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西铁城维修点查询:幽灵系列(幽灵同好会)作者:赤川次郎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5/05 12:07:01
                               被杀死的尸体
                             作者:赤川次郎
    一
    沟内和也猛搓摩着冻僵的双手,急忙地赶着路。
    “真冷!他妈的!”嘴中念念有词。
    周遭多少有点亮了,但是风劲仍然强而有力,宛如剃刀阵阵地割在肌肤上那样
的冷痛。——已经三月了,该或多或少会变暖和些,没想到又回到冬天的天气。
    这地点是在奥多摩山间里的一个小域镇。说是城镇,倒不如称它为村落倒更适
合。我们姑且取名作N镇吧!
    沟内和也是在进入N镇的山道上赶路。
    要是被镇上的人看到我在这种时间回来,不知会做何感想?沟内和也一想到这
一点, 心情就更沉重。沟内是N镇的镇议会议长,在一个这么弹丸的小镇上,没有
人不认识他的。
    五十岁出头,微秃着头,红通通的脸。实在就是一副喜欢喝酒的脸,而且也喜
欢女人。
    相邻的城镇——说是相邻,也就是要越过这个山路,走上个三小时路程的地方。
沟内去了相邻的城镇,原本预定昨晚打道回府的,可是一再拖延,就演变成要在天
亮之前赶回家了。拖住沟内无法脱身的,主要还是他所喜欢的两种东西——酒和女
人。
    沟内和邻镇的小吃店的女人很好这档事, N镇没有一个人不知道的,除了婴儿
及上幼儿园的孩子。
    “哎哟……”
    沟内加紧脚步。
    走山路这种事早已经习惯了,并不觉得有什么辛苦,只是要克服这寒冷,得使
劲地抵御而已。
    看来已经不再年轻了。
    一想到再过一会儿就要到家了,身体不自觉地也暖和了起来。再走个上坡,接
下来就是下坡道,直往镇上了。
    看来,得安静一阵子才行……
    沟内一想回去之后说不定又会被镇长草田臭骂一顿,脸上浮现不悦的颜色。
    堂堂一位镇议会议长去找女人,挨到早上才回来,这种事看在镇民的眼中,成
何体统呢!
    ——他会说些什么话,大致上都猜得到。
    其实草田镇长也不是没女人,只不过他把女人藏在城市的公寓里,一个礼拜假
借办公事之名去个一、二次,所以都没被镇上的镇民发现而已。
    我要是有钱,我也会这么做呀!沟内自言自语。
    草田镇长最近紧张得很,这种心情不是不了解。镇长选举只剩三天。
    在这之前,草田镇长再当选是理所当然的事——只要太阳不是打从西边上来的
话,草田到他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都会县镇长,只是。这一次……
    “咦?”
    沟内突然停下脚步。
    就在快要到达山圾道顶端的地方,有一棵松树耸立在那里。有点像是戏剧中的
道具——“悬崖上的一棵松”,所以居住在山里的入并不怎么喜欢这一棵松。
    可是,从它的位置可以俯视整个城镇,是个好指标,所以也就没有砍掉。
    天快亮了。在乳白色的天空中,那稞松宛如芭蕾舞者在静止动作时的姿态,一
动也不动地站在那儿。
    这种景色已经看习惯了,可是今天,它的样子有点奇怪。
    最粗的枝干下,有个东西垂吊着,被风吹动而摇晃着。——那是什么啊?沟内
第一眼看到就知道是什么。
   
mpanel(1);
    可是,眼睛虽然理解,头脑还无法接受……
    是人!——有人在那枝干上上吊。
    “不要这么生气嘛!”我叹息着说道,“这是工作!没办法的嘛!”
    为什么是我在道歉不己呢?
    我一边开着车, -边在心中猛发牢骚——我又不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为什么
到了四十岁这种年龄,还把恋爱当作比工作重要呢?我能说出这种话吗?
    男人当然是工作第一!
    “其实,我也很想和你一起去旅行啊!可是……事与愿违呀!”
    虽然知道自己有理,可是从嘴巴中一一说出来的话,就像是在强辨似的。这恐
怕也是陷入爱情者的弱点吧!
    一直板着脸的永井夕子突然笑出声说,
    “你真是单纯到家了。你认为我真的生气了吗?你也该了解我的个性晒!与其
要一个平凡的旅行,倒不如跟杀人案件打交道还来得有趣!”
    就是这一点令我伤脑筋!现在的女大学生脑袋里不知在想些什么!——可是,
听她这么一讲,心头上像拿掉了一块大石头似地安心了。
    我苦笑着说。“不要欺侮大人!”
    “——可是,居然要动用到我亲自出马的案件的话,应该是相当棘手的吧!”
夕子有板有眼地说道。
    “喂!你不要误解了!亲自出马的人是我呀!”
    “啊!抱歉!说溜了嘴!”
    本来就是故意说溜了嘴的!
    “据说三天后就是镇长选举的投票日,正处于极微妙的情势下,所以处处要小
心翼翼地进行搜查,免得将案件复杂化了,所以派出像我这样肯体谅别人的人最适
合了!”
    “喔!是吗?”
    “——好像很不满的样子!”
    “没有啊!”夕子摇着头,“——有谁去过现场了呢?”
    “嗯,原田先去了。”
    一回答完之后,我和夕子两人会心地看了一眼。
    “——喂!”
    “嗯。”
    我踩上加油器,加快了速度。
    ——拜托原田不要弄出什么花样了!
    开始开上蜿蜒的山路。这山路当然也铺了柏油,只不过是很粗陋的铺设,到处
都有着窟窿,也有裂缝,我们坐在车上就像是在健身用的弹簧垫上弹上、跌下地飞
跃着
    “痛啊!小心点!”
    “又不是我的错!路不好走嘛!”
    我顶回去。
    “危险!”夕子叫道。
    ——我急忙踩上刹车器。
    在转弯的一个角落里,有辆车子停着。
    如果照刚才的速度前进的话,一定会撞上去的,幸好我的反应快速一这种说法
很奇怪——或者说是刹车器灵敏吧,就在撞上去的前几公分处,车子停下来了。
    “啊……我还以为会死掉呢!”夕子喘气地说道,“车上有美女坐陪时,要小
心开车啊!”
    “到底是淮将车子停放在这种地方……”
    我下车瞧瞧引起事端的车子。——还是一部老旧的小型车,已经好久没清洗过
的样子。它还真能爬上这种山路上来!
    我大声喊着说。
    “——喂!有没有人在里面?”
    “下面——”夕子说道。
    “下面?”
    “车子底下……”
    往下一瞄,心脏差点停止跳动。车底下伸出一双手来,又厚又粗糙的手,宛如
……
    “啊!啊!”有声响传来,那双手一动,原田刑警的脸露了出来。
    “哟!不是宇野前辈吗?”
    “你在做什么?”
    “车子出故障啦!”原田从车底下爬出来,拍掉身上的灰尘说,“真是个老爷
车!”
    我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居然能钻到车下那点空间的庞大身体!
    “差一点就撞上去了!你听到紧急刹车声没有?”
    “有吗?在下面躺着修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原田笑嘻嘻地说着。
    反正结局是三人合力将原田的车子推到路旁去,原田搭乘我的便车,三人急忙
继续赶路。既然原田在半途中停住了,案件变成混乱的可能性也就没有了。
    车子一进入直直的道路,我问原田说,
    “被杀死的人是谁?”
    “是个女人、,而且听说还是裸体的。”
    “嗯——。我倒没听到些什么!的确是杀人命案吗?”
    “难道不是吗?案子会送到搜查一课的话!”
    好个歪理!
    “——现场是在旅馆之类的地方吗?”
    “好像是的,叫做‘一棵松’,女人既然是裸体被杀,一定是情杀案件。为了
美女,两位勇士互相决斗……”
    “为什么你知道是个美女呢?”
    “既然那女人是裸体死亡的话……”
    原田的大脑中,“裸体”和“美女”是密切地联合在一起的。不是美女的女人
难道不能进澡堂洗澡吗?
    “只要过滤她和男人的关系,马上就可以找到凶手的。”
    原田还真是乐天派的。
    “会是这佯子吗?……”
    夕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
    “案子和那复杂的事情有什么关联呢?”
    “你是说选举的事啊?”
    “对!如果这两者有所纠缠的话,命案就不会这么单纯——”
    突然眼前有个东西飞奔出来,我急忙地踩住刹车器。夕子往前撞上了玻璃窗,
发出痛苦的叫声。
    “你干什么呀!想杀死我啊?!”
    “你看前面!”我说道。
    挡住去路的是一位年轻人,手中拿着一支霰弹枪,枪正对着我们。
    “——是谁?”
    年轻人走近车子,作手势要我们拉下车窗。
    “这种危险东西不能正对着人啊!”
    我让年轻人看过证件之后,他放下枪说。
    “——对不起!其他这几位也是警察吗?”
    “我是宇野组长的个人秘书,永井夕子。”
    夕子自己一派胡言,“到N镇还很远吗?”
    “开车再五分钟就到了。警察来的话,就安全了。我可以搭个便车吗?”
    “上来啊!”夕子微笑地说着。
    我这个车主可没这个意思喔!他是个不错的男人。皮上衣搭配牛仔湃,相当帅
气。
    “我叫做伊垣透。——今天早上一直在这里监视。”
    车子开动之后,那年轻人自我介绍。
    夕子间说,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镇长的太太被杀了,镇上已分裂成两派,相当混乱!”
    “镇长的太太?”夕子眨眨眼地,“多大岁数的人呢?”
    “嗯……五十五、六岁吧!”
    原田的想像被粉碎得片瓦不剩。
    “又快到选举的日子了,情况不得了得很吧!”
    “没错,反正N镇哪!可叫做‘草田镇’,因为草田镇长的权力是高高在上的。”
    “那么,选举也是一帆风顺喽!”
    “在这之前是这样吧!”那个叫伊垣的年轻人点头说道。
    “怎么说呢?”
    “原本大家都认为这次的选举,不必等到投票日结束,也知道是草田当选的。
可是,三个月之前,事情整个突然改变了。”
    “发生什么事了?”
    “镇上区公所的职员大野突然自杀了。”
    “原因呢?”
    “遗书被送到报社。上面写说草田利用镇上的财务中饱私囊。大野这二十年来
一直是草田的跑腿,只因为不小心,弄砸了一件事就被革职了,自己气不过就自杀
了。”
    “而且告发镇长的罪过。”
    “是的。——也难怪大野会生气得告发他。弄砸的小事只不过是要送给镇长爱
人的礼物迟了一天送达,结果就被革职了!”
    “这太过分了!”
    “这一件事还上了地方新闻的头版呢!草田当然否认这件事,还非常生气地说
那是造谣中伤。可是一知道无法逃避接受调查,这次又革职了两个干部,那两人被
安上盗取公款的罪名。这一下子弄得镇上的年轻人发起罢免签名运动,草田在选举
中打出‘信’为口号,他自认为在数字上是有把握的。可是,却出来个与他对立的
候选人。因此,事情一下子转变——。”
    “相当强的对手喔?!”
    “可以这么说。——啊!到镇上了。”
    我减慢速度。——是个小而且安静的小镇。
    可是,那种安静感有点不自然,很生硬,好像大家都躲在家中屏息以待似的安
静。
    “警察局在哪一边呢?”
    “当然是反对派的另一边啦!这条马路一直下去,就是警察局。”
    在我想伊垣透是否要下车时,他突然打开车门,身手敏捷地跳了出去。然后,
对着夕子一笑,摇摇手说,
    “那么,再见了,夕子小姐!”
    “——什么夕子小姐!那小子叫得蛮顺口的啊!”我说道。
    “嘿!在吃醋啊!”
    “谁说的!跟那种小毛头……”
    “算了吧!我们不是要早点赶到现扬吗?”
    “啊!对了!”
    我终于想起此行的重要目的,发动了车子。
    “——宇野前辈。”原田发言说道。
    “什么事?”
    “这种城镇会不会有旅馆呢?”
    ——看到路边停了几辆巡逻车。
    我慢慢地将车子停住。
    二
    “——在这个树干上?”夕子以吃惊的表情确认地说道。
    “是的。”警察局长松井先生点头回答。
    “原来这就是‘一棵松’……”我喃喃自语地看着原田。
    原田似乎已经将自己的推测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个树干相当高呢!宇野先生!”原田说。
    “您说是上吊的?”
    “是的。”
    “不是自杀?”我问道。
    松井局长耸耸肩说,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愿意这么想。”
    “那是不可能的。”夕子说,“那样年纪的女性是无法爬到那样高的枝干上去
的,况且又没有垫脚的东西。”
    松井局长以这个女孩是谁的表情看着夕子。——她怎么不联想到我呢?
    “可是,为什么会到这种地方来——”我还未说完,夕子便打断我的话,说。
“就是因为不明白这一点,所以才要你专程跑这一趟啊!”
    真是令人头痛的家伙。
    “是谁发现的呢?”
    “是一位叫沟内的人发现的,他是镇议会议长。——遗体已经搬回镇长的家了。”
    “验尸方面呢?”
    “刚才那位小畑先生……”
    小畑?说是年轻一也有三十五、六岁的法医。
    夕子又握出问题。
    “尸体离树枝有多远呢?”
    “从地上算大概有二公尺左右吧?!”
    “那就是说,有一公尺!”
    夕子一说完,飞快地跑向松树。
    “喂!你要干什么?”
    “爬树啊!放心!小孩子的时候这一项是最拿手的!”
    夕子顺利地攀登着树干,到达那最粗的树枝时,好像蜥蜴似地趴在上面。
    “——有绳子的痕迹,这里有摩擦过。”
    “喂!危险啦!”
    “从树干起一公尺。——从这儿垂个一公尺……”
    夕子站起身,横跨树枝地坐着,很可惜的是,也幸好夕子今天是穿着牛仔裤的
打扮。
    “刚好可以俯视镇上。”夕子说道。
    “没错,这里的地势相当高。”松井在下头回答。
    原田因为“年轻漂亮的美女”预感落空,旅馆“一棵松”的推测也不对,看来
不太有精神的样子。
    “我上去看看好了!”他突然说出这一句。
    “你上去做什么?”
    “想调查看看可以撑住多少重量啊?!”
    “不必做这种事!”
    松井投给我一个同情的眼光——莫名其妙的部下,真可怜!
    我尽量装出平静的表情说,
    “那么,我们到镇上去拜访有关的人士吧!”
    “喔!镇长家里挤满了镇上的人。”
    松井以一种纠缠不清的口气说完,自己先出发走下坡道去。
    “喂!下来吧!”
    我一呼叫,夕子挥挥手地想从树枝上跳下来的姿态。
    “危险啦!”
    我尚未说完话,夕子的身影已从树枝上“嗖”地降落了……
    “好痛!”夕子发出哀叫声。
    “怎么了?”
    我快跑过去,夕子抱着脚踝,皱着眉头。
    “——你太乱来了!”
    “说这种活也没用……肩膀借一下啦!”
    原田急忙地跑过来,轻而易举地将夕子背在背上。
    夕子相当愉快,我当作什么也没看到似地走开。
    “那个——”原田问松井说,“被害者是裸体吗?”
    五十多岁的女性裸体也没什么看头吧?到底这裸体及旅馆的讯息是从原田的哪
个倩报网传出来的呢?
    可是,松井说:
    “没错!”
    这个回答真令人吃惊。
    “到底为什么……”
    松井摇摇头。——我瞄了在原田背上的夕子,不觉哑然无语。
    夕子看到我便展开笑容,眨了眨眼,一点也不像是扭到脚的样子。
    ——不知道她又在想什么花样了。
    草田镇长的住处,对这个小镇来说,的确是很不相称的豪华住邸。
    大门前一片黑暗,并不是涂上黑墨的颜色,是一大群穿着黑色丧服的人。
    “真壮观!”我睁大眼睛地说道。
    松井局长耸耸肩说,
    “没办法,草田是这个镇上的王!”
    听松井这一句话里,似乎对镇长起了反感。
    “在外头等到天黑也进不了,我们从后门进去吧!”
    我们跟着松井绕过高墙,从后面的木门进去。这一头比较闲散,只有一位警官
站着监视。
    要从木板门进去时,门没那么高,夕子只好从原田背上下来,故意拖着脚,拐
呀拐地走进去。
    我只能在心中纳闷。
    家里相当的宽敞。——我们被带到最里面的一间房间。
    草田的住邸从外面看是西式风格,可是里头和室房间却很多,新颖的建造,看
来建筑所费不货。
    “嗨!小姐!”
    我出声打招呼。
    “宇野先生,怎么这么慢!”
    “我先去看了现场。——啊!原田你认识嘛!这位是永井夕子——”
    一看到小畑,你绝不会和法医这种不风雅的职业的人联想在一起。
    身材高瘦,一向穿着高级三件式西装,他还是个单身汉。
    “早就风闻大名了!”
    他郑重地向夕子低头打招呼。
    “哪里!你好……”夕子慌张地说道。
    遗体用白布覆盖着。
    “怎么了?”我问。
    “我验过尸了。——可是,很奇怪。”小畑说道。
    “怎么说?”
    “据说是吊在树枝上吧!”
    “好像是被吊在树上致死的。”
    “就算是这样。小畑摇摇头,“这个人原本就是死的。”
    我和夕子两人交换眼光。
    “——再说清楚些!”
    “也就是说在吊在那树枝之前,就死掉了!”
    夕子走到前面来。不知为什么,脚痛似乎暂时停止了。
    “换句话,是别的死因喽?”
    “没错!”
    小畑点头说道。“——不再做进一步剖尸检查是不能确定的。但是大概是狭心
症之类的死因,她心脏似乎不太好。”
    “死亡时刻大概什么时候?”
    “正确时刻还不能确定……。大概是昨天晚上稍早一些的时候吧!”
    “死了,然后被吊在那树上?……”
    “是这样没错!不过为什么呢?”
    “这为什么就是我们的工作呀!”
    我不觉叹息着。——这该是夕子喜欢的案件,夕子越有劲而我就越伤脑筋。
    因为她太不考虑后果!
    “也就是说她被吊起来时已经是死亡状态喽?”
    夕子又再一次地向小畑求证。
    “没错!”
    “嗯——”
    夕子抚摸着下颚沉思。
    “名不虚传!”
    “啊?”
    “宇野先坐会陷入爱河是理所当然!你很有魅力!”
    难得夕子脸红了!
    隔扇“唰”地一下被打开,进来的人是草田镇长,其实我们都还未见过面,只
不过一看就大约可以猜着。
    “我是草田!”
    他低头一鞠躬。
    我自我介绍之后,马上将话题带入案情,这种时候还是公事公办的好。
    “关于你太太的死因——”
    我正想说下去之时——
    “我不会原谅的!”
    草田突然吼怒地说道。
    “啊?”
    “凶手是谁我心里有数。因为我处处小心所以无法靠近我,就偷袭我柔弱的老
婆……真是卑鄙的家伙!”
    “那个,草田先生。”我说明道,“事实上,小畑法医的看法是——哇!”
    我突然发出奇怪的声音只因为夕子拧了我的脚一把。
    “太太的事真的很令人遗憾!”夕子迅速地进入这缝隙说话,“您知道凶手是
谁吗?”
    “当然是和我对立的候选人那一党人!”草田滔滔不停地说,“他们以为杀死
我老婆会使我垂头丧气放弃选举!其实得到的是反效果。——为了妻杀妻之恨,我
草田草兵卫一定要打赢他们!”
    好像是在发表选举演讲似的。然后,他站起来说,
    “因为还有些事情要办!我先告辞——”
    一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我目瞪口呆地目送着。
    “——喂!你刚才是什么意思?”
    我向夕子抱怨,否则局面也不会是这样,
    “隐瞒着不说,就当作是被杀死的吧!”
    “可是——”
    “没关系吧!又没有任何损失!”
    本来是毫无道理的活,一经夕子说出口,听起来反而是很有理由似的,真是令
人不解。
    “夕子小姐真是位有趣的人!”
    连小畑也笑嘻嘻地听从了她。
    好像是搜查一课的前景忽然一片光明似的。
    松井局长一带我们到这房间,就马上走了出去,这时他身旁多了一位红通通的
男人回来。
    “这位就是发现尸体的沟内。”
    一见到沟内,脑子里马上泽现出他低声下气跪在草田裤管下,冀求他嘴中掉下
渣滓的那种男人。
    “一发现尸体之后,你怎么做的?”
    “因为是在那种高度,我也爬不上去,而且我想说一定死掉了,所以心想该先
叫谁来才是——”
    “所以你就到镇上叫人?”
    “是的。”沟内点头说道,“这是很令人伤心的事,可是我仍然叫醒镇长,向
他说明发生了什么事。”
    “然后呢?”
    “我们两人赶到那棵松树那儿,镇长费了好大的劲,才爬上树,将绳子切断。”
    “然后将遗体抬回到这里。”
    “是的。唉!——本来是该先通知警察前来处理的,我们不该动了现场的。可
是因为是镇长的太太,而且一又是被剥光了衣跟,不忍心让她暴露在人前……”
    “这一点我能理解。”
    “谢谢……到底是谁做出这么残忍的事……”
    “镇长太太昨晚是在家里的吗?”
    “不,我想不是。”
    “不是?”
    “她大概在选举总部吧!草田镇长的事务所在镇上的中央地带,那里当作选举
总部,镇长太太晚上大郊在那里守夜。”
    “真是辛苦!镇长太太的名字是……”
    “她叫草田真佐美。事实上,她人既真诚又长得漂亮……”
    “喔……”
    “希望能早点抓到凶手……”
    “那当然,我们会尽力的。不过……你知不知道在镇上有没有怨恨镇长太太的
人呢?”
    “这个……”沟内犹豫着。
    “镇长相信是反对派的人干的,你认为如何?”
    “是吗?——是有这种可能性。”
    “其他还会是谁呢?”
    “没有了!她受镇上所有人的爱戴,没有怨恨她的人!”
    我点着头表示明白了,可是内心却不相信这个沟内所讲的话。
    做刑警这种工作对一件事是相当了解的,就是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是会“受所有
人爱戴的”。
    我问道:“反对派的人是叫什么名字呢?”
    此时,隔扇又“唰”的一声打开了。
    站在门口的人是二十四、五岁左右的年轻女子,牛仔裤皮衣打扮,不太适合出
现在死人面前的装扮。
    “这位是忠代小姐!”
    沟内慌张地低头鞠躬。
    “你为什么不说出来呢?”那女子对沟内说道。
    “啊?”
    “有杀死我母亲动机的人啊!第一是我父亲!第二是你——”
    “忠代小姐。你在胡说些——”
    “再隐瞒也没用的。大家都知道你是我母亲的情人。”
    沟内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
    那女子坐在我和夕子面前,低头说。
    “我是草田的女儿,忠代。”
    “你好……”
    夕子遇到同年龄的女孩,感到非常愉快,问说:
    “你刚刚所说的话是?”
    “其实,父母早在十年前就分居了。沟内是照我父亲的意思当作我母亲的情人,
每个月领有津贴。”
    “我还有事——”
    沟内逃了出去。
    “真是没用的人!”草田忠代说道。
    “你说,你父亲是凶嫌之一?”
    “他们只有夫妻之名而已。父亲在城内有女人,最近被逼着要结婚。可是,母
亲并没有要离婚的意愿……”
    “可是,现在杀了她,会影响选举吧?!”
    “如果知道是父亲做的,那没错。可是,对镇上的人来说,父亲还是个‘伟大
的人’!他们不会认为他会杀死自己的老婆!反而会获得一大批同情票。”
    “原来如此!”
    “那沟内有没有嫌疑呢?”我问。
    总不能一直老让夕子发问吧!否则我还有立场吗?
    “就算是为了饯,沟内也不喜欢变成母亲的玩偶。更何况母亲已是五十七岁的
人啦!也难怪啦!”
    “真的是……”
    “真的很乱来!可是,母亲一直纠缠着沟内不放。沟内应该会想要她永远闭口
才对。”
    这是什么世界嘛!——而且这女子能不带感情地叙述着这些有关亲人的丑事!
这女子也真够坚强!
    “你啊!”夕子说,“刚刚你举了两名,那还有第三名凶嫌吗?”
    “有,那是根据我父亲所说的话!”
    “你父亲的竞选对手?”
    “是的。”草田忠代肯定地点头,“那就是你们眼前的我!”
    翌日,我和夕子又来到N镇。
    过了中午才到镇上,仍是那么安静,一点人影也没有。
    “又发生事情了吗?”
    一—停下车子,走出来,马上听到嗡嗡的响声。
    “有人在用麦克风、”夕子说道,“——在那一边!”
    我们走了过去。
    “可是,这案子不是很奇怪吗?”我说道,“既然没有人被杀,也称得上是杀
人案件吗?”
    “权宜之计嘛!既然有谜题,就得解开它啊!”
    “说到谜题,你的脚怎样了?”
    “咦?啊!已经好了。”
    夕子若无其事似地说道。
    “——那女孩子说的话,要相信几分呢?”
    “暂时相信她又何妨呢?她在镇上的年轻人当中似乎很受欢迎。”
    “可是,说不定在她那一支支援队伍里有凶嫌——不,把死人吊上去的家伙—
—”
    “目的是什么?他这样做只会使情况变得更糟而己!”
    “若不是杀人命案的话,我是不该插手管的。”
    “可是,这的确是件异常的案件呀!那还不是跟杀人命案一样!”
    “都是你有理!”
    “啊!你看!”夕子笑着说道。
    我们已经来到镇上的广场。人山人海——镇上的人大。都聚集在这里了吧!
    而且,还分成两个集团。一个是专心于草田镇长所说的话,另一个是拥护他女
儿忠代这边的人。
    两边同时在发表演说。真是一出奇妙的戏。
    “镇上的未来就用我这双手_”
    “镇上非得清洁不可!”
    “那样的小毛头哪懂得政治!”
    “不要被那老狐狸迷惑了!”
    还真的拚上了!
    双方手上都拿着扩音器在对骂着。双方的声音互相回响,混成一团,听不清楚
到底在说什么。
    我对夕子说,
    “——死因要隐瞒到什么时候呢?”
    “到这谜题扉开。问题在于为什么有吊死尸体的必要?”夕子又对正在身旁玩
耍的小孩说,“——你喜欢镇长吗?”
    “不知道!”男孩子回答道,“我妈妈喜欢。可是,爸爸觉得那个女孩很可爱。”
    这是人之常情!我心中想道。
    有位小女孩靠近过来,说:
    “是警察吗?”
    “对啊!”
    “已经抓到凶手了吗?”
    她大概只有八岁吧!却装着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还没有!不过一定会抓到的,你放心。”
    “我看到了!”
    “看到什么?”
    “树枝下摇呀摇呀的!”
    “咦?”
    “从我家的窗户可以看得很清楚!”
    那小女生得意洋洋地说道。
    夕子问道:“清晨的时候吗?”
    “嗯。醒来耍去尿尿时看到的。”
    “跟妈妈说了吗?”
    “有啊!而且还看到有人上去了!”
    “是镇长先生和沟内先生吧!”
    “我知道有镇长先生。我认识他。”小女生说道,“还有一个人是谁呢?”
    她歪着头思考着。
    “是沟内先生吧!”
    “还有一个人!”
    “还有一个人……”
    “我看到有三个人啊!”
    夕子和我交换眼光。
    “——你真的看到三个人?”
    “对啊!是真的!他们三个人一个挨着一个地走的嘛!”
    “一个挨着一个……看到有三个人?”
    “嗯!绝对是三个人!”
    小女生强调地说道。
    “——嗨!你们好!”
    对我们打招呼的人是昨天手拿着霰弹枪的伊垣。
    “呀!伊垣先生!你是草田忠代的助选员啊?”
    “没错!”他点着头,“因为镇长太太的事情,局面有点困难!”
    “对忠代小姐不利吗?”
    “老一辈的人觉得跟父母对立争执是不对的,他们反感得很!”
    “喔?——对了!你昨天为什么会拿着霰弹枪呢?”
    “听说镇长那边雇用了暴力集团的人,我认为不能让他们进入到镇上来!所以
-——”
    “只是听说吗?”
    “这就——”
    话还未说完——
    “伊垣!”
    有人叫他的名字,向着我们跑过来的人是和他一样的年轻人。
    “怎么了?”
    “很奇怪!仲山不见了!”
    “什么时候发觉的?”
    “昨天就没有人看到他!”
    伊垣沉思一下。
    “这就奇怪了!该不会是……好了,大家找找看!”
    夕子问说,
    “怎么了?”
    “啊!仲山也是草田忠代的助选员之一,他行踪不明了。”
    “在这种时候……”
    “会不会是那些暴力集团……”
    跑过来的那年轻人说道。
    “这很难说。大家分头找找看。”
    “可是,后天就要投票了。这种时候哪能拨出时间找人呢?”
