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荣秧歌扭起来:解 读 大 师 精 魂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5/06 13:05:22

 

 

 

    常想起前辈艺术大师的经典教导。

 

    石涛云:“笔墨当随时代”。先生不墨守成规、艺术理念紧与时代同步。相较于死抱先贤不放、讲究笔笔有出处,不敢越雷池一步者,毫无疑问地会居于独领风骚的地位。

 

    齐白石老先生说:“画贵在似与不似之间。太似为媚俗,不似为欺世”。这段精辟的艺术见解不但成就了白石老人晚年变法的颠峰,也成了近代中国画坛的里程碑和指路灯塔,影响了一代画风,成就了一大批画家精英。

 

    黄宾虹先生也曾经说过:“画有三,绝似物象者此欺世盗名之画。绝不似物象者,往往托名写意、鱼目混珠,亦欺世盗名之画。惟绝似又绝不似物象者,此乃真画。”宾虹先生还曾专门论述过画的品流:“画有初观之令人惊叹其技能之精工,谛审之而无天趣者,为下品。初见为佳,久视亦不觉其可厌,是为中品。初视不甚佳,谛观而其佳处为人所不能到,且与人以不易知,此为上品。”

 

    杰出画家、伟大的艺术教育家徐悲鸿先生更进一步提出了“以形写神”、“尽精微而致广大”。即在准确造型的基础上更强调生动传神,也就是追求更强的“跃动的生命力”。

 

    我们都是吮吸着前辈大师的乳汁长大的,是在他们艺术理论体系和实践经验指导下才小有所成的。太师母廖静文在看了我的部分作品后欣然提笔为我的两本画册题签,并赞誉我为悲鸿先生的第二代传人。太师母的鼓励和肯定使我终身难忘、终身受益。

 

    近二十年定居海外的游历生涯又使我有机会近距离接触到众多世界顶尖级艺术家的作品。在获益良多的同时也令我思考了很多。大师们的精髓能不能“继承、捍卫和发展”呢?想到此,愿将一孔之见公之于众,以求教于诸贤。

 

    “笔墨当随时代”。当然,我们不会也不应将这句话狭隘地理解为这仅仅限指用笔用墨,它包含了在一定程度上对艺术的理解领悟,对审美的情趣认知。“环肥燕瘦”也只是历史长河中审美习惯不断更迭、变换的结果,并无好坏错对之分。是否可以暂将“笔墨”解释为“艺术表现手法”。为了能充分表达出作者的胸襟、情绪、意愿,表达的方法是可以多种多样而不受约束的。甚至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只要能达到目的就成。陈词滥调(陈旧的手法)是不行的。例如用古文言作演讲,恐怕有兴趣听下去的人就不会多,更何况还有大半的人听不懂呢!这是“当随时代”的实质和意义。

 

    然而,光是“笔墨”随了时代就够吗?如果思想不能紧跟时代前进,理念或概念不能随时更新、观念已经完全僵化或落后,甚至再也不能被当代人所看重和接受,普遍认为这些已离我们远去,从当年能激动人心的精粹,变得那么肤浅、落伍、过时。再玩这些真会被别人瞧不起,嗤之以鼻。对这些“老古董”,(此词在此含有贬意,决不等同于真正意义上的文物古董。)任你巧舌如簧,使出浑身解数,运用当今最能迷惑人心的时髦手段和语言,也必将收效甚微并短命。就如新瓶装旧酒即使取得一点促销成绩,也一定是有限的、暂时的。时代的发展,社会的进步总是会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冲击到包括艺术在内的各个层面。从而使它们各自在更新的层面上,在社会需求不断提高、竞争更加复杂、一轮接一轮优胜劣汰的“进化”中接受考验。历史的长河是公正的、毫不留情的。只有由表及里的适应新的历史潮流,才能获得真正属于自己的生存空间。因此,站在历史的高度,以另一种全新的角度来重新审视中国美术史,再来面对大师们在那个历史阶段里对中国绘画的精辟论述,总是感觉到此论虽极高极精,却仍只是停留在“画面”上,尚未能深及作品的灵魂、艺术的内核,故仍仅属于“术”的范畴。

 

    “似与不似之间”,是对“工笔”和“写意”两大门类中各自较为极端观点的融和。(但决不是折中)是出于对艺术语言及表达方式的充分理解而提炼出来的精华。丰富了近代中国画的理论,开一代新画风,引领了一代潮流。在那个历史阶段,确实是一座颠峰;以那个历史阶段的“衡量标准”(此词极不精准,但一时无法替换,估暂存之)来看,也是很难逾越的。然而,历史又向前流淌了数十年之后,可否以现代人的思考来温习一下这段划时代的经典理论呢?

