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烧有什么症状:禅宗公案:480位禅宗大德悟道因缘之四(40位)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28 18:13:58
121.灵隐清耸禅师悟道因缘

123.永明道潜禅师悟道因缘

124.报慈文遂禅师悟道因缘

125.报思玄则禅师悟道因缘

126.智者全肯禅师悟道因缘

127.瑞鹿遇安禅师悟道因缘

128.兴教洪寿禅师悟道因缘

129.兴化存奖禅师悟道因缘

130.涿州纸衣和尚悟道因缘

121.灵隐清耸禅师悟道因缘

  杭州灵隐清耸禅师,清凉文益禅师之法嗣,福州福清县人。

  初参法眼(清凉文益),法眼禅师便指着窗外潇潇雨滴,谓清耸禅师道:“滴滴落在上座眼里。”

  清耸禅师不明其旨。

  后因诵读《华严经》,忽然感悟,始深信“滴滴落在眼里”,果然真实不虚。

  清耸禅师于是便把自己的证悟告诉了法眼禅师,法眼禅师悉予以印可。

  清耸禅师悟道后,即回明州四明山卓庵开法。当地节度使钱亿对清耸禅师甚为仰慕,并执事师之礼。清耸禅师后来又应忠懿王之请,于临安开法。最后又迁居杭州灵隐寺,署了悟禅师。

  如果说“滴滴落在眼里”是当年清耸禅师的悟处,那么,他此后的开法示众,亦从此中流出,未曾片刻离开这个。请看他的一则上堂法语:

  “十方诸佛常在汝前,还见么?若言见,将心见,将眼见?所以道一切法不生,一切法不灭。若能如是解,诸佛常现前。”又曰:“见色便见心,且唤甚么作心?山河大地,万象森罗,青黄赤白,男女等相,是心不是心?若是心,为甚么却成物象去?若不是心,又道见色便见心?还会么?只为迷此而成颠倒,种种不同,于无同异中强生同异。且如今直下承当,顿豁本心,皎然无一物可作见闻。若离心别求解脱者,古人唤作迷波讨源,卒难晓悟。”

  有僧问:“如何是摩诃般若?”清耸禅师道:“雪落茫茫。”僧无语。清耸禅师便问:“会么?”僧曰:“不会。”清耸禅师于是示偈云:

    “摩诃般若,非取非舍。

     若人不会,风寒雪下。”

  “见色即见心”,在禅林中,是一个颇为流行的话头,不仅清耸禅师常常提举,其他很多禅师亦经常以此来导引学人。若能豁破此语,学道之能事毕矣!

  

122.百丈道恒禅师悟道因缘

  洪州百丈道恒(又作道常)禅师,清凉文益禅师之法嗣,初于百丈山依照明禅师落发出家。后参法眼(清凉文益),成为其入室弟子。

  一日,道恒禅师向法眼禅师请益外道问佛之公案。

  该公案是这样的--

  世尊因外道问:“不问有言,不问无言。”世尊良久。外道赞曰:“世尊大慈大悲,开我迷云,令我得入。”乃作礼而去。阿难白佛:“外道得何道理,称赞而去?”世尊曰:“如世良马,见鞭影而行。”

  这则公案非常有名,历史上有不少禅者因为专门参究此公案而悟明心性。

  道恒禅师对这则公案也很感兴趣,并生起大的疑情,所以他便向法眼禅师请教。当他述说此公案,提到“不问有言,不问无言”这一句时,法眼禅师忽然大声喝道:“住!住!汝拟向世尊良久处会那(耶)?”

  [不少参禅者都从“世尊良久”处拟著。想毕道恒禅师当时亦有此倾向。没有想到,法眼禅师却早已觑破他的肚肠,连连叫打住。接连两个“住!”字和一个反诘,犹如一柄金刚王宝剑,将道恒禅师推向万丈悬崖!]

  道恒禅师终于言下大悟。后住洪州百丈山继承祖席,大开法筵。

  道恒禅师接众时,多有惊人之开示。现举三则--

  1.问:“如何是百丈为人一句?”师曰:“若到诸方,须问过。”乃曰:“实是无事,诸人各各是佛,更有何疑得到这里?古人道,十方同聚会,个个学无为。此是选佛场,心空及第归。且作么生是心空?不是那里闭目冷坐是心空,此正是意识想解。上座要会心空么?但且识心,便见心空。所以道,过去已过去,未来更莫算。兀然无事坐,何曾有人唤。设有人唤,上座应他好,不应他好?若应他,阿谁唤上座。若不应他,又不患聋也。三世体空,且不是木头也。所以古人道,心空得见法王,还见法王么?也只是老病僧。又莫道渠自伐(自夸)好!珍重。”

  2.僧举:“人问玄沙:‘三乘十二分教即不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沙曰:‘三乘十二分教不要。’某甲不会,请师为说。”师(道恒禅师)曰:“汝实不会?”曰:“实不会。”师示偈曰:

     “不要三乘要祖宗,三乘不要与君同。

      君今欲会通宗旨,后夜猿啼在乱峰。”

  3.上堂,众才集,便曰:“吃茶去。”或时众集,便曰:“珍重。”或时众集,便曰:“歇。”后有颂曰:

      “百丈有三诀:吃茶、珍重、歇。

       直下便承当,敢保君未彻。”

  这“吃茶、珍重、歇”五字,被后人视为百丈家风。若细究起来,一部大藏经亦在这五字当中。

 

123.永明道潜禅师悟道因缘

  杭州永明寺道潜禅师,清凉文益禅师之法嗣,俗姓武,蒲津(今山西永济)人。道潜禅师容姿端雅,身长七尺,胸前有黑子七点,状如北斗。时人皆谓其非为常人。成年后,投中条山栖岩大通禅院,从真寂禅师落发出家。道潜禅师持戒精严,讷于言,敏于行。真寂禅师圆寂后,道潜禅师便入雁门,朝五台山,以其戒行清净,多次感文殊菩萨显圣。后游方,居无定所。

  初谒法眼,法眼禅师便问:“子于参请外,看甚么经?”

  道潜禅师道:“《华严经》。”

  法眼禅师问:“总别、同异、成坏六相,是何门摄属?”

  道潜禅师道:“文大《十地品》中。据理则世出世间一切法,皆具六相也。”

  法眼禅师问:“空还具六相也无?”

  道潜禅师一下子被问得懵然无对。

  法眼禅师道:“汝问我,我向汝道。”

  道潜禅师于是便问:“空还具六相也无?”

  法眼禅师道:“空。”

  道潜禅师一听,豁然大悟,踊跃礼谢。

  法眼禅师问:“子作么生会?”

  道潜禅师道:“空。”

  法眼禅师于是点头称是。

  第二天,有一群四众士女入院礼佛。法眼禅师问道潜禅师:“律中道,隔壁闻钗钏声,即名破戒。见睹金银合杂,朱紫骈阗,是破戒?不是破戒?”

  道潜禅师道:“好个入路。”

  法眼禅师于是给他印可,说道:“子向后有五百毳(cui)徒(僧徒),为王侯所重在。”

  道潜禅师悟道后不久,即礼辞法眼,驻锡于衢州古寺,阅读大藏经。

  曾有上堂法语云:“佛法显然,因甚么却不会?诸上座欲会佛法,但问取张三李四。欲会世法,则参取古佛丛林。无事久立。”

  此法语颇有深意,值得玩味。

  后来忠懿王请道潜禅师入王府,为宫中士夫传授菩萨戒,并为他特建大伽蓝,号慧日永明,署号慈化定慧禅师,同时还发给他月俸,以表供养。

  道潜禅师示寂于北宋建隆二年(961)。

 

124.报慈文遂禅师悟道因缘

  金陵报慈文遂禅师,清凉文益禅师之法嗣,俗姓陆,杭州人。乳哺时,随父母迁居安徽宣城,幼而好学,有出世志。后礼池州僧正落发受戒。十六岁开始游方,神教俱学。

  文遂禅师曾经一度研究《首楞俨经》,能够甄别并会通真妄二种缘起,对该经之本末纲要了然于心,并执笔详细疏注,玄义文句,随文科判,无不灿然。写完之后,文遂禅师便前往礼谒法眼禅师(清凉文益)。

  他告诉法眼禅师说,他专门研究《首楞严经》,并认为自己所写的疏注深契经旨。

  法眼禅师听了他的自述,便问道:“椤俨岂不是有八还义?”

  文遂禅师道:“是。”

  法眼禅师道:“明还甚么?”

  文遂禅师道:“明还日轮。”

  法眼禅师又问:“日还甚么?”

  文遂禅师被问得懵然无对。

  [八还义见《首楞严经》卷二,八还,即从八个方面推究、还源事物的生起因缘。大意是,身处堂中,所见之明还日轮,暗还黑月,通还户牖,雍还墙宇,缘还分别,顽虚还空,郁勃还尘,清明还霁。八还的意思是说,一切有为法,均由因缘而起,一一事物皆可推其生因,唯有能现生一切万法的妙明真心本身是找不到生因的,它是法尔如是的,属无为法的范畴。法眼禅师问“日还什么(生起日的因缘是什么)”,文遂禅师懵然无对,这显示文遂禅师尚没有真正明白妙明真心之旨。]

  于是法眼禅师便劝文遂禅师把他所写的注疏烧掉。

  从此以后,文遂禅师对法眼禅师服膺有加,执侍左右,晨昏请益不倦。经过法眼禅师不断的解粘去缚,文遂禅师始得忘文字知解,直探心源。

  文遂禅师悟道后不久即离开法眼,初住吉州(今江西吉安)止观寺。宋乾德二年(964),文遂禅师应南唐李后主(李煜)之邀请,住持金陵长庆寺,此后又相继住持清凉、报慈二大道场,署号雷音觉海大导师。

  文遂禅师之开示,纵夺同时,表遮双用,要在帮助学人解粘去缚,不立一法,不舍一法。现举其法语数则如次:

  1.上堂:“天人群生类,皆承此恩力。威权三界,德被四方;共禀灵光,咸称妙义。十方诸佛常顶戴汝,谁敢是非?及乎向这里,唤作开方便门,对根设教,便有如此如彼,流出无穷。若能依而奉行,有何不可。所以清凉先师道,佛是无事人。且如今觅个无事人也不可得。”

  2.僧问:“巅山岩崖,还有佛法也无?”师曰:“汝唤甚么作巅山岩崖?”

   [那僧问话的落处是,住在深山隐修,还可得佛法否?而文遂禅师的答处则是,隐修处何止是巅山岩崖,一切处皆总是,何必妄生分别。]

  3.僧问:“如何是无异底事?”师曰:“千差万别。”僧再问,师曰:“止!止!不须说,且会取千差万别。”

  [那僧问话显然落在二边,以为千差万别之外,还有一个无异可得。文遂禅师则教他于千差万别处体其无异,归于不二。]

  4.问:“如何是正值一路?”师曰:“远远近近。”曰:“便恁么去时如何?”师曰:“咄哉!,痴人!此是险路。”

  5.问僧:“从甚么处来?”曰:“曹山来。”师曰:“几程到此?”曰:“七程。”师曰:“行却许多山林溪涧,何者是汝自己?”曰:“是。”师曰:“众生颠倒,认物为已。”曰:“如何是学人自己?”师曰:“是。”乃曰:“诸上座,各在此经冬过夏,还有人悟自己也无?山僧与汝证明,令汝真见不被邪魔所惑。”问:“如何是学人自己?”师曰:“好个师僧,眼目甚分明。”

  这最后一酬答,颇有生机,较好地体现了禅宗生杀同时的特色,值得我们好好品味。

 

125 .报思玄则禅师悟道因缘

  金陵报恩院玄则禅师,清凉文益禅师之法嗣,滑州(治所在今河南滑县)卫南人。

  初礼青峰传楚禅师(一本作白兆志圆禅师),便问:“如何是学人自己?”

  青峰禅师道:“丙丁童子来求火。”

  十天干中的丙丁,五行属火。本来是火,更去求火,岂不可笑?禅门中经常用“丙丁童子来求火”一语,专指那些昧却自家宝藏、心外求法的人。有时也称之为“头上安头”、“骑驴觅驴”。

  玄则禅师一听,觉得有道理,便将此语当作宝贝似的,蕴藏于心中,还自以为已经悟了。

  后礼谒法眼(清凉文益)。法眼禅师便问:“甚处来?”

  玄则禅师道:“青峰。”

  法眼禅师又问:“青峰有何言句?”

  玄则禅师于是便把前面与青峰禅师的酬答告诉了法眼禅师。

  法眼禅师问:“上座作么生会(上座如何理会丙丁童子来求火这句话的)?”

  玄则禅师很自信地回答道:“丙丁属火而更求火,如将自己求自己。”

  法眼禅师一听,便哈哈大笑起来:“几放过(几乎放过),元来(原来)错会!”又道:“与么会又争得(象这样理解,又如何能开悟)!”

  玄则禅师遭法眼禅师这样一顿否定,心里非常疑惑,可是又不甘心承认自己的理解是错误的。退下来之后,他左思右想,想得头脑发闷,仍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于是他又谦恭地来到法眼禅师跟前,请求指点。

  玄则禅师道:“某甲只与么,未审和尚如何(关于青峰禅师的那一答语,我就是这样理解的。不知道和尚是如何理会的)?”

  法眼禅师道:“你问我,我与你道。”

  玄则禅师便问:“如何是学人自己?”

  法眼禅师道:“丙丁童子来求火。”

  玄则禅师一听,言下顿悟,豁然知归。从此以后,更不怀疑。

  玄则禅师后住报恩禅院传法化众。

  玄则禅师曾上堂,顾视大众云:“好个话头,只是无人解问得。所以劳他古人三度唤之。诸人即不劳他唤也。此即且从,古人意作么生?还说得么?千佛出世,说不增一丝毫;六道轮回,也不减一丝毫。皎皎地现,无丝头翳碍。古人道,但有纤毫即是尘,且如今物象嶷然地,作么生消遣得?汝若于此消遣不得,便是凡夫境界。然也莫嫌朴实说话,也莫嫌说着祖佛。何以故?见说祖佛,便拟超越去,若恁么会,大没交涉。也须子细详究看。不见他古德究离生死,亦无剃头剪爪工夫?如今看见大难继续。”又云:“诸上座尽有常圆之月,各怀无价之珍。所以月在云中,虽明而不照;智隐惑内,虽真而不通。”

  时有僧问:“如何是诸圣密密处?”师曰:“却须会取自已。”曰:“如何是和尚密密处?”师曰:“待汝会始得”。

  又有僧问:“如何是不迁?”师曰:“江河竞注,日月旋流。”

  此处的“好个话头”、“常圆之月”、“无价之珍”、“密密处”等,均指自性佛,它一刻也不曾离开过当人的一念。万象皆从这一念生起,亦从这一念消遣。修行人万不可离于此念,别作种种奇特超异妄想。

 

126.智者全肯禅师悟道因缘

  婺(wu)州(治所在今浙江金华)智者寺全肯禅师,天台德韶国师之法嗣。初参德韶国师,国师问:“汝名甚么?”

  全肯禅师道:“全肯。”

  国师问:“肯个甚么?”