    “这样子吗?——真伤脑筋!”
    伊垣又在沉思了。
    “找人的工作就让警察来做吧!”夕子看着我说,“对不对?”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特地来找人的!
    “哇!”拍手声阵阵响起。演说完了,而且是两人同时结束!
    毕竟亲子这种血缘关系是无法争夺的。
    “——唉!好累!”忠代仍然是牛仔裤打扮,“如何?大家的反应仍然和以前
一样吧?!”
    “很好啊!”
    伊垣点头地给于肯定。
    “——呀!昨天的刑警先生!你们在一起谈些什么?凶手快抓到了吗?”
    “在这之前,似乎要先找人要紧。一位叫仲山的人——”
    忠代一听到这个名字,表情变得僵硬。
    “仲山怎么了?”
    “从昨天就没看到人……”
    伊垣安慰她说:“不要担心,我们会去找的。后天就要投票了,这最后的时间
你要好好把握!”
    “是没错。可是——”
    还未说完,忠代叹了一口气。
    “我懂了!那么我去公民馆准备下午的恳谈会了!”
    伊垣对另一位年轻人交代说。
    “那边的事就麻烦你。我去找仲山。”
    说完,迅速地离开。
    “那么,我先告辞!”
    忠代鞠躬之后,想走开时——
    “啊!战绩如何?”走向我们来的人是她父亲,“我们所拥有的人是一半一半!”
    “爸!”
    忠代狠狠地瞪着父亲。
    “什么,什么啦?用那种神情干嘛?”
    “仲山行踪不明了,你又干了什么事?”
    “——我怎么会知道?!”
    “听说你雇用暴力集团的人进来,有没有这一回事?”
    “一派胡言!我不必那么做也会得胜的!”
    “鹿死谁手还末分晓呢!”忠代咆哮地说道,“如果,仲山他——我重要的助
选员如果有什么万一的话,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忠代一说完,就大步地走开。走到一半,又回过头来,对着她父亲叫说,
    “在公民馆的恳谈会你不要来捣乱!”
    “——乱吼乱叫的,真伤脑筋!”
    草田一本正经地说道。
    “草田先生。”我问道,“谣传有人雇用暴力集团该不会是真的吧?”
    “没有这一回事!”草田慌张地回应道,“再怎么样……虽然我多少也做了一
点坏事,可是还不至于使用这种手段!”
    “那就好!关于您太太的事,请不要对竞选者派做出复仇行动。”
    “现在是选举期间,在这事还末结束之时,我是不会轻易就这样死去的!”
    这倒是一句漂亮的说辞!
    草田对着支援他的人群走过去,挥挥手说,
    “啊!谢谢!谢谢!”
    夕子挽着我的手臂说。
    “看来还会有事发生的样子。”
    “不要那么高兴嘛!”
    “你这句话太过分了!谁在——算了!不跟你吵!忠代小姐喜欢那个叫仲山的
人!”
    “是吗?”
    “你看不出来吗?亏你这位刑事组长还干得这么起劲!”
    夕子口不留情地讽刺道。
    “我们还是去局长松井先生那里一趟,看看他的进展如何吧!”
    可是,进展却从另一方面展开了。
    我们来到镇上曹察局门口时,一位年轻人铁青着脸跑向我们这边来,凑巧碰上
松井局长出来。
    “不得了啦!”,年轻人喘息不己地说,“有人被杀死了!”
    “呀!宇野先生!昨天辛苦了——”
    松井对我打完招呼之后,才问那年轻人。
    “——你说什么?谁被杀死了?”
    “仲山。他死在……家里的后院里!”
    年轻人喘息地说道。
    我和夕子跟在松井后头跑起步来。
    ——仲山的家是一间很普通的住家,可是采光有点暗。
    “他父母是镇长那一边的助选员。”松井一一说说明道。
    “——喂!在哪里?”
    “这一边!”
    年轻人走在前头,绕看住家的旁边走。
    庭院杂草丛生,像没人住似的!
    “就在那儿。——和伊垣分手之后,我就来这里找——”
    我们往庭院的最里头走去。
    一个年轻男子四脚朝天地躺着。是被勒死的,脖子上还留有绳子在上面。
    “终于杀人……”
    夕子口中喃喃自语。
    是不怎么兴奋的声音。
    松井急忙赶回局里调火,我和夕子则留在尸体的身旁。
    我问道,“你认为怎样?”
    “这次是真的杀人命案。——可是,你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事?”
    “他的服装!”
    我注视着死者。——他还真的跟得上流行,留了一头头发,可是身上穿的是相
当朴素的上衣和长裤!
    “感觉完全不对。——奇怪吧!”
    “或许吧!而且,衣服大小也不合身。”
    “一定不是他本人的衣服。”
    “看看吧!”一翻开上衣胸前的地方,绣著有“仲山”的名称,“看来是他父
亲的衣服。”
    “大概是吧!——为什么会穿着父亲的衣服呢?”
    夕子脑子开始回转。
    “哒、哒”地有脚步声过来。
    我们吃惊地回头一看,草田忠代肩膀起伏不已地站着。
    “——很遗憾发生了这种事。”
    她似乎没听到夕子所说的活,直往死者靠近,青着脸地俯视着他。
    “我不会原谅他的……绝对不会……”
    一个人自言自语。
    “——时间到了!”
    后头又有声响,回头一看,是伊垣。“这里交给我吧!你还有选举的事要做!”
    “我知道!”
    忠代回过神调整气息地深呼吸了一下,急转身走了出去。
    “真坚强的女孩!”我感动地说道。
    “那是她伟大的地方!”伊垣叹息地说,“——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她喜欢这位仲山吧!”
    夕子一说完,伊垣点着头说,
    “好像是的。她虽然是镇长的女儿,可是从不摆架子,她是我们年轻人心中的
偶像。——居然会有这种不幸的事情发生——”
    松井局长带着警察赶过来了。
    四
    “的确是杀人命案!”验完尸的小畑起身说道:“是被勒死的。是不是用那绳
子还无法确认。”
    “死的时间呢?”
    “不太清楚,不过至少已死了一天以上。”
    “这么说,是昨天白天的时候……那么,是在镇长太太被杀之后没多久的事了?”
    “会是复仇吗?”
    夕子一边想着,一边问:“——他父亲呢?”
    “仲山的父亲?现在正在找他!好像跟着草田在活动。”
    “我服了!那么,他们还不知道这件事喽?”
    “大概吧!局长大概会——”
    我正想说下去时,有位警官跑过来。
    “不得了啦!公民馆——”
    “公民馆?”
    “草田镇长和他女儿的手下干起来了啊!”
    我和夕子一听,慌张地跑了出去。
    “——公民馆在哪里?”
    跑了一会。夕子停住脚步问。
    “啊!我也不知道。”
    那位警官赶上我们说,
    “在这一边!”
    我们跟在他后头追赶过去。
    公民馆外观看起来像是一栋很宽广的住家。里头传来“哇呀、哇呀”的吵闹声。
进去一看,这……是大混乱嘛!
    “你这个杀人犯!”
    “暴力集团?”
    “你这个不孝女!”
    怒言在空中穿梭着。
    互相瞪眼的、揪在一起的、殴打的、踢来踢去的……管他对方是谁,只要找个
人凑在一起像是在打架的组合就可以了,是不是自己人也不得而知似的。
    草田身上的领带松落了,衬衫也零乱不整。
    “安静!”他呻叫着。
    “干掉他!”
    喊叫的是忠代。
    在这种时候通常大家都是听女人的话!
    “再不想个办法不行……”
    夕子嘴上说说也是起不了作用的。
    “真伤脑筋!”
    我心想要不要来个镇压射击时——
    “发生什么事了?”背后有人叫道。
    “是原田你啊!来得正是时候!”
    “里面热闹得很呢!是乱交宴会吗?”
    “哪有这种宴会!你快阻止他们吧!”
    原田笑嘻嘻地说:
    “顺便打倒个二、三人吧?!”
    “笨蛋!你是刑警呀!怎么可以伤人?!”
    “喔……”原田无聊似地说,“那么,扔倒总可以吧?……”
    “只要不让他们受伤,你想怎样都可以!”
    “遵命!”
    原田兴奋地压按着指头波波作响,往里头飞奔过去。
    纠缠在一团的人被掰开——真的是像被撕开的那种感觉,互相殴打的人被吹到
左石两边,好几个扭成一团的地方,被撞得分开四处。混乱终于镇压下来了
    “——这样子就结束啦?”原田稍微喘息地说,“我还没大展身手呢!”
    我苦笑地说,“这不是在玩游戏!”
    大会场中,还有点热气沸腾的感觉,大家“哈、哈”地在喘息着。
    “到底是怎么引起的?”我问道。
    “我正在对镇上的人说话。”忠代说明道,“然后,父亲那一边的人突然冲上
来,想把我从讲台上拉下来——”
    “才不是这样!”草田辩解道,“这是我借用的时间!”
    “你不说我还不火大!你真阴险!我只能借十五分钟,而你自己却能倩用一个
小时!”
    “是你申请的方法太笨!”
    “你故意来妨害的,打斗的责任在你!”
    “挑衅的人还不都是你那一边的人!”
    “他们是要保护我!”
    两人互相瞪视,咆哮。
    “好了!沉着一点!”我打断他们的争吵,“你们的事你们自己解决,而我的
工作是来调查杀人命案的。”
    “杀死仲山的凶手是谁?”
    “我怎么会知道!”
    夕子插上一脚说,“忠代小姐喜欢仲山这个人吧!”
    忠代稍微垂下了眼睛,点头说。“是的!我们是情侣!”
    “我第一次听到这种事!”草田说道。
    “跟爸爸说也没用!反正你是会反对的!”
    “那也不一定啊!”
    “少来了!”
    “我想借此机会说明给你们知道比较好!”我说道,“草田先生,你太太不是
被杀死的,是心脏病发作而死的。”
    听我这么一讲,草田和忠代都惊愕得目瞪口呆。当然他们的表情都不像是在演
戏。
    “——也就是说,有人将您已死的太太搬到那松树下,将她吊了起来。你跟你
太太早已分居了吧?”
    “啊!是的……”
    “前一天晚上有没有见过面?”
    “没有……我……”
    草田欲言又止。
    “我见过。”忠代说道。
    “你?”夕子说,“找你母亲有事吗?”
    “我去见她,告诉她我要和仲山结婚。感倩再怎么不合,她到底是我母亲,比
起我父亲要好得多了!”
    “你一个人去吗?”
    “和仲山两人去的。他说这种事要本人去说才会清楚,所以……”
    “那该到我这里来啊!”草田说道。
    “已经太迟了,仲山已经被杀了。”
    “没错!”夕子点头说道,“两人都用到了绳子!”
    “两人都?”我不解。
    “还不清楚吗?为什么草田太太的尸体会刻意地被搬到那松树下被吊起来?—
—仲山为什么穿着他父亲的衣服?!”
    “等一等……”我想了一想,“这么说,原本被吊在松树上的人是——”
    “是仲山!”夕子点头说,“你去稍微吓吓沟内,他就会招供的。”
    “沟内发现仲山的尸体吓着了,然后跑到镇上……”
    “当然他目的地是镇长那里。”
    草田慌张地移开视线。
    “发现的人是沟内,被知道的话,选举的对立派一定会大为愤怒,会影响到选
举的状况,大家会对忠代产生同情,而怀疑镇长这边的人。”
    “所以,才转换尸体!”
    “前一天晚上,镇长太太死亡的事,草田和沟内他们两人早就知道了”
    “如果镇长太太当做被杀死的话,同情票会集中到镇长这一边。”
    “如果沟内发现尸体是在三更半夜的话,偷偷地处理隐藏起来就没事了,可是
却是在天快亮时才发现。”
    “从镇上可以看到那棵松树,所以说不定会有人看到了。”
    “实际上是小孩子看到了,所以,也无法当作没有尸体这回事!”
    “所以,镇长和沟内两人抬走镇长太太的遗体。”
    “因为两人从两侧撑着走,所以在小孩子看来,是三个人在走着。”
    “然后,从松树上解下仲山的尸体。——至于尸体是男是女,从远的地方又加
上天快破晓时刻,迷茫一片,是不太容易分别的吧!而且,仲山头发也长长的。”
    “可是,仲山是真的裸体吊在那里的。所以,为了将镇长太太吊在树上,不得
已也只得裸体……”
    “然后,将仲山的尸体搬回仲山家的后院里,从家里找出他父亲的衣服让他穿
上。”
    “因为家里太暗,所以不知道衣眼大小不合他的身材。而且,年轻人是不会穿
上像镇长或沟内这种年纪的人的衣服的!”
    夕子看着草田问,“是不是这样呢?”
    “——爸!”
    忠代死盯着她父亲。
    “嗯……唉!就是这么一回事。”草田勉勉强强地承认之后,急忙地说,“可
是,我没有杀死他!”
    “什么时候知道你太太死了的呢?”
    “她打电活来给我,那一天晚上很晚的时候。一定是你和仲山离开之后吧!”
    “说了什么?”
    “大概想说结婚那一件事吧!她只说有重要的事,叫我去一趟就是了。然后,
挂断电话我就出门了。”草田耸耸肩地,“去到她那里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确定吗?”
    “当然!可是——她的身体已经变冷了嘛!我是整理事情完了之后才去的,过
了一段时候才到那里的。”
    “没跟警察联络是很不好的。”
    “很对不起!”草田搔搔头说,“因为事情太突然给吓} 呆了,我回家考虑着
选举又快到了,该怎么办呢?这时候沟内跑来了。”
    “之后呢?——”
    “就如你所说的那样了,只要查明老婆的死因,我是没有嫌疑的。”
    “间题在于仲山的尸体!”
    “没错!想了又想的结果,还是放在伸山他家最安全了。他的父母一直住在我
的选举总部里,所以——”
    我叹了一口气地说。
    “——这案子会很棘手!反正要等到选举之后再进行正式的质间……”
    草田看起来没有先前威风凛凛的气势了。
    “那么——”忠代说,“是谁杀死仲山的呢?”
    “一直跟在你身边的人是谁?”
    “——伊垣田!”
    “他一定爱上你了吧?你和仲山两人去你母亲那里说要结婚的事时,他跟踪在
后面听到了。”
    “伊垣?”
    “是谁说镇长雇用了保镖,叫了暴力集团的人呢?”
    “我……是从伊垣那里听来的。”
    “这就对了!他怕自己会被怀疑,所以捏造了这些谣言。”
    忠代铁青着脸地垂着头。
    伊垣是否知道他的罪行已被察觉了,所以从镇上失踪了。警方搜遍了整个小镇,
到了深夜还是没找着他的人。
    “奇怪了!”松井站在广场上说,“也联络了邻镇注意一下,我想他还没有离
开镇上才对……”
    虽然已是夜晚,镇上警察来来去去地嘈杂得很。“啊!是忠代小姐!”夕子叫
道。
    “——还没找到吗?”
    “好像是吧!”
    忠代看着因月圆而明亮的天空中孤挺着一棵松树,幽幽地说:
    “那一天晚上,我和仲山两人在那松树下私订了终身。——以前,那里一直就
是我们约会的地方,伊垣一定看到那场面了。我先回家的,之后留在那里的仲山…
…”
    “很早以前,他就嫉妒你们的事了,所以,才会在那松树下,将仲山的尸体…
…”
    “奇怪!”
    忠代打断我的话。
    “什么事?”
    “松树……”
    我怀疑我的眼睛是不是昏花了!——那一棵松树红得宛如像被明亮的火焰包围
住。
    “在燃烧!”
    忠代喃喃自语。
    镇上的人全都跑到马路上来,一齐看着松树。
    突出于黑暗天空中的松树宛如远处烧火的铁笼明亮地焚烧着。
    ——在那松树下发现伊垣的尸体是隔天早上的事了!他以霰弹枪射击自己的胸
瞠。
    “——脚好了吗?”
    二、三天之后。和夕子约好在咖啡店见面时间她。
    “脚?——啊!上一次的?那是演戏呀!”
    “为什么要那样做呢?”
    “你不知道啊?一开始我就觉得在那样高的高度吊着尸体很奇怪!岂不是要故
意让人知道我自杀了吗?而且杀人的方法也不对劲。所以,我想沟内所说的话会不
会是假造的。我想试试看,背着尸体是否能走下那坡道!”
    “原田太壮了,当你的实验品不能测知吧!”
    “我本来想你会来背我啊!”夕子笑着说,“标准的中年男人的身材!”
    “是吗?那么……要不要现在背你看看呢?!”
    “好啊!那么,背我走过银座吧?!”
    我慌乱地喝了一口咖啡。——这可要比侦查杀人命案难上好几倍呢!
    ------------------
                                  穿红鞋的女孩
                             作者:赤川次郎
    一
    “差不多了吧!”我说道。
    我们正在商谈结婚的事。所谓我们是指——警视厅搜查一课刑警宇野乔一和永
井夕子二人。难得皮夹子里满满的,所以今天晚上邀请夕子到稍微高级的餐厅吃饭。
夕子对于这些餐馆比较清楚,就全权托付她,我负责吃及付款即可,结果被带至这
间位于青山一带的法国餐厅。店本身并不宽广,五张餐桌就几乎占满了整个店,可
是比起那现场演奏得很吵闹,必须扯开喉咙大声说话,而宽广无比的餐厅,还是这
样温馨的店好得多了。
    “这里不错吧!”身穿长裤的夕子得意洋洋地说着,“而且还很便宜。我想不
会对你的皮夹子造成负担的!”
    哎呀呀……即使薪水领得不多,毕竟我是个四十多岁的大男人,与二十二岁的
女大学生约会,居然使她担心到皮夹子的厚薄,身为男人的我真是没面子。
    可是,这一点也是夕子细心的地方吧!
    “结婚这种事也是有时机性的,对吧!”
    用完餐,正在等甜点这段时间,手捧着酒杯的夕子突然地说出这句话。
    “对!你说得对。”虽然不知道夕子为什么突然提起结婚的事,我马上捉住机
会问道,“也该差不多了吧?!”
    “好吧!”夕子笑嘻嘻地点头应道。
    这么干脆的回答,反而使我不知所措。到目前为止,每当我提出结婚一事,总
是被夕子巧妙地支吾过去。然而今晚她却这么干脆、果断……我当然不是在抱怨,
可是——
    “喔!那么就快一点——”
    “好啊!你要点什么?”
    “点什么?”
    “我要……”夕子拿出菜单瞄了一眼,“我要乳汁烤水果。”
    我越听越糊涂。
    “——你刚刚说‘好吧’,是什么意思呢?”
    “咦?你不是在问。差不多该点甜点了吧?!所以我回答你‘好吧’,哪里不
对呢?”
    夕子以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我。——难怪喔!我就一直觉得事情进行得太顾利
了嘛!
    “没什么!”我强压抑下失望的心情,注意着菜单,“我要草莓派。——喂!
服务生!”
    在这样小小的店里,不必大声喊叫就可以引起服务生的注意,真有宾至如归的
感觉。点完甜点之后,我问夕子说:
    “你说结婚有时机性是怎么一回事?”
    可是,夕子没有回答,她一直注视着店门口。
    “怎么了?”
    “你看嘛!”夕子压低声调说,“现在有个女的正在付钱。”
    转头一看,一位像是有钱人的太太,身上穿的大概是圣罗兰之类的名脾的衣服,
已上了中年,身材却还苗条的女人正在付帐。可能是这家店的常客吧!店老板正面
带微笑地跟她说话。
    那位夫人不付现金,只在帐单上签个名。
    “那个女人又怎么了?”
    “在她身旁的女孩子!”
    一位十五、六岁的女孩手扶着玻璃门,似乎想早点出去似地站在那儿,望着那
个女人,大概是她的女儿吧!很多十五、六岁的女孩子都长得和大人一样高,可是
这个女孩子身材娇小,比不上母亲的身高,脸蛋却相当可爱。
   
mpanel(1);
    “那女孩子怎么了?”
    “你看她的脚!”
    “嗯。——蛮修长的!”
    “你在看哪里啊?!”夕子发出轻视的声调。
    原来如此。——我终于发觉了,问题在那女孩的鞋子上。左脚穿着绿色的鞋子。
绿色的鞋子不奇怪,奇怪的是右脚穿着红色的鞋子!
    “现在正流行这种搭配吧!”我说道。
    “不可能的!”夕子摇摇头,“这里头一定有文章。”喃喃自语地说道。
    此时她已从一名女大学生变身为一名大侦探了,宛如头脑中装有一副自动轻换
装置似的,“叭”的一声快得很!
    另一方面,在帐单上签了名的女人说:
    “珠绘,你先到外头去,我打个电话。”
    “好的!”
    那名少女迅速地打开玻璃门,跑上楼梯去。喔!忘了说明一点,这家店是位于
地下一楼。
    那位母亲拿起柜台旁边的公共电话电话简,投入十元硬币,拨起电话号码。此
时……
    “啊——!”
    传来一声哀叫之后响起“咚、咚”物体撞击的声音。透过玻璃门,可以看到刚
刚跑上去的女孩子从楼梯上跌落下来。
    刹那同,店里的每一个人像被冰冻结似地一动也不动地呆坐着。夕子快速地起
身,我飞也似地离开座位。
    “珠绘!”
    那位母亲终于回过神来,放下电话筒大叫着。
    先拉开玻璃门的人是夕子。被叫着珠绘的少女闭着眼睛躺在楼梯下面。
    “珠绘!振作点!”
    那母亲苍白着脸。我马上蹲在少女旁边,拿起她的手把脉。——还好!没死!
    “她只是昏迷过去而已。快叫救护车送医院比较好。”我说道。
    店老板飞奔出来,我叫他马上联络一一九。
    “这个人是刑警!”
    夕子一加上注释,店老板往电话筒飞奔过去的速度似乎快了三秒钟。
    “我女儿……要不要紧?”
    母亲担心得快要昏倒过去似的。
    “我想是没有生命危险。只不过可能会有外伤或内出血之类的伤,需要检查一
下。”
    “为什么会这样……”
    母亲蹲在女儿身旁喃喃自语地说道,我抬头看着楼梯。
    这楼梯的确有点陡峭,可是,刚刚那种跌落状态并不像是自己不小心跌倒的样
子。
    “喂!”夕子小声地叫道,“你看脚!”
    脚?——脚并没有骨折,或许有些扭到。鞋子当然也是刚刚看到的那样子……
    我皱了皱眉头。然后,往夕子方向看过去,夕子她也正看着我,微微地点点头。
果然和夕子所预料中的一样吗?
    刚刚那少女左脚是绿鞋、右脚是红鞋,可是现在这少女左脚穿的是红鞋、右脚
穿的是绿鞋,跟刚才的样子恰好相反……
    二
    “——有什么事吗?”
    一走进最靠近警视厅的咖啡厅,找到夕子坐的位置,“砰”的一声在她的对面
坐下。
    “刚下课!”夕子很愉快地说,“从你坐在椅子上所发出的声音来推测,你又
胖了一公斤。”
    “喂!”我苦笑地说,“我是从搜查会议溜出来的哟!有什么事快说吧!我还
要回去开会。”
    “人家突然想看看你嘛!”夕子耍小姐脾气似地吊着眼角看着我说,“难道你
不想见我啊?”
    “不——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被问说“不想见我吗”时,答案一定是“想见你”,那还用说吗?更何况,恋
爱中的人是最脆弱的。
    “那就好啦!”
    夕子一说完,突然站起身,隔着餐桌在我的脸颊上吻了一下。我脸红地慌忙向
四周扫视有没有人注意到。不巧的是,三位高中模样的女生正望着这边吃吃地笑着。
    “喂!不要老是做吓人的动作好不好?!心脏会负荷不了的。”
    “真没用!嗨!礼物!”
    宛如变魔术,夕子拿了一束花推到我胸前。
    “给我的?”
    “你想有可能吗?要你拿着!”
    我认命地拿好花。夕子起身说。
    “那么,我们走吧!”
    “去哪里?”
    “既然是拿着花,那一定是去医院喽!难道这样的推理都不会吗?”
    “医院?”
    “我在外面等你!”
    夕子说完转身就走出去。我只好拿起桌上的帐单,往柜台走去,为什么是连一
杯水都没喝到的人付帐呢?
    “——那么,我们是要去探望那少女喽?!”
    坐上计程车之后,我说道,“你确定没错?!让我从搜查会议溜出陪你去医院?”
    “我跟会议哪一边重要?”
    她打出了最后的王牌!每次对自己喜爱的女人没辙,就像是妻子欺压丈夫似的,
真使我泄气不已。我沉默地暗自生气。
    “——那女孩名叫井木珠绘。母亲叫做山边智子,因和丈夫离婚,所以改回原
姓。”
    夕子这一番话令我颇为惊讶。
    “你从哪儿查到这些的呢?”
    “这点不重要。父亲叫做井木朋也,是S集团的董事长。”
    “S集团的并木? 这名字有点耳熟。等一下……”我想了一下,“他好像发生
过什么事情?!好像有一件命案——”
    “喔!进步不少嘛!”
    “少讽刺了!啊!想起来了,有对双胞胎……”
    姊姊叫纯绘,妹妹叫珠绘,是一对双生女。
    有一天,气象报告说有台风来袭。台风来袭的那一晚,双生姊妹都无法睡着。
虽然将窗户关紧,木板套窗也紧紧地合上了,可是,那一阵阵强风吹过时的啸声,
及折断的树枝打在木板套窗的撞击声,却一直在屋子四周环绕着。
    这一晚,对十岁的少女来说,是个恐怖的夜晚,宛如两人被抛弃在深山荒野似
的寂寥。
    “姊……”珠绘说,“还没睡着吧?”
    “还没有。什么事?”
    “我想去厕所!”
    虽然是双胞胎,可是妹妹却很依赖姊姊。而且,在性格上,姊姊纯绘比较坚强,
妹妹珠绘比较胆小。
    “自己一个人去!”纯绘不悦地说道。
    “跟人家去嘛!——好嘛!”
    珠绘知道最后姊姊一定会陪着去的,所以一直死赖着。
    “真是拿你没办法!”
    纯绘一边说着,一边从床上滑下来。
    “谢谢!”
    两人穿着睡衣走出卧房。卧房是位于广大的井木府邸的二楼,隔一个走廊,对
面是她们父母的卧室。
    两人脚踩着地毯,往洗手间走去。冼手间、浴室一、二楼都有。
    “珠绘,你知不知道?”纯绘说道。
    “什么事?”
    “爸爸跟妈咪他们各睡一个房间呀!”
    “骗人!”
    “嘘!”纯绘将手按枉嘴巴上,作势要她安静,“不要说那么大声……”
    “对不起。——可是,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呢?”
    “不知道。”
    纯绘耸耸肩说道。这个动作,纯绘似乎相当熟练,一点也没有故意装作小大人
的意味。
    “最近爸爸和妈咪都不大爱说话。”
    “是……吗?”
    “你还不懂啊!”纯绘嘲笑似地说道,“就是说爸爸和妈咪的感情不好!”
    是这样子啊!珠绘在心中暗叫道。其实珠绘并不像姊姊所想的那么笨。
    她也感觉到爸爸和妈咪之间“不融洽”的气氛。这个“不融洽”的字眼是有一
天偶然听到伯母提到而记了下来的。当时虽然不知道这字眼真正代表着什么意思,
但总觉得它代表感情不好的意思。
    而且,有时候两人爬上床之后,总会从对面的寝室或一楼传来爸爸和妈咪争吵
的声音……
    “快点去啊!”一到洗手间门前,纯绘催促地说道。
    珠绘飞奔似地进去。——在冼手间内,仍然可以听到风呼呼地吹过,偶尔还会
听到类似尖叫的风声,令珠绘恐惧不已。
    珠绘一从洗手间出来。纯绘说,
    “对不起,我突然也想上厕所。你会在这里吧!?”
    “嗯!”
    纯绘一进入冼手间关上门,珠绘不禁喘了一口气。走廊静悄悄的,今天晚上都
没有爸爸、妈咪争吵的声音。——时间才不过是十二点左右,说不定他们两人还没
睡呢!
    二楼的洗手间靠近楼梯。珠绘走到楼梯口,偷偷地望着下面。由于客厅的门没
关上,从客厅内泄出来的灯光在楼下走廊形成一条带子似的光线。
    果然还没睡!
    在这时候,“啊”的叫声使得珠绘颤抖不已。那一声叫声好像是男人的叫声,
又好像是女人发出的。反正只知道是人所发出的声音就是了。是谁就不晓得了。
    发生什么事了——珠绘一步一步地往后头退,宛如看到恐怖东西似的,颈子伸
长时,洗手间传来水流的声音,纯绘开门出来了。
    “——我们走吧!怎么了?”
