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斯腾湖最深多少米:周赧王与“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西周武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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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赧王与“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西周武公

徐昭峰 《 光明日报 》( 2012年02月09日   11 版)

    东汉末年的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为日后曹魏政权的建立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早于此事件约500年的战国中晚期,中国的历史上也曾有过“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事件发生,但与曹操以武力挟持的方式不同,战国中晚期“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事件双方均是自愿行为,这两人分别是周赧王和西周武公。

    据《史记·周本纪·正义》:“刘伯庄云:‘赧是惭耻之甚,轻微危弱,寄住东西,足为惭赧,故号之曰赧。’《帝王世纪》云:‘名诞。虽居天子之位号,为诸侯之所役逼,与家人无异。名负责于民,无以得归,乃上台避之,故周人名其台曰逃责台。’”可见周赧王的地位实与东汉末年的汉献帝无异,虽有天子之名,但受制于诸侯,既无地容身,又无权可使,先居于东周,后为东周君所逼,迁居西周,苟且偷生。

    西周武公,《史记·周本纪·集解》注引徐广曰:“惠公之长子。”此惠公即西周惠公。据《史记·周本纪》,公元前440年,考王立,“考王封其弟于河南,是为桓公,以续周公之官职。桓公卒,子威公代立。威公卒,子惠公代立。”《史记·周本纪·正义》注引《帝王世纪》云:“考哲王封弟揭于河南,续周公之官,是为西周桓公。”按:自敬王迁都成周,号东周也。桓公都王城,号西周桓公。此即西周世系。

    《史记·周本纪·正义》引《括地志》云:“故王城,一名河南城,本郏鄏,……自平王以下十二王皆都此城,至敬王乃迁都成周,至赧王又居王城也。”寥寥数语,对东周王城的历史进行了基本介绍。公元前770年,周平王“辟戎寇”,东迁洛邑,定都王城。至春秋晚期敬王时期,为避王子朝之乱,敬王东迁成周直至赧王。赧王时因东西周分治,东周君本居巩,后居东周成周,周赧王无居处,只好又迁居王城。而东周王城在考王时期封其弟于河南是为西周后,则成为西周的实际领地和都城,赧王时的西周君则为西周武公。故赧王此时迁回王城,实属寄居性质。但赧王此时尚有天下共主的头衔,而西周武公之所以接纳赧王,看重的就是赧王天下共主的招牌,既可以借此扩大西周及西周武公的影响,更重要的是藉此免遭其他强大诸侯的征伐。从《史记·周本纪》的记载来看,自此后所载与周有关的大事均仅见于西周武公,或称为周君,而鲜见与赧王有关的记载。赧王徒有天下共主之名,而西周武公则成了周王室的代言人,实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意味。

    赧王寄居西周后,《史记·周本纪》关于赧王的记载只有两处:一处云“王赧谓成君”;另一处为“赧王五十九年,……周君、赧王卒,周民遂东亡。”《史记·周本纪·集解》云“武公与王赧皆卒,故连言也。”第一处记载载明赧王被称为成君,而在此之前,西周武公已被称为周君。第二处记载则言赧王卒之事。

    反观作为战国晚期一诸侯小国的西周武公,逢迎于秦、韩、楚等大国之间,能自保数十年,一是因为西周乃故天子之国,多名器重宝,各诸侯国即使有伐西周之心,也多忌惮其他诸侯国的猜忌和舆论压力而无攻伐之实。如《史记·周本纪》赧王八年,楚拟伐西周,最后不了了之。又《史记·周本纪》赧王四十五年,“秦攻周,而周最谓秦王曰:‘为王计者不攻周。攻周,实不足以利,声畏天下。天下以声畏秦,必东合于齐。兵弊于周,合天下于齐,则秦不王矣。天下欲弊秦,劝王攻周。秦与天下弊,则令不行矣。’”可见秦国虽有攻周之心,但忌惮各诸侯国会联合抗秦,所以在最后关头还是放弃了。二是西周武公据有赧王,成为各诸侯国眼中的周王室代言人。这一点可以赧王五十九年西周与诸侯约纵抗秦这一事件看出。据《史记·周本纪》:“(赧王)五十九年,秦取韩阳城负黍,西周恐,倍秦,与诸侯约从,将天下锐师出伊阙攻秦,令秦无得通阳城。”时已至战国晚期,秦灭六国之心已昭然若揭,攻取韩阳城负黍标志着秦已深入中原腹地。在此时,西周武公毅然决然撕毁与秦国的修好条约,出面与东方诸侯约纵,组成联军出师抗秦。但此时的天下形势已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秦国经过多年的兼并战争,已经具有吞并天下的实力。在这样的形势下,秦不仅不忌惮其他诸侯国的舆论压力,而且有灭西周以试探其他诸侯国反应的意味。故“秦昭王怒,使将军摎攻西周。”结果,“西周君奔秦,顿首受罪,尽献其邑三十六,口三万。秦受其献,归其君于周。”随后,“周君、王赧卒,周民遂东亡。”(以上均见《史记·周本纪》)

