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肥天鹅湖早教机构:懺悔錄?小人樊遲?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30 05:03:22

8月29日「態度」的文中,我們提到樊遲的反應稍遲:表現於他對自己的定位、對自己未來工作的職業專長…缺乏深刻的認知。
這樣的想法…若單從表面上看來,似乎對樊遲稍有不敬之意,為此,我們特別分兩個題目:樊遲之遲、小人樊遲…專門來討論我所尊敬的樊遲先生;「樊遲之遲」暫告一段落,接下來要討論「小人樊遲」。

相信朋友們一聽到「小人樊遲」的題目就缺乏好感,主要因「小人」二字。
這樣的情緒很正常,因為早在兩千多年前的孔子時代,中國人就對「小人」給予了負面的含義。
這可以參考在8月24日「小人」的文中,我們曾經做過的討論:在東周、在春秋時代、在論語作者的眼中、在論語筆下孔子的口中…「小人」有著屬於那個時代的意義,簡而言之,在那個時代的「小人」是與「君子」相對的,而那時與君子相對的小人,是非君子的小人…是比較偏重於道德屬性的小人,今天我們在此所提與領導相對的小人,則是非領導的小人…是比較偏重於政治屬性的小人。
我們還指出,論語中:提到君子107次、提到小人24次,並且列出君子與小人成對出現的句子,在那些句中小人共出現19次,而君子與小人既然成對出現,很顯然句中的小人實屬道德的小人,不過論語中也有單獨出現,並非與君子相對的小人,
而…孔子說樊遲為「小人」的情況即屬於此類。這一點非常重要,
樊遲的「小人」絕非道德有漏的小人,我們要針對論語中這別樹一格的樊遲「小人」稍做進一步的討論。在論語中,曾被孔子重責的弟子…最著名的有3位:冉有、子路、宰我。「非吾徒也,小子鳴鼓而攻之,可也!」…這是孔子重責冉有,「是故惡夫佞者。」…這是孔子重責子路,「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杇也。於予與何誅?」…這是孔子重責宰我。

孔子重責冉有與子路…偏於政治的層面,孔子重責宰我…應是源之於價值的層面,那麼當孔子在說樊遲為「小人」的時候,那究竟算不算重責樊遲、又是屬於那一種層面呢?請讓我們先把論語中的原文引述如下:

◆論語?子路篇(13)
樊遲請學稼,子曰:「吾不如老農。」請學為圃,曰:「吾不如老圃。」樊遲出。子曰:「小人哉,樊須也!
上好禮,則民莫敢不敬;上好義,則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則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則四方之民襁負其子而至矣,焉用稼!」

如果我們細細體會一下,應該可以感覺出來,孔子說樊遲為「小人」,並不是重責樊遲、甚至根本不是在責備樊遲,而是關愛樊遲、機會教育樊遲、恨鐵不成鋼地提攜樊遲。
當孔子在重責冉有:「非吾徒也,小子鳴鼓而攻之」,這才叫做…迅雷飊風的責備,孔子不但要把冉有逐出門牆,還叫弟子們一起反對冉有,我們在孔子對樊遲的句中,…和風細雨,絲毫感受不到這樣的氣氛。 當孔子在重責子路:「賊夫人之子」、「是故惡夫佞者。」以「賊」、「佞」…同一時間加諸於子路,這才叫做厭「惡」的責備,我們在孔子對樊遲的句中,…温聲輕語,完全感受不到這樣的氣氛。當孔子在說樊遲為「小人」的時候,有兩點需要強調:
1.孔子是在「樊遲出」以後才說出口的,這與孔子重責子路與宰我的場景不同。為什麼?因為孔子不想讓樊遲難堪、不想當面對樊遲講…心裡頭要說的話,怕場面的氣氛會有一點尷尬。其實,從一開始…樊遲請學稼,孔子說:吾不如老農;樊遲請學圃,孔子說:吾不如老圃。師徒面對面的氣氛,就稍有一點尷尬了。按理說來,孔子可以當面告訴樊遲:你問的問題不是屬於政治領導的問題,需要把眼光放遠點、胸襟放大點,但…如同我們以前所述,孔子總是採取「啟發式」教學,不願把答案直接告訴學生,
還有另外一種可能,就是孔子特別照顧樊遲,不在尷尬的情況下當面教樊遲,保留餘地,經由第3者間接去轉告樊遲,這樣會比較委婉、比較温良…。我們試把孔子對樊遲的場景,拿來和孔子重責子路的場景做一個對比:◆論語?先進篇(11)
子路使子羔為費宰。子曰:「賊夫人之子。」子路曰:「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讀書,然後為學?」
子曰:「是故惡夫佞者。」孔子和子路兩人面對面,針尖對麥芒,一來一往…當然,子路(少孔子9歲) 年齡較大、跟隨孔子較久、個性較直…這些因素湊合起來,才會讓師徒二人當面理論起來。
孔子不當面指點為他駕駛的樊遲,也許…是因為樊遲好强、也許是孔子特別照顧樊遲給他面子,這與孔子對子路的場景,成為強烈的對比…這也相對顯出,孔子不像是責備樊遲。我們試把孔子對樊遲的場景,拿來和孔子重責宰我的場景做一個對比:

