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想控股 陈绍鹏:汉语新诗鉴赏(87)杨上?林耀德?陆新民?喀秋莎?冀汸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5/06 05:02:25

汉语新诗鉴赏之八十七

杨上/林耀德/陆新民/喀秋莎/冀汸

 

 

杨上(1963-),网名刀,本名杨展华。梅州客家人,出生于贵州。著有中英对照诗集等。

 

独孤的童话

 

许多年以后   你一定还会
    触进那些灵魂的尖叫

 

你会再一次想起   彩船
    从石板的河流穿过内心的黑暗
    船上僵尸般的弟妹   以及她们
    在鲜花广场被雨水冲走的邻居
    那时   你会像今天这样
    写下另一组童话   给明天
    而同样的日子还会被重复
    你同样会是一纸魂幡
    活在东方的虚无的黄昏

 

当那些汉语的流氓
    在媒体的屁股上用冰凉的污血
    喂养着自己作品的软体宠物
    当盛产诗人的土地罂粟一片灿烂


 
    月亮   夜空中的白色礁石
    会在黑色的波涛中
    撞碎你的眼睛的小小肉船

 

----1990年10月

(选自:刀新浪博客)

 

[赏析]

对于当今中国诗坛,一提起刀,不少朋友肯定是知道的:此人来自贵州六盘水,当过兵,肌肉发达,却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舞文弄墨、搬弄诗歌(实际上他从未停止过诗歌书写),在小圈子内获得了相当程度的敬重。后来投身商界,目前在北京经营着一家著名餐厅,名曰“三个贵州人”,把老家土得掉渣的菜谱引进京城,大有改变京人肠胃和饮食习惯的野心。顺便说一句,刀原名杨展华,几天前突然醒悟过来:被叫了多年的“刀”实在不像一个名字,于是反复斟酌,给自己取名杨上——意思是准备向上帝致敬。

《独孤的童话》是一首回忆之诗:“许多年以后 你一定还会 / 触进那些灵魂的尖叫。”诗一开篇,就宣布:时间在今天,但诗歌却将它的目光投向了时间的过去,仿佛往事的存在,天生就是为了供诗歌和诗人回忆之用。和通常的回忆不尽相同,《孤独的童话》更愿意回忆往事中匿藏着的黑暗部分。作为一种沉重的色彩,黑色总是倾向于往下沉,以无限接近土地的姿势,迫使诗人一次又一次接近它。

《孤独的童话》还把回忆指向了现在和未来:“那时 你会像今天这样 / 写下另一组童话给明天。”这种明火执仗又满怀惆怅的句子,宣布了回忆现在和回忆将来的必要性和必然性,因为“同样的日子还会被重复 / 你同样会是一纸魂幡 / 活在东方的虚无的黄昏。”只有将回忆指向过去、现在和未来,记忆和时间才不会被中断;对一个具体的人(或者诗人),只有发挥回忆的如许功能,他的生活体验才能首尾相接——必然性是诗人的心理所要求的那种必然性,跟“凡必然之物都令人痛苦”(舍斯托夫语)的那种“必然性”毫无关系。

“那些汉语的流氓”是神来之笔,它导出了杨上先生对某些只顾回忆美好之物的人的不屑,甚至愤怒。不是我们不需要美好之物,事实上,一切美好之物更倾向于存在于过去。问题是,那些漠视汉语习性的“流氓”更为看重的,是他们自造的美好,尤其是故意认“丑”为“美”的那种美好。所谓“流氓”,在杨上先生的诗作内,并不是指在地理空间中四处流窜的人,而是指蔑视汉语之精神价值,用汉语撒谎、故意颠倒黑白、向各种可能的权力举起白旗以求得自身好处的那些家伙们。这样的人像乌鸦一样铺天盖地,无视往事中的黑色部分,径直将黑色弄得“罂粟一片灿烂”。

因此,诗作题目中的“童话”二字,只能是反讽,最多是诗人杨上对自己的期许。这样期许只能存在于内心深处,它是支持一个诚实的人继续活下去的最隐秘的发动机,“喂养着自己作品的软体宠物”的那些“诗人”,不可能理解这样的发动机。鉴于现实的强大,杨上的“童话”依然无法现身,依然“处于尿道阻塞的丛林中” (沃尔科特语)。惟其如此,才显示出童话的珍贵、童话的不可多得,尤其显示出:在当今时代,“童话”是需要祈祷才能现身的尤物,更是一个不能轻易说出的词汇。 (敬文东 /文,傅天虹推荐)

