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重启命令步骤:观鱼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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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观鱼之乐

                                                       郑有义  听说,每天观鱼半小时,宁心、平息、降压。于是,下班第一件事,便是调息、入静、观鱼。
  却真的羡起鱼来。小小水族,雍容世界,袖珍人间。那鱼儿,是一些最“平民”的“红鹦鹉”和极丑的“清道夫”。每日里,悠然地做畅游大海状,每见我,迅即扑来,雀跃嬉戏,欣然待饵。我暗叹,那鱼儿,无衣食之忧,无烦劳之苦,无争斗之累,定是快乐的。  却总见那鱼儿撞墙。执着地用脑袋使劲地顶着那对鱼们而言完全无法逾越的玻璃墙。一撞,凄然而退,再撞,颓然而返,三撞,已见知不可为而为的苍凉与悲壮。那明知无望,却勇敢、坚定的决绝,令我动容。蓦然犹疑:那鱼儿,性在浩水,却栖方寸之地,食嗟来之食,真乐否? 那一次次勇武的撞墙,焉知是快乐的嬉戏?是极度孤独的发泄?还是飞蛾扑火般的果决呢?人何以知之!我默然。  我才知道,我与鱼儿咫尺相望,实际我读不懂鱼。却总愿意将自己的喜怒哀乐强加于鱼。人鱼之间,其实谁也难懂对方。读不懂,是常理,读懂了,是异数,追求读懂是奢望。  于是,两位智者“濠梁观鱼”。庄子曰:“儵鱼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惠子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庄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在这里,庄子从所谓“道”出发,超越“鱼”与“我”的限隔,实际是以自己的逍遥之心感受鱼的悠然之乐,在“我心”与“自然”融为一体的和谐中,体味鱼儿恬淡自适的天性,隐喻人“返璞归真”的乐趣。而惠子则强调“物各有知”、“俱不能相知”,用现代哲学的说法,即是强调了客观主体间的沟通之难。于是,“鱼之乐”之辩虽为千古美谈,却由于两人的视角、认知不同而仍陷入了难以相知的悖论。   说到底,鱼之乐与不乐,只有鱼知道,人的知与否,与鱼何干!鱼儿也从不在乎人的褒贬毁誉,自顾每日里优哉游哉,自得其乐。乐得旁若无人,乐得豁达潇洒,乐得飘逸悠然。  然同为鱼类,同居一水,那红红的鹦鹉和黑黑的“清道夫”却判若两鱼。那鹦鹉自恃是这个世界的主宰,视“清道夫”如无物,高傲地在其领地游弋巡航,唯见人来投饵,方现骨子里之媚态。而那丑陋的“清道夫”,许是自惭形秽,总是独栖一隅,或静挂壁上,不张扬,不讨好,不乞怜,径自细心地、默默地打扫着缸体——显然,那鹦鹉与清道夫是完全无法相知共乐的。  鱼如此,人亦然。惠子的“俱不能相知”,是真真参透了人事、入木三分的精到之论。不为官,焉知官之苦乐?不成款,焉知款之难?不下岗,难有下岗泪,不卖菜,谁知卖菜辛。一个人有一个人的世界,我之珍稀,他之弃履。他之得意,我之不屑。他之甘泉,我之毒药,差之毫厘,却失之千里。尘世有愉悦,世外多超然,各有心得,这种层次、价值观之差异又岂是可以相知相求的呢?  人累了,才想幽居“南山”,追求心灵最原始的宁静与简单。可如果生命真是以此快乐为最,为何又往往放不下尘世的物欲横流呢?陶渊明绝唱“不为五斗米折腰”,追逐“采菊东篱”的悠然,实则是优裕的生活使他不必折腰——快乐,从精神到物质,并非人人可得。  归根到底,所谓人之乐,还是自我心灵上的解脱与“放下”,理解并宽容“不懂”与“不相知”,心静如水地认可“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即说的是人之间读懂与相知的要件前提,人之相知相契,并非求之可得,更非人人可得。   我见那鱼儿颐指气使的巡航之乐,总是想,它是否有“自知”?或许,它实实以为那方寸就是整个世界,它就是那世界的主宰?它不知道它的“世界”在地球上渺若微尘,不知道人悲天悯鱼的窥视,不知道它的主宰在人类那里脆如一纸!所谓无知者无欲,鱼的快乐也许恰恰在于“不知”或“不自知”!   人之乐,却贵自知。我观鱼,谁观人?焉知什么外星或四、五维空间没有窥视人类的眼睛?!人类居高临下,以为可主宰鱼们的生死,却又知谁更君临天下地主宰人类?洪水海啸、火山爆发、地震干旱,地球变暖、冰山消融,哪一项都直指人类的兴衰灭亡。与天斗,全球人类共付代价,方知其谬,最后还是要敬畏自然,呵护自然,服从自然,自然不乐,人乐也难。再倘以“时空隧道”为参照,以浩浩宇宙为坐标,人之有限更不言而喻。参透此理,便会有许多豁达、洒脱、宽容、大气生发出来,便不会为一日之短长而郁郁,为利禄功名而寡欢,便会少许多索取与贪婪,便会更珍惜生命和过程,更扎实起来。  终于不知道:鱼有泪否?《 人民日报 》( 2010年05月05日24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