  [禅门中特别强调直下承担,强调自肯,但是,很多人却又不知不觉堕入有边,以为真的有个东西可承担、可肯。国师的一句“肯个什么”,既是警醒学人回光反照,同时也是帮助学人解粘去缚。]

  全肯禅师一听,言下有省,遂起身礼拜。

  后住婺州智者寺。北宋太宗太平兴国年中(976-984)示寂。

 

127.瑞鹿遇安禅师悟道因缘

  温州瑞鹿寺上方遇安禅师,天台德韶国师之法嗣,福州人。

  出家后,于天台德韶国师座下参学,并经常阅读《首楞严经》。

  一天,遇安禅师读《首楞严经》,当他读到“知见立知,即无明本。知见无见,斯即涅槃”这句经文时,他未能正确地断句,却把它破句,读成“知见立,知即无明本。知见无,见斯即涅槃”,一下子触动了他的灵感。他当即豁然大悟。

  后来有人告诉遇安禅师说:“破句了也(你断句断错了)!”

  遇安禅师却回答说:“此是我悟处,毕生不易!”

  于是,时人都称他为“安楞严。”

  遇安禅师悟道后,住温州瑞鹿寺。后示寂于北宋至道元年(995)。他的入寂非常自在潇洒。

  临走的那年春天,他作偈付嘱其嗣法弟子蕴仁禅师道:

    “不是岭头携得事,岂从鸡足付将来。

     自古圣贤皆若此,非吾今日为君裁。”

  付嘱完毕,遇安禅师便洗澡换衣,安坐禅床,然后命令人把棺材抬进丈室。静坐了一会儿,遇安禅师便自己爬进棺材里,让人把棺材盖儿盖上。过了三天,弟子们把棺材盖打开,发现遇安禅师右胁而卧,吉祥而逝。一时,四众哀恸,哭声震天。忽然,遇安禅师又坐起来,重新升堂说法,诃责弟子们说:“此度更启吾棺者,非吾之子(这一次谁再把我的棺材打开,谁就不是我的弟子)。”说完,又爬进棺材,溘然长逝。

 

128.兴教洪寿禅师悟道因缘

  杭州兴教洪寿禅师,天台德韶国师之法嗣,姓氏及生平不详。出家后,依天台国师座下。

  一日,洪寿禅师随天台国师普请(禅林中普请大众,上下合力作务,人人都得参加)次,一柴垛忽然堕地有声,洪寿禅师当即有省,遂作悟道偈呈国师。偈曰:

  “扑落非他物,纵横不是尘。

   山河及大地,全露法王身。”

  天台国师知道他已悟明心性,遂予印可。

 

129.兴化存奖禅师悟道因缘

  魏府(今河北境内)兴化存奖禅师,临济义玄禅师之法嗣,俗姓孔,蓟县人,于三河县出家,大中五年(851),在卢龙军节度使张公允伸所置的戒坛上受具足戒。大约在咸通元年(860),于临济义玄禅师门下为侍者。后又于同门师兄三圣(慧然禅师)会下为首座。

  存奖禅师曾一度行脚南方,因其见解出众,得到了仰山慧寂禅师的赞赏,因此他颇为自得。在三圣会下,他常常谓众道:“我向南方行脚一遭,拄杖头不曾拨著一个会佛法底人。”

  三圣慧然禅师听他此语,便问:“你具个甚么眼,便恁么道?”

  存奖禅师便喝。

  三圣禅师道:“须是你始得。”

  存奖禅师后又到同门师兄大觉禅师座下为院主。

  一日,大觉禅师唤院主:“我闻你道,向南方行脚一遭,拄杖头不曾拨著一个会佛法底。你恁个甚么道理,与么道?”

  存奖禅师一听,又拿出应对三圣禅师那一套,大唱一声。

  大觉禅师并不理会他这一套,举起拄杖就打。

  存奖禅师又大喝一声,大觉禅师举杖又打。

  第二天,存奖禅师从法堂经过,大觉禅师叫住他,说道:“我直下疑你昨日这两喝。”

  存奖禅师又大喝一声,大觉禅师举杖又打。

  存奖禅师再喝,大觉禅师再打。

  存奖禅师这一下可稳不住了,便道:“某甲于三圣师兄处,学得个宾主句,总被师兄折倒了也。愿与某甲个安乐法门。”

  大觉禅师道:“这瞎汉来这里纳败缺(留下把柄或露出破绽),脱下衲衣,痛打一顿!”

  存奖禅师一听,便当下悟出临济先师于黄檗处吃棒的道理。从此以后,他步步踏着实地,不再疑惑了。

  从悟道的因缘上看,存奖禅师虽嗣临济义玄,但是,他的真正助发之友则是大觉禅师,其次要算三圣禅师。关于这一点,存奖禅师住山开堂时,曾有评论。开堂日,存奖禅师拈香道:“此一炷香本为三圣师兄,三圣于我太孤(力量太弱);本为大觉师兄,大觉于我太赊,(力量太过)。不如供养临济先师。”

  临济禅师圆寂后,存奖禅师住兴化弘法接众。有感于丛林中不少人学会一些虚头,胡乱棒喝,以及自己当年于大觉禅师座下数度被打,存奖禅师曾示众云:“我闻前廊下也喝,后架里也喝。诸子,汝莫盲喝乱喝,直饿喝得兴化向虚空里,却扑下来,一点气也无,待我苏息起来,向汝道‘未在!’何故?我未曾向紫罗帐里撒真珠与汝诸人去在,胡喝乱喝作么?”

 

130.涿州纸衣和尚悟道因缘

  涿州(今河北境内)纸衣和尚(即克符道者),临济义玄禅师之法嗣。

  纸衣和尚初礼临济禅师,即问:“如何是夺人不夺境?”

  临济禅师道:“煦日发生铺地锦,婴儿垂发白如丝。”

  纸衣和尚又问:“如何是夺境不夺人?”

  临济禅师道:“王令已行天下遍,将军塞外绝烟尘。”

  纸衣和尚道:“如何是人境俱夺?”

  临济禅师道:“并汾绝信,独处一方。”

  纸衣和尚道:“如何是人境俱不夺?”

  临济禅师道:“王登宝殿,野老讴歌。”

  纸衣和尚经过临济禅师的这样一番开示,言下领旨,并深入三玄、三要、四句之门,后住涿州,行化一方。

  曾有僧问:“如何是宾中宾?”

  纸衣和尚道:“倚门傍户犹如醉,出言吐气不惭惶。”

  问:“如何是宾中主?”

  纸衣和尚道:“口念弥陀双拄杖,目瞽瞳人不出头。”

  问:“如何是主中宾?”

  纸衣和尚道:“高提禅师当机用,利物应知语带悲。”

  问:“如何是主中主?”

  纸衣和尚道:“横按镆鎁全正令,太平寰宇斩痴顽。”

  问:“既是太平寰宇,为甚么却斩痴顽?”

  纸衣和尚道:“不计夜行刚把火,直须当道与人看。”

  纸衣和尚曾就临济禅师之四句,作颂曰:

   “夺人不夺境,缘自带淆讹。

    拟欲求玄旨,思量反责么。

    骊珠光灿烂,蟾桂影婆娑。

    觌面无差互,还应滞网罗。

    夺境不夺人,寻言何处真。

    问禅禅是妄,究理理非亲。

    日照寒光澹,山摇翠色新。

    直饶玄会得,也是眼中尘。

    人境两俱夺,从来正令行。

    不论佛与祖,那说圣凡情。

    拟犯吹毛剑,还如值木盲。

    进前求妙会,特地斩情灵。

    人境俱不夺,思量意不偏。

    主宾言少异,问答理俱全。

    踏破澄潭月,穿开碧落天。

    不能明妙用,沦溺在无缘。”

131.定上座悟道因缘    132.慧颙禅师座下僧悟道因缘133.胡钉铰悟道因缘    134.从漪上座悟道因缘

  135.宝寿和尚二世悟道因缘 136.风穴延沼禅师悟道因缘 137.钟司徒悟道因缘    138.首山省念禅师悟道因缘

  139.汾阳善昭禅师悟道因缘 140.叶县归省禅师悟道因缘 141.浮山法远禅师悟道因缘 142.归省禅师座下僧悟道因缘

  143.谷隐蕴聪禅师悟道因缘 144.广慧元琏禅师悟道因缘 145.三交智嵩禅师悟道因缘

131.定上座悟道因缘

  定上座,临济义玄禅师之法嗣,姓氏及籍贯等均不详。

  定上座初参临济,即问临济禅师:“如何是佛法大意?”

  临济禅师走下禅床,一把擒住定上座。定上座刚想开口,临济禅师马上打他一巴掌。定上座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掌打懵了,还站在那里思索。

  站在一傍的僧人大声对他喊道:“定上座何不礼拜?”

  定上座于是作礼,刚一下跪,平生疑滞顿然冰销瓦解。

  定上座悟道后,继续留在临济座下,助师弘化。临济禅师示寂后,始南游参学。

  一日,定上座在途中遇见岩头(全奯)、雪峰(义存)、钦山(文邃)三位禅师。

  岩头和尚问他:“上座甚处来?”

  定上座道:“临济来。”

  岩头和尚道:“和尚万福。”

  定上座道:“和尚已顺世也。”

  岩头和尚道:“某甲三人特去礼拜,薄福不遇,不知和尚在日有何言句,请上座举一两则。”

  于是,定上座为他们三人举了下面这则公案--

  临济禅师上堂云:“赤肉团上,有一无位真人,常在汝等诸人面门出入,未证据者看看”时有僧问:“如何是无位真人?”临济禅师下禅床揪住那僧说:“道!道!”那僧拟开口,临济禅师一下子推开那僧,说道:“无位真人是甚么乾屎橛?”

  刚一举毕,三人各自作了不同的反应。

  岩头和尚不觉吐舌。

  雪峰禅师道:“临济大似白拈贼。”

  [白拈贼,专在白天大庭广众之中行窃之贼,身手不凡。]

  钦山禅师道:“何不道赤肉团上非无位真人?”

  钦山禅师话刚一出口,定上座一把擒住他,厉声问道:“无位真人与非无位真人,相去多少?速道!速道!”

  钦山禅师被定上座这一擒一喝,直惊得面目一时青一时黄,开口不得。站在一旁的岩头、雪峰二位禅师连忙上前解围,说道:“这新戒不识好恶,触忤上座,且望慈悲。”

  定上座道:“若不是这两个老汉,杀这尿床鬼子!”

  定上座游方后,又回到镇州住山接众。一天,定上座于镇府赴斋回来,途中于一桥上坐歇,正好遇上另外三位座主也在那里休息。

  其中一座主问:“如何是禅河深处,须穷到底?”

  定上座一把擒住那僧,准备把他抛向桥下。另外二座主赶忙上前谏阻道:“莫怪触忤上座,且望慈悲。”

  定上座道:“若不是这两个座主,直教他穷到底!”

  从上面这两则机锋竞辩中,可以看出,定上座颇得临济禅师峻激之禅风。

 

132.慧颙禅师座下僧悟道因缘

  汝州南院慧颙禅师,兴化存奖禅师之法嗣。一日上堂云:“诸方只具啐啄同时眼,不人啐啄同时用。”

  [啐啄,禅门中接引来机时专用语,意谓观机逗教,师资道合,如母鸡孵蛋,快成熟时,子鸡在蛋壳里面往

外啐,母鸡在外面往蛋壳里面啄。母鸡啄蛋时,必须时机合适,早了子鸡尚未长成,晚了子鸡会闷死在里面。]

  这时,座下有一僧便问:“如何是啐啄同时用?”

  慧颙禅师道:“作家不啐啄,啐啄同时失。”

  那僧道:“此犹未是某甲问处。”

  慧颙禅师道:“汝问处作么生?”

  那僧道:“失。”

  慧颙禅师一听便打。

  那僧不肯,于是便辞别慧颙禅师,前往其他禅德那里参学。

  那僧后来投到云门会下。一天,他突然听到有两位僧人在提举此话。

  其中一僧道:“当时南院(慧颙)棒折那!”

  那僧一听,忽然契悟,始悔当初行为鲁莽,错会先师。于是便匆匆忙忙地奔回南院,探望慧颙禅师,可是慧颙禅师已经圆寂了。

  无奈之下,他便前往礼谒风穴(延沼)禅师。

  风穴禅师一见那僧便问:“上座莫是当时问先师啐啄同时话底么?”

  那僧道:“是。”

  风穴禅师道:“汝当时作么生会?”

  那僧道:“某甲当时如在灯影里行相似。”

  风穴禅师道:“汝会也。”

  

133.胡钉铰悟道因缘

  胡钉铰,原名胡令能,圃园隐者,少为负局(磨镜)、锼(sou,雕刻)、钉(用钉子钉补器具)之业,善咏诗,好参禅,世人皆称胡钉铰。

  一日,胡钉铰往参镇州(今河北正定)宝寿沼禅师(宝寿一世)。宝寿禅师问:“汝莫是胡钉铰么?”

  胡钉铰道:“不敢。”

  宝寿禅师问:“还钉得虚空么!”

  胡钉铰道:“请和尚打破。”

  宝寿禅师一听,举起拄杖,劈面就打。

  胡钉铰大惑不解,说道:“和尚莫错打某甲。”

  宝寿禅师道:“向后有多口阿师与你点破在。”

  胡钉铰被打之后,便前往赵州,参礼赵州和尚。他跟赵州和尚谈起参宝寿之事。

  赵州和尚问:“汝因甚么被他打?”

  胡钉铰道:“不知过在甚么处?”

  赵州和尚道:“只这一缝(缝隙)尚不奈何!”

  胡钉铰一听,言下有省,踊跃礼谢。

  赵州和尚道:“且钉这一缝。”

  赵州和尚不愧为大手笔,临末一句“且钉这一缝”,无半点拖泥带水,大有雷霆之威。

 

134.从漪上座悟道因缘

  相州(今河北临漳)天平山从漪上座,襄州清溪洪进禅师之法嗣。出家后,从罗汉桂琛禅师的弟子洪进禅师参学。

  一日,从漪上座等人随洪进禅师经行,洪进禅师忽然对众人讲:“古人有甚么言句,大家商量。”

  从漪上座当即从众人中走出来,还没有来得及开口提问,洪进禅师便呵斥道:“这没毛驴!”

  从漪上座一听,言下涣然省悟。

  从漪上座悟道后,一度行脚四方,广参禅德。他曾经参访过汝州西院思明禅师。思明禅师是宝寿沼禅师(宝寿一世)之法嗣。

  从漪上座来到思明禅师法席下,住了十多天,经常自言自语道:“莫道会佛法人,觅个举话底人也无。”

  思明禅师听了,默不作声。第二天上堂的时候,思明禅师召唤从漪上座,从漪上座便应声抬头。

  思明禅师道:“错。”

  从漪上座于是向前走了三两步。

  思明禅师又道:“错。”

  于是,从漪上座走到思明禅师跟前。

  思明禅师便问:“适来两错,是上座错,是思明老汉错?”

  从漪上座道:“是从漪错。”

  思明禅师道:“错!错!”并补充道:“上座且在这里过夏,共汝商量这两错。”

  可是,从漪上座认为自己的酬答是对的,不认可思明禅师,当即便离去。后到南方,始知自己错了。

  从漪上座后住相州天平山接众。他经常向弟子们提起当年参思明禅师的那段因缘,并说道:“我行脚时,被恶风吹到汝州,有西院长老(思明禅师)勘我,连下两错,更留我过夏,待共我商量。我不道恁么时错,我发足向南方去时,早知错了也。”

  

135.宝寿和尚二世悟道因缘

  宝寿和尚(宝寿二世),宝寿沼禅师(宝寿一世)之法嗣,生平姓氏未详。曾在宝寿沼禅师座下充当供养主(又称街坊化主,根据寺院需要,负责在街坊托钵化缘者)。

  一日,宝寿和尚入室参师。

  沼禅师问:“父母未生前,还我本来面目来!”