    “有声音。”
    “啊?”
    “下面有人叫了一声。”
    “谁的声音?”
    “不知道。”
    “真的?”
    “我不会骗你的!”
    两人蹲在楼梯口,悄悄地注视着下面。
    “门关上了!”珠绘自语地说道。
    走廓上的那道光线不见了,因为客厅的门已关上了。
    “它刚刚是开着的。”
    “那么,是有人关上了!”
    “喀嚓”,把手转动的声音,客厅的门打开了。两人吓一跳地缩着脖子。灯光
大量地外泄,光线之中站了个影子。
    由两人所在的位置来说,因为看不到客厅的门,所以无法知道那个颀长的影子
是谁的。门马上又关上了。从客厅出来的人似乎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大门被打开了。外头的强风乘机吹进来,吹过走廊,甚至微微地吹到两人所在
的楼梯口上。
    大门一合上,又回复到原来的寂静。两人对看了一下。
    珠绘问说:
    “会是谁呢?”
    “不知道。我想不是爸爸和妈咪。”
    这一点珠绘也晓得。爸爸和妈咪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外出的。
    寂静一直环绕着。珠绘颤抖了一下。
    “好冷!”
    “我们去看看,好吗?”
    “啊?”
    “看看下面有没有人在……”
    “我不要!要去,姊姊你去!”
    “哼!胆小鬼!”纯绘噘着嘴说道。
    一说完就走下楼梯去。珠绘慌张地紧跟在后头。她不喜欢一个人独处。
    客厅的门其实并没关紧,还留下一条缝。到楼下可以看到少许光线。
    珠绘小声地问说,“要进去吗?”
    “要不然下来干嘛?!”
    或许因为和妹妹在一起,多一个人胆子总是比较大,纯绘以毫不在乎的神情逞
强地推开了门。门没发出响声地往内侧开去。纯绘大力地推开门,门口大大地开着。
环视着客厅四周。
    没有人在。灯是开着;有人的影子——
    “爸爸在。”珠绘安心似地说道。
    以她们两人所站人位置来看,只看得到正前方沙发椅的背面,爸爸的右手软趴
趴地垂下。袖子是记忆中的爸爸的睡衣袖子。
    “真的吗?”纯绘也很坦率地安心地叫说,“爸爸!”
    没有人回应。
    “会不会是睡着了?”珠绘说道。
    两人走近沙发。
    “爸爸……”
    两人绕到沙发旁边,——爸爸睡着了。头向前下垂,睡得很熟。
    “要不要叫醒爸爸?”
    “让他睡吧!”纯绘说道,“我们悄悄地走吧!”
    “可是,刚才出去的人……”
    “说不定是爸爸的客人。”
    “或许吧!”
    爸爸的确有各式各样的客人,珠绘也知道。其中也有三更半夜来了又走的客人。
    两人尽量不要吵醒爸爸,蹑手蹑脚地从沙发离开。
    两人一走动,门悄悄地动了起来,使得两人停止了脚步。
    门恢复原状地合上,然后,从门的后头出现一张未曾见过的女人的脸孔。两人
恐慌地想叫一声,可是却叫不出来。那女人宛如想飞翔至天空似地大大地睁开着眼,
然后就崩溃似地倒在地板上。
    两人说是小孩子,却也十岁了,清清楚楚地着到那女人背上染满了血迹。
    虽然知道爸爸就在后面,两人却不明所以地从客厅冲了出去。
    再要冲上楼梯的时候,差一点撞上了妈咪。
    “你们两个怎么了?这么晚了还不睡觉?”穿着睡衣的母亲责备地说道。
    纯绘率先说,
    “下面——有个女人。”
    “女人?”
    “她死了。”珠绘镇定地开口说道。
    “是你们做恶梦了。爸爸不是在里面吗?”
    “爸爸睡着了。”
    妈咪叫她们两人回房睡觉之后,自己走下楼梯。虽然妈咪这样说,可是哪有那
么容易就睡得着啊!
    纯绘与珠绘两人坐在褛梯口上,安静地等着下面即将发生的事。两人心中燃烧
着好奇,原本的睡意早已被吹到九霄云外,先前的恐惧也不见踪迹……
    “结果被杀死的女人是井木的情人?”我说道。
    “对。那女人叫大浜光代,是井木以前的秘书,半年多以前两人就有关系了。”
    “那件命案至今还未结案呢!”
    “是井木想分手而她不肯,所以才杀了她呢?或是做妻子的智子为了不想失去
丈夫而杀死她呢?……”
    “没有破案的重要证据!也没找到凶器!”
    “不管怎样,是他们夫妇中的一人杀死的。”夕子自言自语地点头应道。
    “虽然这件案子不是我办的,可是因为找不到凶器而骚动一时,所以还记得一、
二。在那之后,他们离婚了。姊姊归父亲,妹妹由母亲抚养。?
    “嗯——原来如此。”
    “还有更有趣的呢!”
    “什么事?”
    “五年后的今天,姊妹都已十五岁了,现在妹妹突然被偷袭!”
    夕子的口气几乎和电视台旁白人的语气一模一样。
    “被偷袭?”
    “噢!就是发生在你眼前的事啊!”
    “不是从楼梯上摔下来的吗?”
    “是被推下来的。”
    “你怎么知道?”
    “本人这么说的。”
    “你问出来的?”
    “母亲打电话给我的。”
    “山边智子?”
    “对。她打电话来说有事情想跟那位刑警商量,而我就说有关他的事,找我就
可以了!”
    夕子什么时候变成刑警的经纪人了?
    “反正都已经上了贼船,要回头也赶不上搜查会议了。”
    “没错!男人要提得起、放得下!”
    真是一派胡言!
    “山边智子为什么知道你的电话呢?”
    “要上救护车时,我拿了名片给她。”
    “自我推销你这位名侦探啊?”
    “今天是宣传的时代!”
    “可是……那时候不是鞋子颜色相反了吗?那是怎么一回事?”
    “就是这一点!”夕子摆出一副学者的表情。
    “所以我才把名片给她啊!”
    计程车到了医院门口。
    在传达室间出并木珠绘的病房在三楼之后,我们坐电梯上去。
    一走出电梯,面对着的是朝着四个方向延伸的走廊,搞不清楚病房在哪一边。
    “找个护士问一下吧!”我瞪着眼睛巡视着四周。
    “喂!你看——”夕子撞着我的手臂说道。
    穿着红色毛线衣、蓝色裙子的少女从走廊的一头走过来。是从楼梯上摔下来的
少女。
    “嗯,这么蹦蹦跳眺的。”我出声叫住她。“已经没事啦?!”
    那少女停住脚步,眨眼地看着我。她……许是……
    “你是井木纯绘吗?”夕子问道。
    “是的。”
    我张大了眼。太像了。
    少女微笑地说,
    “啊!你是妈咪提过的刑警吗?”
    “没错!你能带我们去珠绘的病房吗?”
    “好啊!在这边。”纯绘一边走,一边着着我问说,“那你是永井警了?”
    “让您专程跑了趟,真不好意思。”山边智子低头地说着。
    “哪里!我的工作就是跑来跑去的,不用介意。”我回应说道。
    在那家法国餐厅中,给人贵妇人印象的山边智子,今天摇身一变,成为一位非
常平凡的母亲。虽然如此,从今天朴素的打扮仍然可以看出她生活上的富裕。
    “嗨!身体状况如何?”夕子以平常和蔼可亲的笑容向躺在床上的并木珠绘打
招呼。
    这张笑容及甜美的声音,除了会使得中年男人心痒痒之外,同时也有说服年轻
少女的效果的样子。
    “嗯!没什么大伤。”床上的少女微微点头应道。
    “——听说是被推下来的。是真的吗?”
    我一问完,珠绘很肯定地回答我说,
    “嗯,是真的。——我跑上楼梯,就快要到上面时,我停下来想回头看看妈咪
出来没有,那时候,突然被推了下……”“有没有看到是谁推你的呢?”“没有,
来不及看到。”“然后就跃落下来……。有没有瞄到站在上面的人?”“被推了一
下,跌落到下面时,撞到了头就昏迷过去……”
    “嗯!——你仔细地想一想,在这之前或最近有没有遇到危险的事情呢?”
    珠绘作沉思状似地瞪着天花板一会儿。
    “——有一次差一点被车子撞翻。”
    我拿出笔记本,问道。“什么时候?”
    “一个礼拜……啊!两个礼拜之前。当时我走在斑马线上,可是有一辆车子仍
然一直向我开过来……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被偷袭?”
    “没有报警吧?”
    “没有。”
    “还记得怎样的车子吗?”
    珠绘想了一想,很安静地说。
    “不大记得……大概是白色的车子吧!不大清楚。”
    “珠绘,讲太多话会累的喔!”
    姊姊纯绘从中插了这么一句话。。
    “姊,没关系的!”珠绘笑着对姊姊说道。
    “不会花太久时间的。”我说道。
    “最后再问一个问题。——有没有线索可以知道推你的家伙是谁?”
    有那么一刹那,珠绘犹豫了一下子,可是她却斩钉截铁地说。
    “没有!”
    “不好意思,让你们专程跑一趟……”山边智子送我们到医院大门,很惶恐地
道歉着。
    “哪里。如果有人想偷袭令干金的话,就必须多加小心注意了。”
    口头上虽然这样说道,在心中却是加上一句,又不见得会是搜查一课来担任调
查,说这话只不过是职业性使然嘛!
    “令干金现在的年纪或许已有男朋友了,跟朋友之同会有些小摩擦也不一定。
——如果再发生什么事,请随时跟我联络!”
    “谢谢你们这么关心……”
    当我们正要走出大门时,一辆计程车停在门口,车门像被弹开似地打开来,一
位五十多岁、穿着上等衣服的男人走了出来。
    “亲爱的!?”
    山边智子吓了一跳。
    “你人不是在纽约吗?”
    “是井木朋也。”夕子耳语地说道。
    他就是那双胞胎的父亲?!这种严肃的男人能生出那样可爱的双胞胎?我服了
他!
    井木来势汹汹地大步走向山边智子面前——。我和夕子两人不禁紧张了起来—
—他突然举起手狠狠地打在智子的脸上。
    “穿红鞋的……少女……?”
    夕子低声地哼唱着,将手中的酒一倾而光。
    “鞋子的问题,迷宫似地杀人案件,在楼梯推人的犯人……难题还真不少!”
我说道。
    “服务生!再来一杯掺水酒!”
    “而且外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是你会不会被解雇的问题!”
    “喂!不要触我霉头好不好!”我苦笑地说道。
    “——嗯哼!那个妹妹珠绘并没有坦白说出所有的事。”
    “怎么说呢?”
    “有关车子那件事是捏造的。”
    “差一点被撞到那件事吗?”
    “对。哪有在被质问时,回答的语气好像在演电视剧似的,‘啊!有这这么一
回事……’不可能的嘛!那件事一定是那时候才突然想到的。”
    “因为她信不过专门欺负人的刑警的话呀!”夕子愉快似地说道。
    “可是,她为什么要编造谎言呢?”
    “小孩子常玩的把戏。为了惹人注意嘛!”
    “还不行!”
    “什么意思?”
    “在这之前应该知道……”
    “意思是说你知道了些什么吗?”我有点恼火地说道。
    “我有个假设,可是还没到公开的阶段。”
    每一个侦探似乎都有个共同的缺点,那就是装模作样。夕子一说完,人一转身
就走出了小酒吧。
    “喂!等我啊——!”
    我慌忙地付完帐走到外面,却找不着夕子的影子。
    “喂!夕子!——夕子!”我叫着。
    “在这里!这里!”
    有回应。仔细一看,面前停着一部白色外国跑车,车窗中探出夕子的脸孔。夕
子什么时候买了外国车呢?
    “喂!酒醉开车是违规的!”我出声说道。
    “我并没有喝酒!”
    另外一边的车门打开了,出来一位穿西装的男人。是和这辆车匹配得上、属于
公司主管级的男人。四十岁左右——换句话说,和我差不多的年龄!
    “你是宇野刑警吧!我叫金内周二。”
    “你好……”
    “有点事想请教你。”
    “什么事呢?”
    “我目前正和山子边智子谈论婚嫁。”
    “喔?……”
    山边智子的情人?
    “听说珠绘受伤……”
    “是从楼梯上摔下来的。”
    “她有没有说些什么呢?”
    “比方说——”在这种时候,让对方先说才是聪明人,见机行事!
    金内周二犹豫地说,“就是……有没有说被谁推落之类的……”
    “是你推落的吗?”我一针见血地说道。
    金内吓一地说。“不是我!”他一本正经地否定。
    “那么你为什么拿问这件事呢?”
    金内叹息地说,“事实上,珠绘那孩子相当讨厌我。”
    “因为你是她母亲的情人而不受欢迎吧!”
    “我也努力地想让她接受我,经常买礼物给她,可是……”
    “那么,要不要去探望一下呢?”夕子说道。
    “顺便买一束花?”
    “啊!这主意不错!”金内脸上有了笑容,“能不能麻烦你们陪我去一趟医院
呢?”
    “当然可以啦!”
    “刑警先生也请上车。”
    虽然提不起劲,不过我还是坐进那外国车,再一度去医院。
    很少坐这种跑车。它的确是部很适合金内这种人、令人刺眼的车子。可是,四
十多岁的男人开着一辆白色跑车,未免太过嚣张了吧!
    白色车子?——慢着!珠绘所说车子一事如果是真的话……
    “那孩子认为我是冲着她们家的财产才接近她母亲的。”
    “是笔大数目吗?”
    “大概很庞大吧!可是,我还不至于穷困到要靠她来养活的地步。”
    嗯!有必要调查金内周二的财产!外表华丽的人,背后一定有不可告人的隐情。
真正的有钱人是不怎么装扮门面的。
    途中,买了一束花及一盒巧克力,到达医院时,已快九点,差一点是会客截止
时间。
    走廊中,山边智子四处张望着。
    “智子!”
    “——啊,金内!你来探病吗?真不好意思!”
    “她病情怎样?”
    “大致上还好,只是脚扭到而已。——医生说大概明后天就可以出院了。”
    “那太好了。现在可以看看她吗?”
    “啊!嗯……有点……”山边智子眼光扫描走廊一圈,说,“她不在床上。”
    “不在?”夕子问道。
    “是的。我去加热水瓶的热水回来后,床上就空空的,这孩子到底跑去哪里了?”
    就在此刻走廊的尽头,看得到轮椅的影子。珠绘坐在轮椅上,纯绘推着。
    “你们两个去耶里了?真是的!?”
    山边智子看到孩子平安无事,心里的焦急一扫而空。
    “对不起!我拜托姊姊带我到楼顶上。”珠绘说。
    “在这时间?会感冒的喔!”夕子笑着说。
    “年轻真好。要是换成这位叔叔的话,可能就没这种气氛了。”
    听了夕子嘲笑的话,我心里有点不爽。为什么要拿我和别人比较呢?
    “珠绘,幸亏没什么大碍!真让人故心不少。”
    金内将花束及巧克力礼盒放在珠绘的膝盖上。
    “我才不要你的东西!”
    珠绘脸上露出厌恶的神色,用手拨落膝上的花束及巧克力礼盒。
    “珠绘!”智子吃惊地说,“你干嘛呢?”
    “我不想收到这个人的任何东西,甚至连一片小小的叶子也不要!”
    珠绘激动得双颊红润,双眼瞪着金内。
    “珠绘,做得太过分了吧!”纯绘责备地说道。
    不愧是当姊姊的。
    珠绘表情僵硬地说,“推我回病房去。有点累了,我想睡觉。”
    姊妹二人往病房走去之后。智子向金内陪不是。
    “哈,没关系。”金内笑着说,“要她马上接受我是不太可能的。”
    “可是,那小孩子真是令人伤脑筋……”
    夕子拾起花束,正忙着寻找不知飞到哪里去了的巧克力礼盒时——
    “难道医院最近在过情人节吗?”
    熟悉的沙哑声调像敲钟似地在静寂的医院中传开来。
    “原田啊!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原田刑警庞大的身躯阻挡在眼前。他笑嘻嘻地将巧克力礼盒拿在手上。
    “捡到的东西可以分一成吧!?”
    “我怎么知道!有事吗?”
    “有啊!是杀人命案。课长交代我说宇野组长行踪不明,赶快杷他找回来!”
    “你也真行,能找到这里来!”
    “我一直跟你们跟好久了!”
    “跟着?”
    “对啊!从酒吧开始!”
    “为什么那时候不出声呢?”
    “肚子饿得没力气喊嘛!”
    不管在任何场所,原田所说的理由,八九不离十就是吃。
    “我知道了,这就去现场吧!”
    “遵命!那么,这巧克力礼盒怎么办呢?”
    “还给那个人!”事关警视厅面子,我命令地说道。
    “啊……”
    原田依依不舍地将巧克力礼盒拿还给金内之后,开始大声说话:
    “被杀死的人叫小田切佳子。”
    在外人这么多的地方也这样大声说话,真是的!不过或许本来原田就不打算小
声说,为的是一报痛失巧克力之仇!
    “请等一下!”是山边智子。
    “有什么事吗?”
    “刚刚你说了,小田切佳子这个名字吧?”
    “对啊!”原田点点头,“好象是什么衣服店的人。”
    “是不是……流行服饰的小田切佳子小姐?”
    “啊!就是她!”
    流行服饰叫做“衣服店”,这倒像原田的表示方法。
    “你认识她吗?”我问道。
    “我丈夫……不,井木现在正在交往的情人,的确是叫小田切。”
    我和夕子两人相对看着。
    小田切佳子的公寓距离珠绘住院的医院相当近。开车大约五、六分钟就到了。
    小田切佳子的住处是六楼的“六○五”室。——小田切佳子是在她卧房的床上
被勒紧脖子致死的。身穿睡衣。
    “大约死了二、三个小时吧!”
    这是法医的推断。
    “发现尸体的人呢?”
    “在客厅。”
    整个房子布置得很女性化,只是红、黄这些原色相当刺眼。当然啦!夕子是不
会放过好戏的,她当然也跟着来了。
    “她几岁?”
    “二十八岁。跟井木差了二十多岁。”
    “男人不管几岁,都喜欢年轻的女孩子!”
    夕子嘲讽地看着我。一走入起居室,看到井木朋也坐在沙发上。身上穿的仍然
是白天在医院看到的那一件,只是现在多了一副难看的险。
    “——大概是八点左右吧!我打电话来这里,问现在过来方便吗?她说会等我,
所以我就来了。到这里大约八点半左右。”
    “从医院到这里,开车不是只要五、六分钟吗?”
    经我这么一说,井木吃惊地说,
    “为什么你会知道从医院到这里所需的时间呢?”
    “偶尔会去探望你女儿,所以——”
    我简单地说明事情经过。
    “原来如此。真是……让你们见到家里的另一面。”木低下头说道。
    “为什么要打太太呢?”
    “听说珠绘的伤非常严重……她把小孩带身边,居然这么粗心让小孩受伤,一
想到此,整个人就发火,就伸手打她了。”
    这种父亲的心理不是不可理解的。
    “——再回到原来的话题。为什么从医院到这里要花上三十分钟呢?”
    “啊!我想说或许可以一起吃晚餐,途中经过一家鳗鱼店,传来香味,所以我
就进去买了两个盒饭来。”
    井木指着身旁的纸袋说道。——这时,我的耳朵听到一声“咕鲁”的声音,接
下来好像是排气管坏掉的声响。原田的肚子在叫着。
    我急忙地假咳了几声后,继续质问,
    “你到这里时,房门是锁着的吗?”
    “不,房门是开着的。那时我接了电铃都没有回应,我就自己进来了。然后我
把鲤鱼盒饭放在这里, 往卧房走去,-进去,就看到佳子那样……然后就马上拨一
一○。”
    “有没有碰触了什么地方呢?”
    “没有。——啊!那时候看到佳子那样子,想确定还有没有气息,所以摸了佳
子的手及脖子,也将耳朵贴在胸前听听有没有心跳声。”
    “我懂了。”我点头说着,“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事情?”
    “没有。”
    井木的回答相当自然沉着。太过于自然了。对一位自己的情人被杀的男人来说,
普通的人多多少少会有点战战兢兢的。
    这时,一直站在身旁的夕子问说。
    “井木先生,我能不能请教了件事倩?”
    “请!”
    井木并没有介意夕子是何方人士,点头应道。
    “为什么会和太太离婚呢?”
    井木隔了一会见才说。“因为那件事件!”
    “是大浜光代被杀死的事件吗?”
    “是的。——我的确是四处花心找女人没错。可是,智子对这些花边新闻并没
有责难的意思。说自夸点,我对智子的爱情并没有改变。智子也了解这一点。”
    “可是,还是离婚了……”
    “嗯……杀死光代的凶手不是我,就是智子。彼此带着怀疑对方的心情过日子
是很难受的。”
    “可是,人并不是你杀的吧?”
    “不是我。”
    “那么,凶手就是太太喽?那也是把珠绘交给太太的理由喽?”
    井木微微一笑,
    “小姐,你眼光相当锐利!外人或许会觉得不可思议。可是,即使杀死光代的
人是智子,那也是因为我才使得她这么做的。是我的过错。智子并不是个杀人狂。
即使智子是个杀人犯,我想把珠绘交给她不会有错的,至少她也是个母亲。”
    真是一对不可思议的夫妇。井木有小田切佳子,山边智子有金内周二,各人有
各人的恋人。不,对井木来说,应该说,“拥有过”吧!
    “最后再请教一个问题。”夕子说,“纯绘和珠绘讨不讨厌分开居住呢?”
    井木一听,脸上首次有了发愁的表情。
    “这一点可苦了我和智子。当初要分开她们时,她们哭得很惨。可是,我和智
子也受不了她们两人分开啊!”
    “有定期让她们见面吗?”
    “尽力而为。可是,机会很少……。因为我比较忙。”
    夕子没再追问下去。
    “——那么,没事了。”我说道,“请在这段期间暂时不要出国,能让我们随
时联络到你。”
    “好的。”井木站起身,看着鳗鱼盒饭的纸袋,说,“如果有那一位要吃盒饭,
就给他好了。如果没有,丢掉也可以。”
    我侧眼看着原田那对闪闪发光的眼睛,说:
    “我知道了。我们有‘消化组’在,那东西就交给我们吧!”
    四
    “出来了!”我说道。
    从蛮干净的住家大门中,珠绘出来了。踩着轻快的脚步出门,似乎脚伤已经痊
愈了。
    距小田切佳子被杀也差不多十天了,命案的调查却一点进展也没有。小田切佳
子也是到处留倩,有许多的情人,井木只不过是其中之一。
    “叫了计程车!”我说道,“十五岁大的小女生一个人搭计程车!这未免太…
…”
    “一直发牢骚是会老得更快的。快,快跟踪!”坐在助手席上的夕子一副了不
起的样子点头说道。而我是完完全全地变成一名司机。
    一边跟踪在那辆计程车之后,我一边问,
    “跟踪那孩子做什么呢?”
    “哎哟!不要问啦!照我所说的做就行了。”
    中午刚过,早上沉睡着的东京开始有人群的气息。
    “——疑点好多喔!”夕子说道,“首先,五年前的命案,到底是谁杀了大浜
光代?接下来,井木珠绘为什么会穿错鞋子?然后,从楼梯摔下来时,为什么鞋子
会相反?”
    “换过来了吧?!”
    “左、右脚的鞋子怎么换穿呢?”
    “啊!对喔!不……硬穿上去的吧!”
    “那一看就会知道的。那是脱下来换过的鞋子!”
    “那么,先前的鞋子跑哪里去了?”
    “对!问题点就在这里!刚开始,珠绘右脚穿红色、左脚穿绿色鞋子,从楼梯
掉下来之时,右脚是绿色、左脚是红色鞋子。”
    珠绘所搭乘的计程车通过住宅区街道。跟踪的这一边也不是挺轻松的。住宅区
街道车辆少,太明显了。
    “问题在于脱下来的右脚红鞋、左脚绿鞋怎么了?到哪里去了?”
    “会不会藏在那楼梯的附近……”
    “目的是为了什么?而且,有换穿鞋子的时间吗?”
    我回想着当时发生的经过。
    “很难……她一上去,好像是马上掉下来的样子。”
    “就是说嘛!”
    “那么这样一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呢?是凶手带走的吗?”
    “如果有凶手的话,应该会看到凶手的脸才对吧!”
    “是吗?”
    “假设上去的人和掉下来的人是不同的人,你觉得如何?”
    我目瞪口呆地答不出话来。
    “换句话说……是换人的意思?珠绘和纯绘二人,可是,这样不是更没有时间
换衣服什么的——”
    “一开始穿一模一样的衣服不就可以了吗?”
    “一开始?”
    “大概两人预先商量好的……”夕子停止下头的话。
    “计程车停下来了。我们一直开过去!”
    计程车停在一间豪华的服装店门口,。我住前稍微开了一下,才停下来。
    “计程车还停在那里呀!”
    “她叫计程车等的吧!下车吧!”
    “做什么?”
    “去见她们两人!”
    “她们两人?”
    夕子不说一声地开了车门,快步地走去。我不得已只好跟上了。
    “欢迎光临!”一进到店内,一位有教养的中年妇人迎向夕子,“您是第一次
来吧?”
    “是的……”
    “不知道想要哪一类的衣服呢?”
    “那个……”
    夕子环视店中时,里头的两间试衣室的门同时打开,然后,出来的人是珠绘和
纯绘。
    哪一个才是哪一个,我分也分不清楚。
    两人一发现到夕子,刹那间做出想逃的姿态。
    “你们好!哪一位是珠绘呢?”
    夕子一出声打招呼,两人死心地耸肩作罢,动作几乎是同时发生。双胞胎真是
太不可思议的东西。
    “我是纯绘。”
    说话的人是打扮着今天珠绘从家里出来时的模样。
    我问说。
    “那么,时常替换喽?”
    在靠近服饰店附近,有一家小小的蛋糕店。不是属于警视厅搜查一课刑警可涉
足的场所,不过情势所逼,硬着头皮进去了。一吃之下,蛋糕还蛮好吃的。
    “大人依他们自己的方便,随便决定我归爸爸,珠绘归妈咪,这太不公平了!”
这倒像纯绘个性的说辞,“所以喽!偶尔互相联络,交换交换。”
    “真是长得一模一样!”
    夕子有所感想地比较着两人。
    “为了这样交换还费了不少心思呢!”是珠绘发言,“剪头发时,样式非剪一
样不可,有一人胖了,另一人就伤脑筋。反正,连体重也要正确地测量,两人要差
不多才可以。”
    “原来如此。——父母亲都没注意到吗?”
    “大概吧……爸爸不常在家,虽然妈咪一直在旁边,可是妈咪糊涂得很。”
    两人愉快似地笑出声。连笑声都几乎一样。
    我在想硬要把这两人分开生活是不可能的。
    “就算母亲再怎么糊涂,总会注意到鞋子颜色左右不对称吧!?”
    夕子问道。“那是——单纯地弄错了吧?”
    “是的。”两人一齐点头应道。
    “单纯地弄错?”我出声了,“可是……”
    “我们有点色盲。”纯绘解释说,“并不是很严重,很轻微的。只是在暗的地
方就无法区别红色和绿色。”
    “啊!原来是这样……”我了解地回应道。
    “一直都是拜托服饰店的伯母准备两份同样的衣服,这样子,交换生活也很轻
松吧?也不必彼此换穿衣服。可是那一天,服饰店的伯母有事出去了,店里的店员
帮我们准备的,只有鞋子是红鞋绿鞋……两人一进试衣室就急忙换穿,鞋子就左、
右脚穿上红色和绿色的啦!试衣室暗暗的,两人分不清脚上穿的鞋子是不同颜色的
鞋子。”
    “因为我和妈咪约好了,所以就先走了。”珠绘道,“后来我发现鞋子颜色不
对,我就追了上去。因为知道她们用餐的地方,所以我就在褛梯上面等。然后,珠
绘先走出来,来到楼梯上头时,我故意‘哇’地叫了一声,珠绘是个胆小鬼,突然
往我这儿猛撞过来,所以。我就跌到楼梯下了……”
    “那么,送入医院的是姊姊了?”我说,“不是故意被推倒的吧?!”
    “对不起!”
    被二部合唱一齐道歉,想生气也气不起来。
    “然后,珠绘吓得躲起来了吧?”
    “是的,虽然担心姊姊有没有受伤,可是如果交换生活这件事被知道了,说不
定以后就再也见不到面了,所以……”珠绘向姊姊低头说,“姊,对不起!”
