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憨豆

“憨豆”在全球家喻户晓。然而，牛津大学高才生、电机工程博士、抑郁症、紧合的书……人们不会想到，这些与搞怪、诙谐相去甚远的标签，都可以拿来形容憨豆的扮演者艾特金森。现在，艾特金森说自己太老了，不再演憨豆了。

“憨豆”扮演者、英国喜剧演员罗温·艾特金森。图为2004年，艾特金森在BBC的一间工作室，为某喜剧作品拍摄照片。

文_ 邱越

在非洲的某个村落，有四间茅屋，其中三间空无一人，剩下那间却塞进了几乎整个村子的男女老少。大家都望着一台小小的黑白电视机，屏幕上放映的，正是英国BBC电视台的招牌幽默剧：《憨豆先生》。

这是美国《洛杉矶时报》今年10月的一篇报道节选，描述这部来自英国的幽默剧的世界影响力。

在全球超过200个国家和地区，“憨豆”这个名字家喻户晓：额头上的抬头纹，加上高高扬起的两条浓眉，像数个“M”纵队排列；一对滴溜溜的圆眼，鼓得比太阳还大；高得突兀的大鼻子下，是长得像百米跑道的人中和短得像《狮子王》犀鸟沙祖那样的下巴。

这副标志性的尊容，已经足够惹人发笑。

憨豆的官方介绍赋予了他更多：“有一点笨拙，有一点幼稚，有一点死脑筋，有一点腼腆，最重要的一点：有一点短路。”自从1990年，他啪地一声掉到伦敦圣保罗大教堂门前大街上，这个“落进成年人体内的小孩”，没说几句台词，仅凭肢体语言和面部表情，20余年来制造了数不清的笑料。

汇聚大牌明星的《憨豆特工2》，从今年9月16日起在美国等地上映。憨豆的扮演者罗温·艾特金森在其中担任主角，影片讲述了一个詹姆斯·邦德的拙劣模仿者，试图阻止一批刺客刺杀中国总理的故事。

事实上，这部电影与“憨豆”并无关联，不过是中文译者为投观众所好，找的一个噱头。而艾特金森最近一次演憨豆，是2007年的《憨豆先生的假期》，当时就有消息称，艾特金森不会再扮演憨豆。

令憨豆迷颇觉伤感的是，今年9月，现年56岁的艾特金森，在澳大利亚接受媒体采访时明确表示将不再出演憨豆。他说，憨豆应该是个25-45岁的男人，而“我太老了，不再那么有资格扮演他了”。

1985年，30岁的罗温·艾特金森。

牛津高才生

在百度贴吧，憨豆被称为“豆哥”，不时被拿出来和中国笑星PK，“挺豆派”放言：“周星驰长相就不如憨豆幽默，你看周星驰一眼会笑吗？”

英国媒体称，憨豆有张“橡胶做的脸”，意指其面部表情丰富到爆；艾特金森表示：“人们最想从我身上得到的，就是一张很二的脸。”

行为也有点“二”。打包行李，箱子塞不下了，他严格遵守物品减半原则，牙膏、牙刷掰成两半，裤子咔嚓剪成两截，鞋扔掉一只，留下一只；坐云霄飞车，别人在尖叫，他在打鼾，到终点了叫醒他，他却吓了一大跳……

正因如此，艾特金森也被誉为继默片时代查理·卓别林后，世界上最伟大的喜剧大师。现实生活中的他，个性、智商却都与屏幕上那个憨豆相去甚远。这位摩羯座男士，自称是个“安静、乏味的人”，自我要求严苛，甚至一度被英国媒体爆出患上抑郁症（后被法院判定为假新闻），而其最高学位是牛津大学电机工程博士。

1955年1月6日，罗恩·圣巴斯蒂安·艾特金森生于英国纽卡斯尔市达勒姆郡康赛特镇，父母经营一家400英亩农场，算是中产之家。他是家里最小的儿子，还有两个哥哥，其中一个是经济学家和前英国独立党领导人。在达勒姆唱诗班学校念书时，他和英国前首相托尼·布莱尔是校友，并小后者两岁。

由于滑稽的长相及口吃的毛病，他常受同学欺负，但也能轻易逗人发笑。

艾特金森对精密机械很感兴趣，上大学后，他先在纽卡斯尔大学学习电气工程，后来去了牛津大学女王学院深造，并取得电机工程学博士学位。在他严谨的工科头脑里，欢乐的喜剧细胞常常活蹦乱跳，儿时爱在众人面前搞怪表演的天性，令其加入了牛津戏剧协会、讽刺剧社和试验剧场俱乐部。

有一天，艾特金森的几个同学正彩排一个小节目，准备在牛津剧场上演，他们希望能拉他入伙。那天晚上，艾特金森对着镜子，仔细打量着自己。他一会儿把整张脸撑开，一会儿又把五官挤作一团，忽然得到灵感。他暗暗记下自己搞笑的表情，以便能在表演时发挥出来。