  宝寿禅师被问得无言以对。他站在那里冥思苦想,一直到深夜,几次下转语,均不契旨。

  他既难过又绝望,第二天便向沼禅师告别,想去其他的地方参学。

  沼禅师问:“汝何往?”

  宝寿禅师道:“昨日蒙和尚设问,某甲不契,往南方参知识去。”

  沼禅师道:“南方禁夏(夏天禁足安居)不禁冬(冬天不禁足安居),我此间禁冬不禁夏。汝且作街坊过夏。若是佛法,阛阓(huan hui,市肆)之中,浩浩红尘,常说正法。”

  宝寿禅师不敢违背师命,决定就在附近街坊行脚。

  一日,宝寿禅师在街头碰见两个人正在吵架。其中一人挥舞老拳,大声骂道:“你得恁么无面目(你怎么这样不要脸)?”

  宝寿禅师一听,当下大悟,于是欢天喜地地跑回寺院,参见沼禅师。沼禅师未等他说话,便开口先道:“汝会也,不用说。”

  宝寿禅师便礼拜。后应三圣(慧然)禅师之请,开法接众。

 

136.风穴延沼禅师悟道因缘

  汝州(今河南临汝)风穴延沼禅师,南院慧颙禅师之法嗣,俗姓刘,余杭人。延沼禅师自幼即怀出世之志,厌荤腥。在父母的要求下,曾一度学习儒家经典,参加进士考试,但是一举不中。于是便依本州开元寺智恭禅师落发出家、受具足戒,并研习天台止观。但是,经过几年的学习,他感觉到,自己大事未了,心地未明,象这样沉溺于义理,将永无有出头之日。于是便抛开所业,游方参学。

  二十五岁那一年,延沼禅师来到越州镜清道怤禅师座下。虽蒙镜清禅师数番启发,奈何机缘未到,未能彻旨。于是便往参襄州华严院。当时南院慧颙禅师的侍者守廓禅师亦在华严座下。

  一日,华严和尚示众道:“若是临济、德山、高亭、大愚、鸟窠、船子下儿孙,不用如何若何,便请单刀直入。”

  守廓侍者一听,便从大众中走出,大喝一声。华严和尚亦大喝一声。守廓侍者再喝一声,华严和尚亦喝。

  守廓侍者于是便礼拜,并用手指着华严和尚,回顾大众道:“这老汉一场败缺(露出破绽)。”说完便大喝一声归众。

  延沼禅师见到这一幕,对守廓侍者连连赞叹称奇,并与他结为好友。在守廓侍者的指点下,延沼禅师对临济禅师的三玄三要之旨,颇有领会。后守廓侍者劝他参礼他的师父南院慧颙禅师。

  延沼禅师初进南院,却不礼拜慧颙禅师。

  南院禅师道:“入门须辨主。”

  延沼禅师道:“端的请师分。”

  南院禅师一听,便于左膝上拍一拍,延沼禅师大喝一声。南院禅师又于右膝上拍一拍,延沼禅师又大喝一声。

  这时,南院禅师便道:“左边一拍且置,右边一拍作么生?”

  延沼禅师道:“瞎!”

  南院禅师于是拿起木棒。

  延沼禅师道:“莫盲枷瞎棒,夺打和尚,莫言不道(您不要瞎打人!当心您手上的木棒被我夺下,那时,我打您,不要说我无礼!)。”

  南院禅师只好掷下木棒,说道:“今日被黄面浙子钝置一场。”

  [钝置,意思是使对方露出破绽,显得不聪明、不灵利。这一用语在语录中经常出现。]

  延沼禅师却道:“和尚大似持钵不得,诈道不饥。”

  南院禅师便问:“阇黎曾到此间么?”

  延沼禅师道:“是何言欤?”

  南院禅师道:“老僧好好相借问。”

  延沼禅师道:“也不得放过。”

  说完便退下。延沼禅师后随众参毕,方进丈室具礼拜谢南院禅师。

  南院禅师问:“阇黎曾见甚么人来?”

  延沼禅师道:“在襄州华严与廓侍者同夏。”

  南院禅师道:“亲见作家来。”并问:“南方一棒作么商量?”

  延沼禅师道:“作奇特商量。”说完便反问南院禅师:“和尚此间一棒作么商量?”

  南院禅师于是拈起拄杖,说道:“棒下无生忍,临机不见师。”

  [这里的“不见”,相当于“不让”。]

  延沼禅师一听,言下大彻玄旨,于是他便留在南院座下,执侍、请益六载,尽得临济玄要。后应四众邀请,驻锡风穴,一时法席冠天下,学者臻萃。

  延沼禅师之禅风颇似临济,虽较少用喝,然其话语威猛峻烈,让人无处藏身。曾举:“古人云,‘我有一只箭,曾经久磨练,射时遍十方,落处无人见。’山僧即不然,我有一只箭,未尝经磨练,射不遍十方,要且无人见。”时有僧便问:“如何是和尚箭?”延沼禅师遂作弯弓势,那僧便礼拜。延沼禅师道:“拖出这死汉。”

  另有上堂法语云:“夫参学眼目,临机直须大用现前,勿自拘于小节。设使言前荐得,犹是滞壳迷封。纵然句下精通,未免触途狂见。应是从前依他作解,明昧两歧,与你一时扫却,直教个个如师子儿,吒呀地哮吼一声,壁立千仞,谁敢正眼觑著?觑著即瞎却渠眼。”

  延沼禅师圆寂于北宋开宝六年(973)。临终有偈云:

    “道在乘时须济物,远方来慕自腾腾。

     他年有叟情相似,日日香烟夜夜灯。”

 

137.钟司徒悟道因缘

  钟司徒,颖桥安禅师之在家得法弟子。

  一日,安禅师与钟司徒正在烤火,钟司徒忽然问:“三界焚烧时如何出得?”

  安禅师以香匙拨开炉火。

  钟司徒正要开口说话,安禅师却大声呼道:“司徒!司徒!”

  钟司徒一听,忽然有省。

 

138.首山省念禅师悟道因缘

  汝州(治所在今河南临汝)首山省念禅师,风穴延沼禅师之法嗣,俗姓狄, 山东莱州人。省念禅师自幼出家,从本郡南禅寺受业,受具足戒后,遍参丛林。省念禅师“为人简重,有情识,专修头陀行(苦行)”,加上他经常密诵《法华经》,丛林中的人都很敬畏他,皆称他为“念法华”。后投风穴延沼禅师座下,充当知客。

  一日,省念禅师侍立次,风穴和尚流着眼泪告诉他说:“不幸临济之道,至吾将坠于地矣(非常不幸啊,临济先师的禅法,传到我这儿,无人继承,将要断绝了)。”

  省念禅师便道:“观此一众,岂无人邪?”

  风穴和尚道:“聪敏者多,见性者少。”

  省念禅师于是便问:“如某者如何(象我这个样子如何?可当嗣法者否?)?”

  风穴和尚道:“吾虽望子之久,犹恐耽著此经,不能放下(我虽然指望你很久了,但是担心你执着于《法华经》,不能真正放下)。”

  省念禅师道:“此亦可事(小事,寻常事),愿闻其要。”

  风穴和尚于是上堂,举世尊以青莲目顾视大众公案(即世尊拈花公案),问大众道:“正当恁么时,且道说个甚么?若道不说而说,又是埋没先圣。且道说个甚么?”

  站在一旁的省念禅师一听,便拂袖而去。

  风穴和尚一见,便掷下拄杖,回丈室去了。

  这时风穴和尚的侍者跟进丈室,向老和尚请益道:“念法华(指省念禅师)因甚不祇对(回答)和尚?”

  风穴和尚道:“念法华会也。”

  第二天,省念禅师与真园头一同上前,向风穴和尚问讯。风穴和尚问真园头:“作么生是世尊不说说?”

  真园头道:“鹁鸠树头鸣。”

  风穴和尚喝道:“汝作许多痴福作么?何不体究言句!”

  说完,又回头问省念禅师:“汝作么生?”

  省念禅师道:“动容扬古路,不堕悄然机。”

  风穴和尚一听,对省念禅师非常满意,便对真园头说:“汝何不看念法华下语?”

  省念禅师得风穴和尚印可之后,一度泯迹韬光,人莫测其所以。后因勘破白兆楚和尚,一举成名。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有一次,白兆楚和尚来汝州弘化。风穴和尚派省念禅师前往传话,请他来山。

  省念禅师与白兆和尚刚一见面,便提起坐具,问白兆和尚:“展即是,不展即是?”

  白兆和尚道:“自家看取。”

  省念禅师便大喝一声。

  白兆和尚很不高兴,说道:“我曾亲近知识来,未尝辄敢恁么造次!”

  省念禅师道:“草贼大败。”

  白兆和尚道:“来日若见风穴和尚,待一一举似。”

  省念禅师便道:“一任(随便)一任,不得忘却。”

  说完便先回风穴,并把勘验白兆和尚之事告诉了风穴和尚。

  风穴和尚道:“今日又被你收下一员草贼。”

  省念禅师道:“好手不张名。”

  第二天,白兆和尚来了,一见到风穴和尚,便提起省念禅师与他酬答之事。

  风穴和尚一听,便哈哈大笑道:“非但昨日,今日和赃捉败。”

  省念禅师从此名振四方,学者皆望风披靡。后开法首山,为第一世祖。省念禅师接众时,为后人留下了不少精彩的开示。现举数则,供品尝:

  1问:“二龙争珠,谁是得者?”师(省念禅师)曰:“得者失。”曰:“不得者又如何?”师曰:“珠在甚么处?”

  2问:“菩萨未成佛时如何?”师曰:“众生。”曰:“成佛后如何?”师曰:“众生,众生。”

  3问:“如何是常在底人?”师曰:“乱走作么?”

  4问:“如何是道?”师曰:“炉中有火无心拨,处处纵横任意游。”曰:“如何是道中人?”师曰:“坐看烟霞秀,不与白云齐。”

  5问:“学人久处沈迷,请师一接。”师曰:“老僧无这闲工夫。”曰:“和尚岂无方便?”师曰:“要行即行,要坐即坐。”

  除首山之外,省念禅师还开法于广教、宝应二处。三处法席,皆海众云集。省念禅师示寂于北宋淳化四年(993),临终前,曾说偈辞众云:

“白银世界金色身,情与非情共一真。

明暗尽时俱不照,日轮午后示全身。”

 

139.汾阳善昭禅师悟道因缘

  汾州(治所在今山西汾阳)太子院善昭禅师,首山省念禅师之法嗣,俗姓俞,太原人。善昭禅师出家受戒后,即策杖游方,遍历禅席,每至一处,稍作停留,随机叩发,这样先后共参礼了七十一员善知识。虽然他收获不小,但是未能彻旨。

  善昭禅师后来到河南汝州首山座下。初礼首山省念禅师,善昭禅师便问:“百丈卷席,意旨如何?”

  [百丈卷席,指百丈怀海禅师初参马祖,先因野鸭子公案,被马祖拽其鼻孔而开悟,第二天马祖上堂说法,百丈遂上前却座席。参见“百丈怀海禅师悟道因缘”章。]

  首山和尚道:“龙袖拂开全体现。”

  善昭禅师又问:“师意如何?”

  首山和尚道:“象王行处绝狐踪。”

  善昭禅师一听,言下大悟,当即礼谢首山和尚。

  礼拜之后,善昭禅师道:“万古碧潭空界月,再三捞摝(lu,捕捞)始应知。”

  当时,在场的还有一位参学僧人,那僧问善昭禅师:“见何道理,便尔自肯?”

  善昭禅师道:“正是我放身命处。”

  善昭禅师悟道后,旋即南下,行脚于衡湘(湖南)与襄沔(湖北)之间。因为他道誉日隆,各地郡守都争相邀请他住持名刹,先后共有八次,但是,都遭到善昭禅师的婉言谢绝。

  首山省念禅师圆寂后,其弟子契聪禅师受西河道俗之托,迎请善昭禅师回汾州住持法席。善昭禅师回汾州后,一度闭关高枕,不与外人往来。

  一日,契聪禅师推门而入,责备善昭禅师道:“佛法大事,靖退小节。风穴惧应谶(担忧预言应验),忧宗旨坠灭,幸而有先师。先师已弃世,汝有力荷担如来大法者,今何时而欲安眠哉?”

  善昭禅师一听,便惊惶而起,紧握着契聪禅师的手,说道:“非公不闻此语。趣办严(快去置办行装),吾行矣。”不久便前往汾州太子院开法。善昭禅师住后,励精图治,殷勤接众,三十余年足不出山。人称“汾阳禅师。”

  善昭禅师曾上堂云:“汾阳有三诀,衲僧难辨别。更拟问如何,拄杖蓦头揳(jia,打击)。”时有僧问:“如何是三诀?”师便打,僧礼拜。师曰:“为汝一时颂出:

  第一诀,接引无时节,巧语不能诠,云绽青天月。

  第二诀,舒光辨贤哲,问答利生心,拔却眼中楔。

  第三诀,西国胡人说,济水过新罗,北地用镔铁。”

  复曰:“还有人会么?会底出来通个消息。要知远近,莫只恁么记言记语,以当平生,有甚么利益!不用久立,珍重!”

  这则上堂法语,可以帮助我们领会善昭禅师的禅风。

  汾阳这一带,冬季极为寒冷,生活艰苦,善昭禅师考虑到大众的身体,曾一度停止夜参。后来,有一位异比丘振锡而至,告诉善昭禅师道:“会中有大士六人,奈何不说法?”说完便不见了。善昭禅师于是重新恢复夜参,并密记以偈曰:“胡僧金锡光,为法到汾阳。六人成大器,劝请为敷扬。”

  龙德府尹李侯与善昭禅师是故交,他腾出承天寺请善昭禅师住持。他派使者三次前往邀请,善昭禅师都没有答应。李侯怒罚使者,责备他办事不力,令他再一次邀请善昭禅师。使者哀求善昭禅师道:“必欲得师俱往,不然,有死而已。”善昭禅师笑道:“老病业已不出山,借往,当先后之,何必俱邪(我已年老多病,已经很久不出山了。如果要前往,你我先后而行,何必要一起走呢)?”使者道:“师诺,则先后唯所择(师父既然答应了,那么先走后走,由您决定)。”善昭禅师于是令弟子设斋,自己整理好行装,用斋的过程中,善昭禅师辞众道:“吾先行矣!”说完,便放下筷子,奄然而化。

 

140.叶县归省禅师悟道因缘

  汝州(治所在今河南临汝)叶县广教院归省禅师,首山省念禅师之法嗣,俗姓贾,冀州人。二十岁于易州(今河北境内)保寿院出家,受戒后,即游方参学。后投首山省念禅师座下。

  一日,首山和尚举起竹篦子,问归省禅师:“唤作竹篦即触(触,冲撞、冒犯,意思是说有违真谛),不唤作竹篦即背(违反常识)。唤作甚么?”

  归省禅师一听,便一把夺过竹篦,掷在地上,反问道:“是甚么?”