 

 

 

林耀德(1962-1995 )本名林耀德。台湾诗人,祖籍福建同安。著有诗集《银碗盛雪》、《都市终端机》、《不要惊动不要唤醒我所亲爱》等。

 

终端机

 

……我

迷失在数字的海洋里

显示器上

排排浮现

降落中的符号

像是整个世界的幕落

终端机前

我的心神散落成显示器上的颗粒

终端机内

精密的回路恰似隐藏智能的圣柜

 

加班之后我漫步在午夜的街头

那些程序仍然狠狠地焊揷在下意识里

拔也拔不去

开始怀疑自已体内装盛的不是血肉

而是一排排的积体电路

下班的我

带着丧失电源的记忆体

成为一部断缐的终端机

任所有的资料和符号

如一组溃散的星系

不断

撞击

爆炸

 

(选自:《新诗三百首》台湾九歌出版社1995年版)

 

[赏析]

这首诗写于1985年。诗人用当时刚刚进入生活与工作领域的计算机(电脑)作为描述的对象,写出了现代人“迷失在数字的海洋里”的困惑与迷惘,以及对计算机时代来临的恐惧。“终端机”、“显示器”、“回路”、“程序”、“积体(集成)电路”、“电源”、“记忆体(内存)”等现代科技语汇,使得作品表现出现代都市诗的情境与感觉。诗的第二节,写出都市上班族梦魇般的生存感受,进一步具体强化了“我”的迷惘和恐惧。 “我”“怀疑自己体内装盛的不是血肉/而是一排排的积体电路”,即使下班后,仍然“带着丧失电源的记忆体∕成为一部断线的终端机”。诗中呈现的都市人在机械文明摧残下的崩溃心情,实际上是20世纪80年代末台湾后工业文明中现代人整体困境的形象写照。

林耀德在他的散文《靓容》里写道:“在都市进步繁荣,整齐秩序的靓容里,却存在着难以解决的文明苦果——拥挤、罪恶、噪音和污染。‘都市呵,交织着文明和无明、交织着希望和失望、交融着理性和谬性……’”的确,在林耀德的很多诗作中,上班族的沉溺与颓败,炫奇的都市物像与物语,透析出生存的种种“内伤”;而“程序”里的数字化动作、科幻与梦境等的描述,则充满了诗人对技术取代人性的忧思。《终端机》就是以独特的抒写视角,表达对现代都市文明的深切批判。  (郭海军/文)

 

 

 

陆新民(1956-),笔名在时,安徽南陵人。著有诗集《拾穗集》、《高处与背面》、《江畔》等。

 

旅馆

 

房间在十一层

餐厅在十二层

从餐厅到房间

只须短短几十秒

 

房间里有一些可疑的痕迹

我依次拉开窗帘  推开窗户

冲洗电水壶

顺便把门洞开 

把这间充满暧昧的屋子

变得清爽起来

 

门开着

我就这么清爽地坐着

怀念那些逝去的光景

这辈子我说不清

住过多少家旅馆

经历过  也见识过

多少难以理喻的活剧啊

 

门外的走廊  空空的

空的像我刚刚添置的皮箱

我打开冷藏柜里的一瓶洋酒

对着镜子  独自操练

 

(选自:陆新民新浪博客)

 

[赏析]

“旅馆”是一个司空见惯的意象,而在正值“知天命之年”的诗人陆新民的笔下,他却从这一普遍的意象上艺术地表现了生命的底蕴,以及其中潜藏的一些微妙的情思。全诗语言简洁,质朴内敛,构思奇妙。

诗人童心未泯,借助感官、触觉、视觉、通感,尽情展开想象的翅膀,在一种自然、舒缓、平静的叙述中,不动声色地完成了客居“旅馆”的艺术诠释,营造了一种流动的画面般的语境。这种日常生活经验的诗意提升,从中可见作者宝刀不老、匠心独运的艺术魅力!  (师榕/文)

 

 

 

喀秋莎(1947-),本名刘可式,新加坡籍汉语诗人,祖籍广东潮安。著有诗集《三弦集》(合集)、《琵琶弦上》(合集)。

 

十闲图(选一)

题齐白石书鼠图

 

