秋意外死亡的话,秋天,也只不过就像林徽因《时间》一诗所说的“人间的季候永远在转变”中的四季之一罢了,何来如此多的感伤?1936年秋天,林徽因在写她的《山中》一诗时,徐志摩已离她远逝整整五年了。那一个对她的文学生命产生极大变化的1931年夏天,毕竟早已成为她惆怅的记忆,现在能做的只不过是“渺小的追一点子想念”而已。至于《山中》这一首诗最为奥妙之处则在于全诗通过两层对比,再经由想象力与记忆,跨越时间与空间逼向最深的诗意。这两层对比,首先是秋天与夏天的对比,然后是“一个人孤独”与“当时黄月下共坐天真的青年人”的对比。而所谓的最深的诗意,就是诗中寄意最深之处-“当时黄月下共坐天真青年人情话,相信/那三两句长短,星子般仍挂秋风里不变。”“当时黄月下”指的是1921年在英国的四、五月春天,“那三两句短长”的“情话”除了是“我爱你,爱你”之外,还可能是什么?全诗最终要表达的正是一切都可以改变,但是,当初对爱情的誓言仍像星星般明亮悬挂在秋风里不变。自徐志摩逝世后,她首度如此坚定地将内心深处的话说出来!1932年正月一日林徽因给胡适之先生的信上仍说“不够爱他”,但是,到了1932年夏天写《别丢掉》时已然转变,“你问黑夜要回/那一句话-你仍得相信/山谷中留着/有那回音!”发展到1933年年岁终所写的《忆》就更清楚说出:“是你在笑,仰脸望,/多少勇敢话那天,你我/全说了,-像张风筝/向蓝穹,凭一线力量。”“那天”究竟是哪一天?在哪里?什么时候?“勇敢话”又是什么意思?你我两个人全都说了些什么“勇敢话”?这岂不是仍像《别丢掉》中的“回音”与“徽音”修辞学的“双关”同样模糊?但是,到了1936年秋天所写的《山中》一诗可说是明白不过地承认他们当时共坐黄月下确曾彼此许下誓言。这在年青时共许下的誓言将永不会改变,这便是林徽因在1932年夏天真正面对了徐志摩对她的诚挚爱情之后,步步发展到1936年秋天,她自己重新面对自己对徐志摩的感情原来也同样诚挚深刻,《山中》一诗诗末的那两个诗行正是发自她内心的肺腑之言,她自信她并没有愧对真情!

五、

假如创作浪漫派诗歌与落实跟林徽因的爱情是诗人徐志摩短短三十五年所追寻的人生之梦的话,那么,他在1931年11月19日飞机意外逝世,可说是带着永不能实现的梦而抱恨以终的。从1921年10月林徽因自英返国起,一直到1931年11月19日止,在感情的世界里,徐志摩只算是一个失败者、一个受伤者,他在1928年3月所写的《我不知道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与同年的11月所写的《再别康桥》,都或显或隐地指责林徽因欺骗了她的感情而让他痛不欲生。假如我在《徐志摩〈再别康桥〉试释》一文中的分析所指出徐林二人在英国剑桥拜伦潭前的誓言与梦想为:一、创作诗歌,二、落实爱情这两点是确然无疑的话,那么,从创作诗歌这一面言,他们都实践了他们的誓言、实现了他们的梦想。但是,从落实爱情这一面言,他们在英国的初恋故事最后却是以悲剧告终。当然,这并不完全因为任何“误会”而导致他们分手的,事实上,他们的爱情最终不能落实,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徐志摩在认识林徽因之前早已结婚生子这一历史事实!即使徐志摩已跟张幼仪离了婚,假如林徽因最后真的嫁了徐志摩,却也无法改变林徽因成为徐的“继室”这一事实。悲伤的正是,林徽因的生母正是“继室”的身份,并且一直跟林徽因的三娘与弟妹们都处不来!这些都是徐林诗作中所提到的“累赘”。(注六)要与这些“历史的累赘”切割,年青的林徽因只能选择离开徐志摩,这就是徐志摩为什么会在感情世界成为一个失败者、一个受伤者的主要原因。