结果，在剧场里，他没有任何台词，完全靠肢体语言和面部表情，获得了观众的掌声。也就是在牛津讽刺剧社一次排练中，他结识了剧作家理查德·克提斯。后来在一次编剧会议上，罗恩没怎么发言，大家正准备交剧本，他问自己能否只表演。据克提斯回忆，他当时表演了两个小品，都“非常不同反响”。从此，两人开始长达几十年的合作。

1979年，艾特金森出演了英国独立电视台的情景喜剧《非九点档新闻》以及《罐装的笑声》。在后者中，有这样一幕场景：在闹钟的轰炸下，他挣扎着起床，为了驱赶自己浓烈的睡意，对着镜子装模作样说道：“设想一下，今天是你生命中的最后一天……”然后在修理胡子时，刮完下巴，又顺道刮起鼻子、眉毛，看到这里，场外观众已经笑得喘不过气了。

凭借这一年的表演，艾特金森赢得了英国学院奖以及1980年的“BBC年度名人”，在电视界崭露头角。

1983年，他担纲另一部情景喜剧《黑爵士》的主角。剧本由克提斯与他联合撰写，时代背景从都铎王朝跨越到第一次世界大战，贯穿英国历史四个时期。在《憨豆先生》里，艾特金森几乎在出演哑剧，《黑爵士》里的他却滔滔不绝讲个不停。这个胆小怯懦、诡计多端、能言善辩的角色，整天在夹缝里求生存，损话层出不穷：

“我穷得像只教堂里的老鼠，欠了一屁股巨额税单，老婆刚和另一只老鼠私奔了，还卷走了所有的奶酪！”

“你们的服务可能和断头台上的理发店提供的一样有用！”

“你的脑子就像隐士的通讯录一样空！”

……

《黑爵士》之后，艾特金森迎来了令他真正名声大噪的《憨豆先生》。

正如艾特金森的密友Stephen Fry所说，“好像是上帝多出个‘喜剧才华’的罐头，便开了个玩笑，把它给了一名令人讨厌、戴帽穿厚夹克的北方理科生。”

憨豆的各种搞怪表情，令人忍俊不禁。

当代卓别林

一辆迷你黄色小汽车，一只棕色的泰迪熊布娃娃，一间装饰简单的公寓，连同伦敦的大小街道，构成了《憨豆先生》的喜剧框架。米色西服、红领带、偏分头、斗鸡眼，亦成为憨豆的标志性特征。

当艾特金森还在牛津大学念书时，就已经酝酿出憨豆这一角色：一个普通的英国家伙，保守的中产打扮，却暗藏坏水，童心未泯。

表面上看，憨豆像个英国绅士，但实际上，他却常搞些小男孩的恶作剧。比如见到圣诞老人的胡子，总要上去揪一把；在医院排号候诊，看身旁坐着全身打满石膏的病号，他故意在其面前摇头晃脑，扭动手腕，二郎腿姿势换来换去。

同时，憨豆的内心也像孩童一样，完全以自我为中心。他和女朋友去看电影，在自己衣服里藏饮料；寄信没邮票，他把别人信封上的邮票揭下来；平安夜小孩在他门前唱歌，快唱完时，他端了盒巧克力过去，砰一声把门关了；老教授用鹅毛笔写字，他在旁边突然大叫……难怪艾特金森也说：“我不会觉得跟憨豆待在一起是什么令人高兴的事。他古灵精怪，也很自私。”

但是，憨豆的孩子气，却有着异乎寻常的吸引力。参加数学考试，看到同桌装模作样掏出一支笔，他会气嘟嘟地从口袋里掏出20支；看到旁人美滋滋地吃面包，他为了不示弱，现场制作鲜鱼三明治。他用充满童心的愤怒，对他人实施恶作剧式的报复。他不按常理出牌，早已脱离了日常成人的习惯思维。

“在虚构的情境里，像憨豆一样，做平常生活中从不敢做的事，是很好玩的。”艾特金森自己对憨豆有一番剖析：他对社会怎么运行简直一无所知，笑点在于，他对问题独特又荒诞的处理方式，还有他在解决它们时，完全不考虑其他人的反应。

从1990年元旦开始，《憨豆先生》以半小时剧集的形式，在泰晤士电视台播出第一集，1995年10月31播出大结局，共14集。该片播出后，获得英国电影和电视艺术奖、艾美奖、蒙特勒艺术节金玫瑰奖等多项殊荣，并成为1990年代收视率最高的电视节目，仅在英国便拥有1850万拥趸。

外界将艾特金森和美国默片时代的“冷面笑匠”巴斯特·基顿、喜剧大师查理·卓别林相提并论，甚至称他为“当代卓别林”。而艾特金森本人也非常欣赏卓别林：“我觉得他的电影，有趣到像一箭射到颈子上，发现上面粘着张汽油账单。”