◆論語?公冶長篇(5)
宰予晝寢。
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杇也。於予與何誅?」
子曰:「始吾於人也,聽其言而信其行;今吾於人也,聽其言而觀其行。於予與改是。」

孔子重責宰我的時候,宰我沒有任何辯白,因為自己上課打盹…錯了、沒什麼話好說。不過孔子責備宰我…話說的實在很重(應該是另有別情) ,我們猜想:孔子這兩段話(至少第1段話),很有可能是在課堂上…當著所有弟子之面講的,而孔子對樊遲也許只是兩人之間的對話,孔子卻忍住了…不當面講,這也成為強烈的對比,這更能顯出,孔子心裡頭…其實並非想要責備樊遲。

2.孔子對樊遲所說的「小人」,不是與君子相對的小人,而是與領導相對的小人。「…上好禮,則民莫敢不敬;上好義,則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則民莫敢不用情。」孔子接連3次講到「上」:上好禮、上好義、上好信,這裡的「上」…是在上位的領導、是與庶民相對的貴族領導、是與小人相對的政治領導。孔子在講樊遲為「小人」之後,接連3次講到了「上」,很顯然…是提醒樊遲提升自己的眼光,要升為在上領導的眼光;是鼓勵樊遲擴大自己的胸襟,要擴為在上領導的胸襟。這3次所講的「上」,把孔子…培養政治人材的教育重點講的清楚明白。孔子在說明自己的教學重點後,最後再用一個美麗的政治遠景…來做教學重點的「補充」:「夫如是,則四方之民襁負其子而至矣,焉用稼。」老實說,孔子的這段補充,未必真正補到樊遲的心坎裡,可能下面一段話較為適合:
◆論語?衛靈公篇(15)
子曰:「君子謀道不謀食。耕也,餒在其中矣;學也,祿在其中矣。君子憂道不憂貧。」如果只看到現實的耕農、園圃,就會侷限自己為庶民階層的小人,難以為上、為領導;若能從政治的宏觀角度來看問題、學習充實自己,自然會有俸祿,不必憂慮生活所需。相信這段話,最適合對樊遲來做「補充」了。我們可以嚐試依此來為孔子擬稿,稍稍更改一下他回答樊遲的內容:「小人哉,樊須也!稼也,餒在其中矣;學也,食在其中矣、祿在其中矣。上好禮,則民莫敢不敬;上好義,則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則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則四方之民襁負其子而至矣,焉用稼!」
樊遲所生活的時代,是以農業為主的時代,雖然樊遲曾為駕駛,但他心裡明白這工作未必長久,因此他重視食更甚於祿,
樊遲既然問農、問圃,表示他很坦誠務實,一方面不懈上進而另一方面仍心繫基層不致於一昧好高騖遠,樊遲的這種精神,我們能理解、我們頗為認同、我們衷心表示尊重。站在老師的立場…孔子感覺:樊遲的反應稍遲:對自己的定位、對自己未來工作的職業專長…缺乏深刻的認知。孔子稱樊遲為小人,不是責備而是…關愛、提攜與鼓勵;孔子稱樊遲的小人,是非貴族階層的小人,或是非為領導的小人。
這小人,其實非常適合於今天的…小市民、小老百姓,我們不是君子、不是貴族階層的領導君子,我們難道不就是有如樊遲般的小人?孔子雖然言之諄諄,但…多數中國人、包括論語的作者,相信仍鍾愛這脚踏實地、而又努力上進的樊遲小人。