    “现在才道歉,有什么用呢?”纯绘笑着说,“又不是什么大伤,而且还让妈
咪照顾我,撒娇了二、三天呢!真的觉得当妹妹还不错呢!”
    “为什么要捏造说被推落的呢?”
    她们两人对看了一下。
    “是我想这么说的。”
    是珠绘——不,是纯绘说的。唉!真复杂!
    “那个叫金内的男人他在追求妈咪,所以我们两人千方百计地想要那个男人离
开妈咪,本来打算说推我的人是那个男人,可是珠绘去调查,那一天金内人在大阪,
所以就没说出来……”
    “怎么调查的?”
    “拜托侦探社查啊!我们两人都储存了一点钱。将来两人想合开一家店呢!”
    现在的小孩子真不得了!
    “有件事想拜托叔叔跟阿姨!”纯绘说。
    “什么事?”
    “其实,爸爸和妈咪很想生活在一起,可是因为五年前那件事,两人心中有个
结——请将那事件的谜解开。拜托!”
    她们两人一齐低头恳求。——唉!如果可以解开的话。早就破案了……
    五
    “什么?”我听电话中对方所传来的话语,不禁再重问一次,“死因判断错误?”
    “是的。”法医很悠哉地回答。
    “死因判断错误是怎么一回事呢?小田切佳子不是绞死的吗?”
    “几乎是同时被绞死的,所以才没注意到,当时也没找到被杀的伤口。”
    “伤口?”
    “像是被稍大一点的针刺伤的。在后脑袋的地方有个小小的伤口。因为头发盖
住,所以不大容易发现,伤口堵塞,只是出了一点点血,所以那时没注意到。”
    “喂!请搞正确一点行吗?这下子整个案子又得重新调查啦!伤脑筋!”
    我猛向法医倾吐苦水。
    可是,即使死因改变,仍然不知道凶手是谁。——第一个嫌疑者虽然说是井木,
可是他也是通报者。通报者并不一定就不是凶手。可是,井木没有杀害自己情人的
动机,
    而且他又是个有名的人,弄得不好我的饭碗也会弄丢的。
    如果是用凶器行凶的话,井木的嫌疑更淡。在现场已经接受过严密的搜查身体
行动,没发现什么凶器之类的东西。当然可以先将凶器藏在某个地方……像针一样
的东西……
    电话又响了,是夕子打来的。她有超能力嘛?!时间算得这么准?我将小田切
佳子的死因告诉她之后,夕子沉默了一下说,
    “——能不能一起去一个地方?”
    “哪里?”
    “井木的家!三十分钟后在警视厅门前见。”
    “可是——”
    “还有,不要带原田来!”
    一说完,夕子就挂断电话。我呢!瞪视着电话筒发呆。
    “尸体是在这里。”在井木家的客厅中,夕子站到门后边说道。
    “是的。”
    点头的人是纯绘。凑巧得很,井木出门去了,害我揪了一把冷汗。
    “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 夕子走到客厅的中央,有点演戏似地回头望着我,
“在什么情况之下会躲到门后面呢?”
    “有谁来的时候吧?”
    “嗯——大概吧!我想大浜光代是自己躲在那里的。要不然的话,站在那个地
方是很不自然的。”
    “然后呢?”
    “来的人可能是太太——智子小姐。接下来,发生什么事呢?”夕子在沙发的
一端坐下来,“智子在寝室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心想大概有客人来了。丈夫人还
在客厅。智子直觉客人是个女人!让他在外面风流已经够容忍了,居然还带到家里
来!智子一想到这一点,心中就发火,急忙下楼去。然后,用力一推客厅的门就打
开……客厅之中,大浜光代察觉有走近的脚步声,所以就躲在门后面。我想大浜光
代是想来杀死井木的。”
    “你说什么?”
    “进来客厅。井木睡着了。将刀子拿在手上。然后有脚步声。大浜光代慌张地
躲到门后,拿着刀子的手藏到身后。”夕子配合动作将右手绕到背后,“然后,智
子将门开得大大的,门开得太大,撞到大浜光代……”
    “你说那个门的反弹而刀子刺到大浜光代!”
    “井木醒过来……发现到尸体。他大概是想如果报警的话,会被认为杀人吧!
——所以,他就将凶器处置掉,想把尸体也搬到别处藏起来。智子则到外面去,察
看大门是不是开着的。可是,这时候纯绘和珠绘进到客厅来发现了尸体,井木也只
好继续装着睡觉喽!”
    “所以,才会变成半吊子的杀人事件……”我点头同意道。
    “那么,爸爸和妈咪都不是杀人凶手啦!太棒了!”
    纯绘高兴地跳跃着。夕子则是一副优愁的表情看着纯绘高兴的样子。
    “还有什么事吗?”一出井木家,我问道。
    “嗯……还有一件杀人命案。”
    “小田切佳子的吗?”
    “大浜光代为什么想杀井木呢?我想井木这个人大概是个很无情的人吧!他并
没有考虑到女人心理的感受,玩腻了就抛弃。——很冷静沉着的!”
    “你是说他杀死小田切佳子?”
    “小田切佳子那间房子大概是井木买给她的吧?!我从杂志上知道,井木到今
为止,并没有替女人买过房子的纪录,只有小田切佳子!”
    “模特儿总是容易知道别人的秘密。”
    “突然周转不利!”
    “那倒是事实。”我说道,“可是,她不是有很多男朋友,大家合力出钱买给
她的吗?”
    “那是个幌子!我觉得事实上是井木一人出的钱!”
    “换句话说——是被恐吓的?!”我们走到车子,坐好位子后,夕子继续说,
“不知道小田切佳子是怎么知道大浜光代死因的秘密。说不定,她知道了井木别的
秘密。反正,可以确定的一点,她勒索他。”
    “因此,井木杀死小田切佳子。——用什么手段呢?”
    “刺杀!为了不被警方察觉这件事情才又勒死她。然后,很自然地向警方报案
……”
    “因为警方找不到证据,所以才敢安心地报警!”我说,“可是,行凶的证据
的确找不到。而且,又没有可以证明动机及恐吓的人,这才伤脑筋。”
    夕子沉默了好久,说:
    “回警视厅吧!说不定证据已经送到了。”
    我没再追问夕子所说的证据是什么。她自己不主动说出来的话,问也是白问的。
    一走进搜查一课的办公室,原田看到夕子,一脸愉快的神情走过来。
    “夕子小姐,今天很漂亮哟!”
    “谢谢!”夕子苦笑地回答,“——怎样了?”
    “啊!找到了!”原田从口袋中,拿出几支像竹子那样的细棒,“我有个习惯,
不管什么东西都会留下来。”
    “那是什么?”
    “是那个啦!宇野先生,前一阵子的鳗鱼盒饭的鳗鱼竹签。我把它洗干净留下
来,想说以后可以使用。”
    夕子拿起一支前端削得尖锐的竹签看着。
    “虽然用水洗过了,可是将这些全部一一检验过,或许会有血液反应出现。”
    我用手帕将这些竹签包起来,看着原田,如此迟钝的原田,居然也有这么……
    “宇野先生,那些竹签你要做什么用呢?”
    “啊!有点……”
    我不忍说出。
    突然,想出那对姊妹的脸,不禁心情沉重。
    “你们要烤鳗鱼?那一定要叫我喔!再多也没关系!”
    我和夕子注视着原田那纯洁的背影,两人交换了视线。
    “我想会有一阵子不吃鳗鱼了!”我说道。
    “有什么关系呢!”夕子说,“不是有一种逆治疗法吗?狠下心拼命地让他吃
馒鱼盒饭,你觉得如何呢?”
    一听这种建议,我没命似地跑出搜查一课的办公室。这一次会是我的钱包被掏
得精光!
   
 
淡淡的幽灵
作者:赤川次郎
序曲
  看样子,少女睡着了。
  黄昏的暮色映在窗帘上,使少女的房间染上一层柔和的暗淡色彩。
  母亲稍微俯身去察看女儿的睡态。微微侧头,嘴唇半开,眼睑像婴孩似的紧闭。羽
毛被子在胸瞠一带缓和地上下着。
  母亲也累了。三日来几乎没有合过眼。
  将近五十,而且患了神经痛,这样通宵达旦的坐在女儿床边的椅子上,并非容易的
事。还得跟丈夫不时轮班看守,才能支撑得住。
  “没事的。”母亲喃喃地说给自己听,正要站起身时,不料腰间闪过一阵激痛,差
点失声喊起来。
  她以不雅的姿态跪伏似的爬到门边。再回头望床上的女儿一眼,轻声打开房门,出
到走廊上。
  母亲舒了口气,手指用力地压住腰部。当然无补于事,然而总得敷衍过去。
  丈夫多半在楼下的起居室,不然就是书房里吧!
  这是一幢又老又旧的房子,并不适合体弱多病的老人家居住。平日阳光不太能照进
来,总是阴阴沉沉的。
  同样是洋式的大房子,若是最近新建的话,通常窗口比较宽大,为了让光线进来而
造个中庭,变得明亮光彩。
  可是这幢房子已经有六十年历史了。当然另有一番古雅风味.母亲不是不喜欢。然
而尽管外表好看,对于常年风湿骨痛的妇人而言,住起来非但不能解除病痛,反而……
  她在走廊上慢吞吞地走着,从楼梯口往下窥视。果然见到起居室的门开着,灯光透
了出来。
  母亲一边下楼梯一边叹息。这房子实在太暗了,连白天也得开灯。
  也许略嫌牵强附会——假如这房子更明亮一些的话,说不定那孩子会想开一些,不
至于钻牛角尖……
  父亲坐在沙发椅上,一动也不动,似乎边呼吸也停止似的,令母亲有刹那间的震惊。
  “怎样?”父亲回过头来。“淑惠呢?”
  “睡着啦。”
  “哦——哎,已经这么晚啦。”
  久米谷公司瞥一瞥装饰柜上的时钟,讶然说道。
  “太阳已经下山了。”他的妻子阿惠说。
  “我没留意到。抱歉,辛苦你了。很累吧!”
  “已经不年轻喽。”阿惠喃语。“你也疲倦了吧!”
  “我没什么。”久米谷公司摇摇头。“休息一下。待会让我看守她。”
  “必须预备膳食了。”
  “吃不吃都无所谓。”久米谷公司站起来。“你去睡一会儿吧!连你也病倒就糟
了。”
  “我没事的。”阿惠安静地交叠双手。“只要淑惠的精神好起来……”
  久米谷似乎无法压抑内心激动似的在室内走来走去。
  “现在想起来还气——我不会放过那个男人!”
  “公司,事到如今——”
  “我不会愿谅他!”久米谷涨红了脸。
  “不要太激动了,对身体不好。”
  久米谷公司今年五十七岁。满头白发,业已予人“老人”的印象。穿着褪色的开襟
毛衣,站在暖炉前面的姿态,给人英国贵族的气度。
  阿惠也是。对一名四十九岁的妇人而言,她那头白发予人垂垂老矣的感觉。
  “如果再提那件事的话,只会使淑惠更痛苦。”阿惠说。
  “我知道……我不会对她说什么。可怜的孩子。”
  “她不懂世故……大概做梦也想不到会被男人骗了。我们这样养育她,多少也有责
任。”
  久米谷似乎想反驳妻子,然而马上转移视线,点点头说。“也许是的。我和你都太
过宠爱她了。”
  淑惠是父亲三十八、母亲三十那年生的独女。俗谓“噙在嘴里怕化了,顶到头上怕
吓着”,当然疼得不得了。
  然而久米谷家已经没落了。淑惠成长的阶段,家里资产失去,生活必须节俭才能维
持下去,可说不幸得很。
  “总之,必须守在淑惠身边。相信她不会再做傻事了。”久米谷振奋一下精神。
  “不过,幸好及时发现啦。”
  淑惠服下安眠药意图自尽。幸好发现得早,平安无事了。可是久米谷夫妇自此变得
极度神经质。
  “杷这孩子养得这么大了,想不到……哎,你去休息休息呀!”
  回头见到阿惠跟着来,久米谷禁不怜恤地说。
  阿惠笑了。“你一直叫我休息,我得上去二楼才能躺下来嘛。”
  “说的也是。”久米谷也笑了。
  阿惠想,终于夫妇俩一同笑得出来了。什么时候,淑惠也加进来,一家三口都欢笑
呢?应该很快。那孩子不过十九岁而已。她会马上重新站起来的……
  久米谷夫妇上到二楼。
  “晚上吃点面条好了。”久米谷一边走向女儿的房间一边说。“等淑惠好了以后,
咱们三个一块儿去吃顿豪华大餐——”
  “好主意。”阿惠微笑。“不过,就怕你的身体消受不住。”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没什么,这年代的人都能长寿——”
  打开门的当儿,久米谷的笑容僵住了。时间声音、一切都消失于刹那。
  淑惠……淑惠……
  从天花板的照明器具吊钩上,垂着一条绳子,淑惠的身体在缓缓摇晃。
  “淑惠!”
  阿惠的叫声,终于把久米谷唤回现状。
  “救伤车!阿惠,快点!”
  久米谷的嗓音提高。
  扛了椅子过来,将淑惠的身体放下来,竟然相当费时。然而大概已经来不及了。
  “怎么会有这种事!”
  久米谷紧紧拥抱淑惠的身子,发出悲痛的叫声。
  “我叫了救伤车。”阿惠冲上前去。“公司!淑惠醒了没有?”
  久米谷放声大哭。
  阿惠踉跄一步,瘫坐在床上。她的手碰到什么东西。
  一张纸。拿起来看,上面是淑惠的潦草字体。
  “原谅女儿不孝。我不再信任男人!我恨……”
  阿惠把那张纸贴到胸前。
  淑惠……她恨男人,以至寻死!空了的绳圈无风自动。第一章 生锈的钥匙
   
1
  “现在,你幸福吗?”
  冷不防被人如此一问,到底谁能回答这个问题?
  问的人和被问的人,假如是多年好友、夫妇或情侣之类的极其亲密关系者,说出这
个问题也许不足为奇。
  假如问的人是精神科或神经科医生,被问的是病人的话,也不是不能理解。
  然而问的是陌生人,而且当事人正走在路上,突然其来的被人如此一问,恐怕十居
其九答不上来吧!
  特别是这一天的片山义太郎,处于非常“不幸福”的状态。
  话说回来,他也不是刚刚失恋。年近三十大关,一见到漂亮的女人就闹贫血的老毛
病始终改不了。既不常谈恋爱,当然很少有失恋这回事。
  身为东京警视厅搜查一课的刑警,当然烦恼的事不会没有,尤其是个称不上优秀的
刑警,加上见到血就闹贫血的怪病,在刑警中堪称异数……
  今天的片山也不是心倩不好。
  简单地说,只是牙痛而已。
  从早上一跳一跳地痛,过了中午已经痛得无法安心做事。课长一句“好好保重,”
他就名正言顾地早退,走在回家的路上了。
  本来转去看牙医的,但是他没事先预约,被拒绝了,只给了他止痛药带回家。
  下次一发觉牙齿痛就该好好预约了。片山一边走一边想着时,冷不防地听到那句话,
  “现在,你幸福吗?”
  眼前倏然出现一个麦克风。当然麦克风不是自己跑出来的,而是有人把它伸到片山
面前。
  什么玩意?片山大吃一惊。
  留神一看,原来是个扛着电视摄影机之类的男人站在眼前,正在拍摄他。握住麦克
风的是位小姐,脸上展露痉挛似的笑容,好像是某某电视台的艺员。
  见到片山吃惊的样子,她说;
  “现在是‘下午漫谈’节目时间,我们向路人做问卷调查。题目是‘现代人的幸福
度’,这是现场转播。”
  片山傻呼呼地哦了一声。
  “现在,你幸福吗?”
  又是那句话。片山不以为然地望望摄影机的镜头,问,“那个会出现在电视吗?”
  “是的。你长得很帅嘛!有点像男明星××先生。”
  女艺员想说奉承话,举出一个片山最讨厌的演员名字。
  “是吗?”
  片山原本是个害羞的人,而且很有同情心。通常不管对方如何强蛮,他都不会生气,
顶多回一句“我很忙”。
  可是今天实在火气很大。
  “请你直截了当的说出答案,好吗?”
  对方的麦克风再度伸到他面前。
  片山从内袋取出警察证,怒声说道:
  “我以违反道路交通法,以及侵犯人权的双重罪名拘捕你!”
  “难看死了!”
  “喵!”
  “福尔摩斯同意!”
  “可不是吗?”
  “连你也跟她们一鼻孔出气?”片山斜瞪石津一眼。
  “我吓一跳哪!下午在咖啡室喝茶歇一口气,突然看到哥哥的脸当一声跑出来!”
晴美说。
  “这副脸孔很丢人吗?”
  片山还在噘嘴生气。
  他在附近看过牙医后,痛楚已经消除了,可是心情依然不佳。
  “那个还是四十寸大电视哟!”晴美说个不休。
  “难怪你大受冲击了。”石津帮腔。
  “什么意思?”片山又瞪他一眼。“这可不是你来我家吃晚饭的理由吧!?”
  “哥哥,你在瞎说什么来着?”晴美轻轻碰他一下。“别忘了,人类要有互爱互助
的精神。”
  “晴美小姐说得一点也不错。”
  怎么不见有人对我互爱互助了?片山独自唏嘘。
  不过,晚饭还是吃了一大顿。
  这是片山家一成不变的晚餐风景。三人加上一只三色猫,正在闹哄哄地用餐。
  “你不应该恐吓电视台的人。”晴美说。“石津,还要不要添饭?”
  “呃……我……”
  大块头的石津忸忸怩怩的模样有点令人毛骨悚然。
  “为何偷看我的脸色?”片山皱起眉头。“想吃就吃好了。”
  “那就再来一碗!”石津如释重负,把碗递给晴美。“但是……”
  “少一点?”
  “不,多一点。”
  饭桌上经常出现诸如此类的欢乐场面,十分温馨。
  不需要多作介绍了。片山义太郎和妹妹晴美。以及对晴美一片痴心的大个子石津……
  还有——咦,福尔摩斯呢?啊,在在在。
  它已经填饱肚子了,走到角落的坐垫上,一股劲地舔着前肢进行猫式洗脸仪式。然
后伸个大懒腰,打个哈欠,似乎称心满意地蜷起身体寻梦去了。
  “电视台的人一定吓一大跳。”晴美一边喝茶一边说。
  “搞不好发掘片山兄来了!”石津说。
  “大器晚成的新秀?”晴美笑了。“也许适合演喜剧!”
  “胡说八道!”片山苦笑不己。“那些家伙也真是的,不分青红皂白就——”
  玄关的门钟朗朗响起。
  “谁呢?—一来了,那一位?”
  晴美走过去应门。
  “对不起,打搅了。”男人的声音。“我是电视台的人。”
  正在吞下一口茶的片山呛住了。
  “十分冒昧。”虽然年轻,头发略少的男人走进来。“我是KSB电视的监制,小姓
昌沼。”
  “哦。”晴美接过对方的名片。“抱歉——现在屋里有点凌乱。”
  “对不起。其实,我是想见一见你先生。”
  “嘎?”晴美愕然。“啊,你是指我哥哥?”
  “你们是兄妹?我还以为你俩是夫妻……”
  那叫昌沼的男人穿着时髦的西装,搔搔头说;“原来他有个妹妹……”
  “怎么啦?”晴美问。
  “喔,失敬了。”
  片山从屋里跑出来。“有何贵干?”然后一屁股坐在昌沼对面。“若是对今天的事
有所不满,不妨直接向课长投诉!”
  “你一点儿也没变耶!”昌沼说。
  “什么?”
  “当然也不怎么长高。”
  片山吓一跳,目不转睛地盯着昌沼的脸。过了一会恍然说道:“难道你是……”
  “想像一下我的头上长满头发的情形吧!”
  “昌沼!原来是你——太意外了。”
  “你认识他?”晴美问片山。
  “他是我中学时代的朋友。原来你在电视台呀!”
  “是啊。今天在电视上偶然看到你,吓了一跳。记得令尊也是警界的人嘛。”
  “托福啦。我不想干的警探行业!”片山坦白地说。“这是舍妹妹晴美。还有——”
  “多谢款待!”
  里头传来威风凛凛的声音,当然他是——
  “他是石津刑警。我的伙伴。”
  喵一声。
  “哇!”昌沼跳起来。“吓死我了!你的猫?”
  “嗯。它叫福尔摩斯。怎么?你怕猫?”
  “也不是的……只是恰时出现,吓了一跳而已。”
  “怎样恰时出现?”
  “是这样的。”昌沼坐直身体。似乎决定谈什么公事的姿势,调整一下情绪。“我
们正在进行一个节目策划,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是遇到一点小问题。今天我在电视台的
大堂里构思,突然看到你的脸出现画面上,我就想到了。”
  “想到什么?”
  “我想请你帮忙做这次的节目。”
  片山吃惊已。“喂!我是公务员哟!”
  “我知道。我并不是叫你上电视。”
  “那还用说!”片山苦笑。
  “到底是什么节目?”晴美一边倒茶一边间。“警察档案?”
  片山拼命向她打眼色不要多问,可是晴美视若无睹。
  “不,不是那回事。而是幽灵事件。”
  昌沼故意压低声音增加气氮。
  “幽灵事件?鬼故事吗?”
  “幽灵现象。”
  “幽灵……”似乎在那儿听过的名词,片山问:“是不是屋里的东西到处乱跑乱飞
的那种现象?”
  “对,就是那个。”昌沼点点头。“我要策划一个节目,请名艺人在闹幽灵现象的
房子里度过一个晚上。”
  片山不认为这样的节目有什么吸引之处。
  “那又怎样?有必要出动警察吗?”
  “总而言之,我希望你替我作证,证明那不是弄虚作假搞出的诡计,即不是假造出
来的。”
  “可是——”晴美好奇地说。“当然是假的吧!?”
  “普通的节目制作。”昌沼点头。“对于从事电视工作者而言,我觉得很遗憾。”
  “那么,这次是真东西?”
  昌沼沉默地点一点头。
  “怎么可能!”片山笑了。
  “千真万确!”昌沼认真地说。“当然我还没见过。不过我所认识的名牌寻播,半
夜脸青青地落荒而逃!”
  “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晴美探前身体。
  片山叹了一口气。晴美这小妮子就是喜欢稀奇古怪的事。
  “详细情形我不清楚。”昌沼转向晴美说话。“总之,他是个可以若无其事的去到
战乱的中东采访的男人,当天却脸青青地颤抖着跑回来。我知道很不简单。”
  “那间屋子有什么来头?”
  “一幢古老的大房了,阴森恐怖……本来是久米谷家的故居。”
  “久米谷?”
  “嗯。虽是名门贵族,但是没落了。最后住着的是久米谷公司夫妇。他们有个很迟
才生的独生女,名叫淑惠,是个病美人——”
  昌沼在纸上写下她的名字。
  “这位少女在十九岁那年,被男人欺骗了。”
  “哟,好可怜。”大情大性的晴美马上表示同情心。
  “结果,男人只是玩弄她的感情,最终用冷酷的手法抛弃了她。她一度自杀,幸而
发现得早,不至丧命。”
  “然后呢?”
  “她父母衣不解带地日夜看护她,好不容易她才恢复一点精神……就在那时一时疏
忽,少女投缳自尽了。遗书写着,她不再信任男人什么的。”
  “我能了解的。”晴美点点头。
  “因人而异啦,男人也有很多种。”
  传来一个声音打岔。石津从里头探出头来参加意见。
  “她的父母也灰心了。就在女儿的丧礼结束十天以后,连人带车冲入海里一同自
尽。”
  “啊……”
  “大海汹涌,好像找不到他们的遗体……可说悲惨得很哪!”
  “那么现在那幢房子呢?”
  “当然是空的。屋主好像是久米谷夫妇的远房亲戚。就在少女自杀的房间发生幽灵
现象的样子。”
  “换作我也会死不瞑目!”晴美说。
  “这样的地方,即使免费我也不想住。”昌沼说。
  “可是,真的有那种事吗?”片山说。
  “真有其事。世上无奇不有啊!”昌沼带着调侃的语气说。“电视界也是奇妙,大
家喜欢超自然现象的故事,然而一旦正面提出讨论时,却都异口同声的说是故弄玄虚。
包括我自己也觉得很怪。”
  “你准备在那幢房子做些什么?”
  “还不能做什么。首先必须找个公平的第三者,不是电视台的人,证明那不是我们
舞弊作假的。”
  “你要我做那个第三者?别开玩笑。我有工作在身!”
  “让我来做也可以。”晴美说。“我想见见那个可怜少女的鬼魂!”
  “喵!”
  “福尔摩斯也说好。”
  “那么让我引路吧!”昌沼高兴地说。
  “拜托了。福尔摩斯,咱们一块儿去!”
  “喵!”
  “哥哥也去吧!石津呢?”
  石津犹豫不决。但是他的男性自尊不允许他在晴美面前显示胆虚。于是大声说道:
“当当当然我去!”
  算了吧!片山叹息连连。
  “可以请教一个问题吗?”晴美说。“欺骗那位淑惠姑娘的男人是谁?”
  “我们查过了。结果还是不知道。”昌沼说。
  “真可惜。不然带他一起去就有趣了。”
  “我们这边也有人有同样的想法。”昌沼说。“可是久米谷一家平日不太跟人打交
道。结果谁也不晓得那个负心汉是谁。”
  片山耸耸肩。“总之,我因工作上的关系,必须取得上司批准才行。”
  “我知道。你的上司是谁?”
  “搜查一课的课长栗原警视!”
  “栗原?”昌沼拿笔记下来。“你在搜查一课呀!原来你也非同小可啦!”
  “别乱拍马屁!”片山不吃这套。
  “那么,这个周末由我带路吧!白天比较恰当。”
  “恭候光临!”晴美说。
  “再见,片山!我们再联络!”
  说完,昌沼扬扬手,走了出去。
  “喂!可别把我牵连到其他怪事里哦!”片山说。
  “我只不过想示安慰一名受到横蛮的男人欺侮而牺牲的女人罢了!”晴美说。
  那么因蛮横的女人而牺牲的我呢?片山想这样问,毕竟打住了。
  福尔摩斯瞟他一眼,似乎有话要说,“喵”了一声。
  片山从它的叫声听出不祥的预感。
  所谓的“幽灵现象,”不可能是真的吧……
   
2
  不知过了第几部列车?
  路轨发出的轰然巨响逐浙远去。今田公子好不容易压抑住身体的颤抖,叹了一口气。
  胆小鬼!懦夫!窝囊废!
  她不是下定决心寻死才来的。可是已经在这里磨蹭了三十分钟。三十分钟?不,说
不定已经一小时了。
  一阵风吹过,身高的杂草沙沙作响。
  不能回去了。出来时已经决定不想活着回去。
  可是……列车风驰而来时,重甸甸的铁块发出轰鸣声迎面压过来,使她失去投身向
前的勇气。
  那股凄厉的的风压,足以把她的娇小身躯吹起。
  若是冲上前去,肯定被弹起数十米外,转眼就粉身碎骨,死无全尸。
  被弹起还好,万一被卷入车轮底,恐怕身体四分五裂。那种痛纵然不必一秒钟,也
够强烈的了。
  公子害怕。她不想死。她知道自己不想死。只是被逼得走投无路,这才来到这里。
她以为死了就能一了百了。
  死了就一了百了?谁能保证?谁也没向死过的人询问过。
  公子在沿着路轨的河堤上信步而行。
  走来这里的路上胡思乱想。想到自己丧礼的场面。挂上黑缎带的照片。他们会用那
一张照片?
  她最喜欢出道一周年纪念时的照片。还好在遗书上先写下来了。
  电视台的八卦记者大概都会蜂拥而至。活着时不屑多看她这个小歌星一眼。一旦自
杀身亡,又会把她当作大明星看待了。
  社长一定在表面上摇头叹息,称赞她是个温柔可爱的好女孩,其实在心中埋怨:
“还没回本哪!”
  一切都无所谓了。她对凡事厌倦透了。
  朋友?对,学校的朋友们,大概为她嘤嘤哭泣吧!
  “公子是个温柔的人——”
  这个时候,不会有人说死人的坏话的。
  公子一边漫无边际地想这想那,不知不觉的来到这里。虽然从近距离看到了“死
亡”,然而对公子这样的小女孩而言,那个阴影实在太过庞大了。
  她不愿意回去。但是——如何是好?
  公子想就这样离开这个地方。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可以做售货员,或是女侍
应,一个月赚几万元,租个小小的公寓悄然过日子。她向往这样的生活。
  漂亮的衣裳。舞台上的聚光灯。歌迷的欢呼声。
  两年前的憧憬,现在失去一切意义,变得不值钱了。就像旧了的玩具,纵然发出同
样的声音,放出同样的光芒,已经不再吸引她的眼光。
  一切都不需要了。
  她停下脚步。
  来了一部车。车灯在河堤上四处照耀;然后捉住公子的身影。
  车子放慢速度,停了下来。
  “公子!”