    司马光《资治通鉴》卷五《周纪五·赧王下》所记赧王五十九年的史实同于《史记》,但有差异的是,《资治通鉴》中与诸侯约纵和奔秦献邑均是赧王,而非西周君。根据我们上文的分析,赧王五十九年与诸侯约纵的是西周君,而非赧王,奔秦尽献其邑的也是西周君,而非赧王。司马光之所以作此记述,当是其正统观史家思想的反映,而非对这一史实的不认同。

    观之西周武公与曹操,虽然都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金字招牌,但结果却大不一样。一则战国晚期天下形势使然,作为天下共主的周赧王影响甚微,不似春秋诸侯争霸时期周王的作用显著,各诸侯国的地位还需要得到周王的认可方能得到天下认同,故“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西周武公作用也极为有限;而东汉末年虽然群雄并起,但他们的爵位必须得到汉献帝的诏令认可,所以“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操影响就极大。二则西周公国国土狭小,人口不多,仅求自保,没有也不具备称霸的实力;而曹操不仅有称霸的野心,也具备称霸的实力。在你死我活的争霸战争中,实力是最具有决定意义的。所以,“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西周武公在苦撑数十年后,最终被强秦所灭,而曹操则经过数十年的兼并战争,最终统一北方。

    周赧王迁居王城前,王城已经是西周君的都城。尚有天下共主称号的赧王既不能与东周君共居成周,当然也不可能与西周武公共居王城,也就是常言的“一山不容二虎”。那么最有可能就是西周武公在王城旁另筑小城以安赧王。笔者曾撰文认为战国晚期赧王所居的小城就是东周王城西南部郭城南墙外的瞿家屯东周大型夯土建筑群。理由如下:其一,考古发现显示瞿家屯东周大型夯土建筑基址群始建年代最早在战国中期晚段与战国晚期早段之间或略后,而其废弃年代在战国晚期。其建筑及使用年代正与周赧王所处时代相符;其二,考古发现显示瞿家屯东周大型夯土建筑基址群为一处规划有序的大型礼制性的宫室建筑。其规格与规模与周赧王天子身份相符;其三,考古发现显示瞿家屯东周大型夯土建筑基址群虽然规格高,规模大,但其偏居一隅,特别是居于东周王城南城墙以南的区域,与周赧王虽有天子之名而无天子之实的寄居身份相符;其四,瞿家屯东周大型夯土建筑群所在区域有自成一体的防御体系,可以视为一座独立的小城。这一态势也与周赧王虽寄居于王城,但又独立于西周武公的王城这一局面相符(《洛阳瞿家屯东周大型夯土建筑基址的初步认识》,《文物》2007年第9期)。果如此,则西周武公在战国中晚期居于原王城内,而东周王城南墙外的瞿家屯东周大型夯土建筑群则为周赧王所居。王城的高大与瞿家屯东周大型夯土建筑群的狭小、位于王城内规模宏大的宫殿区和王城外偏居一隅的瞿家屯东周大型夯土建筑群在规模、规格等各个方面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正与“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西周武公和苟且偷安的周赧王的身份地位相呼应。

    (作者单位:辽宁师范大学历史文化旅游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