  首山和尚道:“瞎。”

  归省禅师言下豁然顿悟。后住广教院接众。

  归省禅师接人时,特别强调参禅先要具正法眼,也就是见地要到位。见地不到位,参禅则难以相应。曾上堂云:“夫行脚禅流,直须著忖,参学须具参学眼,见地须得见地句,方有相亲分,始得不被诸境惑,亦不落于恶道。毕竟如何委悉(领会)?有时句到意不到,妄缘前尘,分别影事。有时意到句不到,如盲摸象,各说异端。有时意句俱到,打破虚空界,光明照十方。有时意句俱不到,无目之人纵横走,忽然不觉落深坑。”

  [为里的“句”,指能够表诠真理的言语、动作、情景等有相之事物,“意”则指真理本身。句到意不到,意谓空有言语等表达形式,无有实义,未能契合真理。意到句不到,意谓虽有言语等表述形式,但不全面,各执一端,无法准确地传达中道真理。意句俱不到,不明佛法的凡夫是;句到意不到,徒知经论,无有实证者是;意到句不到,虽有所修证,但未能契中道者是;意句俱到,证得真如实相,体用如如者是。]

  所谓的见地到位,关键是离两边,处中道,最后连中道之名相亦不立。请看他的数则语录:

  僧问:“如何是金刚不坏身?”师(归省禅师)曰:“百杂碎。”曰:“意旨如何?”师曰:“终是一堆灰。”

  问:“如何是清净法身?”师曰:“厕坑头筹子(方便之后,揩屁股用的竹片或木棍)。”

  问:“如何是戒定慧?”师曰:“破家具。”

  问:“如何是和尚四无量心?”师曰:“放火杀人。”曰:“慈悲何在?”师曰:“遇明眼人举似。”

  问:“不在内,不在外,不在中间。未审在甚么处?”师曰:“南斗六,北斗七。”

  这数则语录,每一则落处都是出入即离二边,解粘去缚。

 

141.浮山法远禅师悟道因缘

  舒州(今安徽庐江)浮山法远圆鉴禅师,叶县省禅师之法嗣,俗姓沈(亦说王),郑州人。十七岁游并州(今山西汾水中游一带),投承天院三交智嵩和尚座下。三交智嵩和尚是首山省念禅师之法嗣。

  法远禅师向智嵩和尚乞求出世之法,智嵩禅师道:“汝当剃落,坠三宝数,乃可受法。”

  法远禅师道:“法有僧俗乎?”

  智嵩禅师道:“与其为俗,曷若为僧!僧则能续佛寿命故也。”

  法远禅师于是从智嵩禅师落发、并受具足戒。

  一日,法远禅师见一僧入室请益,向智嵩禅师请问赵州和尚柏树子之因缘。智嵩禅师责问那僧,法远禅师站在一旁,言下有省。

  后不久,法远禅师开始行脚,历参诸方,先后亲近过汾阳善昭、叶县归省、大阳警玄、琅琊慧觉等诸大善知识,皆蒙印可。因其每至一处丛席,皆不知不觉成为大众的首领,故禅林中皆称他为“远公虎子。”

  法远禅师智慧显发,曾经与达观昙颖禅师等七八人结伴游蜀,中途几遭官府之横逆,皆因法远禅师足智多谋而得脱险。众人皆因为他通晓吏事,故又称他为“远录公”。

  浮远禅师的忍辱精神堪为后世学道者的楷模。法远禅师曾经与天衣义怀禅师率众同参叶县归省禅师;。

  归省禅师一见他们,便大声呵斥道:“汝辈踏州县僧,来此何为?我那有闲饭养你闲汉耶?”

  骂完,要将他们赶走。众人却站在那里不动身。归省禅师很生气,于是拿水来,泼在他们的身上,他们仍然不走。这时,归省禅师又拿来香灰,撒在他们的身上。这时众人忍不住了,一个个怒不可遏,纷纷离开了,唯有法远与义怀二禅师仍端坐如故。

  归省禅师见他二人仍然不走,便问:“彼皆去矣,尔故(为什么)不去?”

  法远禅师道:“久慕和尚道德,不远千里而来,岂因一杓水、一把灰遽即去耶?”

  归省禅师道:“尔二人既真为佛法,此间缺典座,能为之否?”

  法远禅师道:“弟子愿为。”

  于是法远禅师便负责厨房,而义怀禅师则下参堂去了。

  归省禅师的道场生活极为清苦。一日,归省禅师外出,大众不堪枯淡的生活,一致请求法远禅师趁老和尚不在,煮一顿好粥,改善一下生活。法远禅师心生怜悯,于是就煮了一锅六和粥。粥刚煮好,大众还未来得及享用,归省禅师就回来了。

  过堂(寺院里吃早斋与午斋,称之为过堂)完毕,归省禅师便把知事僧叫来,盘问道:“今日有施主设斋耶?”

  知事僧道:“无”。

  归省禅师又问:“堂中纳襯(chen,同“儭”、“嚫”,施舍。纳襯,即接受信众的布施)耶?”

  知事僧道:“无”。

  归省禅师道:“如此,则此粥从何所得?”

  知事僧道:“问典座。”

  于是,法远禅师便主动前来承认道:“某甲见大众枯淡,实自为之。”

  归省禅师骂道:“尔如此好心,待他日为住持时,为之不晚。何得私盗常住物,做人情耶?”

  于是便令知事估计一下法远禅师的衣钵值几个钱,没收归为常住所有,以充粥钱。然后将法远禅师赶出山门。

  大众都为法远禅师再三求情,法远禅师亦自忏悔。可是,归省禅师就是不同意再留他。于是,大众又请来诸山长老及寺院大施主,一起前来乞求归省禅师允许法远禅师留下。

  归省禅师大怒道:“我道尔不是好,汝欲以势位压我耶?速去!”

  无奈之下,法远禅师便道:“如此则挂搭不敢望,但上堂时,容某一听法,足矣。”

  归省禅师点头同意了。于是法远禅师便晚上住在山下另外一座寺院的一间廓房里,白天则上山听归省禅师讲法。

  一日,归省禅师偶然下山,发现法远禅师住在另外一座寺院的廊房里,便盘问道:“尔住此几时矣?”

  法远禅师道:“已半年矣。”

  归省禅师又问:“还常住房钱否?”

  法远禅师道:“ 无。”

  归省禅师呵斥道:“此住房尔何敢盗住?速须还他去!不尔,我当告官。”

  于是法远禅师只好来到城中乞化,还了房费,从此以后便住在城里。尽管如此,法远禅师每次见到归省禅师,态度更加恭敬。

  归省禅师通过这一连串的考验,确知法远禅师的忍辱波罗蜜已成,于是鸣钟告诉大众说:“叶县有古佛,汝等宜知之。”

  大众便问:“古佛是谁?”

  归省禅师道:“如远公,真古佛也。”

  大众一听,都惊诧不已,于是盛排香华,入城迎请法远禅师回山。

  归省禅师特地为法远禅师升堂,面付佛法。

  自古以来,在法堂里付法,唯法远禅师一人享受此等礼遇。

  北宋仁宗天圣年间(1023-1032),法远禅师应淮南漕运使许式的邀请,于舒州太平兴国寺开堂接众。庆历三年(1043)又移居天柱山月华庵。庆历六年(1046)又应吕济叔邀请,住持浮山。

  浮山法远禅师与欧阳文忠公(欧阳修)曾有过交往。欧阳修听说法远禅师品格奇逸,道誉遐迩,于是便登门造访。及至见面,欧阳修发现法远禅师除容仪凛然,目光射人之外,并无奇特之处,所以也并不太在意。当时,欧阳修并没有急于问法,而是与一位客人对弈。法远禅师默默地坐在旁边。等下完一局棋之后,欧阳修才请法远禅师说法。于是法远禅师便令僧击鼓,郑重地升座说法道:

  “若论此事,如两家著棋相似,何谓也?敌手知音,当机不让。若是缀五饶三,又通一路始得。有一般底,只解闭门作活,不会夺角冲关,硬节与虎口齐彰,局破后徒劳绰斡。所以道,肥边易得,瘦肚难求。思行则往往失粘,心粗而时时头撞。休夸国手,谩说神仙。赢局输筹即不问,且道黑白未分时,一著落在甚么处?”良久曰:“从来十九路,迷悟几多人。”

  欧阳修一听,大为惊诧,并赞叹不已,谓同僚道:“修初疑禅语为虚诞,今日见此老机缘,所得所造,非悟明于心地,安能有此妙旨哉!”

  法远禅师圆寂于英宗治平四年(1067),春秋七十七岁。法远禅师生前著有《九带》传世。

  法远禅师临终时,有遗语及颂云:

  “法远以一幻身,旅泊三界,虽识导利,实无一法与人。深惭诳世,实愧虚声。兹乃形质朽败,四大将离,聚沫之躯,有何久计!既当风烛,何叹逝川!又念幻身在世,仁信多有供须,耻无道业升消,曷有胜缘报答?忖量唯已,自知湛寂真元,却还本道,忍死半刻,援笔陈谢。”

  颂曰:

    “幻世出没有何穷,幻化本来体自空。

     南山起云北山雨,楼头鼓动庆阳钟。”

  又云:

    “来时无物去亦无,譬似浮云布太虚。

抛下一条皮袋骨,还如霜雪入红炉。”

又自叹云:

“孤舟夜静泛波澜,两岸芦花对月圆。

金鳞自入深潭去,空使渔翁执钓竿。”

 

142.归省禅师座下僧悟道因缘

  叶县归省禅师座下有一僧,一日入室请益赵州禅师柏树子公案。

  该公案是这样的--

  有僧问赵州:“如何是祖师西来意?”

  州云:“庭前柏树子。”

  僧云:“和尚莫将境示人。”

  州云:“我不将境示人。”

  僧云:“如何是祖师西来意?”

  州云:“庭前柏树子。”

  归省禅师道:“我不辞与汝说,还信么?”

  那僧道:“和尚重言,争敢不信!”

  归省禅师便道:“汝还闻檐头水滴声么?”

  那僧一听,豁然大悟,不觉失声叫道:“(口耶)(xie!

归省禅师问道:“你见个甚么道理?”

  那僧便以颂对曰:

    “檐头水滴,分明历历。

     打破乾坤,当下心息。”

  归省禅师一听,遂忻然印可。

  归省禅师座下另有一僧,身患重病,奄奄一息。

  一日,归省禅师去将息寮(寺院僧众养病之所,又称延寿堂、省行堂、涅槃堂、无常院)看望那位病僧。

  那僧见到归省禅师,便问:“和尚!四大本空,病从何来?”

  归省禅师道:“从阇黎问处来。”

  那僧喘着粗气,又问:“不问时如何?”

  归省禅师道:“撒手卧长空。”

  那僧一听,便惊喜地大叫一声“(口耶)!”然后脱化而去。

 

143.谷隐蕴聪禅师悟道因缘

  襄州谷隐山蕴聪慈照禅师,首山省念禅师之法嗣,姓氏籍贯未详。初参洪州百丈道恒和尚,并留在那里结夏安居。

  一日,道悟和尚上堂,举中观论曰:“正觉无名相,随缘即道场。”

  蕴聪禅师便从大众走出来,问道:“如何是正觉无名相?”

  道恒和尚道:“汝还见露柱么?”

  蕴聪禅师又问:“如何是随缘即道场?” 

  道恒和尚道:“今日结夏。”

  蕴聪禅师一听,茫茫然无可把捉。于是便辞别百丈,往参首山省念禅师。

  初礼首山,蕴聪禅师便问:“学人亲到宝山,空手回时如何?”

  首山和尚道:“家家门前火把子。”

  蕴聪禅师言下大悟。遂呈偈曰:

    “我今二十七,访道曾寻觅。

     今朝喜得逢,要且不相识。”

  首山和尚一看蕴聪禅师的悟道偈,知道他已彻,遂予印可。

  蕴聪禅师后又来到大阳警玄和尚座下。

  大阳和尚问:“近离甚处?”

  蕴聪禅师道:“襄州。”

  大阳和尚又问:“作么生是不隔底句?”

  蕴聪禅师道:“和尚住持不易。”

  大阳和尚道:“且坐吃茶。”

  茶毕,蕴聪禅师便参众去了。

  这时大阳和尚的侍者问大阳:“适来新到,祇对(回答)住持不易,和尚为甚么教坐吃茶?”

  大阳和尚道:“我献他新罗附子,他酬我舶上茴香。你去问,他有语在。”

  于是,侍者便去请蕴聪禅师吃茶,问道:“适来祇对和尚,道住持不易,意旨如何?”

  蕴聪禅师道:“真榆不博(换取)金。”

  蕴聪禅师后住襄州谷隐山化众。

 

144.广慧元琏禅师悟道因缘

  汝州(今河南临汝)广慧院元琏禅师,首山省念禅师之法嗣,俗姓陈,泉州人。

  初参首山,首山和尚即问:“近离甚处?”

  元琏禅师道:“汉上。”

  首山和尚于是竖起拳头,又问:“汉上还有这个么?”

  元琏禅师道:“这个是甚么碗鸣声?”

  首山和尚道:“瞎。”

  元琏禅师道:“恰是。”说完,拍一拍手便走。

  过了一些日子,元琏禅师又入室参礼首山和尚,问道:“学人亲到宝山,空手回时如何?”

  首山和尚道:“家家门前火把子。”

  [元琏禅师的“学人亲到宝山,空手而回时如何”这一问,其落处在有所得心。自性人人本自有之,若不空手而回,倒成了怪事。家家门前有个火把子,更求他觅个什么?]

  元琏禅师当下大悟,欣喜地说道:“某甲不疑天下老和尚舌头也。”

  首山和尚知道他有所省悟,便问道:“汝会处作么生,与我说来看(你悟了个什么,说给我听听)。”

  元琏禅师道:“只是地上水碙砂也。”

  首山和尚遂印可他,说道:“汝会也。”

  元琏禅师于是礼拜叩谢。

  元琏禅师出世后,住汝州广慧院,与杨亿侍郎关系密切。

  曾上堂云:“临济两堂首座相见,同时下喝,诸人且道还有宾主也无?若道有,只是个瞎汉。若道无,亦是个瞎汉。不有不无,万里崖州。若向这里道得,也好与三十棒。若道不得,亦与三十棒。衲僧家到这里,作么生出得山僧圈去?”良久又道:“苦哉!虾蟆蚯蚓,跳上三十三天,撞著须弥山百杂碎。”说完又拈拄杖曰:“一队无队铁锤。速退!速退!”

  驱耕夫之牛,夺饥人之食,让人出身无路,进退不得--这个一向被视为宗门接人手段。元琏禅师的这段上堂法语,可以说把这个方法用得恰到好处。虽然他没有用棒用喝,可是其力量却不亚于棒喝。

 

145.三交智嵩禅师悟道因缘

  并州(今山西汾水中游一带)承天院三交智嵩禅师(又称唐明智嵩),首山省念禅师之法嗣。

  初参首山省念和尚,问道:“如何是佛法的大意?”

  首山和尚道:“楚王城畔,汝水东流。”

  智嵩禅师一听,言下有省,顿契佛意。后作三玄偈,呈首山和尚。偈曰:

    “须用直须用,心意莫定动。

     三岁师子吼,十方没狐种。

     我有真如性,如同幕里隐。

     打破六门关,显出毗卢印。

     真骨金刚体可夸,六尘一拂求无遮。

     廊落世界空为体,体上无为真到家。”

  首山和尚阅偈后,想进一步勘验他,便请他吃茶。

  首山和尚问道:“这三颂是汝作来邪?”

  智嵩禅师道:“是。”

  首山和尚道:“或有人教汝现三十二相时如何?”

  智嵩禅师道:“某甲不是野狐精。”

  首山和尚道:“惜取眉毛。”

  智嵩禅师道:“和尚落了多少?”

