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画的透视:《论语》智慧第六章之1-5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29 10:22:07

第六章  怀  柔

天道如水,随体赋形,以无间入有间,无所不包,无所遗漏。

所谓天时,适逢天象转折之际;所谓地利,进可攻而退可守;所谓人和,以大忍之心宽容。

齿舌之间,柔能克刚;天地之间,忍者无敌。

忍非含泪而忍,实则坦然而舍。不执于得失、荣辱与进退,一如闲看风云,置身天外。

大忍以善为本,无私、无我、无迷,所以不争、不较、不忌。

匹夫见辱,拔剑相斗;小人有失,睚眦必报;恶者无善,忍无可忍。

世多奸诈、暴虐、趾高气扬、横行无忌之徒,唯因人离道远,人无善念,人失德行:人能戕害谁个,人唯戕害自身。

    1.大忍以人和

子路问曰:“何如斯可谓之士矣?”子曰:“切切、??[1],怡怡如也[2],可谓士矣。朋友切切、??,兄弟怡怡。”

——《子路第十三》

 

【简  注】

[1]切切?(sī)?:相互责善的样子。亦即相互批评的意思。

[2]怡(yí)怡:客气、亲切、和顺的样子。亦即相互间和睦共处的意思。

【意  译】

子路问:“怎样才可以称为士呢?”孔子说:“互相批评,和睦共处,就可以叫做士了。朋友之间,互相批评;兄弟之间,和睦共处。”

【理  释】

天地有其特性存在,特性之一种,为宽和。宽和即韧,即柔,即大忍。大忍非一般之忍。有怒而不敢言、有理而不敢伸的含泪之忍,是执著于顾虑心的小忍,是权益之计,且与真实、善良无关。

华夏文化的传统,讲究天时、地利与人和。天地人道,其实都由天道一以贯之。只有符合了天道,才能符合人道。只有实现了人和,才真正符合天意。人之所以难和,在于争名、夺利、纵欲与迷情。天之所以有序,在于无争、无夺、无纵与无迷。人无论和与不和,人都指望幸福,比如健康长寿、光宗耀祖、封妻荫子等等。人却不知,只有家和、邻和、友和与国和,个体的幸福才能造就。无和,则必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逞强使气,人人为近敌,人人活而无乐。尤其因为,无和与天道相悖;不和之众,势难为天地佑护。

怀柔,人和即为实在的效果。大善大忍,必定对自我有百益而无一害,必定对众生有百益而无一害。如此,普天的力量都能与你融合;你的全部身心,也就自然溶入天道之中。

【例  述】

阳子居到沛地,老子观察他一番,仰天长叹说:“我原以为你还可以教诲,现在看来,并非如此。”阳子居跟随老子来到旅舍,把梳洗用具进奉给老子,然后把鞋脱在门外,膝行向前说:“现在能否请先生指明弟子的过错?”老子说:“你昂头仰视,一副傲慢的样子,谁敢与你相处?廉洁清白的人会觉得自己身上像有污浊,德行盛美的人会感到自己有许多不足。”阳子居深感惭愧,决心按老子的教导去做。

阳子居刚来的时候,旅舍的人都出来迎接,店主人恭敬地安排坐席,店主的妻子拿着洗漱的用具低头进奉,先坐在室内的人都站起来让座,烧饭的人诚惶诚恐地避开灶具。等到阳子居住了一段时间,将要离开时,由于经过老子的熏陶而大有长进,旅舍的人都与他争席而坐,不再拘束。

傲慢而自负,无形中便会拉开和他人的距离,冲击或伤害他人的肝胆。这时即使表面和顺,却因心中不服、不悦与不适的缘故,谁都不会敞开真实的心扉,给予善意的指点,也不会提供难得的机会。人缺少一个环境,人即无从磨砺,无从获取,无从升华。倘若虚怀若谷,大量能容,谦和有礼,百川虽多,归必入海;尘沙虽微,集必成丘。

2.事亲以委婉

子曰:“事父母几谏[1]。见志不从,又敬不违,劳而不怨[2]。”

——《里仁第四》

 

【简  注】

[1]几(jī):轻微、婉转。

[2]劳:忧愁。

【意  译】

孔子说:“侍奉父母,如果父母有不对的地方,应该委婉地劝阻他们。看到自己的意见没被采纳,仍然对他们恭敬,不加违抗;虽然担忧,但不恨怨。”

【理  释】

天道包容一切,仁与柔善也能包容一切。人所缺乏的不是辩解、争斗与猎取,而是反省、协调与舍弃。

人所面临的一切矛盾或问题,都不由外界强加,而由自身所导致。即使不是此生此世的原因,也是彼生彼世的原因;即使不是客观表象的原因,也是主观内里的原因。天在此时让它表现出来,其实就是暴露你的私心、杂念与过失,以助你突破强大的后天障碍,返回先天的本性。本性与宇宙的特性一致,本性以真实、善良与宽和为根本,本性决不与尘世的任何人事有冲突。