  下车的是她的经理人柳泽。
  “公子!等一等!”
  柳泽奔上河堤。公子转身就逃。她跑了几步,不料一个踉跄,跪倒在地。
  她不是不想逃。然而身体已经不听使唤。
  “公子!”柳泽的手搭在她的肩上。“意外极了。你说什么傻话呀?怎么想寻死去
了?”
  公子只是啜泣。她没气力说什么话。
  “来,站起来一能走吗?回去公寓再说。”
  柳泽扶着公子走下河堤。
  也许有几分钟之久,公子处于半昏厥状态。当她醒觉过来时,已经躺在柳泽车子的
后座里。
  车子在红色讯号灯前停下来。柳泽回头问:
  “心里好过些没有?”
  公子单手撑住坐垫坐起来。
  “你就躺着吧!”
  “不……”公子摇摇头。“我很抱歉。”
  “真是的。你几岁?十八罢了!我也有过‘厌倦一切,不想活了’的念头,那时已
经三十啦。十八岁的女孩子,不应该把这句话当台词来念!”
  柳泽说得很婉转,而且幽默。在演员和偶像派歌手的经理人中,柳泽是相当特别的
一个。
  普通的经理人都是口齿伶俐,在小事上斤斤计较的人。柳泽却是温吞水性格的人,
而且沉默寡言。
  其他经理人拼命取悦他手下的歌星明星,然而柳泽很少称赞公子。
  可是,当公子疲倦不想说话时,柳泽会为她推掉一切应酬不打扰她。当她寂寞时,
柳泽又会适时打电话跟她聊天。
  胖墩墩的柳泽,脸上戴着眼镜,予人好好先生的印象。公子见到他,情绪终于平复
下来。
  “我不会再做这种傻事了。”公子说。
  讯号灯转绿。柳泽一边开动车子一边说:“那样还不够。你必须对那家伙死心。不
然他只有伤害你。”
  公子决定寻死以前,大概不会了解这番话的涵意。
  她会喊说:“伤害就伤害吧!因为我喜欢他!”
  接近过一次“死亡”后,公子的心境改变了。曾经那样钻牛角尖的事,好像做梦一
样。
  “没事了。”公子说。“我会忘掉他!”
  “那就好啦。”柳泽用平日的语调淡淡地说。
  “对你是好事。”他不住地重复。
  公子流下眼泪——奇怪,想死的时候并没有哭。
  柳泽的说法令她觉得温暖喜悦。并非因为他是经理人,而是一个,“人”的关怀使
她觉得温暖和喜悦……
  车子进入公寓大厦的停车场。心情放松之故,公子有点迷迷糊糊的打盹。
  就在此刻,车子突然紧急煞车停下来,公子一下子受冲击而觉醒。
  “怎么啦?柳泽先生。”
  “我见到社长的车。”
  公子这才留意到,社长的大型外国车在停车场,霸道的超出车位规格线外。
  “我的事被社长……”
  “当然我没说过。可是一接到你的古怪电话时,周围还有几个人。”
  “真的?”公子胆怯了。“社长大概很生气吧!”
  “这个……镇定些。现在没事就好了。”
  车子停在固定位置后,柳泽和公子一同走进大厦的大堂。
  “等一下。我先看看情形。”
  柳泽率先走进大堂四围巡视一趟,然后催促公子一同搭电梯。
  他怕八卦周刊或体育报的记者闻风而至。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公子又因不安而脸色苍白。
  对于不算大牌的小歌星而言,唱片公司老板乃是“绝对君王”。特别是公子所属的
公司老板大崎社长,乃是唱片界数一数二有影响力的人物。
  一旦得罪了大崎,休想在唱片界捞下去。从此销声匿迹的艺人,连公子也认识好几
个。
  在大崎手中,公子之辈的小歌星就像纸公仔一样,随便一捏就瓦解净尽。
  “你只要道歉就行了。”在电梯里,柳泽坚定地说。“其他的事让我来应付。”
  公子点头,一言不发。
  “走吧!”走出电梯时,柳泽在她肩膀上轻拍一下。
  玄关的门匙是打开的。大崎社长拥有这里的钥匙。
  走进去时,公子发觉玄关里有两双男鞋。社长不是单独来的。他跟谁在一起?
  “啊!社长!你来啦!”柳泽故意夸张吃惊的表情。“公子已经稳定下来了。只是
太疲倦,一时想不开而已。她不会再做这种事的了。”
  公子双手合十,低头致歉。“对不起,累你担心。”
  大崎的指间挟着雪茄烟,盘腿坐在沙发上。
  他不像普通老板的类型。身材高瘦,平日戴着浅色眼镜。而且一定穿三件一套的西
装亮相。
  “社长一定也是那副打扮入浴的。”
  柳泽曾经这样开玩笑,惹得公子哈哈大笑。
  公子不喜欢雪茄的味道。社长来过以后,她立刻开窗驱除味道。然而花一整天都消
不去。
  大崎注视公子一会。没有表情的脸,仅仅“注视”而已。
  “惹麻烦的家伙!”大崎用独特的粗声说。
  “对不起!”公子再度道歉。
  “我也太不留意了,万分抱歉。”柳泽搔搔头皮。“我知道迫口出手很快,却没好
好看住她,是我不对。”
  迫口吉郎,现年二十六岁的摇滚乐歌手。除了唱歌还演电视剧,总之什么都做。这
一两年突然走红,在女艺员中也很吃得开,包括公子对他也有倾慕之心……
  半年前,公子和迫口吉郎在电视节目中一起拍档。一旦被迫口看上,像公子之流根
本不是对手。
  “迫口是天皇巨星。”大崎说。“两三年后不知怎样,总之现在是他的天下。”
  “他跟公子只是玩玩而已,不是认真的吧!”柳泽说。
  “当然。不过,闹出丑闻总是不好。他有不少拥煲是女子中学生哪。”
  “公子不懂人情世故。是迫口不好。”
  “不是谁好谁不好的问题。”大崎说。“就看谁是大牌。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大崎把雪茄轻放在烟灰盅里。“有人看到他们两个从这里出去。”
  “直的吗?”柳泽脸色一变。“我可没留意到……”
  “幸好是我认识的摄影记者。”大崎歪歪嘴巴笑一笑,“他用技巧掩饰了,使男方
的脸看不清楚。”
  “换句话说……”
  “读者看不出男的是迫口。公子的照片拍出来了,没法子。他们知道公子住在这幢
公寓里。”
  “不能压住不发表吗?”
  “太花钱了。”大崎说。”“何况现在的公子需要靠丑闻卖名。”
  公子继续苍白着脸,低头不语。
  “可是,那会使公子——”
  “当然她会受到攻击。她该有所领悟才对。这是工作范围之内的事。”
  “太可怜了。而且,受骗的是公子这边——”
  “柳泽先生。”公子拉住柳泽的手臂。“算了。我自己做的事,应该自己负责。”
  “不错。”大崎点点头。“别忘了,你的娘家也向公司借了钱。”
  “我知道。”
  公子贷款为父母改建房子。那是大崎本身建议的,结果公子向公司借了一笔钱。
  “可是社长,他们一定会问对手是谁。”柳泽说。
  “我知道。所以要找替身。”
  “替身?”
  “是的。只要是同公司的人就没问题了。我准备用工藤。”
  ——工藤安夫,同公司的男歌手。宣传上说他只有二十一岁,其实在旁人眼中却有
二十七八了。
  “工藤也答应了?”
  “当然。那家伙最近没有受欢迎的热门歌曲,很快就会遭人遗忘。正是好机会。”
  公子想起来了,玄关里的另一双男鞋。
  “工藤是否来了这儿?”公子说。
  “不错。我答应了那位摄影记者,他不说出迫口的事,交换条件是让他拍下工藤早
上从这里出去的镜头。
  “那样做太过分了!”柳泽不由探前身体。
  “我已经决定了。”大崎转向公子。“怎样?”
  被他这样一问,公子压根儿没有摇头的佘地。
  “好的。”公子说。
  “好吧!我要走了。”大畸站起来。“柳泽,关于那张照片登出来后的应对,你照
以往的办法去做。必要时开记者招待会,让她哭诉也无妨。”
  “知道了。”柳泽说。
  柳泽的表情也僵硬起来。
  大畸正要迈步离开,见柳泽不动,好奇地问;
  “怎么啦?你不回去?”
  “我留在这里。明天早上必须送工藤和公子出门吧!”
  大畸笑了一下。皮笑肉不笑,没有声音的独特笑法。
  “原来你有那种嗜好哇。”
  “咦?”
  “我是说,你是不是有偷看别人在床上调戏的嗜好。”
  柳泽终于明白过来的样子。
  “社长……你真的想让工藤跟公子睡?”
  声音有点颤抖。
  “那有什么法子?工藤必须接受没有经历过的事。公子也会明白的,对不对?”
  “不是那个问题。”柳泽的语调愈来愈强硬。“因为公子也是人啊!”
  大崎盯住柳泽。“你的话倒是相当堂皇哪!”
  柳泽软弱下来。无论怎祥,对方是老板。
  “柳泽先生——算了。”公子捉住柳泽的腕臂。
  公子已经领悟到是怎么回事。当她知道那是工藤的鞋子时。
  “社长。”公子说。“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事?”
  “能不能请你把那支雪茄带走?我不喜欢那味道。”
  这是公子最大的抵抗。
  大崎笑一笑。走回来拿起烟灰盅上的雪茄烟,衔在嘴里。“——好自为之!”
  大崎走出去以后,柳泽泄气地垂下肩膀。
  “柳泽先生……你回去吧!”
  “可是……社长太过分了。”
  “无可奈何啦。横竖……横竖……像迫口那样的人也是……工藤大概也差不多。”
  柳泽的手轻轻地碰一碰公子的脸。
  “从明天起,忘掉一切,重新做人吧!”
  “嗯。”公子点点头。
  她的脸上终于浮起一丝微笑。到了这个时候,她的微笑有点怪异。
  柳泽似乎已经没有气力再说什么的样子,沉默地走了出去。公子锁上玄关的门,扣
上链子。
  ——怎么会演变到这种田地。
  被迫口的甜言蜜语诱惑时,她以为是梦一般的幸福……
  公子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寝室。
  房门关着。她迟疑着伸手拉旋钮。何等悲哀,怎会落到如此悲惨的地步。自己一心
向往的就是这样的世界?
  可惜已经迟了。她必须打开这道门。没有选择佘地。
  公子好不容易吞下涌流的眼泪,伸出颤抖的手,慢慢转动门钮……
   
3
  “那家伙怎么搞的?”片山埋怨着。
  “喵!”
  “你肯定约的是下午三点钟?”晴美问。
  “不会错。”
  “不是半夜三点吗?”
  “怎会!他再三提醒过,不是晚上,是白天!”
  “哥哥提议的吧!胆小鬼!”晴美嘲笑他。
  秋高气爽的一日。片山不值班,晴美也请了假。至于福尔摩斯——本来每天都是假
期啦。
  石津有工作不能来,于是只有片山家的二人一猫傻呼呼地站在私人铁道的车站广场
前。当然不是为红十字会的募捐运动。
  他们约好KSB电视的监制昌沼在这里磁头。那幢鬼屋据说距离车站十分钟路罢了,
可是在电话中无论怎样说明路绕,片山还是糊里糊涂,只能约好在车站前面碰头。
  “这个市镇很安静哪!”晴美举目仰望高空说道。
  也许属于文教地区的缘故,这一带学校很多,车站前也井然有序,时髦的商店不少。
道路宽,车辆不多。
  平日之故,偶而看到稀稀落落回校的高中生或大学生。
  “年轻真好。”晴美说。“我也有过这样年轻的日子啊!”
  “你从以前到现在都没变!”
  “这话是什么意思?”晴美斜睨片山一眼。
  “喵!”
  “福尔摩斯说你的洋子很难看,别来这一套!”
  “好吧!今晚那餐不用吃了!?”
  毕竟是粮食厅的分量较强。片山不敢再胡闹。
  突然觉得周围吱吱喳喳的热闹起来。也许恰好遇到放学时间,一群穿学生服的女子
高中生陆陆续续走过来。片山慌忙后退两三步。因为她们要从他们站立的位置旁边经过。
  众所周知,片山有女性恐惧症。跟前一段时期比较,现在已经坚强多了,然而一队
女子军团走过来时,那股魄力也足以使他产生贫血现象。
  “哥哥,我想在这里住下来。你说好不好?”
  “什么?住下来?”
  “我要跟石津结婚了嘛。”
  “什么?”片山眼都瞪大了。“那家伙居然没向我提过一句!这么重大的事也隐瞒
我——”
  “等等等!稍安勿躁!”晴美苦笑。“开玩笑罢了!瞧!女学生都在看你哪!”
  “是吗?”片山松一口气,“不过,凡事都得按部就班,知道吗?假如真有其事的
话……”
  “目前的公寓住得有点腻了。怎样?想不想搬到附近来住?”
  “万一多出一个房间什么的,石津那家伙一定住进来!”
  “怎么会呢!”晴美噗嗤一笑。
  “这么好的居住环境,想必房租也贵得厉害。凭我这份探员的收入,恐怕住不起
哪!”
  “那就不如试试去租那幢鬼屋看看,一定很便宜!”
  “以鬼为邻是你所好吗?”片山回她一句。“对了。说起来,昌沼那家伙……”
  片山游目四顾。就在这时,有位穿校服的女学生提着书包站到面前。
  “请问……你有什么苦恼吗?”
  “咦!”晴美吓一跳。
  “我在想,是否需要我的帮忙。”
  “不是的。我们不是迷路,只是在这里等人。”
  “是吗?”女学生微笑。“我是本周的‘亲善委员’,请多多指教!”
  “亲善委员?”
  “嗯。一星期内,我必须帮别人十次忙。”
  “噢,你的学校做的事倒真有趣。”晴美也笑了。“那你达到十次的目的没?”
  “还没有。本周‘歉收’。”对方促狭地笑一笑。“只做五次亲善的事。”
  “那可糟了。”
  “不过,有时也帮了对方大忙。这种机会很少。”
  女学生皱起眉头。很可爱的少女。福尔摩斯颇感兴趣地抬头望着她。少女发现了。
  “哗!好可爱!我可以抱抱它吗?”
  “嗯。这也是一种亲善。”
  “哈,真的。”少女抱起福尔摩斯。“好温暖!而且毛色美丽,看起来好聪明的样
子。”
  “喵!”
  “它说是的。”晴美说。“喂,哥哥!”
  “什么?”片山如梦初醒。
  “不晓得这位同学知不知道那间房子的事?”
  “在什么地方?我从幼儿园开始在这里读书,这一带的事大致上都知道。”少女说。
  “好像是徒步十分钟左右,现在没有人住了。从前是一家姓久米谷的人的住家。”
  “咦?久米谷的住家?哇!”
  见到少女吓得蹦蹦眺跳的模样,片山深深为自己的年龄悲恸。
  “那是鬼屋哟。你们知不知道?”
  “知道。地点在哪儿?”
  “就在学校后面。”
  “能不能请你带路?哥哥,去看看吧!已经过了四十分钟,再等下去也不是办法。”
  “可是……”
  片山很想不如就这样回去算了。他有莫名的不祥预感。
  然而,在片山还没陈述意见之前,少女已经抢先抱起福尔摩斯,并作自我介绍。
  “我是中内亚季,亚洲的亚,季节的季。十七岁。”
  “我是片山晴美,他是我哥哥义太郎。这猫名叫福尔摩斯。”
  互相介绍完毕,她们已经开始迈步。
  片山只好放弃念头,跟在二人后面走。
  “你们去那里有什么事?”中内亚季说。
  “首先我要介绍,家兄的外表没什么,却是警视厅的刑警——”
  “哗!了不起!”
  中内亚季又跳起来。
  片山见到福尔摩斯舒舒服服的躺在少女的肩膀上,不由叹一口气。
  福尔摩斯闭起眼睛,露出深思的表情,似乎在说。这样可以了,华生君!
  “这就是我的学校。”中内亚季说。
  随着远离车站,愈是绿意盎然。
  中内亚季的学校位于宁静的住宅街上,连片山也略有所闻的“贵族学校”。
  仿如从大地的深处长出来的银杏树,像屋顶似的覆盖在正门一带,树枝伸展到马路
上。
  “美丽极了。”晴美钦佩地盛赞。
  “它是学校的象征。”亚季说。“假如将这棵树砍掉的活,传说会发生不祥的事。”
  “有人想把它砍掉么?”
  “曾经有一位什么皇族要来我们学校。当时有个先来视察的人看到这棵树,说是不
方便汽车通过,下令砍掉。”
  “真是蛮不讲理。”
  “校长先生也很为难,结果家长会有人反对,不然就阻止不让所谓的大人物来参
观。”
  “阻止了?”
  “不。其实中型车可以通过的,很简单的事。不过那种大人物很难侍候啦。说不定
他身边的人狐假虎威。”
  “就是呀。”晴美点点头。“光是拘泥于形式,太落伍了。包括结婚也是。”
  “当前扯不上关系吧!”片山说。
  “嘻!你们两兄妹真好玩!”亚季噗嗤一声笑起来。
  “住在一起时,就称不上好玩了。”片山认真地说。
  “久米谷家的房子就在前面我们从那边绕过去。”
  中内亚季开步走。福尔摩斯依然很惬意地被她抱着。
  “喂!福尔摩斯,庄重一点,自己下来走路吧!”
  “没关系啦。现在的公寓房子都不准养狗养猫,这样比较好玩嘛。”
  “喵!”福尔摩斯出声示威,然后一头靠在亚季肩上,就像在泡温泉浴似的闭起眼
睛。
  “喂!中内同学!”后面传来呼声。
  “啊,老师。”
  校内恰好出来一个小胖子,脸孔很年轻,头顶秃了不少,好像身手很敏捷。
  “你在做什么?放学途中不准游戏哦。”
  小胖子教师的请调十分开朗,不像在警告她。
  “我是‘亲善委员’哪!”亚季争辩。
  “我们迷路了,请她带路而己。”晴美说。
  “是吗?那就——”那位老师说到一半,有点傻呼呼地望着晴美。
  “他是教数学的向井老师。”亚季介绍。
  “我是向井忠哉。”对方双脚并立,鞠躬致敬。“三十二岁,未婚。”
  很有趣的男人。
  片山和晴美说出原委后,向井说:“太危险了!那幢房子没一样好。我不能让可爱
的学生接近那么危险的地方。”
  “我呀,一天到晚去的——啊,糟糕!”
  亚季冲口而出,说完伸伸舌头。
  “我知道,你们白天躲在那边偷吃零食。”
  “老师,你怎知道?”
  “当然知道!托你们的福,我和女朋友不能在那边碰头了!”
  晴美笑起来。“那就一块儿去鬼屋探险吧!?
  “奉陪!”向井毕恭毕敬地说。
  走了几步,向井出其不意地问。“你们是兄妹,不是夫妇?”
  “对呀。”
  “真的?太好了;手足之情是最美丽的东西哪!”
  “老师真是。”亚季吃吃地笑起来。她跟片山走在前面。“向井老师很容易爱上别
人。对于可爱的女学生也会表示倾心。不过。他确实是教学认真的好老师。”
  “那么,他对晴美也有意思了?”
  “一见钟情。不过没关系,他的爱情热得快,冷得也快!”
  幸好石津那家伙不在,片山想。不然身为刑警,在学校发生暴力事件就不妙了……
  马路恰好沿着学校的旧石墙绕一圈。
  毫无裂缝的石墙往前伸展,却不至使人产生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假如跷起脚跟
往内看,可以看到内部恰当地凹凸着。
  围墙的对面还保留用当部分的自然树林,好些宽敞的大宅栖比而建。
  “我做小学生时候,必须经过这条路去学校。”亚季说。“树林鸦雀无声,没有街
灯……大家都说危险。”
  “可以想像得到。”
  “现在变成高级住宅区了。”亚季像大人似的叹息。“我得钓个有钱的金龟婿,才
能住到这个地方来。”
  走在二人后面的向井教师对晴美说着同样的话。“几年前这里全是杂木林。凭我教
书的薪水,一辈子也住不起。”
  “亚季同学——你有进过久米谷的家吗?”片山问。
  “嘻嘻,”亚季笑了。“其实只到过庭院而已,没有闯入屋子里面。”
  “那就没什么可怕了。”
  “好玩嘛。”
  “是么?”片山叹一口气。“你知不知道,那幢房子……”
  “当然知道。”亚季忙不迭地点点头。“因为自杀而死的久米谷淑惠,本来是我们
学校的学生。”
  “原来是这样的呀。”
  “当然我不是直接知道的。已经是五年前的事啦。那时我还是小学生……不过听说
闹得很大,现在还常有人提起。”
  “晤。”片山点点头,没有继续深入追问下去。
  说句真心话,他实在不想牵连到复杂的怪事上。
  “前面转弯就看到了。”亚季道。
  沿着围墙再转个弯,正好是有正门的另一边。
  “有车。”片山说。“难道是……”
  一部汽车向他们的方向驶来,踩了紧急煞车制停下,从窗口探出昌沼的脸。
  “片山!对不起!”
  “幸好这位同学为我们带路。你有什么急事是吗?”
  “就是啊!头痛极了。”
  昌沼唉声叹气地下了车,眼睛停留在中内亚季身上。
  “小姐——你几岁?”
  “吓?”
  “我问你的年龄。”
  “十七。”
  “你很可爱。想不想当演员?我是KBS的监制——”昌沼说道,马上扫出名片递给
亚季。
  就在这时,向井呱嗒呱嗒地跑上前来,满脸涨红地怒吼:“喂!不准随便跟我的学
生搭讪!”
  亚季已经腾空跃起,大声喊。“真的,好玩极了!”
   
4
  “实在太浪费了!”男人说。“这么大的土地闲着不用,只有傻瓜才会做。”
  “我明白你的心情。”昌沼的表情苦巴巴的。“只有一个星期罢了。”
  “一个星期!你试试将几亿元存进银行看看。你想会有多少利息?”
  “可是,一星期时间,不能在这里建好一幢大厦吧!”
  “迟一星期动工,就迟一星期竣工了。”对方劈里啪啦地反击。“迟一星期竣工,
就迟一星期卖出去,也迟一星期收到钱,造成银行利息的损失有多大?那笔钱,电视台
的人肯付给我吗?”
  昌沼也为难了,不积压如何是好。
  “那个人居心何在?”晴美悄悄对片山说。
  片山听到那番对话也烦躁起来。
  假如那些对话是出自吝啬的守财奴,他也不是不能了解。问题是说话的是二十三岁
的青年,身穿一套白闪闪的西装,站在金光闪闪的平治房车旁边。
  听说他父亲死了,这块土地由他继承。
  今天第一次来这里看地,已经决定改建为高级公寓大厦了。
  “纵使要盖公寓,也不会马上动土吧?”昌沼说。
  “明天就可以开始拆毁工程了。”男人说。“我手下有承包商!”
  “请等一下。”数学老师向井挺身而出。
  “怎么样?”男人不可一世地说。
  “你知道这幢房子闹鬼的事吗?”
  “你是指自杀少女鬼魂作怪的事?胡说八道。”青年笑了。“我老爸很迷信,他就
是听说闹鬼,所以不敢动手。”
  “你不相信?”
  “那还用说。”
  “我想还是不要的好。”向井认真地说。“这里还是保留原样,不要乱动的好。”
  亚季悄悄告诉片山。“向井老师教过久米谷淑惠。”
  “原来如此。”片山点点头。
  这幢房子的确阴气重重。因为没有人住的缘故,已经很荒芜了。现在片山他们站在
庭院里,虽然也不算怎么荒草萎婆,但是当他们从坏掉的大门走进去时,感觉只有房子
外面有阳光。
  “你在威胁我吗?”青年斜睨向井。“我要报警。”
  “算了算了。”昌沼进来调停。”他是学校老师,不会威胁你。”
  “老师?教什么?占卜吗?”
  “数学。”向井神气地说。
  育年阐言大笑起来。“迷信的数学者师?真有趣。”
  向井的表情严肃起来。“我不认为数学是凡事都讲究合理才对。你该知道十除三永
远除不尽吧!”
  青年冒火了。“当然。”
  “数学也有‘除不尽’的事。就像十除三是三点三三三……永远除不尽一样。世上
也有除不尽的事。”
  “是吗?”青年盘起胳膊。“好吧!就当这幢房子真有自杀少女的鬼魂存在,那又
怎样?她能用灵的力量阻挡推泥机么?我从来不相信有灵魂这回事。”
  “因为你没进去看过。”
  “那就进去看看吧!”青年耸耸肩,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我把钥匙带来了。”
  “好的。”昌沼点点头,“那就让我们进去看一看吧!总之,我也有我的立扬。”
  “欢迎之至——对了,我是这里的地主添田和彦。我刚刚从父亲手上继承了七幢租
赁大厦,以及其他十幢公寓楼宇等等产业。”
  “讨厌的家伙!”亚季低声骂一句。
  “喵!”
  福尔摩斯叫了一声。从亚季的腕臂滑溜溜的脱出,下到地面,然后小踏步走向房子
方面。
  “真的要去吗?”片山无奈地喃语。
  全体走进屋里去了。
  里头并非完全空空荡荡的一无所有。只是积满尘埃;空气也很潮湿的感觉。
  “不像有鬼出来嘛。”添田巡视一趟。“况且那些东西白天要睡觉。”
  “昌沼先生,你不是说,这幢房子是久米谷远房亲戚所有的吗?”晴美问。
  “这个人的父亲把它买下来了。”昌沼说。
  “哦?那他知道这是鬼屋也买?”
  “我不是说了吗?家父是迷信家。”添田说。“他认为拥有这样的房子就会大富大
费。”
  “你说那位名导播独自度过一晚的房间在哪儿?”晴美再问昌沼。
  “二楼,少女的房间。”
  “去看看吧!有趣得很。”添田挑拨地笑一笑。“喂!幽灵小姐!我们来了!”
  话一说完,摆在亥关角落的大衣挂架,好像被风吹袭似响。砰一声倒下来。
  “哇!”众人吓得眺起来。
  “干嘛!傻瓜!”添田气呼呼地。“原来就放不稳的。来。上楼去!”
  一行人陆陆续续上楼梯。
  “瞧!福尔摩斯……”晴美碰一碰片山的手臂。
  片山也留意到了。福尔摩斯上楼梯的脚步出奇的谨慎,眼睛发光,体毛倒竖,显得
很累张。
  “好像有东西。”片山轻声说。
  上到二楼,走廊幽暗。正面只有一个窗口,此外没地方有光线进来。
  “就是右边的房间。”昌沼说。“当然我们不会对那位姑娘做坏事……”
  “我喜欢可爱的姑娘。希望她出来让我好好看一看。”添田故意轻桃地说。有点提
心吊胆地打开房间。
  片山有一瞬的害怕,慌忙闭起眼睛。他害怕的东西很多,包括怕鬼。
  “喵!”福尔摩斯尖叫一声。
  片山缓缓张开眼睛……
  “什么鬼影都没有嘛!”添田说。率先走了进去。
  “她的父母大概保留女儿生前的模样,没有碰过房间的布置。”昌沼说。
  确实是女孩子的香闺。明亮的墙纸,书架角落上有棉花公仔。书桌和椅子,还有睡
床。
  “她就是利用那盏灯的吊钩投环自尽的。”昌沼说。
  也许想起死去的少女的事,向井竟然抽鼻涕感伤。
  福尔摩斯踏着谨慎的脚步走进室内,绕着墙璧转了一圈。
  “好像没有东西出来嘛。”添田耸耸肩说。“难得我们来了,好歹也要出来打个招
呼才是。”
  “哗!”中内亚季突然怪叫一声,大家吓了一跳。
  “有人——有人摸我一下。”
  “别吓人啦。”添田生气地说。“女孩子的歇斯底里真是叫人受不了。”
  “真的有什么摸我一下嘛。”亚季苍白地浑身发颤抖。
  “添田先生,恕我直言。”向井说。“能不能不管这个房间的事?”
  “笑话!”添田的脸泛起红潮。“我偏要从今天开始住在这里,看她灵不灵!”