  首山和尚一听,便拿起竹篦照智嵩禅师的头上就打,说道:“这汉向后乱作去在。”

  智嵩禅师悟道后,住并州承天寺接众。

  曾上堂示众云:“寒温冷暖,著衣吃饭,自不欠少。波波(到处奔波)地觅个甚么?只是诸人不肯承当。如今还有承当底么?有则不得孤负(辜负)山河大地。珍重!”

146.石霜楚圆禅师悟道因缘 147.金山昙颖禅师悟道因缘 148.华严道隆禅师悟道因缘 149.文公杨亿居士悟道因缘

150.翠岩可真禅师悟道因缘 151.黄龙慧南禅师悟道因缘 152.杨歧方会禅师悟道因缘 153.长水子璿讲师悟道因缘

154.云峰文悦禅师悟道因缘 155.净住居说禅师悟道因缘 156.节使李端愿居士悟道因缘157.冶父道川禅师悟道因缘

158.云居道膺禅师悟道因缘 159.道膺禅师座下僧悟因缘 160.疏山匡仁禅师悟道因缘  146.石霜楚圆禅师悟道因缘

  潭州(治所在今湖南长沙)石霜楚圆慈明禅师,汾阳善昭禅师之法嗣,俗姓李,全州(今广西境内)人。少为儒生,二十二岁依湘山隐静寺出家。其母非常贤德,劝他游方参学。后听说汾阳善昭禅师有道望,于是不远千里,前往礼谒。汾阳和尚一见他,知是法器,表面上没有说什么,心里却很器重他。

  楚圆禅师在汾阳和尚座下住了两年,可是汾阳和尚却不许他入室参学。不仅如此,汾阳和尚每次见了楚圆禅师还必定指着他的鼻子骂诟,或者是大声毁诋诸方,即便是有所教训,也都是一些流俗鄙事。这一切令楚圆禅师非常难受,心里老是想不通。

  一天傍晚,楚圆禅师向汾阳和尚哭诉道:“自至法席已再夏(已经两年了),不蒙指示,但增世俗尘劳,念岁月飘忽,已事不明,失出家之利。”

  楚圆禅师话还未说完,汾阳和尚仔细地打量着他,突然厉声骂道:“是恶知识,敢裨(pi)贩(贩卖,贱买贵卖以自裨益)我!”

  说完怒气冲冲地举起拄杖追打楚圆禅师。

  楚圆禅师正想表白、求饶,汾阳和尚却一把掩住他的嘴。楚圆禅师豁然大悟,说道:“是知临济道出常情!”

  楚圆禅师悟道后,继续留在汾阳座下,服勤七年,以报师恩。后辞去,往参唐明智嵩(又称三交智嵩)禅师。经智嵩禅师指点,楚圆禅师与内翰杨大年、驸马都尉李公遵勖(xu)往来甚密。他们三人之间机锋竞辩,相见恨晚,以法为友。

  后楚圆禅师因为母亲年老无依,遂南归至瑞州,于洞山晓聪禅师座下领众。在此之前,汾阳善昭禅师曾经告诉过楚圆禅师:“我遍参云门儿孙,特以未见聪(晓聪禅师)为恨。”因此,楚圆禅师便依止晓聪禅师座下三年。

  后来杨大年致书宜春太守黄宗旦,让他邀请楚圆禅师出世说法。于是太守便请楚圆禅师住持南源,开始楚圆禅师没有答应,旋后不久,楚圆禅师又特地拜访太守,表示愿意前往住持。太守很惊讶,问他为什么此一时彼一时。楚圆禅师回答说:“始为让,今偶欲之耳(开始我是谦让,现在突发奇想,又想去了)。”太守觉得他很朴直,因此非常敬重他。

  楚圆禅师在南源住了三年,后离去,参礼神鼎洪諲(yin)禅师。神鼎和尚与楚圆禅师的师父汾阳善昭禅师原是同门师兄弟,都是首山省念禅师的高足。当时,神鼎和尚望尊一时,参学衲子,除非确实精奇,一般无人敢登门求教。神鼎和尚住山三十年,门下弟子一个个都气吞诸方。

  那天,楚圆禅师蓄着长发,穿着破衣,一口湖南话,声称法侄求见。神鼎和尚的座下大众一见楚圆禅师这副模样,都大笑不已。

  神鼎和尚派童子问楚圆禅师:“长老谁之嗣?”

  楚圆禅师仰头看着屋顶,回答道:“亲见汾阳来!”

  于是,神鼎和尚便策杖而出。

  神鼎和尚一见楚圆禅师生得高大,便问:“汾州有西河师子,是否?”

  楚圆禅师没有接话,却指着他的身后,扯开嗓子大叫道:“屋倒矣!”

  那童子一听,便惊慌逃走。神鼎和尚亦连忙回头看视,动作极其敏捷。楚圆禅师于是席地而坐,脱下一只鞋子,看着神鼎和尚。神鼎和尚被楚圆禅师这一惊,早已忘记了刚才的问话,了不知道楚圆禅师哪儿去了。

  这时,楚圆禅师才不紧不慢地从地上站起来,整理衣袍,一边往外走,一边自言自语道:“见面不如闻名。”说完便离开了神鼎和尚的道场。

  后来,神鼎和尚派人去追他,却没有追上。神鼎和尚于是感叹道:“汾州乃有此儿邪?”

  从此以后,楚圆禅师名重丛林,学者争相归附。

  楚圆禅师后住石霜,开法接众,大振临济宗风。

  曾有示众偈云:

    “昨日作婴孩,今朝年已老。

     未明三八九,难踏古皇道。

     手铄黄河干,脚踢须弥倒。

     浮生梦幻身,人命夕难保。

     天堂并地狱,皆由心所造。

     南山北岭松,北岭南山草。

     一雨润无边,根苗壮枯槁。

     五湖参学人,但问虚空讨。

     死脱夏天衫,生披冬月袄。

     分明无事人,特地生烦恼。”

  北宋宝元戊寅(1038),李都尉存勖临终前,特遣使者邀请楚圆禅师来京师(临安)最后见一面,信中说道:“海内法友,唯师与杨大年耳。大年弃我而先,仆年来顿觉衰落,忍死以一见公。仍以书抵潭,师敦遣之。”楚圆禅师见书恻然,遂与侍者乘舟东下。在舟中,楚圆禅师作偈曰:

     “长江行不尽,帝里到何时?

      既得凉风便,休将橹棹施。”

  到了京师,楚圆禅师与李公相会一月有余,不久李公便殁。临终,李公画一圆相,作偈献师云:

     “世界无依,山河匪碍。

      大海微尘,须弥纳芥。

      拈起幞(pu)头(包头用的软巾),解下腰带。

      若觅死生,问取皮袋。”

  楚圆禅师问:“如何是本来佛性?”

  李公道:“今日热如昨日。”说完便问师:“临行一句作么生?”

  楚圆禅师道:“本来无罣碍,随处任方圆。”

  李公道:“晚来困倦。”说完便不再答话。

  楚圆禅师道:“无佛处作佛。”

  李公于是泊然而逝。楚圆禅师放声恸哭,并一直等到将李公安葬完毕,才离开京师。

  在乘舟归来的途中,楚圆禅师谓侍者道:“我忽得风痹疾。”

  侍者一见楚圆禅师已口吻喎(wai)斜,便着急得以足顿地,抱怨道:“当奈何!平生呵佛骂祖,今乃尔(这可怎么办啊,一辈子呵佛骂祖,现在嘴都歪了)!”

  楚圆禅师一听,便说道:“无忧,为汝正之。”

  说完,用手一抹,嘴角端正如初。

  三年后,也就是康定元年(1040)正月,楚圆禅师示寂。春秋五十四,塔全身于石霜。

 

147.金山昙颖禅师悟道因缘

  润州(治所在今江苏镇江)金山昙颖达观禅师,谷隐蕴聪禅师之法嗣。

  初礼大阳警玄禅师,昙颖禅师便问:“洞山特设偏正君臣,意明何事?”

  大阳禅师道:“父母未生时事。”

  昙颖禅师又问:“如何体会?”

  大阳禅师道:“夜半正明,天晓不露。”

  昙颖禅师一听,罔然莫测其旨。

  于是他便辞别大阳禅师,前往襄州参谷隐蕴聪禅师。初见谷隐禅师,昙颖禅师便把自己参大阳禅师酬答之语,告诉了谷隐禅师。谷隐禅师道:“大阳不道不是(不能说大阳禅师说得不对),只是口门窄,满口说未尽。老僧即不然。”

  昙颖禅师问:“如何是父母未生时事?”

  谷隐禅师道:“粪墼(ji,砖坯)子。”

  昙隐禅师又问:“如何是夜半正明、天晓不露?”

  谷隐禅师道:“牡丹花下睡猫儿。”

  昙颖禅师一听,更中狐疑和惊诧。

  一日,昙颖禅师随众普请(全寺大众一起参加劳动)。

  谷隐禅师问:“今日运薪(搬柴)邪(耶)?”

  昙颖禅师道:“然(是)。”

  谷隐禅师又问:“云门问僧:‘人般(搬)柴?柴般人?’如何会?”

  昙颖禅师无言以对。

  谷隐禅师于是点拨他道:“此事如人学书,点画可效者工,否者拙,盖未能忘法耳。当笔忘手,手忘心,乃可也(学道犹如学习书法,按字贴一点一画去摹写,临摹得好,可以写出工整的字来,临摹得不好,反而字写得很难看,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心中还有一个法在,没有忘掉。要想把书法练好,必须做到笔忘手、手忘心、心忘法,心、法、手、笔完全融为一体,无法而无不法。只有这样才行)。”

  昙颖禅师于是言下契旨,过了好一会儿,说道:“如石头云,执事元是迷,契理亦非悟(心中有事可执,是迷;同样,心中有理可契,亦不是真正的悟,因为还有事相、理相可得)。”

  谷隐禅师便反问道:“汝以为药语?为病语(你认为石头和尚的这句话,是治病之药?还是示病之语)?”

  昙颖禅师道:“是药语。”

  谷隐禅师一听,便呵责道:“汝以病为药,又安可哉(你以病为药,又怎么能入道呢)?”

  昙颖禅师道:“事如函(盒子、匣子)得盖,理如箭直锋妙,宁有加者(难道还有别的吗)?而犹以为病,实未喻旨。”

  谷隐禅师道:“妙至是,亦只名理事。祖师意旨,智识所不能到,矧(shen,何况)事理能尽乎?故世尊云:理障碍正见知,事障续诸生死(理事之妙讲到这种程度,也只是理事,因为还有理事之分别在,还未到理事双泯、事事无碍的境界。禅师意旨,非智识所能到,何况理事能把它讲清楚吗?所以世尊讲,理障能妨碍正知见的建立,事障能令人继续生死轮回)。”

  昙颖禅师一听,恍如梦觉,便问:“如何受用?”

  谷隐禅师道:“语不离窠臼,安能出盖缠?”

  昙颖禅师于是感叹道:“才涉唇吻,便落意思。尽是死门,终非活路(才涉语言名相,即落入分别意识,这些都是生死之门,决不是解脱之道)。”

  昙颖禅师悟道后,驻锡润州金山。

 

148.华严道隆禅师悟道因缘

  东京华严道隆禅师,广慧元琏禅师之法嗣。初参襄州石门慧彻和尚(属曹洞宗),道隆禅师便问:“古者道,但得随处安闲,自然合他古辙。虽有此语,疑心未歇时如何?”

  石门和尚道:“知有乃可随处安闲,如人在州县住,或闻或见,千奇百怪,他总将作寻常。不知有而安闲,如人在村落住,有少声色,则惊怪传说。”

  道隆禅师一听,豁然有省,便留在石门座下,继续请益。石门和尚于是便将曹洞宗旨全部传给了道隆禅师。

  道隆禅师离开石门后,又往参广慧元琏禅师(属临济宗),并成为他的得法弟子。

  一日,福严审承和尚问道隆禅师:“禅师亲见石门,如何却嗣广慧?”

  道隆禅师道:“我见广慧,渠(他)欲剃发,使我擎凳子来。慧曰:‘道者,我有凳子诗听取’。乃曰:‘放下便平稳’。我时便肯伊(我当时便认可他)。因叙在石门处所得,广慧曰:‘石门所示,如百味珍羞,只是饱人不得’(石门和尚所开示的,如同百味珍羞,可是,对于一个已经吃饱了的人来说,没有什么用)。”

  从道隆禅师的答话来看,他在石门和尚处虽然有所省悟,然而未彻,犹有得心在。广慧元琏和尚一句“只是饱人不得”,真正是本自具足。禅林中还有“美食不中饱人吃”的说法,大意与此相似。

  北宋仁宗至和初年(1054),道隆禅师行脚京师(临安)。客住景德寺。他每天不做别事,只是纵观都市,经常到二鼓才回寺院。有一天晚上,他实在是玩得太晚了,寺院已经关门。他进不去,只好在山门口胡乱地睡下。那天晚上,仁宗皇帝半夜梦见自己游景德寺,看见一条大龙正蟋在山门口。他大惊而醒,于是当即便派遣中使前往景德寺察看。原来是道隆禅师正躺在那里鼾声大作。中使于是将道隆禅师摇醒,盘问了一番,即回奏皇上。皇上一听他的名字道隆,非常高兴,说道:“吉征(兆)也。”第二天,便召道隆禅师进宫问法。道隆禅师应对详允,皇上大悦,遂与道隆禅师以偈句相酬唱,后来还经常请道隆禅师留宿禁中供养,礼遇特厚,并赐号应制明悟禅师。

  皇祐年间(1049-1054),皇上诏大觉怀琏禅师于化成殿演法,并请道隆禅师与之问话。二人之间,机锋迅捷。皇帝听了非常高兴,侍卫皆山呼。于是道隆禅师便上奏皇上,请举怀琏禅师进宫侍问,而自己想回庐山归养。皇上不肯,并下旨在曹门外特建一精舍,请道隆禅师住持,赐号华严禅院。

  道隆禅师八十多岁圆寂。圆寂的时候正好是夏天,可是他的遗体放了七天,却仍然柔软如生,后来他的门人将其全身装塔于寺之东侧。

 

149.文公杨亿居士悟道因缘

  文公杨亿居士,字大年,广慧元琏禅师之在家得法弟子。幼时极聪颖,被举为禅童。长大后,才高八斗,但是却不知道有佛教这回事。

  一日,杨亿居士拜访同僚,见对方正在诵读《金刚经》,便讥笑并且数落他,可是同僚却继续诵读自若。

  杨亿居士非常惊疑,说道:“是岂出孔孟之右乎?何佞(ning)甚(难道它比孔孟之书还高深吗?沉迷得多么深啊)!”

  说完,便凑上前,看了数页,稀里糊涂的,也不懂。从此,他开始对佛教稍有敬信,不再象原来那么轻视了。

  后来杨亿居士与翰林学士李维相会,李维鼓励他多多向善知识参学请益。因此,当杨亿居士后来由秘书监出守汝州的时候,他便郑重地参礼了禅林大德广慧元琏禅师。

  初见广慧禅师,杨亿居士便问:“布鼓当轩击,谁是知音者?”

  广慧禅师道:“来风深辨。”

  杨亿居士道:“恁么则禅客相逢只弹指也。”

  广慧禅师道:“君子可入。”

  杨亿居士连连应道“喏!喏!”

  广慧禅师道:“草贼大败。”

  晚上,杨亿居士与广慧禅师交谈的时候,广慧禅师问他:“秘监曾与甚人道话来?”

  杨亿居士道:“某曾问云岩谅监寺:‘两个大虫相咬时如何?’谅曰:‘一合相’。某曰:‘我只管看。’未审恁么道还得么?”