和《摩登时代》、《城市之光》里头顶大礼帽、脚蹬尖头鞋、留一撇小胡子的卓别林相比，憨豆和他的共同点在于，将肢体动作和面部表情营造的喜剧效果，发挥到最大。

他极少说话，仅有的几句台词，从喉咙里含混不清地咕哝出来，低沉的声调，很像一个呆瓜，但却往往制造出意想不到的效果。

一本紧合的书

事实上，在1990年与前BBC化妆师Sunetra结婚后，除了拍戏，艾特金森平时就喜欢待在乡下的别墅里，开着汽车，围着网球场的木桩绕圈。

“他更多把自己当成是一个归隐田园的乡下绅士，而非着名的国际影星。”在《非九点档新闻》中，与艾特金森合作的电视制作人约翰·劳埃德表示：“他当然不是一个工作狂，也不想被演艺事业所烦恼，但那是他能赚钱买豪车的唯一方式。”

没错，如果要问艾特金森什么对他最重要，除了家庭，绝对是赛车，而非什么演艺事业。好友斯蒂芬·弗莱就曾说过：“在罗恩的生活中，从没盘算过自己演艺事业的生意。”

有一则轶事，可以解释艾特金森对收集豪车的狂热。多年前，他饰演一个间谍，要和一名美丽的女士坠入爱河。导演劳埃德回忆：“我需要捕捉到罗恩心灵瞬间融化的感觉，但我们捉不到。所以我告诉他，想想他老婆，想象他正深情地凝视她的双眼，但仍然不起作用。”

“然后，在现场的Sunetra说我讲的都是废话。罗恩应该想象，他眼前有辆新款的阿斯顿·马丁。你相信吗，他做到了，我们获得了想要的效果。”

被媒体描述为缺乏野心、安静乏味的艾特金森，对赛车却如痴如狂，不但为英国着名汽车杂志《CAR》撰写文章，还爱好收集豪车，并亲自上演“速度与激情”，但也常常闯祸。今年8月，他在英国东部村庄西哈登驾驶最高时速可达到368公里的迈凯轮F1赛车，失控撞上路灯，汽车报废，肩部受轻伤。

这已经不是他头一回置身险境了。1999年10月，他也是开着这辆迈凯轮，在兰开夏郡与一辆汽车发生追尾，对方是一辆静止不动、售价300英镑的MINI－METRO。

媒体评论，这也许是艾特金森唯一像娱乐圈人士的地方。而艾特金森却表示，“不时吓吓自己很重要”。在《憨豆特工2》里，他尝试从一个九米高的建筑，跳到另一个上面。

前不久，艾特金森参加F1印度国际汽车大奖赛，在看到Lewis Hamilton和法拉利车队的菲利普·马萨扭作一团时，他的神情越来越着急，好像是不爽的憨豆。“有一秒钟，他看起来就要脱口而出那个F开头的词了”，《每日镜报》报道称，“艾特金森在看F1时变回了憨豆。”

“人们觉得，因为我在舞台上能令他们笑，我个人也能把他们逗乐。根本不是这样。实际上我是相当安静、乏味的人，碰巧成了演员。”艾特金森说。

这么多年过去，媒体抱怨，艾特金森仍然是那个龟毛、难搞的采访对象，对自己的私生活“守卫森严”，他拒绝透露自己小孩的任何事。

有一次，他甚至因为新西兰记者迈克尔·拉姆问了句：“我听说你有件事很出名，就是第一个下的士，最后一个到酒吧”（英国人去酒吧，一般是由开始点酒的人埋单），他马上取消了当天剩余的所有采访，以示抗议。

“艾特金森就像一本紧紧合上的书。”英国《独立报》如是评论，并怀疑他是否真的适合做演员。

憨豆大事记

1990年1月1日，《憨豆先生》（Mr. Bean）第一集在英国首播。第一辑共13集，结局则于1995年10月31日播出。罗温·艾特金森担当主角，并建立了其形象。

艾特金森既能演又能编，1994年他与老搭档罗宾·德里斯科创作了《憨豆日记》一书，开启了憨豆先生的又一艺术表现形式—图书系列，深受世界各地老少憨豆迷喜爱。

1997年，电影版《憨豆先生》推出，在全球取得了2.4亿美元的不俗票房。

2003年，电影《憨豆特工》上映。这部电影主角的名字叫Johnny English，而不是Mr.Bean。内地电影商为了增加票房，以“憨豆特工”这四个字作为中文译名。

2007年，又一部憨豆先生新电影在英国上映，名为《憨豆先生的假期》。依然由罗温·艾特金森饰演，讲述憨豆先生在一次抽奖中“意外”中大奖，获得到法国南部度假的机会。

2011年9月，《憨豆特工续集》上映。艾特金森重回《憨豆特工》系列，继续扮演英勇无畏的特工。与此同时，他对媒体宣布将不再演憨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