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武汉怎么找工作才好:戰敗逍遙走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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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敗逍遙走洞房 
 
 安迪


 
張佩綸二十三歲成進士,初為禦史,窮得叮噹響,京城人把他叫作「黑都老爺」。但他慷慨好論天下事,與張之洞等號稱清流黨,「有大政事,必具疏論是非」。尤其是他不避權貴,彈劾李鴻章,名震都下。張佩綸喜歡穿竹布衫,一時京城士大夫紛紛仿效。

甲申年中法戰爭爆發,張佩綸被派往福建督師。這位平時紙上談兵的文人到了前線,羽扇綸巾,談笑自若。部下諸將請他備戰,他卻笑道:「不必喧嘩,我自有奇兵勝之。」法國軍艦開始發動進攻,張佩綸讓人掛出「免戰」牌。法軍怎會理睬演義中的那套打法,大炮齊發。張佩綸不及防備,只穿了一隻鞋子,就在大雨中頭頂一隻銅臉盆,倉皇棄艦而逃。後來福建人在他逃上岸的地方的岩石上刻了一行字:「張佩綸只靴逃至此」。戰前,張佩綸信誓旦旦,許下大言,如果戰敗就吃三錢鴉片殉國,不料戰敗逃跑時居然還帶著豬蹄在途中大嚼,時人作了一副對聯諷刺道:「三錢鴉片,死有餘辜;半個豚蹄,別來無恙。」

福建馬尾兵敗後,張佩綸被革職充軍張家口,三年期滿回到北京,孑然一身,貧困潦倒。李鴻章愛其才,不計前嫌,把他請到幕府中當文書。這一戰敗、一充軍、一入李幕,卻成全了現代文學史上的一朵奇葩。原來張佩綸此前已先後有兩位太太,都病故了,李鴻章就把自己的女兒李菊藕嫁給了他,後來生了一個兒子,就是張愛玲的父親。這段婚事,有種種傳說,以小說《孽海花》中的版本最為流行,說是有一天,李鴻章生病,把張佩綸召到臥室商量事情。張無意間看到桌上有詩稿,字娟秀,卻是詠福建之戰的:「基隆南望淚潸潸,聞道元戎匹馬還。一戰豈宜輕大計,四邊從此失天關……」對張佩綸頗多恕詞。張讀後大為感動,問是何人所作。李鴻章說是小女所作,又說小女年逾二十,尚未議婚,請張留意為之擇婿。張問:「要怎樣的才學地位才可以呢?」李說:「像你這樣就可以了。」張佩綸當即跪下求婚。李鴻章本來是開開玩笑,沒想到張佩綸竟當真,一時無法推辭,只能答應了。李夫人聽說後大為驚駭,責備李鴻章說:「什麼人不能做女婿,偏偏選一個充軍犯?」但是李鴻章的女兒卻說:「父親擇婿,才學第一。充軍犯又有什麼關係。我願意!」幾十年後張愛玲嫁給胡蘭成,倒是有她祖母之風。

當時人對張佩綸當李鴻章的女婿,很是不齒,梁鼎芬有句云:「簣齋(張佩綸之號)學書未學戰,戰敗逍遙走洞房。」又有一聯嘲諷此事:「養老女,嫁幼樵(張佩綸字幼樵),李鴻章未分老幼;辭西席,就東,張佩綸不是東西。」
 
2003年12月21日  明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