  广慧禅师道:“这里即不然。”

  杨亿居士便道:“请和尚别一转语。”

  广慧禅师便用手作拽鼻的姿势,说道:“这畜生更跳在。”

  杨亿居士言下大悟,平生疑滞豁然散尽,遂作偈曰:

    “八角磨盘空里走,金毛师子变作狗。

     拟欲将身北斗藏,应须合掌南辰后。”

  杨亿居士悟道后,与楚圆慈明禅师、驸马都尉李遵勖、环大师等人,关系甚为密切,以法为友。

  杨亿居士临终前,曾感微恙。当时他正好与环大师在一起。

  杨亿居士问环大师:“某今日忽违和,大师慈悲,如何医疗?”

  环大师道:“丁香汤一碗。”

  杨亿居士一听,便作呕吐的样子。

  环大师道:“恩爱成烦恼。”

  一日,环大师正在为杨亿居士煎药,杨亿居士突然大喊道:“有贼!”

  环大师放下药罐,于杨亿居士跟前叉手而立。

  杨亿居士瞠目而视之,说道:“少丛林汉。”

  环大师一听,便拂袖而出。

  又一日,杨亿居士问环大师:“某四大将欲离散,大师如何相救?”

  环大师于是槌胸三下。

  杨亿居士道:“赖遇作家。”

  环大师道:“几年学佛法,俗气犹未除。”

  杨亿居士道:“祸不单行。”

  环大师便嘘嘘作声。

  杨亿居士后作偈寄给李都尉(存勖)道别,偈曰:

    “沤生与沤灭,二法本来齐。

     欲识真归处,赵州东院西。”

  李都尉读偈后,说道:“泰山庙里卖纸钱。”

  说完便前往探望,到达的时候,杨亿居士已经入寂了。

 

150.翠岩可真禅师悟道因缘

  洪州翠岩可真禅师,石霜楚圆慈明禅师之法嗣,福州人。曾经投慈明(石霜楚圆)禅师座下参学。后到金銮寺陪同善侍者坐夏(雨季安居)。善侍者乃慈明和尚之高足,道眼已明,道吾悟真、杨岐方会等诸德都很推重他。可真禅师很自负,自认为已经亲见慈明嫡旨,因此天下再也没谁能令他可意的。善侍者跟可真禅师交谈一下,知道他未彻,便笑了。

  一天,可真禅师陪善侍者在山间经行,因谈论一个公案,引起了双方的机锋竞辩。

  善侍者拈起一片瓦砾,放在磐石上,对可真禅师说道:“若向这里下得一转语,许你亲见慈明。”

  可真禅师围绕着磐石,左看右看,正要开口答话。善侍者呵叱道:“竚(zhu,同佇,久立)思停机,情识未透,何曾梦见?”

  可真师感到非常羞愧和悚(song)惧,当即离开金銮,重新回到石霜楚圆慈明禅师座下。

  慈明和尚一见可真禅师回来了,便呵叱道:“本色行脚人,必知时节,有甚急事,夏未了早已至此?”

  可真禅师哭泣着说道:“被善兄毒(伤害)心,终碍塞人,故来见和尚。”

  慈明和尚连忙问道:“如何是佛法大意?”

  可真禅师道:“无云生岭上,有月落波心。”

  慈明和尚嗔目喝道:“头白齿豁(头发都白了,牙齿都缺了,意思是你年纪一大把了),犹作这个见解,如何脱离生死?”

  可真禅师一听,悚惧不已,便哀求慈明和尚指示。

  慈明和尚道:“汝问我。”

  可真禅师便依前语问慈明和尚:“如何是佛法大意?”

  慈明和尚大声应道:“无云生岭上,有月落波心。”

  可真禅师一听,言下大悟。

  从此以后,可真禅师爽气逸出,机辩迅捷,丛林学子皆惮之。后住翠岩弘化。其上堂及接众法语,良多趣味,现举数则如次:

  1.问:“如何是道?”师(可真)曰:“出门便见。”曰:“如何是道中人?”师曰:“担枷过状。”

  2.上堂,举龙牙颂曰:“学道如钻火,逢烟未可休。直待金星现,归家始到头。”神鼎曰:“学道如钻火,逢烟即便休。莫待金星现,烧脚又烧头。”师(可真)曰:“若论顿也,龙牙正在半途。若论渐也,神鼎犹少悟在。于此复且如何?诸仁者,今年多落叶,几处扫扫家。”

  3.上堂:“临阵抗敌,不惧生死者,将军之勇也。入山不惧虎兕者,猎人之勇也。入水不惧蛟龙者,渔人之勇也。作么生是衲僧之勇?”拈拄杖曰:“这个是拄杖子,拈得、把得、动得,三千大千世界一时摇动;若拈不得,把不得,动不得,文殊自文殊,解脱自解脱。参!”

  可真禅师临终的时候,曾向弟子示现病苦之相。他躺在地上的干草席上,展转反侧,极度痛苦,不得片刻休息。哲侍者站一旁,流着眼泪说道:“平生呵佛骂祖,今何为乃尔?”

  可真禅师一听,便仔细地看着哲侍者,呵斥道:“汝亦作此见解邪?”

  说完便爬起来,跏趺而坐,并唤侍者烧香。香烟刚一升起,可真禅师即奄然而逝。

 

151.黄龙慧南禅师悟道因缘

  隆兴府(治所在今江西南昌)黄龙慧南禅师,石霜楚圆禅师之法嗣,俗姓章,信州玉山(今江西玉山县)人。慧南禅师十一岁从本州怀玉寺智銮禅师出家,十九岁落发受具足戒,后游方参学,先后师事于庐山归宗自宝禅师、栖贤澄諟(shi)禅师、泐潭怀澄禅师、福岩审承禅师。其中怀澄禅师对慧南禅师尤为器重,曾经令他分座接众,一时名震诸方。

  时慧南禅师与云峰文悦禅师相友善。文悦禅师是大愚守芝禅师之法嗣、汾阳善昭禅师之嫡孙。文悦禅师见到慧南禅师,每每感叹道:“南,有道之器也,惜未受本色钳锤耳!”

  一日,慧南禅师随同文悦禅师游西山,夜间谈话,论及云门之禅道。

  文悦禅师道:“澄公(怀澄)虽是云门之后,法道异矣。”

  慧南禅师于是追问文悦禅师,为什么澄公的道法与云门祖师不同。

  文悦禅师道:“云门如九转丹砂,点铁成金。澄公药汞银,徒可玩,入锻则流去。”

  慧南禅师一听,以为文悦禅师是在贬损他的老师怀澄禅师,便大怒,用枕头投击文悦禅师。

  文悦禅师见慧南禅师真地恼了,第二天,便向慧南禅师谢过,但同时,他又说:“云门气宇如王,甘死语下乎?澄公有法授人,死语也。死语,其能活人乎?”说完便要离开。

  慧南禅师一听文悦禅师的话中大有深意,便挽留他说:“若如是,则谁可汝意?”

  文悦禅师道:“石霜圆(石霜楚圆禅师)手段出诸方,子宜见之,不可后也。”

  慧南禅师于是心中暗想:“悦师翠岩,使我见石霜,于悦何有哉(文悦禅师事于翠岩和尚,他却让我去见石霜和尚,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呢?慧南禅师的意思是说,文悦禅师这样做并非出自私心)!”

  于是,慧南禅师便前往参礼石霜慈明楚圆禅师。石霜禅师是汾阳善昭禅师之法嗣,属临济宗。途中,慧南禅师听人说慈明楚圆禅师平时不管事,轻忽诸方小丛林,于是便生悔意,遂改道登衡岳,投福岩寺,礼谒福严贤和尚。贤和尚于是命慧南禅师充当书记(寺院里专门负责文案工作的出家人)。不久,贤和尚圆寂了。郡守便请慈明楚圆禅师补福岩寺住持之位。慧南禅师得知此事,很高兴,想亲眼看看这位大名鼎鼎的禅师是否象人们传说的那样。

  慈明禅师到福岩之后,慧南禅师一面随众参请,一而冷眼旁观。他目睹了慈明禅师经常贬剥诸方,将诸方种种教法斥为邪解,心里顿感意气索然,但是转念又想:“大丈夫心膂之间,其可自为疑碍乎?”

  于是,一天晚上,晚参结束之后,慧南禅师便入室请益。

  慧南禅师道:“慧南以暗短,望道未见,此闻夜参,如迷行得指南之车。然唯大慈,更旋法施,使尽余疑。”

  慈明禅师道:“书记领徒游方,名闻丛林,借使有疑,不以衰陋鄙弃,可坐而商略,顾(岂、难道)不可哉!”于是便令侍者搬来禅床,请慧南禅师坐。慧南禅师被慈明禅师的诚恳所感动,惶恐不安,坚辞不肯坐,并再三哀请慈明禅师为他开示。

  慈明禅师道:“公学云门禅,必善其旨。如云放洞三顿棒,是有吃棒分、无吃棒分?”

  慧南禅师道:“有吃棒分。”

  慈明禅师一听,便板起面孔,说道:“从朝至暮,鹊噪鸦鸣,皆应吃棒。”

  慧南禅师当即瞠目结舌,连连后退。

  慈明禅师道:“吾始疑不堪汝师,今可矣!”

  说完,慈明禅师便端坐不动,慧南禅师于是焚香作礼。

  慧南禅师礼毕,兹明禅师又问:“脱(倘或、或许)汝会云门意旨,则赵州尝言‘台山婆子,被我堪破,’且那(哪)里是他勘破婆子处?”

  慧南禅师被问得无言以对,汗下如雨。

  第二天,慧南禅师又入室请益。

  才隔一夜,慈明禅师象变了一个人似的,一见慧南禅师,便指着他的鼻子,诟骂不已。

  慧南禅师大惑不解,说道:“骂岂慈悲法施邪?”

  慈明禅师道:“你作骂会那!”

  慧南禅师一听,言下大悟。

  后作颂,呈给慈明禅师,颂曰:

    “杰出丛林是赵州,老婆勘破有来由。

     而今四海清如镜,行人莫与路为仇。”

  慈明禅师一看,知道慧南禅师这次真正彻悟了,便点头印可。

  慧南禅师悟道后,开法于洪州凤栖山同安道场。开堂之日,泐潭怀澄禅师曾派手下僧人前来勘审慧南禅师的提唱之语。慧南禅师当时有法语云:“智海无性,因觉妄而成凡。觉妄元虚,即凡心而见佛。便尔休去,将谓同安无折合,随汝颠倒所欲,南斗七,北斗八。”那僧回泐潭,举给怀澄禅师听,怀澄禅师很不高兴。怀澄禅师座下有很多人,后来听说慧南禅师因嗣法慈明禅师,得明心性,于是都纷纷离开了泐潭。从此以后,慧南禅师与泐潭之间的旧日情谊便断了。

  慧南禅师后又移居归宗寺。这期间发生了一件事情,令人感慨不已。

  一天晚上,归宗寺发生了火灾,虽经僧众大力扑救,归宗寺还是被烧成了灰烬。一时大众哗动山谷。当时,慧南禅师却在丈室里宴坐如平时,欲与寺院共存亡。座下僧人洪准禅师要搀扶慧南禅师趁大火烧到丈室之前跑出火场,但是遭到了慧南禅师的呵斥。

  洪准禅师哭诉道:“和尚纵厌世间,慈明法道何所赖耶?”

  慧南禅师这才徐徐整衣而起。这时火已经烧到禅榻跟前。

  不久,官府追查下来,慧南禅师被投进了监狱。郡吏为了发泄私愤,不停地拷打慧南禅师,慧南禅师却绝口不言,每天也不吃东西。这样过了两个多月,终于被释放出来。

  狱中的生活给慧南禅师和身体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出来的时候,他须发不剪,皮骨仅存。他的师弟翠岩可真禅师前来迎接他,看到他瘦成这副模样,泣如雨下,说道:“师兄何至是也!”

  慧南禅师呵斥道:“这俗汉!”

  可真禅师一听,不觉下拜。

  后来,慧南禅师告诉他的弟子们说:“我在狱中证《法华经》菩萨游戏三昧。经云:菩萨游戏神通,净佛国土,心不好乐。呵小乘也,以其不能成就众生耳。”

  弟子们便请他进一步解释,慧南禅师道:“凡狱吏之治有罪者,察见其情伪,必痛加捶楚,欺诈之实尽则自释,虽有酷刑不能申也。罪至于死,亦所甘心者,智尽情枯故也。今禅者驰求之狂、欺诈之病,不以知见之慧锻之,何由而释?”

  慧南禅师出狱之后,一度住黄檗山,末后又住隆兴府(江西南昌)黄龙山接众。临济一枝至慧南禅师,盛极一时,其法席之旺,足以与当年的马祖、百丈相媲美。慧南禅师亦因此而尊为黄龙祖师。

  慧南禅师法席之所以如此兴盛,除了跟他高深的证悟境界相关之外,再就是他接众善察来机,用心公明。他曾讲到自己的“为人之法”,云:

  “父严则子孝,今日之训,后日之范也。譬诸地尔,隆者下之,洼者平之。彼将登于千刃之上,吾亦与之俱;困而极于九渊之下,吾亦与之俱,使之穷,则妄尽而自释也。又日煦之妪(yu,生育,养育,爱抚)之,春夏之所以生育也;霜之雪之,秋冬之所以成熟也。吾欲无言得乎?”

  黄龙慧南禅师生前有很多开示,内容非常丰富,对后代禅宗的发展产生了极为深刻的影响。后人辑有《黄龙慧南禅师语录》行世。现举其上堂法语数则,供读者品尝--

  1上堂:“横吞巨海,倒卓须弥。衲僧面前,也是寻常茶饭。行脚人须是荆棘林内坐大道场。向和泥合水处认取本来面目。且作么生见得?”遂拈拄杖曰:“直饶见得,未免山僧拄杖。”

  2上堂:“说妙谈玄,乃太平之奸贼。行棒行喝,为乱世之英雄。英雄奸贼,棒喝玄妙,皆为长物。黄檗门下总用不著。且道黄檗门下寻常用个甚么?”喝一喝。

  3上堂:“有一人朝看华严,暮观般若,昼夜精勤,无有暂暇。有一人不参禅,不论义,把个破席日里睡。于是二人同到黄龙,一人有为,一人无为。且道,安下那一个即是?”良久曰:“功德天,黑暗女,有智主人,二俱不受。”

  4上堂,举大珠和尚道:“身口意清净,是名佛出世;身口意不净,是名佛灭度。好个消息。古人一期方便,与你诸人讨个入路。既得个入路,又须得个出路。登山须到顶,入海须到底。登山不到顶,不知宇宙之宽广;入海不到底,不知沧溟之浅深。既知宽广,又知浅深,一踏踏翻四大海,一掴掴倒须弥山。撒手到家人不识,鹊噪鸦鸣柏树间。”

  在诸多法语中,慧南禅师最著名的接人方法,莫过于“黄龙三关”--

  师室中常问僧曰:“人人尽有生缘,上座生缘在何处?”正当问答交锋,却复伸手曰:“我手何似拂手?”又问诸方参请宗师所得,却复垂脚曰:“我脚何似驴脚?”三十余年,示此三问,学者莫有契其旨。脱(设或、假使)有酬者,师未尝可否,丛林目之为黄龙三关。

  师自颂曰:

    “生缘有语人皆识,水母何曾离得虾?