  “好好好。”昌沼拍拍他的肩膀。“这样如何?今晚只要你平安无事的在这里过夜,
我就放弃。反过来说,假如你不能忍受而跑掉的话——就把这里借给我们。”
  “好。”添田点点头。“但是不准使用诡计——”
  “我们那有去安排什么诡计?况且,假如这里有诡计,一眼就看破了。”
  “好啦。就让我跟幽灵碰个面,一定很开心。”添田说。
  片山望望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似乎不太关心他们的对话,瞪大眼睛在床边看来看去。
  “不会有事吧!”坐在昌沼的车上时,片山说。
  “万一有什么,也是当事人的责任。”晴美冷冷地说。“他又不是小孩子。”
  昌沼开车送他们去车站。片山在前座。晴美、福尔摩斯以及中内亚季坐在后座。
  “可是我真的感觉到了。”亚季说。“就像一块布擦过脸颊的样子……但是什么也
看不见。”
  “不可能有风。因为窗口并没有打开。”晴美说。
  “不过——”亚季欲言又止。
  “怎么啦?”晴美问。
  亚季突然望向窗外。“纵使她的灵魂留在那里,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我想她真的
很痛苦,被所爱的男人抛弃——”亚季的声音有点哽咽。“我感觉到房间里有东西。她
的悲哀无处可放,所以……”
  “啊,是的。”晴美点头。因为她也经历过痛苦的恋情。“被男人欺骗的话……跟
哥哥失恋的感受完全不同啊!”
  为何扯到我头上来了!片山气鼓鼓地盯着前方。
  “喂,监制先生。”亚季喊开车的昌沼。
  “我姓昌沼。什么事?”
  “假如你们在那边收录电视节目,我也要参加。”
  “什么?”
  “我想在那里过一晚。”
  “可是……你的老师不是说过了吗?学校禁止的。”
  “我不在乎。最多受处罚。”亚季的语调很强硬。“我想接触她更多!”
  “瞄!”
  “猫儿也赞成了嘛。”
  昌沼笑一笑。“好吧!万一学校有话说,就当作被我骗到而演出好了。”
  “这个年头时兴受男人骗啊!”亚季夸张地说,引起哄堂大笑。
  “假如实行的话,由什么人演出?”晴美问。
  “还没确定。”昌沼说。“我想是迫口吉郎。”
  “迫口吉郎?我不喜欢他。”亚季埋率地说。
  “我也是。”昌沼也埋率地说。“老实说,他的评价不太好,可是有名气。”
  “除了他还有谁?”晴美再问。
  “请个偶像派女歌星跟他拍档。毕竟需要多一个呱呱叫来增加气氛。”
  “好像很可伶。”亚季说。
  “可能是今田公子。”昌沼说。
  “今田公子?”亚季想到什么的样子。“最近是不是跟什么人闹绯闻?”
  “对。照片周刊登出来了。不久前的记者招待会上,可怜兮兮的。”
  “她只是跟人家谈恋爱罢了,怎么遭如此批评?”片山提出单纯的问题。
  “我也不懂。只是一种习惯而已。”昌沼说。
  “我看到电视了。她在记者招待会上哭得好可怜。”晴美说。
  “喂,晴美,上班的时候怎么偷看这些八卦节目?”
  “也许哥哥不知道,通常做事的人有中午休息时间的哟。”
  “这点我知道哇。”
  “是吗?我以为你忙得不知道有休息时间耶!”
  “哈哈!”亚李笑得从座位弹跳起来。
  福尔摩斯被弹到座位底下。
  “啊,对不起!原谅我,可爱的福尔摩斯!”
  亚季抱起它时,它已在翻白眼了。
  片山摇头叹息不已。刚方还在为自杀的少女淌下同情之泪,一转眼就嘻嘻哈哈的,
演技真是自然。
  “这么说,演出者是迫口吉郎和今田公子……”
  “暂定而已。其他都是外行人。”昌沼说。
  “片山先生、晴美小姐、福尔摩斯和我,总共六个人——不,五人一猫。”亚季说。
  “哎哎,我还不一定正式出场哪!是不是?”片山说。
  “嗯——这个嘛……”昌沼含糊其词。
  “喂!你难道向我们课长——”
  “我并没有说什么。只不过说是有这么一个策划,希望片山见帮忙。你的课长的确
善解人意,他说:‘假如那家伙还能帮得上忙的话,请自由使用吧!’”
  “课长真的这样说……”
  片山气极了。虽然知道自己不是搜查一课的精干密探,但也不至于可以“自由使用”
吧!他又不是出租公司的货品。
  “糟糕!超过车站了。”昌沼说。
  “送我回家!”片山用暴躁的声音说。
  “怎么,这个时间打电活来?”
  片山嘀嘀咕咕的爬起来,看看时钟,凌晨五时。好梦正酣时被电话吵醒……
  晴美睡得很熟,一动也不动。没法子,片山只好爬起来接电话。
  “喂!片山吗?”
  “是啊!”片山还在打哈欠。“哪一位?”
  “昌沼呀。怎么,已经睡啦?”
  “什么已经?五点钟了。”
  “抱歉,因为我通常早上六点钟才睡觉。”
  “替普通人的生活考虑一下嘛。有什么事?”
  “刚才警察打电活来了。”
  “什么?”
  “关于昨晚在那幢房子过夜的添田的事。”
  “那位年轻地主少爷?他怎么啦?”
  “死了。”
  片山一时之间听不明白。他用力摔摔头,勉强张开眼睛问:“你说什么?死了?”
  “是的。”
  “可是……为什么?”
  “交通意外。半夜一点多,他的平治车开到时速二百公里以上。”
  “为什么开那么快?”
  “不知道。总之,他的车子跟大卡车相撞了。”
  片山逐渐清醒过来。“即刻死亡?”
  “不。送去医院时还有呼吸。当时说起我的名字,所以警方跟我联络。”
  片山点点头。那个威风八面的添田,竟然……
  “还有,他在临死前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我从那个房间逃出来的。’”
  “那个房间?”
  “总之他很恐惧,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
  “怎会这样……”片山摇摇头。“毕竟有什么东西跑出来了吧!”
  “大概是的。我想他是个外表刚强其实胆小的家伙。想起来真不是味道!”
  “说的也是。”片说。“不过即是交通意外也没法子啦!不管他多害怕,却不是谋
杀案。”
  “晤,说的也是……”昌沼的话含混起来。
  “那么,电视节目当然取消喽。”
  片山有如释重负之感。
  “那可不行。”昌沼说。
  “什么?”
  “昨晚我跟电视台的编剧部主任在一起时,接到警方的联络电话……主任问是怎么
回事,我说出事情经过,他很有兴趣,表示非做不可。”
  “那么……真的要做?”
  “对。当前之务是查出那幢房子和土地变成谁的产业。总之。非做不可。我也不能
阻止了。”
  “太过分了!”
  “我知道。无论如何——”
  “拜托。我当然跟你在一起。一切靠你了!”
  “怎能自作主张!喂!喂!”
  电话挂断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添田害怕得逃出来的事……
  难道真的有鬼魂出现?”
  “怎么啦?”
  有人拍他的肩膀。片山吓得哗然大叫,坐倒在地。
  “你在干什么?”晴美呆住了。
  “这个时候不要出声嘛。”
  “不要大喊大叫——发生什么事?”
  片山哈哈声喘气,等惊悸感镇压下来后,说出电话内容。
  “果然不错。”晴美点点头。“我认为事情没那么简单。是他自己不好。”
  “到底是怎么回事?”片山完全清醒过来。“假如有人使用诡计恐吓添田的话,即
使不是有意,也是一种谋杀行为哪。”
  “在这以前已经发主谋杀案了。”
  “什么?”
  “久米谷淑惠之死,乃是不折不扣的谋杀案。”
  “啊……是吗?”
  “还有她的父母也是。那个抛弃久米谷淑惠的男人,实际上杀了三个人。”
  “可是法律不能制裁他呀。”
  “我知道。因此,我想去那个房间看一看。”
  “怎么说?”
  “如果她真的在那里,说不定会告诉我,抛弃她的男人是谁。”
  片山吃惊地望着晴羌。晴美则是一脸认真的表倩。
  “总之,不管哥哥怎么说都好,我决定在那个房间住一晚。晚安!”
  晴美一边伸懒腰,一边走回棉被里蒙头大睡。
  完全清醒过来的片山呆呆坐着,对福尔摩斯说。“她打什么主意,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躺在坐垫上呼呼入睡,没有理他。
  片山呕气地仰面躺在电话旁,瞪着天花板出气……第二章 失去的时候
   
1
  做了一个好梦。
  确实,好久没有做过这样的好梦了。对手是十八和十九岁的女孩,左拥右抱,三个
人在酒店的床上……
  冒了一身汗,舒畅地呼呼入睡。就在这时——
  “起来!
  怒喝声在耳边爆发。宫田从床上滚落,腰部摔得厉害,禁不住呼呼呼痛……
  “你在这里干吗?这是我的床啊!”
  宫田好不容易爬起来,揉揉眼睛,尖声喊道。“迫口,干什么嘛?只是打个盹罢
了!”
  “呼噜呼噜打鼻鼾叫做打盹?快,滚出去!”
  迫口吉郎脱掉时髦上衣。扔到椅背上。
  “现在几点了?”宫田甩甩烟雾迷浸的头,终于站了起来。
  “早上七点。”
  “七点!饶了我吧!今早五点钟才回来的。”
  “谁叫你是我的经理人?没法子啦。”迫口连衬衫也脱掉,裸露上身。“回去睡觉
好了。”
  “让我在这儿睡一会吧!反正中午总得起身……”宫田发出可怜兮兮的哀求声。
  “不行!回去!”迫口冷冷地说。
  “我去睡外面的沙发。”
  “我说回去,听到没有?”
  迫口揪住宫田的胸板,杷他推到寝室门外。宫田差点失足跌倒。
  “喂,迫口,你这是干吗?”
  突然发现眼前站着一个女人。宫田见过的脸孔。
  “这个人是谁?”女人问。
  “我的经理人。”迫口说。“别介意。他马上就走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宫田耸耸肩。眼前的女人是电影电视上经常看到的女星。已经三
十多了吧!不过即使从近距离看,依然美得使人心情激荡。
  “宫田,你回去吧!三点以前不要叫醒我。”
  “知道了……”
  宫田穿过客厅,走向玄关方面。
  迫口在寝室对女人的谈话声传了过来。
  “他是我念书时期的朋友。求我很多次,没法子,只好雇用他了。笨头笨脑的……”
  那个王八!
  宫田走出玄关,锁上门。
  当然生气,不过正是迫口说的,以前仅仅是朋友。现在迫口是大明星了,气焰高涨,
不再把他当人看待。
  宫田无精打采地走向电梯。
  宫田比迫口年长一岁,今年二十七,还是做“桃花梦”的时期。
  一名五十多岁的清洁妇,正在电梯前面打扫。
  “早安。”清清妇向他打招呼,宫田也懒得回礼。
  走进电梯后,宫田按了一楼的钮。迫口的单位是七楼。
  电梯开始慢吞吞的降落。宫田从上衣口袋掏出记事簿,翻开今天的页数。
  晚上——“恐怖的体验!录影。”
  又是骗小孩子的玄异节目。
  算了。反正夜晚最精神,这种节目不需要排演,又没什么必须背诵的台词,迫口也
会好心情的。
  宫田想起上衣内袋里还有一份节目策划表,于是拿出来看。
  电梯依然慢吞吞的继续下降。
  “鬼屋……真东西的魂力?不错嘛。”
  宫田笑一下,继续读下去。刹那间脸都青了。
  “这是什么?久米谷?”
  电梯抵达一楼,门扉开了。
  宫田发了一阵呆,动弹不得。门又关了。
  宫田想按“7”字钮,又迟疑了。
  迫口跟女人鬼混时。若是受到干扰,一定非常愤怒。可是不说的话……怎么办?
  电梯喀一声,开始上升。上面有人按钮了。
  怎么办?关乎迫口的事。万一惹他发怒,搞不好向社长告状,炒自己鱿鱼!
  宫田握着文件,在上升的电梯里干着急,心里七上八落的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当”了一声。原来电梯过了七楼,再往上升,跑到顶楼“R”去了。
  “什么人在屋顶上按钮?”
  电梯摇晃一下,停下来。门扉嘎啦一声打开。
  “谋杀?”片山说,并没有发惊奇。
  当然喽。搜查一课本来就是处理凶杀案的组别。
  “晤。”栗原警视望望记录簿。“好像是迫口吉郎的经理人。被人谋杀了。很适合
你的命案。”
  片山拿着记录簿,正要走出搜查一课的房间时,蓦地停下脚步。
  迫口吉郎,不就是昌沼要做的那个鬼节目,请他主持的那个家伙吗?
  迫口吉郎的经理人被杀?地主添田刚刚车祸死亡,马上轮到迫口吉郎的经理人……
  当然也可能是巧合。一个是意外死,一个是谋杀,完全是两回事。
  然而总是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站在这里总不是办法。当然喽,搜查一课的人进进出出的次数太多,于是片山伸手
关门——
  就在这时,一名刑警比他更快一步,从里面夺门而出……
  “怎么?夫妇吵架了?”
  南田验尸宫一见到片山就说。
  “我还独身未娶,那来夫妇吵架?”
  片山很不高兴。他的额头被门打到,肿了一块,贴上醒眼的胶布。样子难看,伤口
又痛,还被人说他站在门口不对,要他道歉……
  自己的运气怎么老是这么坏?
  “你跟晴美小姐不像兄妹,倒像夫妇多一点嘛!”
  “南田!请你不要说些引起人家误解的话好不好?”片山说。“我只是跌了一跤,
现在还觉得头晕。”
  “一定是被女孩子打了一顿!”
  看来全世界的人都看死自己会吃女孩子的亏!“这幢公寓大厦顶高的。”片山望望
大堂周围。“建筑堂皇得很哪!”
  “凭你的薪水,当然买不起!”南田说。
  “片山兄!”传来一个喜悦的声音。
  不用看,一定是他。
  石津从楼梯方向走过来。
  “果然是片山兄!我就知道会在这里遇到你。”
  “彼此彼此。”
  “晴美小姐呢?”
  “在公司里。别忘了,她是普通的打工女郎哟。”
  “我知道……我以为她跟你在一起嘛。”石津显得十分失望。
  “算了算了,开工吧!——喂,现场在第几楼?”
  “没有。”
  “什么?没有?”
  “因为是在电梯里,所以不能说是几楼。”
  “早点说啦!”
  片山悻悻然地走向电梯。石津和南田跟在后面。
  “听说被干掉的是迫口吉郎的经理人?”
  “是啊。叫宫田。”
  “喂,石津,赶快站到这家伙的后面去。”南田说。
  “是!”石津依言站在片山后面。片山往开着门的电梯里面望去……一阵踉跄,被
石津一把捉住。
  “瞧!我叫你站在他后面,没错吧!”南田说。
  “好可怕……”片山苍白着脸喃喃地说。
  电梯里面就像打翻一罐红漆似的,鲜血四溅,地面几乎被血遮盖了。
  右边的角落上,一名穿西装打领带的男人垂头倒在那里。当然西装和衬衫也染了血,
分辨不出原本的色素了。
  “利刃致命?”片山移开视线问南田。
  “详细情形现在不清楚。”南田还是平日悠闲的语调。“触目所见则是多种原因。”
  “多种?”
  “颈骨折断了。大概这是死因。其他还有被殴打的迹象。此外,再用利刃——”
  “太过分了。一定是很恨他的家伙干的所为。”
  “这方事,就得劳烦老兄去调查了。
  “即刻死亡?”
  “晤,几乎是即刻死吧。”
  想当然矣。可是,为何选择在狭窄的电梯里行凶?
  “喂,石津。宫田那家伙是住在这里的吗?”“
  “好像不是。”石津说。“他的口袋里放着这个。”
  一封信。上面有血迹,当然也是证物之一。
  “地址、电话……晤,距离这里相当远哪!”
  “看来是的。”
  “那他为了什么事来这里……”
  “他来找我。”一个声音说。
  片山看到一个不像普通上班族的人站在大堂里。打扮时髦。似乎在那儿见过的脸孔。
  “他去找你?”
  “对呀。我住在七楼。”
  “哦……这么说,报警的是你了?”
  “不,不是我。我听到巡逻车的警笛声很吵耳,出来看,这才知道的。我以为他早
就回去了。”
  “原来这样一这个人去找你有什么事?”
  “他是我的经理人呀。”
  “啊一—那么你是迫口吉郎?”
  对片山则言,他只是说出理所当然的话。可是对迫口而言,居然有人不认识自己,
这可不是太愉快的事,甚至十分冲击。于是他赌气地歪起嘴巴。
  片山从迫口口中问出他“送”宫田出门口(他没说是“赶”他走)的时刻,记录下
来。
  “其后你做了什么?”
  “我?睡觉喽。这种职业很累人的。”
  “应该是的。”
  “我可以回去了不?再不睡一会的话,今晚就无法做事了。”
  “请便。有必要时再拜访你。”
  “就这么办吧!”迫口一边打呵欠,一边嘟嘟嚷嚷地说。“哎,必须走楼梯上七楼,
累死啦!”
  “呆瓜。”石津说。“自己的经理人死了,竟然无动于衷。”
  “可不是吗?”片山耸耸肩。“更加不可思议的是,他为何故意从七楼走下这里
来?”
  “怎么说?”
  “这是谋杀案哦。站在他的立场,应该尽量避免跟这种事扯上关系才对。”
  “原来如此。”
  “起码为这种事出现在新闻媒介的话,总会减低形象的。而他特地跟我们打招呼。
为什么?”
  “也许他怕不出声的话反而受嫌疑吧!
  因为他认识死者……”
  “只要留在房内,推说什么都不知道不就行了?”
  “说的也是。”
  “在我们提出讯问之前,他先主动说一切。意味著有所隐瞒的事。大概为了转移我
们的注意。”
  “不愧是名侦探。”石津佩服地说。“不愧是晴美小姐的哥哥。”
  “这种拍马屁的方式也有?”
  “嗯哼!”
  “谁发现的?”
  “大厦的管理员。九点钟来到,见到现场大吃一惊,吓得昏了。”
  不是没有道理。片山转向南田。
  “被杀时间是什么时候?”
  “刚才迫口说是七点钟时,那男的离开。多半是那个时候吧!从血迹的干燥程度来
看。”
  “哦。迫口可能为某件事跟宫田起争执……”
  不过,在自己的公寓里杀人总是有点奇妙。当然也有可能一时怒上心头……
  片山再翻阅宫田的记事簿。找到今天的预定栏。
  恐怖的灵异现象……今晚的工作表。
  添田。然后是宫田。
  毕竟他们的死,跟久米谷家有所关连……
  “片山先生。”一名箐官过来。“巡逻车上有你的联络电话。”
  “好的。”
  片山出到外面,拿起巡逻车的无线通话机。
  “片山吗?对不起,打搅你工作。”
  “昌沼呀。喂,迫口吉郎的经理人——”
  “我知道。迫口吉郎的事务所跟我联络了,吓了一跳。”
  “这里是迫口的公寓。我刚拜见到他了。”
  “是吗?总之今晚要录影了。片山,你一定要来!”
  片山并非想出镜。可是为了侦查这次的命案,他必须到那间鬼屋调查一趟。
  “好吧!不过,电视摄影机照到时,我要不要动?”
  “动一点啦。我想最好尽量保持原状。”
  “我想现在过去看看。你有钥匙吗?”
  “拿到了。那就在那边碰头吧!”
  “好,一小时后见!”
  片山叹一口气,陷入沉思。
  当然这是搜查一课义不容辞的分内工作。但是只有片山自己和石津非去不可。可
是……
  片山迟疑片刻,回到大堂,打电话到晴美的工作地点。
   
2
  约人碰面时,干万不要随便答应“在那边见”。
  片山花了五十分钟时间抵达久米谷家的大房子前面,看到大门开着,有点疑惑。
  难道昌沼已经先到了?
  片山本来想在门口等一会。他通知了晴美,晴美会带福尔摩斯一块儿赶来。只有石
津还在迫口的公寓附近查访录口供。
  片山当然不是不想见到石津和晴美。倒是石津每次都用狐疑的眼神看自己……
  假如晴美先到,见到昌沼的话,一定先进去了。
  大门吱吱作响。是不是有风的关系?
  从门外可以望见玄关。
  玄关的门是打开的。
  这里没有钥匙的活,应该开不了门,毕竟他们先进去了。
  片山走进屋里。
  “喂!晴美——昌沼!”
  喊了几声,没有回应。
  第一次进来时,觉得有点可怕,今天却没什么。为什么?片山也答不上来。总觉得
这幢房子里面可感觉到有人“打呼噜”的呼吸声。
  是不是在二楼?听到咯哒咯哒的声音。果然是在那个房间里。
  王八蛋!至少回应一声嘛。
  片山走上楼梯。
  久米谷淑惠的房间门是关着的。也许因此听不见他的叫喊声。
  片山正想开门进去时——蓦然感觉到里面传来人的声音。
  不。他只知道那是“声音”,完全听不清楚在讲什么。
  女声。是不是晴美?好像在吱吱喳喳地说什么似的
  片山在礼貌上咚咚咚敲了几下。声音立刻停止。
  “我进来啦。”
  片山正想伸手拉门钮时,旋钮转动,门打开了。
  “你倒来得快——”
  片山随说随走进去。游目四顾房内情形。
  ——没有人在。
  怎么可能。片山的手叉在腰承。
  “喂!不准吓人哦。晴美,福尔摩斯——昌沼,出来吧!你们躲在什么地方了?”
  真是童心未泯,二十几岁人还像小孩子一样!
  片山打开衣柜窥望,趴到地面查看床底下。
  可是——没有。真的没有人在。
  怎么可能!不可能有这种事。
  话又说回来。刚才是谁为他开门?门钮的确转动了,应该有人在房内开门才是。
  若是有人开的门,这么短的时间躲到那儿去了?
  难道真的是……?
  片山脸都白了。慌忙转身就跑。突然想到了,松一口气。
  “对!一定是这样。”
  这个房间大概是有秘密的出入口之类的通道。他们从那头跑到隔璧房间去了。一定
是的。片山一个人自圆其说,点头不已。
  “随你们搞花样吧!”
  片山咕哝一句,伸手拉门钮,准备离开房间。
  总觉得有人在身边的感觉,不由回转身来。可是,当然谁都不在。
  慎重起见,片山再一次巡视室内。门的对面有窗,窗边有床,床上并排着棉花布公
仔。透明架子,以及洋服衣柜。
  门的这边墙璧有书桌,还有高及腰的梳妆台。镜子是半圆形的,相当大。至于其他,
包括书架、一张扶椅,以及塑胶和钢制的红色大衣挂架。房间中央铺着厚身的地毯,可
以坐也可以躺下。
  多半是保留久米谷淑惠死时的原状吧。虽然积了尘,却予人刚刚还有人在的印象。
  当然现在没有人在。不可能有人在。
  片山耸耸肩,自言自语了几句。
  就在这时,传来喀哒一声。
  好像是大衣挂架动了一下。怎么会是它?
  没有什么特别的大衣挂架。钢管伸直,此外是挂帽子之类的塑胶挂,下面附着基座
而已,一点也不特别。
  对。仅仅往上浮在空中而已。
  浮在空中?
  片山甩甩头,揉揉眼睛。但是不管怎么看,那个大衣挂架的确离地十公分左右,浮
了起来。
  “怎么可能!”片山喃喃自语。
  这句话有如讯号似的,大衣挂架往他倒下来,直击他的脑袋。发出铮一声巨响。
  “哎呀!”
  片山跌个四脚朝天。到底怎么回事?
  他爬起来时,发现眼前有什么东西。
  一只布熊公仔。就在他眼前三十公分处浮动。
  那只布熊向片山的脸直扑过来。
  “哗!”
  片山惨叫一声,低下头去,总处算避开它的攻击。
  咯哒一声,书桌前面的有轮椅子向他走了过来。
  片山来不及闪避,被一股劲力推得弹跳起来。他的身体不偏不倚地跌进扶椅里。正
想松一口气时,扶椅往前摔例,
  将片山结结实实地抛在地毯上。
  片山觉得天旋地转。好不容易爬起来时,又有什么东西撞上来。
  “痛死我啦!”
  一本书。接着另一本,两本,三本一书架上的书被一只无形的手一本又一本地拿出
来,浮到半空,然后向他迎面飞来。
  片山的头、肩膀、腰……一一被书本打个正着。
  “停!痛死了!喂,够了!”
  片山抱头鼠窜,冲到门边。
  假如门不打开的话,自己大概会死在这里吧!
  这么一想,房间竟然自动打开。
  片山滚落走廓上。房门又以凄厉的力道关起来。
  走廓一片寂静。
  片山瘫坐在走廊上,发了一阵子呆,慢慢按摩自己的头、肩膀和腰背……
  “不是做梦吗?”他不由喃语。
  那是真实发生的事。白天怎么会做梦?
  片山瞪大眼睛眺望那道紧闭的门。
  终于回过神来,站起身来。
  “做什么刑警?竟然被鬼打了一顿,开玩笑!”
  等晴美来了,一起回家蒙头大睡算了!
  自己没有做过坏事,对得起天地良心,为何遭遇如此不幸?冤鬼要报复的话,也该
找对对象呀!
  片山一边下楼梯一边喃喃咕哝。
  “你被男人骗了,恨就恨好了,何必拿我这样老实的男人出气?真是不明事理的幽
灵!”
  片山突然在楼梯途中停下来。
  连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只是有痛的感觉而已,怎么没有十分惧怕发抖?大概多
少受到晴美影响吧!一年到晚着到血淋淋的凶杀案,知道世上不可理喻的事情多得是……
况且,他本来就不是固执的合理主义者。
  片山也是很现实的人。纵使觉得“那件事不合理”,一旦事情发生在眼前,他只好
承认是事实了。
  再想深一层,他又觉得那件事没有什么可怕了。
  “唉,想想她也很可怜。”
  片山一边喃语,一边下完楼梯,走向玄关。
  被男人抛弃了,少女自己吊颈死了,连父母也悲哀得自杀了——当然她会憎恨全世
界的男人啦。
  她不知道片山是怎样的男人,总之也是“男人”,所以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恨到底。
  “不要多管闲事的好。反正吃力不讨好!”
  对。最正确的答案是跟晴美一块儿直接回家。再也不管他人闲事……
  “不是吗?搜查一课可不处理妖魔鬼怪的事!”
  那么由谁处理?片山也不懂。
  片山又回到那个房间前面。他假咳一声,咚咚咚地敲了几下门。
  门开了。片山窥望一下,发现房间收拾得整整齐齐,好一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嗯哼……对不起,我有几句话想说一说……”
  片山走进房间里面。
  恰好这个时候,晴美和福尔摩斯坐着昌沼的车子来到房子前面。
  “咦,大门开着。难道胆小的哥哥先进去了?”
  “喵!”
  “奇怪。没有钥匙应该进不去的。”
  昌沼走进前庭,发现玄关的门开了一条缝。
  “哥哥一定是先进去了。”
  “啃!”。
  福尔摩斯似乎很慌张地叫了一声,冲了进去。晴美吓了一跳。
  “等一下!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冲上楼梯去了。晴美和昌沼气咻咻地追赶在后。
  “福尔摩斯!怎么突然跑得这样快?”
  晴美气吁吁地上到二楼。冷不妨那个房间的门膨一声打开,片山以猛烈的速度滚了
出来。
  “哥哥!”晴美睁大眼睛。
  门又紧紧关上。
  片山的领带歪了,头发好像遇到台风似的乱七八糟,不住哈哈声喘气。
  “发生什么事?”晴美跑过来。
  “不……只是有点歇斯底里。”片山叹息。“她用各种东西掷我!”
  “谁?”晴美怒目盯着片山。“哥哥,难道你把中内亚季叫来这里,向我做了什么
不规矩的事?”
  “开玩笑!”片山光火了。“你以为我做得出来吗?”
  “我想你不会……那么,到底谁在里面?”
  “不就是她喽。”
  “她?她是谁?”
  “哎,让我来对付她。”片山站起来。“我没想到幽灵也会有歇斯底里症!”
  “哥哥。”晴美睁大眼睛。“你见到那个女孩?”
  “见到?她是看不见的呀。”
  “真的?”昌沼的神色很激动。“怎——怎样的情形?真的有——有——”他的舌
头纠结了。
  “总之,再等一下。我想再跟她谈判一次!”
  “谈判?哥哥——”
  “只要我开心见诚地说,她也会跟我说话的。”
  “喵。”
  “福尔摩斯也赞成。你们在这里等一下吧!”
  片山甩甩头,这回门也不敲,冗自开门进去了。门在后面自动关起来。
  “他不要紧吧!”晴美坐立不安。“假如石津在就好了。”
  里头传来砰砰碰碰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相撞或摔倒。
  “哥哥!”
  晴美冲到门前,福尔摩斯迅速转到她前面,尖声喵喵叫个不停。
  “安静下来了。”昌沼说。
  “哥哥,你没事吧!”