燧人氏坐在枯灯上

看一只灵鼠

偷啃诗经的芬芳

 

(选自喀秋莎诗集)

 

[赏析]

作者喀秋莎的这首诗,虽然仅有短短的三句话,短小精悍,可以说继承了古代诗歌善练字的传统,却不失意蕴,蕴含着深刻的含义,寄托着作者的崇敬和追求。下面我们就来做简要的赏析:

从题目可以看出这是作者对一幅鼠图进行的创作和吟咏。提起鼠,总使人那么不愉快,它通常与卑屑、阴暗、肮脏连在一起,鬼鬼崇崇,毁墙损物,传病播疫,俨然一灾害使者。却偏偏在十二生肖中,它位居其首。但画家倒常拿它入画,不过,都带着几计调侃、几许蔑视、几许痛恨。但是,在这首小诗中,作者却赋予了这只老鼠灵动性。

首先,从内容上看,“燧人氏坐在枯灯上”中“燧人氏”也就是古代神话中以智慧、勇敢和毅力为人民造福的英雄,是钻木取火的发明者。作者借“燧人氏”来表现古人对于最初知识、智慧的追求,虽然枯灯即将燃尽,但是知识的火苗已经开启,显然有“燎原”之势。无可厚非,“灵鼠”是这首小诗的“主角”,它在“偷啃诗经的芬芳“,可说是对那些无真才实学,却偏能钻营,怀短浅功利之心,而终有一日将陷灾域的小人物的鲜活写照,诗经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芬芳”,当然,对他们的吸引也是不可抗拒的。透过文字本身,我们可以深切感觉到通过努力换来了人类的代代文明,精神振奋、昂扬奋发。

从表现手法来看,作者主要彩用象征主义、借代以及以动词练字的手法,将抽象的道理用具体的事物来表现出来,语言明白晓畅,达到言有尽而意无穷的效果。古人对于“智”的追求是无止境的,一个“坐”字就形象、恰到好处的体现出古人的勤奋和钻研,原因是在“枯灯”这样艰苦的条件下也继续埋头苦干。另外,作者用“偷啃”来形容这只灵鼠,把它活灵活现的动作描绘的惟妙惟肖,而这一举动的目的在于渴望更丰富的知识,使自身受濡染和熏陶。那为何要用“偷啃”呢?是为了突出渴求的程度之深,来满足对知识的需求,缓解对知识的“相思”之苦。除此之外,作者对动词的凝练也可谓出神入化,“坐”、“看”、“啃”等,把静止的画面写活了,给人一种轻快灵活的动感。还有“燧人氏”、“诗经”等的象征和借代手法的运用,富于暗示性,意蕴丰富。白描手法的勾勒,轻描淡写地道出“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丰厚蕴意。  (初岩[学生]/文)

 

 

 

冀汸(1920-),本名陈性史,湖北天门人。著有诗集《跃动的夜》、《有翅膀的》、《桥和墙》、《剑歌》等。

 

今天的宣言

 

鞭子不能属于你

锁链不能属于我

 

我可以流血地倒下

不会流泪地跪下的

 

(选自《白色花》,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版)

 

[赏析]

这首诗写于1947年,短短四行却是一份坚决的宣言书。

作品采用对话式抒情,第一人称“我”和第二人称“你”的使用让读者直接置身于诗歌写作的特定环境。在第一节中,“你”和“我”被赋予了深刻的含义,他们象征着两个阶级,或者说是两个对立集团之间的关系。“鞭子”和“锁链”是两个相对的意象,“鞭子”是暴力、恐怖的象征,而“锁链”则是束缚、压迫的体现。这表明了一个革命者桀骜不驯的性格和坚定的意志。的确,“狂风暴雨刮走的只是枯枝败叶,留下的却是铮铮铁骨。”(柯岩《奇异的书简·美的追求者》)

第二节更进一步地表明了作者的观点,“我可以流血地倒下/不会流泪地跪下的”。两句诗中充满了饱满的战斗精神,是诗歌,更是呐喊,是怒火,更是对严酷的现实世界的突进和拥抱。“倒下”和“跪下”面对的将是两种不同的人生,在屈辱的生和崇高的死之间,坚定的革命者将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全诗没有华丽的词藻,它所拥有的只是朴素的语言。可正是这朴实无华的句子,至今仍深深地打动着读者的心灵。  (林月/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