     但见日头东畔上,谁能更吃赵州茶。

     我手佛手兼举,禅人直下荐取。

     不动干戈道出,当处超佛越祖。

     我脚驴脚并行,步步踏著无生。

     会得云收日卷,方知此道纵横。”

  总颂曰:

    “生缘断处伸驴脚,驴脚伸时佛手开。

     为报五湖参学者,三关一一透将来。”

   慧南禅师虽设三关接人,但是他对学人的酬答从来不置可否,惟敛目危坐而已,人皆莫测其意。后来有人问其意,慧南禅师便道:“已过关者,掉臂径去,安知有关吏?从吏问可否,此未透关者也。”

  黄龙三关因其完全跳出了时人的思维和语言窠臼,很快传遍丛林,成为学人们参究的主要话头之一,被人们称之为“活语”。后代禅人因参此公案而悟明心性的大有人在。

  北宋神宗熙宁二年已酉(1069)三月十六日,四祖法演长老(慧南禅师之得法弟子)通嗣法书,慧南禅师上堂云:

  “山僧才轻德薄,岂堪人师?盖不昧本心,不欺诸圣。未免生死,今免生死。未出轮回,今出轮回。未得解脱,今得解脱。未得自在,今得自在。所以大觉世尊于然灯佛所,无一法可得。六祖夜半于黄梅又传个甚么?”

  并说偈曰:

   “得不得,传不传,归根得旨复何言?

    忆得首山曾漏泄,新归骑驴阿家牵。”

  第二天中午,慧南禅师便端坐而逝。后谥普觉禅师。

 

152.杨歧方会禅师悟道因缘

  袁州杨歧方会禅师,石霜慈明楚圆禅师之法嗣,俗姓冷,袁州宜春(今江西宜春)人。方会禅师生得非常机敏,长大后,不事笔砚,后系名于官家,负责征收商税,因课税不职而获罪,于是一天晚上,他便偷偷逃到瑞州(治所在今江西高安)九峰山。在那里,寺院里的一切,令他恍若旧游,眷恋不已,不忍离去,于是便落发出家。方会禅师宿根深厚,每阅经典,即能心领神会。后游方参学,遍扣尊宿。

  方会禅师初投慈明楚圆禅师座下。当时慈明禅师住南源,方会禅师辅佐慈明禅师管理道场,不辞勤苦,后慈明禅师由南源迁道吾、石霜,方会禅师皆随而从之,自请为监院。方会禅师在慈明座下,虽用功精勤,参学日久,然而却未曾有省发。

  方会禅师每次入室咨参,慈明禅师总是说:“库司事繁,且去。”

  一日,方会禅师又入室参问。慈明禅师告诉他说:“监寺异时儿孙遍天下在,何用忙为?”

  慈明禅师有一个习惯,就是每天吃完饭之后,必于山上经行。一天饭后,慈明禅师又上山经行,正好赶上天下大雨。方会禅师暗中跟着,在一处山间小径上,方会禅师看到慈明禅师,便上前扭住道:“这老汉今日须与我说,不说打你去!”

  慈明禅师道:“监寺知是般事便休。”

  慈明禅师话还未说完,方会禅师豁然大悟,当即便跪在泥泞的山路上礼拜。

  方会禅师问:“狭路相逢时如何?”

  慈明禅师道:“你且躲避,我要去那里去。”

  方会禅师于是独自回到寺院。

  第二天,方会禅师便具威仪,入方丈寮,礼谢慈明禅师。

  慈明禅师担心他于所悟之境,生执着心,便呵斥道:“未在。”

  在慈明禅师的道场附近,住着一位老婆婆,人莫测其深浅,皆呼她为“慈明婆”。慈明禅师每次饭后经行,必至老婆婆的住所。

  一日,当参(方丈禅师集众咨参),大众吃完粥,等待打鼓,入法堂集合。大家左等也不见鼓响,右等也不见鼓响,都很纳闷。

  方会禅师于是问行者:“今日当参,何不击鼓?”

  行者道:“和尚出未归。”

  于是方会禅师便径直来到老婆婆的住处,恰好看见慈明禅师正在帮老婆婆烧火煮粥。

  方会禅师道:“和尚今日当参,大众久侍,何以不归?”

  慈明禅师道:“你下得一转语即归,下不得各自东西。”

  方会禅师于是戴上斗笠走了几步。

  慈明禅师一见大喜,于是便随方会禅师回寺院参众。

  从此以后,慈明禅师每次行山,方会禅师只要看见,即使是黄昏,必击鼓集众。这样慈明禅师就不得不立即回寺。慈明禅师怒责方会禅师道:“少丛林暮而升座,何从得此规绳?”

  方会禅师道:“汾阳晚参也,何谓非规绳乎?”

  慈明禅师一听,便作罢。

  一日,慈明禅师上堂,方会禅师从大众中走出,问道:“幽鸟语喃喃,辞云入乱峰时如何?”

  慈明禅师道:“我行荒草里,汝又入深村。”

  方会禅师道:“官不容针,更借一问。”

  [官不容针与私通车马相对,前者就究竟而言,不容言语拟说,后者就方便而言,可以用种种形式,委曲开示。]

  慈明禅师便大喝一声。

  [既是官不容针,岂肯再用语言啰嗦?]

  方会禅师道:“好喝。”

  [若把这一喝当实法来会,亦为官府所不容。故慈明禅师有再喝三喝之举。]

  慈明禅师一听,便又大喝一声,方会禅师亦跟着大喝。

  慈明禅师于是又连喝两喝。

  这时,方会禅师便礼拜。

  慈明禅师见方会禅师疑滞已尽,便首肯道:“此事是个(这)人方能担荷。”

  方会禅师于是拂袖便行。

  方会禅师悟道后,即归瑞州九峰,应道俗之请,于杨歧山开法接众,后又移居云盖山。

  方会禅师端的不愧为临济儿孙,临济一系禅法经方会禅师大力弘传,又进入高峰时期,其影响远胜于曹洞、沩仰、云门、法眼诸宗。

  方会禅师的家风以枯淡,超逸见长,在他的机锋下,学人往往转身不得。请看他的数则上堂法语--

  1上堂:“雾锁长空,风生大野,百草树木,作大师子吼,演说摩诃大般若,三世诸佛在你诸人脚跟下转大法轮。若也会得,功不浪施。若也不会,莫道杨歧山势险,前头更有最高峰。”

  2上堂:“踏著秤锤硬似铁,哑子得梦向谁说?须弥顶上浪滔天,大洋海里遭火爇。参!”

  3示从云:“身心清净,诸境清净。诸境清净,身心清净。还知杨歧老人落处么?河里失钱河里摝(捞)。”

   方会禅师另有偈语云:

    “心随万境转,转处实能幽。

     随流认得性,无喜亦无忧。”

  这一偈语,堪当后世禅人修学的指南。

  方会禅师示寂于北宋仁宗皇祐元年(1049),春秋五十八岁。

 

153.长水子璿讲师悟道因缘

  秀州(今浙江嘉兴一带)长水子璿讲师,琅邪慧觉禅师之法嗣,俗姓郑,号东平,又称长水大师,嘉兴人。子璿

讲师九岁出家,依普慧寺契宗法师受业,一直持诵《楞严经》不断。十三岁受具足戒。初从秀州洪敏法师学习华严经教。

  一天,子璿讲师听洪敏法师讲《楞严经》,至“动静二相,了然不生”这一句时,豁然有省,于是便告诉洪敏法师:“敲空击木,尚落筌蹄。举目扬眉,已成拟义。去此二途,方契斯旨。”

  洪敏法师一听,便拍着他的臂膀,对他的见地给予了印证。然而,子璿讲师不想停留在知见上。他想进一步深探禅源,可是却不知道该如何用功,心里很茫然。后听说琅邪慧觉禅师道重当世,于是便往投座下。

  子璿讲师到达琅邪的时候,正好赶上琅邪和尚上堂。于是他便从大众中走出,向琅邪和尚提问道:“清净本然,云何忽生山河大地?”

  琅邪和尚反问道:“清净本然,云何忽生山河大地?”

  子璿讲师言下契悟,于是礼谢道:“愿侍巾瓶(我愿意侍奉和尚)。”

  琅邪和尚道:“汝宗(指华严宗)不振久矣,宜厉志扶持,报佛恩德,勿以殊宗为介也。”

  了璿讲师接受了琅邪和尚的教诲,再一次拜谢琅邪和尚的法乳之恩,然后离开琅邪。后住长水,继续从事先前的讲经事业,专以华严、楞严授徒,其门下徒众多达千人。华严一宗,于宋代再兴,子璿讲师功不可没。

  开法日,子璿讲师示众云:“道非言象得,禅非拟议知。会意通宗,曾无别致。”

  因为他讲经时,会通禅教,不厚此薄彼,因此禅教二宗的学人都很敬重他。子璿讲师生前著有《首楞严经义疏注》二十卷、《首楞严经科》二卷、《金刚般若经纂要科》一卷等行世,影响很大。

 

154.云峰文悦禅师悟道因缘

  南岳云峰文悦禅师,大愚守芝禅师之法嗣,俗姓徐,南昌人。出家后,投瑞州(今江西高安)大愚守芝禅师(汾阳善昭法嗣)座下。

  一日,大愚禅师示众云:“大家相聚吃茎虀(ji),若唤作一茎虀,入地狱如箭射。”说完便下座。

  听了大愚禅师的这段法语,文悦禅师当时感到非常惊诧。于是,当天晚上,他便独自来到方丈室,请求大愚禅师开示。

  大愚禅师问:“来何所求?”

  文悦禅师道:“求心法。”

  大愚禅师道:“法轮未转,食轮先转。后生趁色力健,何不为众乞食?我忍饥不暇,何暇为汝说禅乎?”

  文悦禅师不敢违命,于是从第二天开始,便为寺众乞食。

   过了一段时间,大愚禅师应邀移住翠岩,文悦禅师遂把化缘所得上交给寺院常住之后,亦前往翠岩,请求开示。

  大愚禅师道:“佛法未到烂却,雪寒,宜为众乞炭。”

  文悦禅师只好又奉命四处乞炭。乞炭完毕之后,文悦禅师又来到方丈室,请求大愚禅师指点。

  大愚禅师道:“堂司(维那寮,负责指导僧众)阙(缺)人,今以烦汝。”

  文悦禅师虽然接受了这个任务,但是内心却不高兴,怨恨大愚禅师不为他开示心地法门。

  一天,文悦禅师坐在后架(本为僧堂后面供僧众洗面之处,因其侧多设厕所,故又称架房)里方便。突然挂在木架上装水用的木桶之桶箍断了,从木架上掉落到地上。文悦禅师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声打断了念头,当即便开悟了,突然明白了大愚禅师的良苦用心,心中既高兴又感激。于是他一边走,一边穿僧伽梨衣,上丈室礼拜大愚禅师。

  大愚禅师迎出来,微笑道:“维那,且喜大事了毕。”

  文悦禅师心中激动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一再礼拜叩谢。

  文悦禅师悟道后,为报师恩,继续留在大愚禅师身边,服勤八年。后出世传法,住翠岩。

  刚上翠岩的那一天,首座和尚领众出山门迎接。首座和尚问文悦禅师:“德山宗乘即不问,如何是临济大用?”

  文悦禅师道:“你甚处去来?”

  首座和尚刚要开口,文悦禅师便打他一巴掌。

  首座和尚正想辨白,文悦禅师大声喝道:“领众归去!”

  从此以后,寺院大众无不敬服文悦禅师。

  针对当时丛林中存在的一些弊端,文悦禅师曾经在一次“小参”中,举百丈禅师岁夜示众语--“你这一队后生,经律论固是不知,入众参禅,禅又不会,腊月三十日,且作么生折合去!”--告诫大众云:

  “灼然!诸禅德,去圣时遥,人心澹泊,看却今时丛林,更是不得所在之处,或聚徒三百五百,浩浩地只以饭食丰浓、寮舍稳便为旺化。中间孜孜为道者无一人。设有十个五个,走上走下,半青半黄,会即总道我会,各各自谓握灵蛇之珠,孰肯知非?及乎挨拶鞭逼将来,直是万中无一。苦哉!苦哉!所谓‘般若丛林岁岁凋,无明荒草年年长’。就中今时后生,才入众来,便自端然拱手,受他别人供养,到处菜不择一茎,柴不般(搬)一束,十指不沾水,百事不干怀。虽则一期快意,争奈三涂累身!岂不见教中道,‘宁以热铁缠身,不受信心人衣;宁以洋铜灌口,不受信心人食。’上座若也是去,直饶变大地作黄金,搅长河为酥酪,供养上座,未为分外。若也未是,至于滴水寸丝,便须披毛戴角,牵犁拽耙,偿他始得。不见祖师道,‘入道不通理,复身还信施。’此是决定底事,终不虚也。诸上座,光阴可惜,时不待人。莫待一朝眼光落地(死亡来临),缁田无一篑之功,铁围陷百刑之痛。莫言不道。珍重!”

  文悦禅师的这段示众语,可谓情真意切,千载之下的学道人,可不慎乎?

 

155.净住居说禅师悟道因缘

  杭州净住院居说真净禅师,润州(治所在今江苏镇江)金山昙颖达观禅师之法嗣。居说禅师出家后,投达观座下,参学有年。

  一日,居说禅师问达观禅师:“某甲经论粗明,禅直不信,愿师决疑。”

  达观禅师道:“既不信禅,岂可明经?禅是经纲,经是禅网。提纲正网,了禅见经。”

  居说禅师道:“为某甲说禅看。”

  达观禅师道:“向下文长。”

  居说禅师道:“若恁么,经与禅乃一体。”

  达观禅师道:“佛及祖非二心,如手搦(nuo,握持)拳,如拳搦手。”

  居说禅师于是言下有省,遂呈偈曰:

    “二十余年用意猜,几番曾把此心灰。

     而今潦倒逢知已,李白元来是秀才。”

156.节使李端愿居士悟道因缘

  节使李端愿居士,金山昙颖达观禅师之在家得法弟子。儿时在馆舍学习,即经常阅读禅宗典籍。成人后,虽然也结婚、当官,但是笃志祖道之心丝毫未曾改变。他曾经在自家的后花园内筑一小室,类似兰若,邀请达观和尚居住,并朝夕请益参学,乃至废寝忘食。

  一天,达观和尚看望李公,说道:“非示现力,岂致尔哉?奈无个所入何!”

  李公问道:“天堂地狱,毕竟是有是无?请师明说。”

  达观和尚道:“诸佛向无中说有,眼见空花。太尉就有里寻无,手摣(zha,抓,捕捉)水月。堪笑眼前见牢狱不避,心外闻天堂欲生,殊不知忻怖在心,善恶成境(可笑世人眼前出现了地狱却不回避,听说心外有个天堂却欲往生于彼,却不明白忻乐、怖畏之根全在于心。一念善心即是天堂,一念恶心即是地狱)。太尉但了自心,自然无惑。”

  李公又问:“心如何了?”

  达观和尚道:“善恶都莫思量。”

  李公道:“不思量后,心归何所?”

  达观和尚道:“且请太尉归宅。”

  李公又问:“只如人死后,心归何所?”

  达观和尚道:“未知生,焉知死?”

  李公道:“生则某已知之。”

  达观和尚便追问道:“生从何来?”

  李公被这一问问得茫然不知所措。

  达观和尚突然站起来,敲着李公的胸口道:“只在这里,更拟思量个甚么?”

  李公一听,豁然有省,欣喜地说道:“会得也!”

  达观和尚问:“作么生会?”