我們己簡述樊遲之所以被中國人認為:遲緩、遲頓、遲疑…的具體事實,他:3次問仁、2次問知,
我們也稍稍說明,為什麼最後樊遲…放棄了知、不再問知、只單獨問仁,
現在,我們要來嚐試討論樊遲與老師…孔子之間,遲遲難以溝通的根本原因。

請看下面一段話:

孔子侍坐於哀公,哀公曰:「敢問人道誰為大?」
孔子愀然作色而對曰:「君之及此言也,百姓之德也!固臣敢無辭而對?人道,政為大。」

魯哀公問孔子:什麼是人間最重大的事,孔子回道:「政」,
政,就是政治。

對孔子而言,政治是最重大的事,
孔子一生奔走的就在政治,他要以政治…改善社會、追求理想,
孔子一生從事教育,其出發點是要培育優秀的政治人材,孔子的教育…著眼於政治。

孔子生活的時代是農業時代,或許可算是草萊初闢、文明初興的農業時代,
當時鐵器未興、農業技術仍在發展中,農業…是社會的支柱產業、核心產業,
因此,
三代中國在當時的農業時代背景下,社會基本上是二元結構,分為兩類人:
1?貴族階層的管理人、從事政治的官僚…包括天子、諸侯、卿、大夫、士,
2?庶民階層的被管理人、從事生產的農民…實際上還包括其他的各行各業,但以農民為最大宗。

三代中國的宗法制度,是行之於貴族、不行之於庶民的宗法制度,…庶民無姓氏、無家廟、無宗法,
三代中國之禮制,是行之於貴族、不行之於庶民的禮制,…禮不下庶人,庶人無能知禮、無力行禮,
所以三代中國之政治,是行之於貴族階層、以宗法為體、以禮為用的政治,
孔子自認為屬於貴族階層、不屬於庶民階層,他…只有在貴族階層才能運行政治。
對孔子個人而言,政治是最重大的事、也是孔子唯一從事的正當職業(…當時沒有職業這個名詞)。
而孔子從事教育,政治是最重大的事、也是孔子唯一教導學生的課程。

還記得上次我們指出:論語中,孔子只提一次「小知」完全未提「大知」,
雖然在論語中未提「大知」,不過在禮記中,確曾提過一次「大知」。

子曰:「舜其大知也與!舜好問而好察邇言,隱惡而揚善,執其兩端,用其中於民,其斯以為舜乎!」

在這段敍述中,我們可以注意到兩點:
1?孔子稱「大知」之人為舜,舜…是論語、孔子最為推崇、提到次數最多的人物,
2?孔子稱舜之「大知」,意在舜之為政…意在舜之大受、能「用其中於民」。

孔子把知分為小知、大知,…小知不用提了,而大知就是政治,
孔子的政治,是在宗法制度下…興仁用禮以親親人倫的貴族階層政治,
舜以孝興仁…是親親人倫的完美典範、是政治智慧的最大展現,所以孔子稱許舜…為「大知」。

總之,
孔子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其用心皆在政治…這是農業二元社會下,想要立足貴族階層的必然結果,
孔子所開的學校…是政治領導養成學校,
孔子所授的課程…是政治領導專業課程,
孔子講的仁、禮、義、樂…表面上似乎為了修身養性,實際上闡揚親親人倫、其終極目標仍指向政治,
我們若對孔子沒有這樣的理解與共識,恐怕不適合繼續討論孔子,
而偏偏樊遲…似乎對孔子缺乏這樣的理解,
同時樊遲…似乎也對政治缺乏强烈的興趣,
樊遲與老師之間,彼此焦點不同、用心不同,結果造成他們溝通的困難。