  福尔摩斯好像处之泰然,大概没什么事吧!
  哥哥不可能变成“幽灵”跑出来吧……
  起码让他结过婚才死。阿门!
  晴美刚刚为片山祈祷完毕,房门飒一声打开了。
  “哇!”晴美眺起来。
  “怕什么?”片山一脸呆相。“可以进来了。好像安静下来啦。”
  “哥哥——你有没有脚?”
  “当然有!”片山笑了。
  昌沼注视片山一会,摇摇头说:“你比以前改变了些。我想你很了不起,真的。”
  进到房间,晴美东张西望地看了一遍。
  “她在那儿?”
  “我怎知道?不过肯定她在。”
  “你帮我问问看,可不可以?”昌沼说。
  “问什么?”
  “我们今晚想在这里拍电视节目的事……”
  “自己问吧!”片山说。“不过,她的答案可能是飞一件东西来打你。”
  “噢!”昌沼赶快抱住脑袋。
  福尔摩斯很感兴趣地在室内走来走去,突然想到什么,走到书桌前,飒然跳上桌面。
  “干什么?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伸出前肢,轻叩最上面的抽屉。
  “随便触摸她的东西,她会发怒的哦。”晴美说。
  “喵。”
  “你想做什么——对不起,恕我无礼。”
  晴美战战兢兢地拉开抽屉,发现里面摆着原子笔和铅笔等丈具。
  “你要——把这个——拿出来?”
  “喵。”
  晴美拿出一支铅笔,福尔摩斯还在继续催促似的叫个不停。
  “怎么?写东西?把笔芯按出来?”
  “喵。”
  “纸张吧!”片山说。“那里有没有什么空的记录簿之类?”
  “好像有做笔记用的簿子——这个可以吗?”
  晴美翻开空白的页数,放在桌面上,再把弄出笔芯的铅笔摆在一边。
  福尔摩斯的眼睛在房间里看来看去,似乎终于松一口气的样子,又像在屏息注视什
么。
  “看!”晴美扬声喊起来。
  当着三人面前,那支铅笔轻飘飘地浮到空中。就如被一条看不见的线操纵似的,很
自然地滑动起来。
  “了不起!”昌沼震声说道。“假如现在有电视录摄机的活……”
  她在写字!”晴美屏住呼吸凝视。
  起初两三个字有点生硬的感觉,不过很快就变成女孩子的浑圆字体。
  “你们——是谁?”上面这样写。
  在场的三个人,包括福尔摩斯一时之间谁也无法开口说话。
  当然喽。任何人看到眼前的光景都出不了声。
  一册书从书架飞来,碰一声敲在片山头上。
  “好痛啊!”
  “她一定是叫我们快点回答。”
  “这个幽灵倒是急性子。”
  “喂,我们绝对不是坏人哦。”片山说。
  “什么意思?”簿子上写道。
  “他是片山义太郎,警视厅的刑警。我是他妹妹晴美。知道吗?”
  碰——
  “不要用书敲我的头嘛。”
  “这位是昌沼先生。他是电视台的监制。”
  “喵。”
  “啊,这是三色猫福尔摩斯,我们家养的猫。你是——久米谷淑惠小姐?”
  碰——片山气得盘起胳膊。
  “嗯哼!”昌沼干咳一声。“其实我们是有求而来的。我们想在这里拍电视。因此
——如果——”
  昌沼语无伦次地说明节目的宗旨,不过拼命强调得似乎比实际更有崇高的意义。
  “怎样?能不能跟我们合作?”
  那支铅笔暂时没有活动。
  片山对昌沼说;“我看还是取消的好。”
  “为什么?”
  “假如她在节目里真的指挥物体飞来飞去,恐怕会引起大骚动。”
  “说的也不是没道理——”
  “她会怎样?这里将会涌来一批新闻界和参观的人。她不是展示品,而是一个受伤
害的女孩。我反对你把她利用来做生意。”
  “确实如此。”昌沼搔搔头皮。“光是做这个节目就会后患无穷。”
  “可不是吗?放弃了吗?另外去找一间更像鬼屋的房子,在那里吱里叭啦的闹一场
不就行了?”
  “哥哥!她又写东西了。”晴美碰碰片山。
  “喵。”
  看一下,记录簿上写的是:“这个房间要上电视?”
  “是啊。叫了几位艺员一起来——”
  哒哒哒,铅笔又动了。
  “那就打扫一下吧!”
  片山吓得直眨眼睛。“怎么,你好虚荣啊!”
  话一说完,又一册书飞过来,“碰”在他头上。
  “喵!”福尔摩斯愉快地“笑”了。
   
3
  “我真的不知道啊!”柳泽说。“不然的话——”
  “算了。”今田公子摇摇头。“知道又怎样?我们根本不能做什么。”
  柳泽叹息。“到底社长在想什么?”
  “这个我知道。社长在想能不能赚钱呀。”公子笑一笑,这样回答。
  柳泽看看腕表。“现在四点。七点左右我来接你。”
  “好的。”
  “睡一下比较好。待会见!”
  柳泽离开后,公子锁上门。有点头痛,她疲倦地闭起眼睛。这星期以来,她每天只
睡三四小时。
  突然接到的夜间工作通告。
  本来今晚可以好好睡一觉的,可是大崎社长临时委排工作给她。
  公子脱掉拘束的紧身裙,松一口气。
  拉紧窗帘,穿着艺衣躺在客厅的沙发上。
  她和工藤的绯闻在周刊上骚动起来后,再也不敢拉开家里的窗帘了。她怕随时有相
机瞄准她。
  究竟为何向往这些?灿烂的生活?能够站在顶尖地位的,其实只有极少数人。像公
子这样的小歌星,若不时常在电视上露露脸,很快就会被观众遗忘掉,因此唯有不住地
接工作……
  公子出神地望着天花板。正要合眼时,不期然地出现一张男人的脸。
  “哗!”公子从沙发掉下来,吓得魂飞魄散。
  “是我哟!”
  “工藤!吓死我啦。”公子抚胸坐在地上。
  “对不起。我不想吓你的。你不要紧吧!”
  “嗯。几时来的?”
  “一小时以前。我在等你回家,不料睡着了。”
  工藤安夫是公子的“公式”情人。
  “瞧我穿得这样,羞死人了。”公子红着脸,跑进寝室去了。
  披上晨褛出来时,工藤已经为她泡好红茶。
  “谢谢你。有没有工作?”
  “做完了。我没你那么忙。”工藤笑着说。
  公子觉得奇异得很。自从社长“宣布”工藤是她的男友,把她们两个单独留在屋里
那天起,公子第一次跟工藤有机会慢慢交谈。然后发现工藤的为人十分温柔体贴,跟外
表完全不一样。
  那一晚,工藤并没有碰公子的身体。
  在记者招待会上,工藤也尽量庇护公子,自己扮演坏人的角色。
  很讽刺的,公子开始对这个捏造出来的情人产生好感。
  “今天可以休息了吧!”工藤说。“我想让你尝尝我的烹饪技巧。”
  “好高兴。可是……”
  “又有工作?真的?这样你会病倒啊!”
  “没法子,社长的命令。”
  “不管什么社长……你需要休息呀。”
  “不很辛苦的工作,况且七点左右才出去。”
  “可以睡一下了?那就睡吧!”
  “不,我不怎么想睡,就这样休息一下,想睡才睡。”
  “你可以不必在意我。”
  “好的。”公子慢慢啜着红茶。
  红茶的味道很好。实际上,这是工藤的专长。据说他的烹饪技术十分不错。
  “我真的很想成为厨师。”工藤曾经这样向公子泄露内心秘密。
  “这个时间有什么工作?电视现场转播节目?”
  “录影。不过不在摄影棚。好像很好趣似的。”
  公子把发生灵异现象的鬼屋故事告诉他。其实公子也是刚刚才听柳泽说起而已。
  “那是弄虚作假骗人的玩意吧!”
  “也许是的。不过,你不觉得很适合我吗?那是一个被男人抛弃的少女自杀的房
间。”
  “你有坏嗜好。”工藤叹息。“不是你一个人吧!”
  “嗯。迫口吉郎一起出镜。”
  工藤目瞪口呆地盯着公子。“真的吗?”
  “是啊。”
  “这种节目……你不需要出镜!”工藤涨红着脸怒声说道。“你就推说身体不舒服,
需要休息!”
  “那是不行的。”
  “不管那么多。你也是人。被人如此愚弄的话——”
  “工藤,镇定一点。”
  公子也很迷惑。她第一次看到工藤如此激动。
  “对了。”工藤似乎想到什么。“就趁现在跑到别的地方去。”
  “什么?”
  “我们两个去约会不是很好吗?反正电视和周刊都登出来了。谁也不会觉得奇怪的。
找个地方住一晚,明天回来就行了。”
  “怎么可以……”公子哑然。
  “有什么关系?让柳泽和社长紧张一下好了。你也是明星啊!偶而耍耍花枪有何不
可?”
  公子垂下眼帘。工藤急忙解释。
  “我说过夜,不是叫你跟我睡在一起。我会隔壁拿不同的房间——”
  “工藤。”公子的手搭在他的腕上。“你的心意我很感激。可是想到以后的问题……
今晚我还是工作的好。”
  工藤还想说什么,最后叹一口气。
  “是的。那个社长,不晓得会怎样对付你啊!”
  “谢谢你的担心。”
  公子俯过身去,轻轻吻了一下工藤。
  “那么——我跟你一块儿去。”工藤说。
  “你也去?”
  “我不是去出镜。不至于搞到天亮吧!我等你工作做完,送你回来。”
  公子微笑。“好吧!那就拜托了。”
  工藤起身伸个懒腰。“想不想睡?”
  “对。有点困了。”
  “那就睡一会吧!我回去一下,七点再来。”
  “好。”
  “再见。记得锁起门来比较好。”
  工藤回去以后,公子锁了门,走回寝室去。
  她被工藤的温柔所感,心情放松之佘,突然睡意袭来。
  于是脱掉晨褛,用薄毯子里住身体,爬上床去,很快就睡着了。
  距离七点还有两个半小时,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然后……呼吸很辛苦。公子拼命喘息。
  为什么?为何这么辛苦?就像没有了空气一样……身体不能够动。麻痹的感觉。
  突然吓得张开眼睛。一张脸就近在眼前。
  “你醒啦?”
  “迫口!”
  “见你睡得很熟,不忍心叫醒你嘛。”
  公子发觉迫口压在自己身上,顿时花容失色。
  “反正今晚总是要在一起。”迫口嬉皮笑脸地说。“他不是七点要来接你吗?这段
时间享受一下有何不好?”
  “放开我!”
  公子拼命挣扎,可是拗不过迫口的气力。
  “你不是对我还有依恋么?别假正经啦。”
  “放开我!——你这个——”
  “乖乖就范吧!这里的钥匙是你的社长亲自交给我的哪!”
  “什么?”
  “他说随我喜欢,几时都可以来。”
  “撒谎!”
  “你也要做得好看一点。今晚你不是跟我一起出镜吗?——知道怎样做吧!”迫口
又压过来。公子全身乏力……算了。一切无所谓了。不管发生任何事,她都不在乎了……
  “你在干吗?”
  片山听到声音,抬起头来。那是令人怀念的上司栗原警视的脸。
  “课长!有什么事?”片山站起来。不意叹息。“唉!一旦做起不习惯的事,的确
累人啊!”
  栗原见到眼前意想不到的光景,没有生气的余地。
  当然,他知道片山来到久米谷宅,乃是为了侦查迫口的经理人宫田的命案。可是从
来没有想到,片山为何脱掉西装上衣。卷起衬衫袖子,跪在房间的地板上用毛巾擦地。
  “哎,腰好痛。休息一下吧!课长,晴美在楼下的厨房里泡红花,还到附近买了蛋
糕。这些全是电视台的人出钱的。”
  “是吗?那真不错。”
  “请你先去楼下喝杯茶吧!”
  “嗯哼。”栗原稍微打量四周。“这是喝茶的房间吗?”
  咚一声,一只毛公仔从架上掉下来。
  “她忍不住笑出来了。”
  片山捡起公仔,放回架上。
  “谁?”
  “当然是幽灵小姐喽。”
  “呃……”栗原带着做梦的心情,在片山的催促下,走出久米谷淑惠的房间。
  “那宗案子进展如何?”
  “很顺利呀。”
  “是么?找到凶手的眉目啦?”
  “那可没有。”
  “有没有发现什么有力的线索?”
  “目前尚没。”
  “有目击者?”
  “没有。”
  栗原一边下楼梯,一边愣愣地间。“那么,在现场附近的查访工作有没有进行?”
  “那是石津在做的工作。我在这里,石津在现场,我们分工合作,这样比较有效
率。”
  片山的解释好像使栗原明白过来了,他点点头,走向一楼的厨房。
  “对不起!让开让开!危险!不要撞上来!”
  随着乱糟糟的喊声,几条大汉开始搬动一些沉重的器械地进来。
  “那是电视机的器材。”片山说。“只是拍一点点东西而已,竟然这么劳师动众
的。”
  “不管做什么事,做起来总是不轻松。”
  栗原摆出哲学家的神情说。
  “这个让我来!”一名大块头的男人抱起一个重甸甸的三脚架。“搬去什么地方?”
  栗原瞪大眼睛。“他不是石津吗?”
  “不错,是他。”片山点点头。“大概生活太艰苦,须要做点兼职……”
  走到厨房,赫然是开茶会的模样。
  “哗,片山先生!”
  飞身冲过来的是中内亚季。她一把捉住片山的手,硬是拉他坐下。
  “你坐这儿。我的隔邻!”
  栗原见状,生气地间:“我的位子在哪儿。”
  “这里空着。”接腔的是个男人。“我是向井,在她的学校教数学。”
  片山坐在可爱女生的隔邻,栗原坐在数学老师隔邻,这点令栗原有些不满。但也并
不算太难看,因此改换念头,在向进听邻座坐下来。
  “大致上清扫完毕了。”片山说。
  “是么?她一定很高兴。”晴美说。
  “太好了!我觉得紧张刺激极了。”中内亚季兴奋地握紧拳头,贴到胸前。
  “不晓得她记不记得我?”向井担心地说。“从前我给她打分并不太高……”
  “她若记仇的话,也许用书狠狠敲老师的头哩!”
  “这个倒无所谓。”
  晴美一边拿红茶和蛋糕和栗原一边说:“问题是看电视的人相不相信这些故事。”。
  “什么故事?”栗原不明白。
  “我想过了,应该没问题。”昌沼说。“这可不是站在我的立场发言。实际如此,
假如你们看电视,看到灵异现象,主待人说真东西,你们相不相信?”
  静默片刻,亚季说:“我一定说是诡计。”
  “可不是吗?”向井同意。“不过,如果眼前看到事实,而且事先知道那个房间有
过悲惨的憾事发生,说不定会相信。”
  “相信什么?”栗原插嘴。
  “事实上,今天的剪接技巧很发达,摄影诡计多端。假如专家事后看到录影,一定
无法判断孰真孰假。”昌沼说。“何况,不管艺员们如何哇然怪叫,他们也说是演戏。”
  “我也会呱呱大叫。”亚季紧张地说。
  栗原觉得只有他一个人被忽视,绷着脸把半块蛋糕一下子塞进喉咙,噎得眼睛翻白。
  片山发觉福尔摩斯从厨房走出去,然后回头望望片山。
  好像在表示“跟我来”。
  “晴美,你把原委告诉课长吧!”片山站起来。“我上去看看情形。”
  “好的。替我问侯她!”
  “片山的她在二楼吗?”栗原意外地问。
  “那边摆一支灯。墙璧上面。对了。固定的那里。”
  三名男士在淑惠的房同里一边决定相机位置,一边安装灯光布置,忙碌地跑来跑去。
  石津站在走廊上观望。
  “咦,你在干吗?”片山走出来,问石津。
  “片山兄,我本来想帮帮忙的,又怕碍手碍脚。”
  说的也是。石津的块头实在太大了。
  “你在公寓附近的查访有什么收获?”
  “没有收获。那一带的人个个都爱睡觉。”
  “是么?反正迫口今晚会来,到时再问他吧!迫口的邻居呢?”
  “邻居是个老人家。我问他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他怎么说?”
  “事发前后,他好像听到迫口和宫田吵过架。”
  “真的?那不是很有趣?”
  “好像是为了女人。”
  “女人?当然是迫口的女人了。”
  “他说多半是有女人来访,迫口把宫田赶出去了。”
  片山猜中了。那时迫口在大堂里主动跟片山打招呼,半是为了送女人回去。
  迫口知道宫田被杀,想到警察一定会来,恐怕被人看到有女人在不方便,于是偷偷
送女的离开公寓。并且想到自己主动打招呼的话,警察就不会进他的房间……
  “喵!”福尔摩斯在片山的脚下呜叫。
  先前一直没发觉福尔摩斯的存在,怕猫的石津吓得跳起来。哇一声,发出震耳巨响,
石津跌个四脚朝天。
  “你没事吧?”
  “嗯……我担心地板有事。”石津埋怨地说。
  “晴美在厨房为你预备了红茶蛋桂。你去吧!”
  愁眉苦脸的石津顿是脸色一亮。“片山兄真不够朋友,怎么现在才说?”
  说完,呱哒呱哒地冲锋而去。
  “幸福的家伙!”
  “喵。”福尔摩斯赞同。
  片山和福尔摩斯踏进淑惠的房同时,电视台工作人员正在进行摄影机位置的最后检
查。
  片山走到书桌旁边,尽量不妨碍他们。就在这时,传来咯得咯得声,放眼一看,但
见桌上的铅笔在动。
  “刚才是不是地震?”
  片山忍住笑意。当然,工作人员一直没留意到铅笔在动的事。
  “好了。这样OK了。”
  他们挥着汗走出房同。
  “怎样?清洁情形满不满意?”片山说。
  铅笔动了。“非赏满意!”
  “我要让晴美看一看!”
  “你是个有趣的人!”
  “是吗?”
  “你不会对我凡事拘泥。真好。你妹妹也是——她是不是你妹妹?”
  “是啊!”
  “好极了。”
  片山直眨眼。“为什么?”
  “没什么。”
  福尔摩斯走到记录簿旁边蹲下来。
  “能不能问你一件事?”铅笔又写道。
  “什么事?”
  “我爸妈的事。我死后,他们一定受到打击的。不知道他们怎样了?”
  片山大吃一惊。原来她不晓得双亲已追随其后自杀了。
  假如她只知道这个房间的事,当然无从知悉。片山迟疑着,不知应不应该马上告诉
她。
  望望福尔摩斯,后者爱理不理地瞄着他。
  这家伙真薄情啊!奴辈是猫,理当通灵,抒情中请向她一一陈明才对!
  突然“碰”一声,又有一册书敲他的头。
  “哗!难以置信!”一个尖叫声。“书本真的浮起来啦!”
  冲进来大喊大叫的,自然又是中内亚季。
  “她是谁?”铅笔写道。
  当前她似乎转移汪意了,片山如释重负。
   
4
  “什么?结婚?”柳泽不由扭头去看邻座的工藤安夫。
  “危险!看前面!”
  “啊……”柳泽的注意力慌忙回到前方。“不要吓人嘛!请不惊人死不休?”
  “我说的是真心话。”工藤说。“我们是不是到得太早了,约好七点的吧!”
  柳泽驾驶的车子,在完全暗下来的马路上行走。
  “马路比我想像中空得多。”柳泽说。“不过,公子血压低,不能马上叫醒她。所
以早一点到比较好。”
  “让她多睡一会不好吗?”
  柳泽飞快地瞥他一眼。“我知道。其实我比你更想让她好好休息。”
  “应该是的。”工藤点点头。
  “可是,你说想跟她结婚,是真的吗?”
  “嗯。”
  “她才十八岁啊!”
  “年龄不是问题。”工藤说。“当她绷起脸不说话时,你说她三十岁也不奇怪。”
  “可是,她一心想做大明星的梦。”
  “不可能的。”工藤摇摇头。“我想不可能。她会像消耗品一样,用完就被人丢
掉。”
  “这是她本人说的?”
  “怎么说得出口?”工藤盯着前方。“柳泽先生,你想她会成为大明星吗?”
  柳泽一时答不上来。顿了一下才说:“我想她不会。”
  “可不是吗?她是好女孩,而且认真,似乎缺少某些条件成为明星。”
  “社长是否这样想则是另外一回事。”
  “社长?”
  “他在公子身上投资不少。”
  “但是不能随意摆布公子啊!公子也是有血有肉的人!”
  “不谈这些了。假如你跟她结婚的话……怎样?你会叫她引退吧!”
  “当然。”
  “你养得起她吗?你比她更没有号召力哦!”
  “我知道。”工藤笑了。“我也引退不干。”
  “引退?”
  “柳泽先生,你也知道的,其实我已经二十六了。我总不能紧紧捉住一条没有希望
的路不放。”
  “你想做什么?白领职员?”
  “厨师。”
  “什么?”
  “我家从祖父那一代开始经营餐馆。”
  “我不晓得耶。”
  “是啊。因为我是离家出走的。那时太年轻了。我对摇滚乐有憧憬,向往做歌
星……”
  “我知道你很聪明,有才华……你决定了?”
  工藤有些腼腆地笑一笑。“假如我告诉家父的话,他会很高兴。他说过,只要我回
家,纵使带个八十岁的媳妇做老婆也无所谓。”
  “你父亲真开通。”柳泽也笑了。“那不是很好吗?我也赞成。”
  “谢谢你。”
  前面看到公子的公寓大厦了。
  “你得想想如何应付,可别惹社长发怒哦。”
  “我会的。”工藤点点头。“在这之前,先要得到公子说OK才行!”
  “说的也是。”柳泽杷车子开进停车场。“怎样?你在这里等她吗?”
  “我跟你一起上去。”工藤一边打开车门一边说。
  揿公子寓所门钟的是工藤。
  “也许不会马上醒来。必须接两三次。”柳泽说。
  “不——你看。她起来了。
  玄关的另一边传来响声。传来开锁的声音。
  “嗨,原来你已经醒了——”
  工藤的话说到一半就打住了。
  “你来接她?辛苦啦。”
  开门的是迫口。穿着牛仔湃,上身是赤裸的。
  “进来吧!她要花点时间准备的。”
  迫口说着,吸着香烟转身进去里面。
  血色从工藤的脸上退去。柳泽捉住他的腕臂,低声说:
  “镇定。小不忍则乱大谋。”
  工藤甩脱柳泽的手,走进屋内。迫口好像去了浴室。
  寝室门虚掩着。工藤轻轻开房门。
  公子虚脱躺在床上,见到工藤,捉起棉浴巾挡在胸前,竭声喊道:
  “请你出去!”
  工藤沉默地关上房门。
  柳泽跑过来说:“必须准备出门了。”
  “再等五分钟。”工藤按住柳泽的手。
  “五分钟?”
  “我要杀了那家伙,五分钟够了。”
  “工藤,不要乱来!”
  工藤深深叹一口气。“我知道。杀他太便宜他了。”
  “是啊。不值得为那种人坐监牢。”
  “谁要坐监牢?”迫口打着哈欠走回来。“喂,快点准备吧!我的经理人死掉了,
诸多不便。监制在那边等着哪!”
  迫口的身体往沙发一沉,双脚伸到桌面上。
  工藤慢慢走过去,站到他面前。
  “找我有事?”迫口泰然地抬眼问。
  “告诉你。我要亲眼目送你进监牢!”
  “哦。那真多谢啦!”迫口笑道。
  工藤快步走了出去。玄关的门发出巨响之后关闭。
  “喂,别急嘛。我有的是时间!”迫口说。
  柳泽叹息,敲敲寝室的门。
  “请进!”
  意外地传来公子清晰而坚定的声音。
  柳泽进去,但见公子站在镜前穿衣服。
  “麻烦你替我拉好后面的拉链!”
  柳泽信言而做,颤抖着手。
  “到了那边再弄头发可以吧!”公子说。
  “嗯,没问题。”
  柳泽看到镜中的公子宛如陌生人。就像看到一副假面具,令他悚然心惊。
  难道——难道她又有轻生之念?
  “谢谢。”公子说。
  走出寝室,公子对沙发上躺着的迫口,用清晰的语调说:“累你久等了。走吧!不
然迟啦!”
  “晤。”迫口将烟蒂揉熄在烟灰盅里。
  公子催促柳泽一声,径自走出玄关……
  “必须准备妥当了。”昌沼走过来说。“里面的情形怎样?”
  片山、晴美和石津三人站在久米谷淑惠的房门外。
  “好像谈得不亦乐乎,无法结束似的。”片山说。“我怕进去打扰的话,会有书本
飞来打我!”
  “何不敲门看看?”晴美说。
  “对。万一有书飞过来,躲开就是了。”
  片山扬手正要敲门时,房门应声而开。
  “咦,你想揍我?”出现的是中内亚季。
  “不是。我正想敲门罢了——你们谈完啦?”
  “目前好像不行。不过我想喘一口气。”
  向井噙着眼泪走出来,感动地说:
  “我是第一次经历如此美好的回忆。”
  “你们谈了什么?”
  “谈学校的教师啦、以前的朋友的事……总之谈也谈不完。”
  “她一定很开心吧!”
  “她叫片山先生进去哪。”亚季说。
  “叫我?”
  片山恐怕又有书本飞来打自己,提心吊胆地窥探一下。
  “喵。”福尔摩斯在桌面上喊。
  “她在叫你呀。”亚季说。
  “招财猫——什么事?”
  桌上的词簿已经写了好几十页。从它的厚度,可以看出她五年来的孤独。
  “最新的一页写着。知不知道我爸妈的事?”
  片山叹一口气。看来无法佯装不知了。
  “很遗憾……两位都去世了。”
  停顿一会,铅笔又动了。
  “我就知道是这样。”
  也许因为父母完全没有出现过,所以猜到的。但是一定没想到他们是自杀吧……
  片山想,目前还是不说出来的好。
  “谢谢你。”
  “什么?”
  “我跟教师和那位女同学可以谈话,都是托你的福。”
  “没有的事。因为大家都没忘记你呀!”
  停了一会,她又写道:“假如我知道,我就不死了——”
  不错。不然她的灵魂就不至于逗留在此久久不散了。
  “也许勾起你不愉快的回忆——抛弃你的男人是谁?”
  “你们不知道?”
  “结果没有人知道耶!”
  “是吗?他很狡猾,竟然躲起来了。我想他一定使许多女孩子为他伤心哭泣。”
  “也许是的。不过,我们不能杷他捉起来啊。”
  “喂,片山。”片山轻轻敲一下福尔摩斯的头。“来,咱们出去吧——什么?”
  铅笔忙碌地走动。“片山先生,你要留在这里!。
  “我怕干扰他们工作。等他们准备好,我再来好了。”
  话一说完,最重的英语辞典从书架上飞来,碰碰声真击片山的头部。
  “痛啊!住手!好好好,我留在这里。”
  那本辞典停在半空,就停在片山头顶上。然后嗖一声回到书架上。昌沼噗嗤地笑出
来。
  “有什么好笑?”
  “看来,她爱上片山啦!”
  话没说完,昌沼脚下的地毯倏地一滑,昌沼仰后裁个筋斗。
  “哈哈,好看极了!”片山还治其人之身。
  “女孩子都很小心眼!”昌沼摇摇头站起来。
  “她又在写东西了。”
  “哪些艺人会来?”
  “啊,是歌手迫口吉郎,还有偶像派艺员今田公子。”
  “我不认识他们。”
  “是吗?对了,因为他们两个都是最近两年才红起来的……早知如此,我就邀请活
跃了五年以上的艺人来了。”昌沼说。
  “没关系。看新脸孔也很开心。我应该做些什么?”
  “对不起。不需要勉强。”
  “好吧!只是无聊而已。”
  “大致上从晚上十点开始转动镜头。不过,出演的人原则上说是过了午夜十二点,
这里发生灵异现象。”
  “也许我睡着啦。”
  “你也要睡觉?”片山大奇。
  “我又不能听收音机的深夜节目,不是很无聊吗?”
  “说的也是。”
  “好吧!今晚许多人会来,我不睡了。”
  “拜托。”昌沼说。“一到十二点……请你逐件逐件的移动这里的物体,知道吗?”
  “一点点就够了?”
  “做得大夸张的话,怕会吓跑大家。只要让人觉得好像是骗人的把戏就行了。”
  “好吧!”
  “起初一点一点慢慢托之后让书本浮起来,饮料倒出来,或者将那杯子拿起来。可
以做成是什么人碰倒杯子里的水。”
  “不要看我。”片山对昌沼说。“你叫电视台的人做好了。”
  昌沼不理他。“不过,拜托你别弄到人受伤或被火灼伤。”
  “真失礼。我可不是那样粗鲁的。”
  “是吗?”片山想说。慌忙噤口。他怕书本迎头飞来,自己又要挨打!