假如我们从纯情的角度去探究,徐志摩《山中》一诗可说是仍秉承着他对林徽因在英国初恋时不渝的挚爱而发为诗歌的,并且,一直到他逝世前一个多月所发表的《云游》一诗,都可说始终未曾改变过,这真是至死不渝的真情!相对去看,林徽因就似乎有一点“绝情”的味道了。然而,这仅仅是表面如此而已!林徽因要等到徐志摩去世整整半年多后,她才真正严肃地面对自己对徐志摩的感情,如上一节所述,当她写出《别丢掉》一诗,她深切地知悉,自己并不能忘情于当初与徐志摩的初恋!1933年她写出《忆》一诗,除了将自己的诗歌基调确定为通过记忆去思念徐志摩外,她比《别丢掉》诗中“你仍得相信/山谷中留着/有那回音!”更进而表达了当年他们在英国确然无疑地是两情相悦的-“是你在笑,仰脸望,/多少勇敢话,那天,你我/全说了”。到了1936年秋天写《山中》一诗时,林徽因已非常自信地认为当初她对徐志摩的爱,决不因时间的推移、季节的转变而会有任何改变的,她说:“当时黄月下共坐天真的青年人情话,相信/那三两句长短,星子般仍挂秋风里不变。”同样是秋天,林徽因在徐志摩逝世十六年后写出了《给秋天》一诗,这真是一首悲伤恋曲!在这首诗中,“秋天”已成为了徐志摩的的代称(注七),林徽因在诗中坦白承认自己与“秋天”相恋,并且她说自己“可是我爱得多么疯狂”,这种与逝去整整十六年的人之畸恋,除了在诗歌的想象世界中有其真实意义外,我想,诗歌主述人想要表达的无非就是:“我一直深深地、疯狂地爱着你,我从来也未曾改变过!”这首“恋曲1947”,读之让人无限悲伤!林徽因常常在当前的一片静中,通过回忆、想象,进入到一个纯然的诗歌世界中,在她的诗歌世界中,与她觌面相遇的似乎就仅仅只有一个人,那一个人就是徐志摩!20世纪70年代的美国抒情歌手Jim Croce在他的名曲I'll Have to Say I Love You in a Song 里说:“Cause every time I try to tell you the words just came out wrong. So I have to say I love you in a song.”我想,1931年11月19日之后,林徽因已经不可能告诉徐志摩她内心深处要说的话,她只能在诗歌里告诉他,她仍深深地爱着他!(注八)

我常想,假如徐志摩在1922年年底从英国返国能成功地说服林徽因一起到英国剑桥大学进修的话,那么,中国的浪漫派诗歌肯定会有一完全不同的风貌。我也常这样想,假如徐志摩与林徽因他们于1921年四、五月春天在英国所许下的两点誓言-一、创作诗歌,二、落实爱情-能如实地充分实现的话,那么,徐志摩会写得出像《偶然》、《我不知道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再别康桥》、《山中》、《云游》等深刻感人的好诗吗?我也曾经这样设想过,假如1931年11月19日徐志摩并没有发生飞机意外而还好好地活着的话,那么,从林徽因前期的九首诗所展现的风格去看,她会写得出像她中期的《记忆》、《无题》、《藤花前》以及后期的《给秋天》、《展缓》等这么深刻感人的好诗吗?当然,我的设想完全只是一个假然性的问题,根本就不可能会有真正的答案的。可是,常让我异常困惑的是,为什么真正的诗人,尤其是中国的诗人都擅长写失意、孤独、悲伤、甚至绝望?是不是一个真正的诗人必须亲自经历过几许不幸的伤心事,他或她才可能从所谓的世俗的欢乐人生中走出来去歌咏人生的残缺?假如我们认为,人生在世,不管自觉或不自觉,都是以追求幸福(不管幸福如何定义)作为人存在的终极价值的话,那么,在中国的真正的诗人真是何其的不幸!从屈原算起,下递汉末的曹子建、东晋的陶渊明、唐代的李太白、杜工部、李义山、五代的李后主、以至宋代的苏东坡、秦少游、晏小山、李清照等,他们之中有哪一个算得上拥有幸福的人生?现代中国浪漫派的徐志摩与林徽因又何尝例外?假如我们从中国文学把以上那些诗人的作品抽离出来,那么,中国文学即使不一定因此而变得贫乏,但难道不大为失色吗?他们似乎都一直被认为是中国文学之光、中华民族之幸。然而,吊诡的是,中国文学之光、中华民族之幸难道不就是建筑在他们的不幸的人生之上吗?假如是这样的话,那么,作为一个追求幸福的诗人来说,当他或她去面对自己的不幸的人生,是不是就特别容易兴起“人生如梦”的哀叹?是不是诗人的真实生命本身就是跟常人相异而特别容易脱离现实去编织梦与歌?但是,一个在现实上看上去似乎是活得非常幸福的人,假如他或她活到了无梦也无歌的地步,试想想这样所谓的幸福的人生究竟又有什么真实的意义可言?徐志摩在他的名诗《再别康桥》中表达了他要“撑一支长篙,向青草更青处漫溯”去“寻梦”- 寻那个“彩虹似的梦”,他曾再寻到过吗?1928年3月当徐志摩获悉林徽因即将与梁思成在加拿大结婚这一消息,他写下了《我不知道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这一首异常悲伤的诗,在这首诗里,他一直重复着“我是在梦中”,是不是这意味着他不愿意从梦中醒过来?这个彩虹似的梦,当他在1928年初秋重访剑桥拜伦潭时,它早已被揉碎在浮藻间且沉淀在拜伦潭潭底,尽管它依然像彩虹似的绚丽迷人。徐志摩仍想“寻梦”,让这个梦充尽地实现,但是,在他逝世五年后,也就是1936年秋天,林徽因在她最好的一首秋诗《红叶里的信念》已明确地说出,徐志摩“寻觅从未曾寻着的梦”,也就是说,这个彩虹似的梦,徐志摩毕竟再也未曾寻获过!记得郭象在注解《庄子•大宗师》“真人不梦”中说过“至人无梦”,是不是这样的一个“至人”就跟庄子在《齐物论》中所说的“旦暮遇之”的“圣人”完全一致的呢?假如是的话,那么,一个能深切洞悉“丘与女皆梦也,予谓女梦亦梦也”(女,同汝,“你”的意思)的人,是否就是一位能经由不自觉臻至自觉、进而经由自觉臻至超自觉的人?这样的一个人,是否就是能实践地彻悟“大梦即大觉”的圣人、神人、真人、至人?由道家庄子所揭示的此一人生境界去对照上述的中国诗人所言的“人生如梦”,恐怕他们仍停留在不自觉与自觉之间而已!这些诗人中,也许徐志摩可算是最为“痴傻”的一位,他不但不愿意承认梦早已破碎这一客观事实,而且心甘情愿地永远活在“梦中”!事实上,林徽因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试想想,在真实的世界里,谁又会去跟一个逝世了十六年的人相恋?这难道不是另一种“痴傻”吗?以此去跟庄子所说的真人、至人相比,相去又奚啻霄壤?可是,我们毕竟要问,在这具体的有情现实世界里,真正存在着这样的一位真人、至人吗?假如是的话,那么,那又会是谁?