 

    依我的一得之见,觉得此论的焦点仍只是停留在绘画手法和画面形象的处理上。是“表”而不是“里”。

 

    这又牵出一个老掉牙的话题。相对于摄影,绘画对形象的处理和追求是不同的。如果仅仅是追求绝对的“象”,那干脆就用照相机好了。喀嚓一下,多方便。

 

    为什么还要“画”呢?用照相机摄影虽也有用光、角度、景深取舍等艺术处理手法,却无法冲破“忠实记录”的范围。绘画则能够也应该对画面物象进行精炼、夸张、提高。可寓以深意,也可根据主题的需要进行大容量甚至超时空的任意组合。夸张一点说,为了达到预先设定的目标或效果,简直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既然绘画的“长项”超过摄影多多,而且都是超越“忠实记录”、也就是在绝对“象”这个层面之上的,为什么还要舍弃这些长项反过来去追求那个“似”和“太似”呢?既然确定了画面效果为首要目标,那假如真的只是为了“象”,那就运用现代科技手段好了,何必再去傻傻地、哼哧哼哧地费时费力呢。

 

    所以,绘画首先应该跨越的是“似”和“太似”。此话题一掠而过,不再在书中交待。

 

    其实,要说只是将标准定在“不必那么绝对的象”的层面上,那从初学者到功力极其深厚的大画家全都能达到,只是程度不同而已。再说,真要画得“绝对”的那么象,达到照相的水准,除极少数专研此道者外几乎都不可能。也就是说你想要“媚俗”还不够格呢。而绝对“不似”者也几乎没有可能。从数万年前人类先祖在岩洞中留下的那些“作品”来看,几乎都还可以辨认出牛羊马鹿。尽管没有受过专业培训、经由专家指导,但不管中外的岩画都无一例外的处于“似与不似之间”。再如当今的学龄前稚童,画个歪歪的太阳也知道在四周加上七、八条线表示光芒,画个猫儿也知道在大眼睛中画一条线、同时也不会忘记画上几根胡须,画个小白兔也一定要画成大耳朵、红眼睛和短尾巴······说象吧,实在不太象;说不象吧,你也只能说:呵,这个兔子画得太不象,那只小猫也画得不象!可你在无意中已经道破了玄机:你首先肯定了那是小兔和小猫,只不过不象而已。而你绝不会对着这两幅画说这张桌子和那张椅子画得太不象。若果真如此,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不似”。要做到这也是极为困难、甚至是不可能的。那最后剩下的就是比较容易、也是必然的结果就是:几乎所有人的作品都是在“似与不似之间”,别无它途。那能否可以换句话说:除掉恶意乱搞者,几乎所有人的作品都在这个范畴之内,何必再去苦苦追求?如果仅仅将这作为审美的“衡量标准”,那也就无所谓标准了。

 

    真的,仅此是不够的。

 

 

 

    以一幅名画为例:“他日相呼”。数十年不知有多少专家学者为此写过评论文章。当然几乎无一例外的全都是溢美之词。对于此,我是非常信服的,毫无异议。但是否可能再推进一步,让观者“看到”或“体悟”到这两只小鸡“本来”是亲兄弟或亲姐妹,本来是有友情的,只是因为利益驱使才起了争执。此外,蚯蚓是谁先找到的,它应该属于谁?又是谁经不住诱惑想冲过来抢夺妄图占为已有?本来的拥有者是因为“小气”而舍不得放开还是感觉受到侵害怒不可遏而奋起抵抗?如果能将正邪、攻守、强弱表现出来,更将它们各自的性格凸显出来岂不是更为传神,更为有趣?再从“具体表现”来说,“誓死捍卫”和“恃强凌弱”的心态、形体动作都是不同的。这从眼神里也应该能显现出来。仅以捍卫一方,也可能因力量太弱而惊恐,因即将被抢而绝望。也可能有“好好商量我还可分你一半,要抢就完全没门!”的念头。也很有可能对“抵抗外侮”有必胜的把握,“我就逗你玩玩,看你的自不量力能坚持到何时!”······倘若能挖掘到这一深度才能使作品达到另一个新的高度。我以为这才真的有趣,有看头,有嚼头,有想头。开个过分的玩笑,也让美术评论家有事可做,有话可说。甚至还有可能出现考证派、索隐派、悬疑派,让他们穷毕生精力去作不朽之文章,那才真的有趣,不仅仅是停留在笔墨技巧、画面形式上的有趣。

 