父母是尘世人事的一种,自然也在善待之列。他们有他们的角度与苦衷,你何必从一孔之见出发去否定或破除。更为重要的,是他们所展现的任何固执与威权,都是上天在启导你的成长与升华。如果你缺少诸如此类的环境,你便无从发现与跨越。

【例  述】

舜出生后不久,生母就死了。他的父亲瞽叟另娶一个妻子,生了一对儿女,儿子取名叫象。后母是个心肠狠毒的人,一心想把舜除掉。瞽叟宠爱后妻,也把舜当作肉中刺。象和母亲相似,生性凶残,全无手足情分。舜常受虐待与毒打,孝悌的名声却远近传扬。家人处心积虑要将他杀死,他只好一个人搬到妫水附近的厉山脚下,孤苦零丁地过日子。人们都喜欢搬到他的周围居住,因此他所住的地方,过一年成村,过两年成邑,过三年成都。

尧正寻访贤人,闻知舜的贤孝事迹,就把女儿娥皇、女英嫁给舜,又给他一群牛羊。象对哥哥的发迹十分妒忌,更对嫂子的美貌垂涎三尺,便鼓动父母设计谋害。一次想将舜烧死在谷仓内,一次想将他砸死在井中,但都落空。尧确知舜是一位贤人,便把帝位禅让给舜。舜用天子的仪仗回家去拜见父母,瞽叟才知舜是一个孝顺的儿子,从此改过向善。舜也不念旧恶,把象封为有鼻的诸侯。象见哥哥如此仁爱,也洗心革面成为一个好人。

如果问舜失去了什么,得到了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伟大的人格与成就,都是从大善大忍中来。行合大道,心合至理,无论任何力量,都不能成功迫害。所有表面的冤屈与遗恨,那都只是常人的理解。上天并不看重你人中的得失,它更看重你永恒的得失。因此,即使你在尘世失去名利或性命,而且沉冤不得雪洗,也并非天道不公,而是天道赐你更高的境界与时空,却又借尘世的生死跌宕来成全。

3.待人以宽厚

周公谓鲁公曰[1]:“君子不施其亲[2],不使大臣怨乎不以[3]。故旧无大故,则不弃也。无求备于一人。”

——《微子第十八》

 

【简  注】

[1]周公:指周朝开国大臣周公旦,被封为鲁国开国国君,但留在京城辅佐武王和成王,让儿子伯禽代替他到鲁国主持国政。鲁公:指伯禽。

[2]施(chí):通“弛”,废弃、疏远。

[3]以:用。

【意  译】

周公旦对鲁公伯禽说:“君子不疏远他的亲族,不使大臣抱怨没有被任用;老臣故人只要没犯严重错误,就不要抛弃他们;不要对一个人求全责备。”

【理  释】

宇宙按成、住、坏、灭的程序运行,宇宙中的众生,都有在漫长的历史之中,不知不觉发生变异的可能。只是万变不离其中,宇宙的特性不变,真理大道不变。唯此,才可以衡量众生与万物变异的程度,才可能因为永恒标准的参照,使其归正到原初纯净的状态中去。

尘世是宇宙中最表面、最肤浅、最粗糙的空间,生命一旦进入其中,生命就难免被污染。尘世的生命从高层空间来,他进入低层大致有两个原因,或者为履行上天所赋予的特殊使命,或者因为不再符合高层空间的标准,而被这一层空间淘汰。圣贤属于前者,却也因以往的记忆被清洗,又被既迷且苦的环境所障碍,仍不免犯下过失。常人属于后者,便因天生有罪,又被肮脏不堪的观念与物质所包裹,就更容易犯下过失。

然而,无论属于哪一种,都体现了上天的良苦用心:使后者赎还罪业,使前者引导众生,使生命及其世界复归纯正。也就是说,众生都有其存在、经历、嬗变的强大理由,都必须去走完他在尘世的全程道路,都必被一次又一次地给予机会。所以,待人以宽厚,便是给他机会改过、变化、回归,便是磨砺、净化与升华自我。

【例  述】

季布开始是项羽的将领,多次陷刘邦于窘困。项羽失败后,刘邦悬赏千金捕捉季布,并说敢隐藏季布的人,罪及三族。季布无处可逃,就藏到以“侠义道”闻名于世的朱家。朱家不仅隐藏了他,还准备为他解脱困境,帮助他施展自己的英雄才略。

朱家来到洛阳,拜见汝阴侯滕公,说:“做臣子的各为其主,季布被项羽利用,这是他的职责。项家的臣属都要杀尽吗?现在皇上刚得到天下,若以一己之怨施加于人,怎么显示天下的宽大呢?并且以季布的贤能,汉朝应是求他若渴。他就是不到外地少数民族去,也会到南方的越国去。嫉妒壮士,相反是资助敌国的行为,这是伍子胥所以鞭打楚平王死尸的原因。你怎么不从从容容地与皇上谈及这些呢?”滕公将这些话告诉刘邦,刘邦深深地认识到这一点,于是赦免季布,拜他为郎中。