  李公道:“只知贪程,不觉蹉路。”

  达观和尚于是推开李公,说道:“百年一梦,今朝方省。”

  李公后作偈呈达观和尚,偈云:

    “三十八岁,懵然无知。

     及其有知,何异无知。

     滔滔汴水,隐隐隋堤。

     归其归矣,箭浪东驰。”

 

157.冶父道川禅师悟道因缘

  冶父道川禅师(简称川禅师),俗姓狄,人称狄三,昆山(今山东诸城县)人。未出家前,在县里当捕快。有一段时间,听说东斋谦首座正在附近的一座寺院里为道俗讲法,于是他便经常抽空去听讲,并且坚持习坐不倦。

  一天,狄三因为听法,而把上司交给的事情给忘了,县令以玩忽职守之过,将他好一顿鞭打。狄三忽于杖下大悟。于是他便辞去公职,依谦首座落发出家。谦首座便将他的名字改为道川,并且教诲他说:“汝旧呼狄三,今名道川,川即三耳。汝能竖起脊梁,了办个事(这事,解脱之事),其道如川之增;若放倒,则依旧狄三也。”

  道川禅师将师父的教诲铭记于心,更加精勤用功,不知疲倦。南宋建炎初年(1127),道川禅师受了具足戒之后,开始游方参学。他曾经参礼过天封蹒庵禅师,与蹒庵禅师相谈甚契,蹒庵禅师对他亦赞叹有加。行脚后,道川禅师又回到东斋,僧俗二众对他非常恭敬。曾有人持《金刚般若经》向他请益经义,道川禅师于是作了一系列偈颂,为他开演。这些偈颂至今仍盛行于世。

  南宋隆兴元年(1163),殿撰(状元的别名,又称修撰,掌修国史)郑公乔年于淮西不当漕运,在冶父(今安徽庐江县东北)这个地方,创寺迎请道川禅师开法接众。上堂日,道川禅师示众云:

   “群阴剥尽一阳生,草木园林尽发萌。

    唯有衲僧无底钵,依前盛饭又盛羹。”

  又举“雪峰一日登座,拈拄杖东觑,曰:‘东边底。’又西觑,曰:‘西边底。诸人还知么?’掷下拄杖,曰:‘向这里会取。’”道川禅师遂就此公案,作颂曰:

  ”东边觑了复西观,拄杖重重话岁寒。

   带雨一枝花落尽,不烦公子倚栏干。”

 

158.云居道膺禅师悟道因缘

  洪州云居道膺禅师,洞山良价禅师之法嗣,俗姓王,幽州玉田人。童年时即于范阳(今河北涿州)延寿寺出家。

二十五岁始受具足戒。他的剃度师要求他学习声闻戒律,但是他不感兴趣,说道:“大丈夫岂可桎梏于律仪耶!”于是便放弃所学,游方参请。后在翠微无学禅师座下问道,偶然碰到一位行脚僧人从江西来,盛称洞山法席,于是他便辞别翠微禅师,前往参礼。

  初礼洞山,洞山禅师便问:“甚处来?”

  道膺禅师道:“翠微来。”

  洞山禅师道:“翠微有何言句示徒?”

  道膺禅师道:“翠微供养罗汉。某甲问:‘供养罗汉,罗汉还来否?’微曰:‘你每日噇(chuang,吃)个甚么?’”

  洞山禅师道:“实有此语否?”

  道膺禅师道:“有。”

  洞山禅师道:“不虚参见作家来!”

  说完,洞山禅师又问:“汝名甚么?”

  道膺禅师道:“道膺。”

  洞山禅师道:“向上更道。”

  道膺禅师道:“向上即不名道膺。”

  洞山禅师道:“与老僧祇对(回答)道吾底语一般。”

  道膺禅师又问:“如何是祖师意?”

  洞山禅师道:“阇黎,他后有把茅盖头(结庵住山接众),忽有人问,如何祇对?”

  道膺禅师道:“道膺罪过。”

  洞山禅师又问道膺禅师:“吾闻思大和尚生倭国(日本)作王,是否?”

  道膺禅师道:“若是思大,佛亦不作。”

  洞山禅师一听,便点头称是。

  一日,洞山禅师问道膺禅师:“甚处去来?”

  道膺禅师道:“蹋(踏)出来。”

  洞山禅师道:“那(哪)个堪住?”

  道膺禅师道:“那(哪)个山不堪住?”

  洞山禅师道:“恁么则国内总被阇黎占却。”

  道膺禅师道:“不然。”

  洞山禅师道:“恁么则子得个入路。”

  道膺禅师道:“无路。”

  洞山禅师道:“若无路,争得与老僧相见?”

  道膺禅师道:“若有路,即与和尚隔山(亦作生)去也。”

  洞山禅师一听,知道他已经彻悟,便印可道:“此子已后,千人万人把不住去在。”

  一日,道膺禅师向洞山禅师举南泉勘僧之公案--南泉(普愿)问僧:“讲甚么经?”僧曰:“弥勒下生经。”泉曰:“弥勒几时下生?”僧曰:“见(现)在天宫,当来下生。”泉曰:“天上无弥勒,地下无弥勒。”举完之后,道膺禅师便问洞山禅师:“天上无弥勒,地下无弥勒,未审谁与安名?”

  洞山禅师被道膺禅师这一问,直问得禅床震动,说道:“膺阇黎,吾在云岩曾问老人,直得火炉震动,今日被子一问,直得通身汗流!”

  道膺禅师后结庵于三峰,住在那儿隐修,经常十几天不回寺院过堂(用斋)。

  洞山禅师问:“子近日何不赴斋?”

  道膺禅师道:“每日自有天神送食。”

  洞山禅师一听,便呵斥道:“我将谓汝是个人,犹作这个见解在?汝晚间来。”

  到了晚上,道膺禅师来到丈室。

  洞山禅师召唤道:“膺庵主。”

  道膺禅师应诺。

  洞山禅师道:“不思善,不思恶,是甚么?”

  道膺禅师默然无语,于是便回庵,接着寂然宴坐。天神再也找不到道膺禅师。这样过了三天,天神也就不再来送饭了。

  一日,洞山禅师又勘问道膺禅师:“大阐提人作五逆罪,孝养何在?”

  道膺禅师道:“始成孝养。”

  经过多番锤炼,道膺禅师的证悟已趋玄化。从此以后,洞山禅师便许可道膺禅师为其入室弟子中的领袖。

  道膺禅师初住三峰,因缘不契,其化未广,后开法于云居山,一时四众臻萃,道誉遐迩。

  曾有上堂法语云:“汝等诸人,直饶学得佛边事,早是错用心。不见古人讲得天花落,石点头,亦不干自己事,自余是甚么闲。拟将有限身心向无限中用,如将方木逗圆孔,多少淆讹。若无恁么事,饶你攒花蔟(cu,同簇)锦,亦无用处,未离情识在。一切事须向这里及尽,若有一毫去不尽,即被尘累,岂况更多!差之毫氂,过犯山岳。不见古人道,学处不玄,尽是流俗;闺阁中物舍不得,俱为渗漏。直须向这里及取、及去、及来,并尽一切事,始得无过。如人头头上了,物物上通,只唤作了事人,终不唤作尊贵,将知尊贵一路自别。不见道,从门入者非宝,棒上不成龙,知么?”

  此段开示极恳切,真学道者切不可放过。

  道膺禅师示寂于天复元年(901)。谥弘觉禅师。

 

159.道膺禅师座下僧悟因缘

  一日,云居道膺禅师座下有僧在寮房内念经,恰好道膺禅师从窗外经过。

  道膺禅师便隔着窗户问那僧:“阇黎念者是甚么经?”

  那僧回答道:“《维摩经》。”

  道膺禅师道:“不问《维摩经》,念者是甚么经?”

  那僧言下大悟。

 

160.疏山匡仁禅师悟道因缘

  抚州(今江西境内)疏山匡仁禅师,又作光仁禅师,洞山良价禅师之法嗣,吉州新淦(gan,今江西清江县)人。少年时投本州元证禅师落发出家。匡仁禅师虽然生得矮小丑陋,但是精于言辩,众莫能及。后辞师往东都听习经论,不到一年的时间,他就觉得沉入义理、数他人宝,与他出家的本怀相去甚远,他说:“寻行数墨,语不如默。舍已求人,假不如真。”于是便放弃所学,投洞山良价禅师座下,随众参请。其悟道过程,颇多周折。

  初到洞山,匡仁禅师恰好碰上洞山禅师早参。

  匡仁禅师于是从大众中走出来,问道:“未有之言,请师示诲。”

  [未有之言,即是万法未生之前,乃指自性或真如实相边事]

  洞山禅师道:“不诺无人肯(你若不应答,别人也就无法印可你)。”

  匡仁禅师道:“还可功(功用、人为造作)也无?”

  洞山禅师道:“你即今还功得么?”

  匡仁禅师道:“功不得即无讳(回避)处。”

  后来又有一天,洞山禅师上堂云:“欲知此事,直须如枯木生花,方与他合。”

  匡仁禅师问:“一切处不乖时如何?”

  洞山禅师道:“阇黎,此是功勋边事。幸有无功之功,子何不问?”

  匡仁禅师道:“无功之功,岂不是那边人?”

  洞山禅师道:“大有人笑子(你)恁么问。”

  匡仁禅师道:“恁么则迢然去(相去遥远)也。”

  洞山禅师道:“迢然非迢然,非不迢然。”

  匡仁禅师问:“如何是迢然?”

  洞山禅师道:“唤作那边人,即不得。”

  匡仁禅师又问:“如何是非迢然?”

  洞山禅师道:“无辨处。”

  接着,洞山禅师便问匡仁禅师:“空劫无人家,是甚么人住处?”

  匡仁禅师道:“不识。”

  洞山禅师道:“人还有意旨也无?”

  匡仁禅师道:“和尚何不问他?”

  洞山禅师道:“现问次。”

  匡仁禅师道:“是何意旨?”

  洞山禅师道却不回答。

  洞山禅师圆寂后,匡仁禅师无由请益,遂投潭州大沩禅师(灵祐)座下,当时他正好赶上沩山禅师示众道:“行脚高士,直须向声色里睡眠、声色里坐卧始得。”

  匡仁禅师一听,便从大众中走出,问道:“如何是不落声色句?”

  沩山禅师没有答话,却竖起拂子。

  匡仁禅师道:“此是落声色句。”

  沩山禅师于是便放下拂子,回方丈寮去了。

  匡仁禅师不契其旨,便辞别香严和尚(智闲),准备前往他方参学。香严和尚当时亦在沩山座下。

  香严和尚问:“何不且住?”

  匡仁禅师道:“某甲与和尚无缘。”

  香严和尚便问:“有何因缘,试举看。”

  匡仁禅师于是便把自己参沩山禅师之过程告诉了香严和尚。

  香严和尚道:“某甲有个话。”

  匡仁禅师问:“道甚么?”

  香严和尚道:“言发非声,色前不物。”

  匡仁禅师道:“元来此中有人。”说完便嘱咐香严和尚说:“向后有住处,某甲却来相见。”

  匡仁禅师离开沩山后,沩山禅师问香严和尚:“问声色话底矮阇黎在么?”

  香严和尚道:“已去也。”

  沩山禅师问:“曾举向子(你)么?”

  香严和尚道:“某甲亦曾对(应答)他来。”

  沩山禅师道:“试举看。”

  香严和尚于是把他跟匡仁禅师说的话告诉了沩山禅师。

  沩山禅师问:“他道甚么?”

  香严和尚道:“深肯某甲。”

  沩山禅师一听,便哑然失笑,说道:“我将谓这矮子有长处,元(原)来只在这里。此子向去,若有个住处,近山无柴烧,近水无水吃。”

  匡仁禅师听说福州大沩安和尚曾示众云“有句无句,如藤倚树”,于是便特地入岭,投大沩安和尚座下。刚去的时候,正好赶上大沩安和尚在泥墙壁。

  匡仁禅师便走上前问道:“承闻和尚道,有句无句,如藤倚树。是否?”

  大沩安和尚道:“是。”

  匡仁禅师道:“忽遇树倒藤枯,句归何处?”

  大沩安和尚便放下手中的泥盘,呵呵大笑,回方丈寮去了。

  匡仁禅师跟在后面,说道:“某甲三千里卖却布单,特为此事而来,和尚何得相弄?”

  大沩安和尚一听,便唤侍者取二百钱给匡仁禅师,让他离开,并且嘱咐道:“向后有独眼龙为子点破在。”

  第二天,大沩安和尚上堂,匡仁禅师便从大众中走出,问道:“法身之理,理绝玄微,不夺是非之境,犹是法身边事。如何是法身向上事?”

  大沩安和尚没有吭声,却举起拂子。

  匡仁禅师道:“此犹是法身边事。”

  大沩安和尚反问道:“如何是法身向上事?”

  匡仁禅师便从大沩安和尚手中一把夺过佛子,折断扔在地上,然后回到大众中。

  大沩安和尚叹息道:“龙蛇易辨,衲子难瞒。”

  离开大沩安和尚之后,匡仁禅师又听说婺州明招谦和尚正出世接众。而且谦和尚是一只眼,于是,匡仁禅师便径往礼拜。

  谦和尚问:“甚处来?”

  匡仁禅师道:“闽中来。”

  谦和尚道:“曾到大沩否?”

  匡仁禅师道:“到。”  

  谦和尚问:“有何言句?”

  匡仁禅师便把自己参大沩安和尚的经过告诉了谦和尚。

  谦和尚一听,便道:“沩山可谓头正尾正,只是不遇知音。”

  匡仁禅师仍然没有省悟。反过来却问谦和尚:“忽遇树倒藤枯,句归何处?”

  谦和尚道:“却使沩山笑转新。”

  匡仁禅师终于言下大悟,遂感叹道:“沩山元(原)来笑里有刀!”说完便向大沩安和尚所在方向,遥望礼拜,悔过忏谢。

  匡仁禅师悟道后,听说香严和尚正出世传法,于是记起先前分手所说过的话。为了不爽前约,匡仁禅师便前往造访。

  香严和尚上堂,有僧问:“不求诸圣、不重已灵时如何?”香严和尚道:“万机休罢,千圣不携。”

  匡仁禅师在众中便作呕吐声,说道:“是何言欤?”

  香严和尚一听此语,便下座,问匡仁禅师道:“适对此僧语必有不是,致招师叔如是,未审过在甚么处?”

  匡仁禅师道:“万机休罢,犹有物在。千圣不携,亦从人得。如何无过?”

  香严和尚道:“却请师叔道。”

  匡仁禅师道:“若教某甲道,须还师资礼始得。”

  香严和尚于是便具礼礼拜,接着又开始刚才的对话。

  匡仁禅师道:“何不道肯诺不得全?”

  香严和尚道:“肯又肯个甚么?诺又诺于阿谁?”

  匡仁禅师道:“肯即肯他千圣,诺即诺于已灵。”

  香严和尚一听,便道:“师叔恁么道,向去倒屙三十年在。”

  匡仁禅师后又来到夹山善会和尚处。

  趁夹山和尚上堂时,匡仁禅师便问:“承师有言,目前无法,意在目前。如何是非目前法?”

  夹山和尚道:“夜月流辉,澄潭无影。”

  匡仁禅师一听,便作掀禅床的姿势。

  夹山和尚道:“阇黎作么生?”

  匡仁禅师道:“目前无法,了不可得。”

  夹山和尚于是便赞叹道:“大众看取,这一员战将。”

  匡仁禅师一度回故里,出住蓝田道场。后又迁疏山。匡仁禅师临迁化时,有偈示众云:

    “我路碧空外,白云无处闲。

     世有无根树,黄叶风送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