請讓我們再看一眼論語書中…樊遲第1次問孔子時,他們師生間的問答。

樊遲問知。子曰:「務民之義,敬鬼神而遠之,可謂知矣。」
問仁。曰:「仁者先難而後獲,可謂仁矣。」

樊遲比孔子小36歲,曾為孔子駕車,
若孔子在60歲左右聘樊遲駕車,樊遲當時約20多歲,正年青力壯足以勝任愉快。
只是我們不太清楚,樊遲是否當時…身為專業駕駛?
如果是的話,意味著他很可能出身於草根基層。
雖然以現代的觀點:360行行行出狀元,每一個行業都是正當行業,駕駛也是正正當當的行業,
但遠在三代中國,孔子就認為自己曾做過的…委吏、乘田皆屬「鄙業」,並非正業,
孔子唯一認可的正業就是…政。

樊遲雖為駕駛…卻是不同尋常的駕駛,
孔子的駕駛應不止樊遲一位,不過我們在論語中…好像找不到第2位駕駛的名字,
在所有孔子的駕駛當中,能升而進列孔門弟子的…樊遲好像也是唯一的一位,
無論如何,樊遲…肯定是一位懷著進取之心、力爭上游的年青人。

當樊遲問孔子「知」的時候,
試想…若由我們來為孔子草擬若干答案,那很可能會是:
要常保開闊的胸襟,千萬不要侷限自己,
要多接近有學問、有德行的人物,
要多讀書、書中自有黃金屋,

相關於這類的答案,焦點都專注於自己:如何修養自己、提升自己…,
這是一般人所能猜想、理解的答案、可能就是樊遲當時有興趣的方向。
不過孔子的答案:「務民之義,敬鬼神而遠之…」,指向顯然有異,
後面的「敬鬼神而遠之」,一般人能理解,
前面的「務民之義」,出乎樊遲的意料之外,一般人和樊遲一樣…恐怕不明白這究竟與「知」有什麼關係?
孔子的「務民之義」,若在今天,應該是專對…政治系的大學生、碩士班、博士班而講的。

孔子在回答樊遲問題時,並未把樊遲當成駕駛,而是與其他的弟子一視同仁,看成為政治系的學生,
只是樊遲對對自己的定位、對自己未來工作的職業專長…缺乏深刻的認知!
換句話說,
樊遲問問題,並未解決問題,實際上他真正的問題…在於無法適當詮釋孔子給他的答案。

駕駛…在任何時代,都是一個非常特殊的職業,
因為駕駛與車主會有長時間、近距離的接觸,容易培養出默契與感情。
孔子對樊遲、對這位努力上進的年青駕駛…顯然有一種親近的感情,
所以孔子才會對這位弟子特別寬容,讓他:3次問仁、2次問知,
而樊遲也因時常接近孔子,才有機會和勇氣,讓他:3次問仁、2次問知,
這一切,歸因於樊遲…是一位年青又肯努力上進的駕駛!

每個人都有一點小小的執著,
孔子堅持「啟發式」教學,所以他並未直接告訴樊遲:這答案…是希望你將來能做一個有為的政治家,
孔子的執著,讓稍有一點遲緩、遲頓…的樊遲,只能把遲疑…埋藏在心底,
直到最後一次樊遲放棄問知只問仁的時候,孔子也放棄了執著而回答:
「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雖之夷狄,不可棄也。」

這答案焦聚於個人…無關乎大知之政,雖然我也頗有一點遲緩、遲頓和遲疑,但能理解:
自己平常的舉止要莊重、對長官交辦的事情要盡心、與朋友交往要真誠…
大概是這個意思吧,樊遲也應該充份理解了吧。

魯哀公問孔子:什麼是人間最重大的事,孔子回道:「政」,
魯哀公問問題,也許未能找出解決問題的根本途徑,至少…他能理解、詮釋孔子給他的答案。
但樊遲不是魯哀公、樊遲不曾想到魯哀公、樊遲不曾想到以魯哀公的立場來思考問題,
所以樊遲問知、問仁、問其他問題…論語中我們唯獨不曾見他問「政」,這是他與孔子間的一條小小鴻溝。

不懈地上進…樊遲令人起敬,
對樊遲親親殷勤的教誨…孔子令人起敬,
在論語中,
這師生的因緣猶如一朵小花,藏在幽微的角落…掩不住端莊的風華


(下周起,懺悔錄…移至周5刊出,周日輪空,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