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雷锋帮助人的故事:采访贾平凹记实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29 17:46:07
王洪
早就想采访贾平凹了,实际上也一直在找他,打过许多次电话,
总是不在,所以,一听说他来北京开研讨会,我就赶快申明我要采访
贾平凹。报社告诉我,另一位记者陈洁已经捷足先登了。看来,从一

始我就注定要在拥挤的小路上采访贾平凹。
果然,研讨会一结束,身材不高,略有谢顶,面色略显白黄的贾
平凹就被记者们围拢签字。程青她们得到了“大风起兮云飞扬”的三
句古诗,我突然想起请他写两句自己的诗句,并为这突然冒出的想法
一高兴而忘乎所以,越过人群递过书,引起一位女士的抗议,一签字,
方知是韩小蕙。待她签过,贾平凹略一沉吟,为我写了:“有茶清待
客,无事乱翻书。”书法如诗如人,氤氲浑成,返朴归拙,让我喜出
望外,众人也都喝彩。
午餐后,在平凹下榻的房间,进行了集体采访,大约有十几位记
者围拢着。话题从上午的研讨会闲聊起来。
评论家称贾平凹的《高老庄》是一片氤氲混沌,是难以概括、难
于抽象出某种界定的原生态。对于他的访谈也同样如是。这种感受不
仅源于他操着浓厚的商州乡音,而且他的回答方式也常常让你感觉如
同面对水中之月、镜中之花,可意会而不可言传,又如蓝田暖玉,可
赏玩而难以置于眉睫之前。让你感觉大致是这么个意思,但又不能这
样概括。比如在谈到研讨会评论家们的评价时,我追问他觉得哪些评
论捕捉到他的内心感受,他就操着商州音不紧不慢地说:
有几个观点,咋说呢?马上你就觉得开窍了。形而上,形而下,
虚与实,实与虚,小说观念的改变,有人给我看易、道,一而二、二
而三,反正我就知道以后该咋个搞法了。
大家都笑了。坐我旁边的一位女记者问了关于书名《高老庄》的
寓意的问题。贾平凹一乐,说读古典文学的人都知道,高老庄就是猪
八戒一不想干了要回去的地方嘛!他的回答约略都是这种意象式的。
笔者迫不急待,又问他写作此书的触发点和写作过程。他说:
《废都》写了城市,然后就想写写农村,商州那面有个麟猷县
(大家急问是哪两个字,贾平凹说也写不上,“麟”是“麒麟”的
“麟”,“猷”字有个犬,记者据此猜测),那里的人长得都矮小,
人的辈数都说不清了,城中三代以上的男人都没胡子(笑)。高老庄
的奇异现象原型不一定重要,在商州很多。民间称为“活神”,怪怪
的。
以前写作《废都》,是躲到农村写城市,这次写《高老庄》,是
躲到宾馆写农村。从初稿到修改变化很大,都是手写,随时变动,别
人帮不上忙,每次修改都要重抄一遍,最后一遍的修改集中了三个月。
人到中年以后,就都有个高老庄情结。年龄最可怕,死亡不断发
出信号,写小说很合适,对世道人情体会得深了。(千万别以为贾平
凹是一气说下的,其中又经过多次提问,记者给予集中了。)
谈到小说语言问题,他说他下功夫最多的是语言实验,从张爱玲
的小说到现在年轻的一代。语言没有办法说,说了就走味。他说有人
说他的语言是文白夹杂,其实,许多古代汉语散落在民间,这种语言
皮实,就是有韧性,有张力,比如“吃毕了”,“携好”。现代汉语
缺少好多东西来表达变化的事物。语言里要充满空气,要流通,要有
那个东西。说得大家都乐了。
有人问到他对于中国传统文化继承较多,对于西方文化都受到哪
些影响,他说受到影响最大的是《尤利西斯》,那种背景的复杂,意
识流,意识流动,又要还原,不影响到主流,不停地转换。还有博尔
赫斯,福克纳,都有影响,必须首先进入当代,从唯美主义、地域文
化一直到人类越来越庞杂、越来越博大的许多文化,其中只有苏联文
学接触得少。
我觉得贾平凹的作品一点儿也不尤利西斯,他大概是把西方文化
吞噬了、消化了,化出一朵民族文化的莲来。
有记者问他这本《高老庄》的性描写少多了,他说确实少多了,
写也是有寓意的东西,从很行到不能行,表示一个生命的东西。他说
他把那不当回子事。写时不经意,该写就写,故意写就是淫秽。老和
尚背女子过河,小和尚问老和尚怎么能背女人,老和尚说,我都放下
了,你还在背着。
说得大家又笑了,这个著名的禅宗故事用在这里,显然是巧妙而
又极为适宜的。这是由贾平凹浓重乡音里散发出的信息中最清晰的一
段。
集体采访近半,我才知道大名鼎鼎的邱华栋也以记者的身份采访,
一开始我迫不急待地问话,显然有越俎代庖之嫌。邱华栋少年老成,
问话低缓,如话家常,果然与记者问式的采访是两个境界,为我辈所
弗如。他问贾平凹:“单行本一百多种了吧,据我所知,只有王蒙超
过一百种。”贾平凹答以:“各种版本相加,有一百种了,总字数在
六百万到七百万。”又聊到今后的写作计划,贾平凹答以想变一变,
这也是想了很长时间的了,要写些短篇。问具体写些什么篇目,平凹
就憨厚地一笑,说没写出的东西咋说呢?
集体采访要结束时,平凹突然向大家反问了一个问题:“你们是
不是注意到书中的人物都是动物?子路是猪。”“西夏呢?”“西夏
是马。”“鹿茂是公鹿。”我接了一句,大家都乐了。
贾平凹的访谈,就像是他作品的风格一样,让你懂了,却又不得
要领,仅仅是个遥遥的指向。是“大风刮来,所有的草木都要摇曳”
而依然是悠远而舒缓地穿越空间的钟音,是“生活如同是一片巨大的
泥淖,精神却是莲日日生起”时盼望着浮出水面开绽出的一朵花,是
载体之上的虚构世界的本真。
担心无法破译这个氤氲混沌的世界,分手时写了几个问题留给平
凹,希冀他笔答相助。平凹能记挂相答否?我却不及等待,遂将此次
集体采访的原生态实录与读者,请读者各自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