刘邦何以能得天下?其中一个最大的原因,即在容人。化干戈为玉帛、化仇怨为仁爱的举动,因其上符合天道,下顺遂人情,所以具有巨大的价值。上天为何有好生之德?并非仅仅让他存活,而是让他在存活之中,到底还能找到自己的位置与生命的意义;至少,他更多的承负与跌宕,有助于他了结以往的更多怨渊,一并在此后放下许多包袱。

4.慎言以免伤害

子曰:“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1]。”

——《里仁第四》

 

【简  注】

[1]讷(nè):说话迟钝。此指说话要谨慎。

【意  译】

孔子说:“君子说话要谦虚谨慎,行动要快捷机敏。”

【理  释】

言多招尤,言多必失,何也?言语中有多种因素,一旦不正,便要伤害他人。于人以伤害,自与天道的大善大忍相背,也必陷自身于被动。

因素有三种:其一是用心,是出自善念,还是出自恶念;其二是义理,是倾向于真理大道,还是倾向于歪理邪说;其三是语气,是适应了受众的心境,还是扰乱了受众的心境。如果三个因素都符合前者,就不存在祸从口出的问题,就能使铁石人也感动得落泪。

善念,是最关紧要的一环。人的言语由思想支配,思想不善,言语必定带刺、带血,一字一句都会扎出伤痕;这时,甜言蜜语不足以包裹,狼子野心不足以隐藏。如果善念是解决原始动机的问题,义理与语气,则是解决以理服人、以情动人的问题。

【例  述】

公明仪为牛弹奏悲凉的清角之音,牛伏食如故。公明仪转而弹出蚊虻之声,或者孩犊的叫声,牛便摇尾立耳,倾耳静听。

清雍正皇帝偶观杂剧,因曲子和演技都好,便赐给演员酒食。因剧中人物郑儋是常州刺史,一个演员便问雍正:“现在的常州令是谁?”雍正大怒:“你一个优伶之辈,怎么可以大胆问起官吏之事!此风实不可长。”便命人将他乱棍打死于阶下。

公明仪对牛弹琴,他是想表达自我的情绪或感受,却与牛的心境无关,所以不被理睬。伶人为一句话招祸,也许他并无异心,语气也还谦恭,但所问与身份不合,又直接触动了某种禁忌。言语悦人,在于情理动心,音调悦耳;言语伤人,在于恶意相向,口气逼人。“与人善言,暖于布帛;伤人之言,深于矛戟”,今人不可不听。

5.释怨以免仇恨

子曰:“伯夷叔齐不念旧恶[1],怨是用希[2]。”

——《公冶长第五》

 

【简  注】

[1]伯夷、叔齐:孤竹君的两个儿子。父亲死后,互相让位,都逃到周文王那里。周武王起兵伐纣,他们以为这是以臣弑君,拦在马前劝阻。周灭商统一天下后,他们以吃周朝的粮食为耻,逃进山中以野草充饥,饿死在首阳山中。

[2]是用:因此。

【意  译】

孔子说:“伯夷、叔齐两兄弟不记旧仇,别人对他们的怨恨因此很少。”

【理  释】

天道之下,善恶、是非分明,上天的对待也大相径庭。与天道相合,即善,即是,即得福报;与天道相背,即恶,即非,即得恶报。

人与人之间,有善缘与恶缘两种。前者是一方对另一方有恩,后者是一方对另一方有仇。恩仇在此生此世产生,双方就都明白其来由,双方多会在合宜的时机,报恩或报仇。恩仇在前生前世产生,双方就很难明白来由,但一旦时机合宜,他们的恩仇仍将回报。如果回报得多了,下一次仍得还过去。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投桃报李,以德报德,是天道的规则。从物质的角度,德越积越多,福报就无可限量;业越积越多,恶报就永无终尽。

因果循环如此,智慧的人就只结善缘,不计旧恶;只积大德,不生邪念。如果谁在此时行恶、构怨、斤斤计较,那他必在彼时,让他强加给别人的伤害,都回报到他自身。

【例  述】

金忠是明朝兵部尚书,还没显贵时,同乡有个人曾凌辱过他,让他极其难堪。后来他当了尚书,这人以下属官吏的身份来到京城,当得知尚书就是先前被自己凌辱过的金忠时,吓得面如土色。可是,金忠仍旧荐举、任用了他。有人问金忠:“您与他之间不是有怨恨吗?”金忠说:“我是看到他有才能才任用他,怎么可以用个人的私怨来掩盖他人的长处呢?”

忍辱不怨,是一种了不起的德行。一般人注重实利与当下感受,很少注重往昔的缘分与将来的回报。怨缘在此时得以善解,也就杜绝了怨怨相报的恶性循环。怨缘在此时得以强化,也就让自己陷入更深的泥潭。“冤家宜解不宜结”、“解铃还须系铃人”等等,都是说善恶有报不可避免,一切都看你自己怎生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