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通天塔：语言天才是怎样炼成的

探访世上最卓异的语言学习者——据《圣经?创世记》记载，人类拟建造能通往天堂的巴别塔。为了阻止人类的计划，上帝让人类说不同的语言，使其相互之间不能沟通，计划因此失败，人类自此各散东西。而对某些语言天赋异禀者来说，这座通天塔则不复存在，迈克尔?爱德《告别通天塔》一书将为您解开天才之谜。

意大利博洛尼亚的红衣主教梅佐凡蒂是位俗世圣徒。他一生中从未创造过什么值得封圣的圣迹，但却具有近乎超凡的神力。据说他能讲72种语言，有说是50种，也有说最为精通的是30种。对于他究竟会多少种语言，众说纷纭，但绝对不下少数。人们从欧洲各地蜂拥而至，用自己的母语向他挑战，结果无不折服而归。他能在各种语言之间自如切换，更令人叹为观止的是，他顷刻间便能习得一门外语。曾有两名囚犯即将行刑，由于语言不通，无人能听其告解。梅佐凡蒂一夜之间便学会了这门语言，第二天一早便去聆听他们的忏悔，使其灵魂得以救赎。

诸如此类的传说比比皆是。《告别通天塔》一书是迈克尔·爱德对这类精通（或自称精通）多种语言者的首部严肃著作。爱德是一名新闻记者，受过些语言学方面的培训，他自己并非语言狂人（只会说一些西班牙语和汉语），取材于此一来是难掩好奇之心，二来也是为解心中疑窦。

书中提到梅佐凡蒂，此人生于1774年，是一名高级神职人员。人际交往中，他总擅挑起话题，并能依靠自己百试不厌的套话与人进行交流。在他所处的时代，“通晓”一种语言通常是指会阅读会翻译，并不要求能同母语使用者流利交谈。但梅佐凡蒂显然具有语言天赋；一位爱尔兰评论员特别提到，他的英语口音纯正得几乎无可挑剔。

为了查明是否真有人能够学会如此多种语言，爱德开始着手寻觅现代版的梅佐凡蒂。他见到的人的确都很有意思。一个智力年龄为九岁的人能够记住大量外文单词和词尾语法变化规律，但似乎却无法摆脱英语词序的干扰。肯·黑尔，这位2011年刚刚过世的麻省理工学院的语言学家，据说生前通晓50种语言，包括在飞往赫尔辛基途中学会的公认难学的芬兰语。语言学专家们至今仍对此人的语言天赋推崇备至。不过，他本人坚称自己只会三种语言（英语，西班牙语和一种澳大利亚北部原住民讲的沃匹利语），而其他语言只能“说说”而已。

爱德称，真正的语言狂人至少要懂11种语言；由于很多消息多为传言，经得起考验的天才实则寥寥无几。齐雅德·法扎在黎巴嫩长大，现定居巴西，他曾因会说58种语言而成为吉尼斯世界纪录保持者。但他在一档智利电视节目中遭遇各国人士提问时，却完全听不懂用芬兰语、汉语、波斯语和俄语提出的问题（包括用俄语问“今天星期几？”这样简单的问题），这臭名昭著的一幕在YouTube上留存至今。也许他是个骗子；也许他只是那天不太走运罢了。语言狂人要想对语言运用自如，必须通过几小时或数天时间的练习对自己较为薄弱的语言先热热身或“临阵磨磨枪”才行。否则，即便是天赋异禀者，要在超过六七种语言之间迅速切换也近乎是不可能的事。

难道说语言天才其实并非真懂那么多语言？瞬间就能获得母语般的语言能力，这是“通晓”一种语言的唯一标准吗？仅仅是粗陋认知能算是学会了一门语言吗？要是只能用外语进行阅读呢？爱德在其文章中再三提出此类问题，如同一名缜密思考的观察员在整个叙述中对此进行着深入探索，而不像是个据理力争的学究抑或是大施行销手法的推销员一派大张旗鼓的作风。

语言狂人性格多偏内向，这可能会令有些人感到惊讶。黑尔的儿子总说，从他父亲的情况来看，语言对腼腆者来说是一种掩饰手段。另有一个名为亚历山大·阿盖利斯的人学过几十种语言，但仅限于能够阅读。他说：“你连用母语都很少能做到生动交谈，我凭什么要认为用外语交流会更好呢？”20世纪初，一个叫埃米尔·克雷布斯的德国外交官也被认为通晓几十种语言，然而，不论他会多少种语言，都生就一副粗鄙禀性。一次，就因为妻子让他添件冬衣，他便数月不肯同她讲话。

各种假说可以解释语言学习天赋的部分成因。有些语言狂人近乎为自闭症患者。为了证明这一点，爱德提到剑桥大学西蒙·巴伦-科恩教授的理论，该理论认为自闭症患者有一个“极端男性大脑”，偏向于寻求精熟的系统化。另一个假说是 “杰斯克温德-戈拉伯达”症候群。据说这种症候群是由于产前受到变异激素的影响而导致，包括男性化、同性恋、左撇子、视觉空间技巧薄弱、免疫失调，或许也包括语言禀赋。大脑结构同样是形成某些技能的关键因素。语言专家大脑中的左赫氏回通常大于常人。能快速掌握新单词的人大脑海马区更为活跃。克雷布斯的大脑切片保存在德国杜塞尔多夫的一家实验室里，上面呈现出多种罕见的特征。

十多年前，人类发现了大脑FOXP2基因（一种可以导致语言能力丧失的基因突变）。消息一经公布，引来一片沸腾。但事实上，话语能力是由大脑各组成部分共同作用产生，仅凭单个基因，抑或是单个脑区和单一理论是无法对语言习得能力做出解释的。最后，爱德表示，令其倍感满足的只是此番过程可以结识有趣之人、讲述精彩之事、召集一次调查，未想过要对所做工作的出色之处给予任何评价。

然而，在其著述末尾，他讲到在梅佐凡蒂的档案室中的一个惊人发现：抽认卡！成摞的抽认卡，写有格鲁吉亚语、匈牙利语、阿拉伯语、阿尔冈琴语和其他九种语言。举世闻名的语言天才依靠的却是今天语言初学者所用的学习手段。所以结论是？精通多种语言的人起初可能仰仗天赋，但他们并非天才。只不过常人将语言学习视作一件苦差事，而他们却乐在其中。天赋和享受学习的乐趣打通了一种良性循环，驱策着他们成就了他人认为遥不可及的业绩，对此，人们在钦羡之余却始终大惑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