    纵观多年来美术评论方面的文章,论及西画者大多奢谈这个世纪那个世纪、这个画派那个画派,似乎惟有这样才能显出作者知识之渊博。至于它们的源流、演变过程、特色、精髓等则含糊其词不得要旨,甚至顾左右而言它。论及中国书画者,则言必谈“六法”、“书谱”,或者宋元、明清。无论褒贬,所用词汇大多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通用货。比如说写齐白石、李苦禅、朱屺瞻或陈大羽,把人名画名互换一下也许还能用;写王雪涛、江寒汀、陈半丁、张辛稼、换掉名字也没有太大问题;还有李可染、钱松岩、魏紫熙、陆俨少;还有宋文治、吴湖帆、白雪石;亦或是于非闇、陈之佛、喻继高······只要将画种和风格大致分类,有少数几篇评论文章为基础,稍稍改头换面即可互相通用了。这并不是因为画家没有各自的特色,而是评论者只是就画面谈画面、就笔墨谈笔墨、就风格谈风格,而没有深挖到精髓,找到他们之间真正的不同,当然就只能是“哥儿弟兄”、“大同小异”了。——就和前文论及的三种“大汉”一样,李逵、张飞和鲁智深是各有其精彩之处的。如果不能达到这个高度,那将是多么可怕、可悲而且值得担心的事!“理论指导实践”这是常识。我想,评论界是否也应反思一下呢?

 

    再回到上面的话题需要略作解释的是,上述内容只是为了把深化作品内涵和感染力的思考阐述得更清楚而信手拈来的例子。这个“度”是需要严格把握准的。绝对不是提倡将所描绘的对象夸张成卡通漫画的形式,更不是“无厘头”式的闹剧。

 

    这就如大表演艺术家、大牌演员演正剧。先从剧本提供安排的人物情境获取信息,再经过导演的启发引导,然后调动自己的学养和社会经验,在充分理解角色的基础上尽可能深地挖掘角色的性格甚至是潜在性格、他与周遭的情节关系、环境关系、人物关系和性格关系,设定他在特定的情境中应该凸显的性格的“尺度”。在“尺度”的严格控制下才去创作、设定应作的反应、表情、动作、特定的“典型”表情和动作。是“典型”、是强调,但绝不是“夸张”。既能达到打动人的力度,又要让人“信服”。觉得本来就应如此。“不足”是可以原谅的,但过度“夸张”,极富“表演气”却是不能容忍的。

 

    喜剧小品和相声等表演形式另当别论。但即以此论,典型、提炼、夸张尽管是喜剧的灵魂、是必不可少的手段,但夸张仍然有个严格的“度”。这就是至今仍有很多等而下之的演员以为在舞台上动作夸张、大呼小叫就是不拘束、放得开。岂不知喜剧夸张的最高层面是“幽默”,而决不是为“搞”笑而“搞笑”的闹剧。

 

    当然,这里也会因欣赏者的学养、品味、追求不同而需要一些“低级搞笑”存在。不过我想真正有品味的文化人是绝对不会欣赏“无厘头”的。

 

    纯艺术的绘画作品尽管包括历史剧,轻喜剧、悲剧、言情剧;尽管也有精炼和典型夸张,但它一定应归类为“正剧”。稍有过头,即会产生矫揉造作,扭扭捏捏,东施效颦、令人呕心的后果,或者一步跨入“卡通、漫画”的另一种绘画门类。

 

    还是要再重复一遍:宁可不足,切莫过头。

 

    悲鸿大师进而又对中国绘画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以形写神”。光有形是不够的,还要有“神”。何谓有神?从大师的作品去理解,应该就是生动、活灵活现、充满生机、有极强的生命力。依我愚见,如果更进一步的话,所写对象还应有灵魂、有性格,有故事。这似乎是一个很奇怪的要求。这里探讨的主要是独幅的中国画。它是描绘对象在自然界的活动中、在时空的一刹那突然凝固而产生的画面。不论是自然凝固的一刹那(如摄影成像),还是经由画家的艺术创作主观安排组合而成,都只是一瞬间的具体境像。它绝不同于连环画,更不同于动漫作品。它毫无延续性故更无连续性。如何能使那些只有在相对长的一段时空中才能产生、发展、演变而成的情节和故事在一幅画中表现出来?这应该是给绘画提出的更高且更严峻的要求。

 

    佛教精典话语“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中想来包括了这层含义。

 

    表现故事情节的具体方式不外乎几种:文字、语言、表演和连续影像。而这些都是要占用时间的。这和“瞬间”似乎是绝对无法调和的矛盾。

 

    其实不然。如果能精准捕捉住描绘对象瞬间的眼神、表情、情绪、性格、微妙动作以及这些与周围环境的关联,就能给人以触动、推理、联想甚至还能引发遐想。这样,由画面而引申出来的故事情节就产生了。——只不过它不是出现在画面上,而是产生于画面(其实也应是画家创作时的主观愿望)与观者交流时的深度理解和共鸣之中。真正好的艺术作品是能够有力量“发动”观者来一齐参与创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