廖钟庆写于瑞典,时维2010年4月1日诗人林徽因女士逝世纪念日

注释:

注一:参读Samuel T. Coleridge的Biographia Literaria一书,里面对Imagination有非常深入的探讨。又参阅Literary Criticism: A Short  History,by William K. Wimsatt Jr. and Cleanth Brooks,Univ. of Chicago 1983(原著写成于1957年),Part III,Chapter 18, Imagination:Wordsworth and Coleridge.

注二:请参阅梁从诫先生《悠忽人间四月天 – 回忆我的母亲林徽因》一文,《林徽音文集》,台北市天下远见出版,2000,第一版。

注三:可参读Algernon Charles Swinburne的Poems and Ballads诗集中的Laus Veneris 一诗,以下节选最前的三小节:

Asleep or waking is it? for her neck,   
Kissed over close, wears yet a purple speck
Wherein the pained blood falters and goes out;
Soft, and stung softly — fairer for a fleck.

But though my lips shut sucking on the place,
There is no vein at work upon her face;
Her eyelids are so peaceable, no doubt
Deep sleep has warmed her blood through all its ways.

Lo, this is she that was the world's delight;
The old grey years were parcels of her might;
The strewings of the ways wherein she trod
Were the twain seasons of the day and night.
  
注四:《徐志摩致林徽音》,见《林徽音文集•附录》,台北市天下远见出版,2000,pp.355-358。

注五:请参阅拙文《徐志摩〈再别康桥〉试释》一文第二节。

注六:参读徐志摩诗《火车擒住轨》、《爱的灵感》与林徽因诗《前后》。

注七:请参阅拙文《谈林徽因的〈秋天,这秋天〉与〈给秋天〉二诗》第四节。

注八:《小脚与西服》一书记述了文学史上珍贵的一段往事,张幼仪说:
“我一九四七年的时候见过林徽音一次。当时我到北平参加一场婚礼,有个朋友过来跟我说,林徽音住在医院,不久以前才因为肺结核动了一次大手术,可能不久于人世,连她丈夫都从他任教的耶鲁大学被召回。我心里虽然嘀咕着林徽音干嘛要见我,可是我还是跟着阿欢和孙子去了(“阿欢”是徐志摩的长子)。见面的时候,她虚弱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望着我们,头转到这边,又转到那边。她也仔细地瞧了瞧我,我不晓得她想看什么,也许是看我人长得丑又不会笑。
后来林徽音一直到一九五四年才死于肺结核。(应该是一九五五年!)她当初之所以想见我,是因为她爱徐志摩,想看看他的孩子。尽管她嫁给了梁思成,她还是爱着徐志摩。”张邦梅著,谭家瑜译,智库文化出版,1996年,台北,P.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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