  “需要椅子。”昌沼巡望一下房间。“迫口吉郎、今田公子、片山和晴美……中内
亚季坐在中间。”
  “那么多椅子,容纳得下吗?”片山问。
  “不可能哪。还有摄影机。那么,让今田公子坐扶椅,迫口坐读书椅好了。其他人
坐地毯或坐床吧——有没有意见?”
  “嗯,好的。”
  “好,那就把饮料摆在地毯上吧!”昌沼说着,看看腕表。“快九点钟啦。”
  “片山兄!”
  石津突然大声呼喊,吓得片山差点跳起来。
  “怎样?”
  “九点钟了。”石津把片山握拉到走廊外。
  “你有事?九点钟有约会吗?”
  “不是的。”石津大惊小怪地。“还没吃晚餐哪!”
  “喵!”福尔摩斯跟来了,发出惊讶的叫声。
  当然它也没吃饭,正在抗议……
  “哥哥。”晴美走上楼梯。“演出者好像到了。”
  咖啡杯掉在地上,碎了。发出骇人巨响。
  “当心一点!你在看什么地方?”迫口吉郎怒喝。
  被他责备的亚季不甘示弱,反驳道:“是你自己心不在焉罢了!”
  “什么——”
  “迫口先生。”今田公子说。“我想错的是你。”
  迫口气忿不平地瞪着公子。
  这是久米谷家的饭厅。
  正式演出之前,大家正在吃着昌沼预备的意大利烧饼和三文治。饿慌了石津也在厨
房找到食物填肚皮了。
  福尔摩斯则在饭厅的角落上用餐。
  中内亚季负责泡咖啡。她正想把杯子摆在迫口面前,不料迫口突然转身,杯子“恍”
一声掉在地上。
  “迫口先生,你从刚才开始就不对劲。”公子慢条斯理地说。“好像坐立不安似的
——沉着下来如何?”
  迫口用凌厉的眼神瞪着公子。公子一点也不在意,咬了一口烧饼说:“趁热吃,味
道真好。”
  柳泽睁大眼睛看着公子。到底她怎么啦?
  迫口发现公子根本不理他,只好放弃,沉下脸继续进食。
  “待会再收拾好了。”晴美对亚季说。“我们去厨房吃点东西。”
  “好。”
  亚季向迫口做个鬼脸,跑进厨房去了。
  “刚才肚子叽里咕噜叫。”石津十分开心地说。“听不清楚是什么声音。”
  “好夸张。”晴美笑了。
  “我对迫口吉郎没有好感。”亚季鼓着腮帮子说。“对了,片山先生呢?”
  “没关系。他在二楼,我拿上去给他了。”晴美说。
  “糟糕。”亚季说。“像片山先生这样年轻的男人,跟她孤男寡女在一起,万一有
什么差错如何是好?”
  晴美噗嗤一声笑起来。亚季真是有趣!
  “对不起。”柳泽走进来。“我来拿迫口的咖啡。”
  “叫他自己来拿吧!”亚季说。
  “来,这是他的。”晴美把杯子递给柳泽。
  “谢谢。”
  “你不是今田公子的经理人吗?很辛苦吧!”
  “没法子啦。今早迫口的经理人被杀了,今晚我不得不辛苦一下。”
  “他经常这样大火气的吗?”
  “说起来也很怪。”梆泽侧侧头。“来这里的路上,他还蛮好心情的。一个人东拉
西扯的说个不停。可是一到这里,他就突然沉默不语,脾气暴躁……不晓得什么原因。”
  柳泽走出房后,晴美说。
  “好奇怪。难道迫口通灵?”
  “他?不可能。”亚季轻蔑地说。“他太迟钝,只是心情烦躁而已。”
  晴美耿耿于怀。不管怎样大牌的明星,到了工作场合,通常都会很圆滑的待人处物。
  然而迫口的样子不仅神经质,甚至有点胆怯似的。
  为什么?
  晴美的内心涌起“预感”之类的奇异感觉……第三章 杀意的风
   
1
  “泽田守。”
  看到记事簿上出现这个名字,片山不由停下吃三文治的手。
  接着,那支铅笔以惊人的姿势激烈的摇动,似乎要把那个名字从纸上削去。啪一声,
笔芯折断了。
  “泽田守……是不是把你抛弃的男人?”
  噎一声,铅笔倒在桌上。
  也许她不想提,甚至不愿意回忆往事。
  当然,片山听说了那个名字,却不能做什么。男人和女人的故事,总有不能与外人
道的的因由……
  过了一会,铅笔又慢慢浮动起来。
  “片山先生,你有爱人吗?”
  “爱人?做我这份工的人很难哪。况且还有那么一个霸道的妹妹。″
  “你不怕她听到会生气?”
  “不会生气的。不过她会揍我一顿。”
  好像她笑了。片山仿佛感觉到房内起了一阵风。
  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后,片山可以感受到“空气”的存在。
  “你们兄妹感情真好。”
  “你是——独生女吧!?
  “是的。一个人倒不觉得寂寞。但是假如我有姐妹的话,也许情形会不大相同。”
  “对……谁也不知道的事。”
  “片山先生,你喜欢怎样的女孩子?”
  女孩子?大体上都难以对付,包括幽灵!
  片山苦笑一下,说:“从第一眼就合得来的类型……噢,已经是时间了。我得吃快
一点!”
  片山一边分辨味道或冷热!
  “对不起,我这样狼吞虎咽的吃东西。”片山说。
  静默片望。片山有点担心自己说了多余的话。
  当然,对方是幽灵,照理不会发怒才对。
  “我的确是在父母的悉心照顾下长大的。”她写道。“受男人欺骗的事,我以为只
有小说里才会发生,从不相信现实中有这种事。我以为世界上不可能有那种人。只要真
诚相待,一定得到相同的回报……我真傻,居然受骗了,甚至自己杀死自己。我也知道
这样子做不会使那男的痛苦,只会使父母伤心。当然我是悲哀而死的,我不想在朋友面
前出现。因为我和泽田守的事,学校的人全都知道,虽然不晓得他是谁。别告诉我,这
样早谈恋爱不好,可是我反抗了,一意孤行,甘心追随他。好羞耻啊!”
  “不要这样说。”片山平静地说。“假如你懂得太多,没有梦想,恐怕到了六十岁
也不会谈恋爱了。你如此相信人一点也没有错。不是你傻瓜,只是那个男人不好,是他
不对。可惜现在你再回头也活不成了……”
  很静。然后铅笔无声无息地动了。
  “假如我不是幽灵——我会拥抱你,吻你一下。”
  片山顿时脸都青了。毕竟对方是幽灵啊!
  传来叩门声。刚才那张写满字句的纸飒然飘起,然后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捏小,逐渐
销毁殆尽……
  片山如释重负,站起来,打开房门。
  “我想应该开始了……可以吗?”昌沼问。
  “啊,让我收拾一下食物。”片山慌忙杷三文治的碟子和咖啡杯拿出来。
  “这是我亲手做的曲奇饼!”亚季捧着一个盛了饼干的大盘子出现。“片山先生,
请享用!”
  “瞳,手艺不错嘛。”
  “我一个也不请那个家伙吃!”亚季说。
  “那家伙?”
  “迫口吉郎喽。一提到他就生气!”
  “喂喂,节目中请不要吵架。”昌沼说。“我可以去叫他来了吧!”
  “等一下。片山走向书桌。他觉得留着久米谷淑惠写的笔记不太好。
  可是,笔记簿已经干干净净了。刚才写的东西全都被她收进抽屉里的样子。
  “哥哥。”晴美走过来。“你坐那儿?”
  “哪儿都可以。坐在地毯上面也行。”
  “哥哥个子太大,碍手碍脚的。不如征求她的竟见,让你坐在床上好了。”
  “无所谓,哪儿都行。”
  反正自己坐哪儿都碍手碍脚的啦,片山想。
  “我坐在片山先生旁边!”
  亚季飞奔过来,一把捉住片山的腕臂不放。
  “拜托拜托。电视摄影机照到时,请你放手吧!”
  “好。”亚季点点头。“交换条件是吻你一下。”
  “饶了我吧!”片山仰天叹息。
  “我可以叫他们进来了吗?”柳泽探脸进来。
  这个房间突然闹哄哄地骚动起来。
  “那位老师呢?”片山问。
  “你说向井老师?他回去了。”亚季回答。“他说必须回家预备明天的教材——老
师是难得认真的人哪!”
  “好像别的老师不认真似的。”片山笑道。
  “刚才的发言必须守秘哦!”亚季说。“不然送你一个吻!?
  “哇!”
  二人在客厅里,等候柳泽的通知。
  二人一直保持沉默,隔离坐在沙发上。情形有点怪异。
  今田公子窥探了迫口的脸色,发觉他坐立不安。
  好几小时以前,公子在寓所里被他用暴力侵犯之后,变成另外一个人似的。
  迫口不知何故,变得神经过敏。
  还有另一个等候出镜的对了,是福尔摩斯。
  它躺在可以看见二人的位置,睁大眼睛守侯。
  “哈哈……”迫口装模作样地笑道。“你相信吗?幽灵啦、复仇啦、鬼上身之类
的。”
  公子根本不看他一眼。
  “我可不信咧!假如真有鬼魂作怪这回事,首先第一个遭殃的一定是我,对不对?”
  纵使迫口笑脸以待,公子依然坐着不动,双手放在膝上,视线往下底垂。
  “唉。”迫口大叹一口气。“怎不说话嘛!你可以生气。可是你需要我呀。只要乖
乖听我的话,我一定设法捧红你。就像今晚的节目吧,是我向电视台提议跟你一起搭档
的。你知不知道?瞧你鼓气的样子,一点也不可爱!”
  迫口说着,抬眼望望天花板,伸个大懒腰。
  “到底需要多少时间准备嘛?幽灵也不耐烦啦!”
  “——骗子!”公子说。
  迫口似乎不明白公子说什么,东张西望地看了一会。然后问,“刚才你说了什么?”
  “我说骗子。”公子第一次转脸直视迫口。
  “你说我?”
  “除了你还有谁?”
  迫口的表情阴险起来。
  “怎可以说得那么难听?”
  “我只是说出事实,因为你是骗子!”
  “我骗了谁?”
  “今晚的工作就是了。我知道,你跑去找社长,表示你不一定会出镜。”公子抿紧
嘴唇,笑一笑。“摆架子,自以为了不起!你以为强来,女人就得跟你走?”
  “哼!”迫口站起来。“随你胡说,小心后果!”
  “我才不在乎!”
  “是么?好,只要向外公布你是我的女人,周刊杂志一定很高兴。休想还有地方让
你混下去!”
  “我已经有情人了。叫做工藤。知不知道?实际上,这件事爆了出来,困扰的是你
那,不是吗?”
  “什么?”
  “为何对外捏造消息说我的男友是工藤?只要知道是你公司施压力,是你用下流的
手段道成的,恐怕会成为轰动的话题吧!”
  “好家伙!”
  迫口向公子走过去。就在这时,福尔摩斯从椅子上倏地纵身跃下,猛速扑向迫口,
迫口大吃一惊,停下脚步。
  福尔摩斯弯起背部、龇牙咧嘴,盯住迫口。
  “这只猫干嘛!喂,跑开别干扰我!”
  迫口伸出手来。福尔摩斯用前肢拂开他的手。迫口慌忙缩手。
  假如福尔摩斯伸出爪的话,肯定抓伤迫口。
  “这家伙……”
  福尔摩斯蓦地张牙舞爪蹲在地上。迫口退后两三步。
  就在同时,客厅的门开,柳泽出现了。
  “拜托了,可以上去啦!”
  “好好给我记住!”迫口扔下一句悻悻然走了出去。
  “哎,房间是在——”柳泽的话还没说完,迫口已经走上去了。
  “发生什么事?”柳泽进来间。
  “没什么。”公子摇摇头。“他神魂不定罢了!一定是胆小鬼!”
  “已经开始了。”
  “我马上去。”
  “在二楼哦。”
  “我知道。”公子点点头。
  柳泽出去后,公子对福尔摩斯说,“谢谢你。”
  福尔摩斯放松身体的紧张,温柔地对公子喵了声。
  “你是一头好花猫。”公子轻轻抚摸福尔摩斯的头。“不像人类这样每天带着虚荣
心和仇恨生活多好……”
  公子抱起福尔摩斯,脸庞靠近它柔软的体毛,叹一口气说。“我要工作了。”
  公子站起来的同时,看到客厅门口出现一位不速之客,不由睁大眼睛。
  “工藤!我怎会在这里?”
  “公子!”
  工藤走进来,毫不迟疑地向公子直挺挺地走过来。他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凝视她。
  公子感觉到工藤是从遥远的地方走来似的。身体动弹不得。
  工藤紧紧拥抱公子。公子觉得一阵虚脱,瘫痪在他的臂弯里。然后用力把他推开。
“工藤——”
  “我爱你。不是演戏的台词。真心话。我从未在戏集里念过这句台词。”
  “工藤……”
  “你必须停止这份工作。再不立刻停止的话,你就永远脱不了身了!”工藤的手紧
紧搭在公子的肩膀上。“我也停止不干了。咱们两个从头来过!”
  “工藤!”公子一把抱住工藤,突然离开,喊着说,“已经迟了!”然后奔出客厅。
  福尔摩斯跟在她后面走了出去。
  剩下工藤一个人,一直凝视公子留下的空间,两掌紧握,然后走出客厅。
  “来了!”昌沼站在房门说。“迫口君来啦。今田公子呢?”
  “赶过来啦。”柳泽说。“迫口坐哪儿?”
  “坐那张扶椅吧!”迫口走进房间来。
  当时,片山和亚季并肩坐在床边。迫口进来的瞬间,片山蓦地吓了一跳,觉得空气
“好冷”。
  “有风进来吗?”亚季说。
  “不,不是风。”片山说。
  “可是,好像觉得冷飕飕的。”
  “晤,确实如此。”
  为什么?气温仿佛突然下降许多似的。
  片山发觉整个空间涨满紧张感。到底为什么?
  “摄影机对着我吧!”迫口在扶椅上坐下来,盘起二条腿。“从前面斜斜的角度照
过来。这是最受女孩子欢迎的姿态。”
  亚季哧之以鼻。“不可一世!”
  “晴美小姐,对不起,请你坐地毯……对了,小猫咪怎么啦?”昌沼说。
  “各位久等了。”
  公子走进来。福尔摩斯跟在后面。
  “公子,你坐那张椅子。”
  “我坐地毯。”公子说。“我不忍心坐那位可怜少女坐过的椅子。”
  “好吧,随你喜欢。”
  “这样全体到会了吧!”晴美说。
  “还可以加多一个吗?”一个声音说。
  “老师!”亚季瞪大眼睛。
  “毕竟耿耿于怀。”向井走进来。“我坐哪儿都无所谓。”
  “听说你是自杀少女的老师。你很适合出现在这里。”昌沼说。
  向井道谢一声,有点拘束地坐在地毯上。
  “摄录过程已经开始啦。”昌沼说。“我会在走廊外面看电视监视器。先请迫口君
担任司仪说点话吧!”
  “我没接到这个通告。”迫口说。“只是请我坐在这儿罢了。不是吗?”
  “真的吗?”亚季低声说。
  “那就糟了。总之,必须有人担任司仪——”昌沼说。
  “我来做。”公子说。
  “你?没问题吗?”
  “这是女孩子的房间,毕竟适合女孩子主持。况且,我想还是让女孩子来说明这个
房间的由来比较恰当。”
  “是吗?那就拜托了。”
  “她是可怜的少女。”公子巡视室内一趟,说道。“她被男人骗了,自杀而死。她
的父母也追随其后一同自尽了,不是吗?”
  片山觉得室内的空气好像颤抖了一下。刚才应该先说出来的……
  “拜托了。”昌沼说。“录影工作过后才整理,隧机应变吧!——灯光!”
  灯亮了。不太宽敞的房同立刻变得灯光灿烂。
  “我出去了,请多多指教!”昌沼说。
  “晴美小姐,镇定些!”石津探头进来说。
  福尔摩斯“喵”了一声表示答覆,大家都笑了。
  房间关起来后,摄影机上面的红灯亮了。
  片山蓦地觉得,那道门可能再也打不开了。
   
2
  无论任何人,总有产生“预感”的时候。
  不论是“直觉”、“第六感”或“臆测”,各种各样的预感都是于无意识的推理和
经验而生的东西。
  “对。我不是带着不纯的动机来的。”栗原点点头,自言自语地说。
  栗原困惑了很久。他不是“迷路”了,而是苦恼,不晓得应该回去,抑或留下来。
  作为搜查一课课长,理性告诉他,“应该早点回去工作,不然麻烦了。”
  但另一方面,顶感告诉他,“应该留在这里,也许有什么有趣的事发生。”
  结果呢?“好啦,偶尔歇一口气也是应该的。”
  于是,栗原就在久米谷家留了下来。
  栗原打个哈欠站起来。说实在的,他在一楼的小房间里打盹睡了一觉。
  “怎么?已经这么晚啦?”
  栗原看看腕表,吓了一眺。十点半了。他们说好十点开始正式演出,现在已经开始
了吧!
  轻手轻脚地打开小房间的门。其实不需要这样做,但一想到楼上正在录影中,他就
不敢发出声音来了。
  来到楼梯口,听到那个叫昌沼的电视台人员的声音。
  “很好,公子。这样很好。能不能访问一下老师?”
  栗原不晓得昌沼在走廊上摇监视器收看和指示工作,一头雾水地搔搔头。“他们在
搞什么玩意?”
  “那些曲奇饼很好吃。”
  石津的声音。立刻听出是他。
  换句话说,今田公子正在收录中。
  “没法子。只好等到结束再说。”栗原耸耸肩。
  不为什么。因为栗原是今田公子的拥煲。
  当然,这件事不能在片山面前提起。在他后面也不敢提。
  不过,法律上没有明文规定搜查一课的探长不能喜欢偶像派艺人。有一次,栗原偶
而在周刊书页上看到今田公子的照片,第一眼只是觉得她很可爱,内心却悄悄地想,这
位少女跟其他偶像歌手不太一样。
  他觉得今田公子的脸含有某种落寞的成分,使这个有人生经验的中年男人心里产生
难受的感觉,心有戚戚焉。
  “对。我不是为了请她签名才留下来的。只是为了侦查上的必要留在这里,顺便请
她签名而已。”
  栗原这样自圆其说。可是,还没请她签名哪。
  “看!片山兄又在偷吃饼干!?”石津大声地说。
  他的声音会不会从电视上传出去?
  这家伙破坏了警察的形象!
  可是,栗原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咕噜叫起来。
  正式演出前,大家都在吃点心时,栗原却躲在小房间睡觉,没吃东西。他曾吩咐留
给他的,可吩咐的对象是石津,看来多半不可能有吃剩的了。
  录影工作可能持续到半夜。还有没有可吃的呢?
  栗原穿过饭厅,走向厨房。
  “噢,三文治!”
  肚子又响了。其实很想先来一杯咖啡。没法子,暂且吃点三文治忍耐一下。
  栗原开始吃了。不稍一会,盘子里的三文治被他吃得一干二净。
  现在上去看看录影过程好了
  栗原走出厨房。就在此刻,传来咯哒一声,好像有人在厨房里的迹象。
  怎么可能!栗原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从他站着的位置看不见厨房,但是门开着,
可以听见谈活声。
  “——没人在吗?”
  “没问题。全都在二楼。”
  两个人在对话,一男一女。
  从厨房有个出到庭院的出入口。他们大概是从那里进来的。可是他们是谁呢?难道
是小偷?不可能。
  栗原觉得二人的谈话有点鬼祟,于是悄悄跑到门边去偷听。
  “准备好了吗?”
  “嗯,好了。”
  好像年纪相当大了。走动时发出咔察咔察的声响。
  “用那一个?”女声问。
  “那个都行。牢靠的就可以了。”
  “每一把都很利。”
  “要尖的。那把不是很好吗?”
  顿了一会,女方又说话了。
  “也许不杀死那个人更好。”
  栗原吓了一跳。杀人?
  “过去的事不要再想了。”男人平静地说。“何况,那男的也是所谓的串谋人,对
不对?”
  “嗯。他时常来找淑惠出去。”
  “他认得我们的脸,所以不得不那样做。”
  “我却是慌了……他一定什么也没留意到。”
  “我们不能冒险。”男人说。“重要关头从现在开始。振作些!”
  “那就用这把菜刀吧!”
  栗原紧张了。他们是杀死官田的凶手!
  纵然是身经百战的搜查一课长,杀人犯就在眼前,亲手逮捕凶手归案的事,依然很
少有。
  当然不能放过!
  栗原作个深呼吸,准备出去……不料有人从后面打他的后脑。
  堂堂搜查课长,就这样精彩地失去知觉了。
  “你相信灵魂?”迫口又问。“我可信不来。”
  “是吗?”公子瞪大眼眸。“不过,假如这个房间,在你眼前真的发生灵异现象
呢?”
  “噢,我一定认为是作弊捏造出来的。”迫口露出“事务用的笑脸”说。
  片山冷眼旁观,衷心钦佩他们两个毕竟是吃这行饭的。
  起初二人看起来不太和睦,一旦摄影机移动时,他们就像老朋友似的亲切交谈起来。
  公子恢复司仪的脸孔,对着摄影机说:“各位观众,今天我们邀请到警视厅搜查一
课的刑警先生列席。摄影机请照耶边。”
  走廊外的昌沼使用遥控器,把镜头转向片山。
  “哇!”片山睁大眼睛。“我该怎办?”
  “哥哥!”晴美叹息。“你又不是妖怪!”
  “妖怪又怎么?”片山噘起嘴巴。
  “没有人爱看你鼓腮生气的脸。还是好好摆出刑警的冷模样盯住镜头吧!”
  “可是……这是电视哦。不光有声音,还有画面。”
  “那还用说!”
  “喵!”福尔摩斯冷冷地叫了一声。
  “叫我的看镜头……镜头上面又不有人脸——”
  “已经不能挽救了。”晴美叹息连连。“假如用这集录影带拿给相亲对手看,肯定
全部拒绝你。”
  “我不会拒绝。”亚季说。“片山先生,我就是喜欢你这种傻里傻气的地方!”
  说完,亚季在片山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片山,这个镜头拍下来了!”昌沼在门外怒吼。
  通常片山被女孩子一吻,早就脸青口唇白了。现在对着镜头被人一吻,反而得到相
反的逆疗法。
  “好,死就死吧!”片山在床边坐直身体。“我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片山!”
  说完,对着镜头低头致意。
  “我是他的女朋友!”亚季灵巧的探出头来。
  “片山先生——你相信灵异现象吗?”公子问。
  “嗯……这个……是的……毕竟……”
  “镇定些!”晴美踩他一脚。
  片山痛得跳起来,干咳一声。“嗯……我想那是心境的问题。”
  “怎么说呢?”
  “呃——学问的事我不懂。从科学观点看来,也许那是不可能的事。实际上,假设
幽灵是被人杀害的——我是说假设——目前的刑法即不能惩罚他,也不能替他戴上手
铸。”
  片山不是说笑,亚季和公子却愉快地笑起来。
  “换言之,幽灵的‘人格’不被承认,不过——”片山逐渐没有意识到镜头的存在,
开始流畅地表示意见。“谁也不能断言幽灵不存在。因为没有人死过又活回来。”
  “不错。”公子点点头。
  “因此我是这样想的。作为一群活着的人,谁也无法作出结论,到底幽灵存不存在。
我想就当它是存在的,如何?”
  “你认为当它存在比较恰当?”
  “受虐待和欺侮的人死后变成幽灵,留在自己身边,不是好事吗?假如真有灵异现
象,也许实际是一种报复行动。”
  “这样想起来怪恐怖的。”
  “报复是可怕的,对人亲切也是不正当的。我也不太清楚,就跟刑罚重的话,犯罪
的人数会减少的道理。问题在于不要有伤害他人的意念。这个……有时像说梦话。”片
山难为情地说。
  “不,非常好的意见。”公子说。“你说是不是?迫口先生。”
  摄影机转向迫口。片山不由舒一口气。
  迫口对着镜头,有点挑衅似的抬起眼睛。很明显的表情有所改变。
  “我想现实不会那么乐观。”迫口说。“就譬如这个房间的少女,不是受男人欺骗
而死的吗?那么她何不变鬼跑去找那个男人?在这里扮神弄鬼,怎能伤害那男的?”
  “迫口先生,你是说受骗的人错了?”公子问。
  “我可没那么说。”迫口笑道。“我不是说过了吗?她可能时常打瞌睡——”
  就在那时,地毯上面盛饼干的盘子劈啪一声裂为两半。
  “哇!”亚季从床上跳起来。
  “盘子破了,谁也没有碰过它。”公子说。
  摄影机往下照。晴美说,“就是这个。在我面前突然破掉了。”
  “吓人得很。”公子拍拍胸口。“迫口先生,如何?”
  “温度的关系罢了。”迫口说。“一大堆人挤在这个狭小的空间,而且亮了聚光灯,
这才破裂的。”
  亚季对片山说。“真是这样吗?”
  “我想不是。”片山低声说。“有点不对劲。”
  “什么东西不对劲?”
  “这个房间,跟刚才完全不一样。空气紧绷绷的。”
  福尔摩斯一直坐着,看着片山。
  片山追视福尔摩斯的眼睛,发现它在注视迫口。
  “不过,发生得恰是时候。”迫口笑着说,不过显然的神经质了。
  为什么?片山沉思。晴美好像也有同感。
  “假如真有灵异现象,现在已经是好时机了。”公子说,“虽然可怕,却很有趣。”
  片山看到福尔摩斯慢慢站起来。
  片山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现在轮到久米谷淑惠的后辈同学发言。你是中内亚季同学吧!亚季同学,你直接
认识她吗?”
  被公子如此一问,一直兴奋地等候正式出镜的亚季马上紧张地说:“我是中内亚季,
今年十七岁——”
  “等一下。”片山打岔。
  “怎么?我的头发乱了?”
  “我想请教迫口吉郎先生一件事。”
  “什么事?”迫口亲切地说。
  “迫口吉郎是不是你的艺名?”
  “嗯——是的。”
  “你的原名是什么?”
  迫口的脸色僵硬起来。“为何问这个?”
  “可以告诉我吗?”
  “干嘛问这个?根本扯不上关系!”迫口吃惊地说,然后掩饰似的笑一下。“你想
做姓名判断?”
  “我知道。”公子说。“他的原名是泽田守。”
  果然如此。当迫口进来时,大家突然感觉到空气变冷,表示她的心“温度”下降了。
  欺骗自己,逼父母走到死亡地步的男人送上门来了……
  “多余的话不准说。”迫口对公子怒声喝道。
  “为何如此发怒?”
  “这件事——跟我的原名有什么关系?”
  迫口好不容易压抑自己内心的愤怒似的,冷静地问。
  片山叹一口气,对走廊外面的昌沼说:“听见没有?昌沼,这个节目不行,停止了
吧!”
  “片山先生!”亚季吓了一跳。“好不容易轮到我出镜了呀!”
  “不是好玩的。因为久米谷淑惠自杀的原因,就是迫口本人。”
  一时之间,谁也不能开口。就如录影机按了停止的画面,所有人都动弹不得。好像
连呼吸也停止了。
  迫口脸色苍白,拼命忍不住垂下眼睛。公子睁大眼睛盯住他。
  片山发现,公子的眼神不是普通艺人的眼神。
  啪一声,装红茶的杯子破了。
  “哇!”亚季缩成一团。
  一个接一个,所有茶杯陆续破裂。不仅裂开而已,甚且碎片飞散,支离破碎。
  “妈的!”迫口站起来怒吼。“这是什么玩意?如果你变了鬼,出来给我瞧瞧!”
  这时,走廊外面传来石津的叫声。
  “片山兄,不好了!”
  片山对福尔摩斯说,“有事发生了!出去吧!”
  “等一等!”晴美也站起来。
  “片山先生!”亚季慌忙跟在后面。
  且让时光倒流一下,看看石津到底为什么事骚乱……
   
3
  石津跟着昌沼一伙人在走廊上,一同眺望电视监视器,监视器的画面很小,看起来
并不过瘾。
  石津的肚子填饱了,一直蹲着也很疲倦,于是站起来伸懒腰,舒一口气,然后慢步
走下楼梯。
  一时拿不定主意上那儿去。既然没有特别要事,终归身不由主往厨房方向走去。
  虽然不想吃东西,不过有东西吃的话,自然来者不拒!
  走进饭厅往厨房去时,听到汽车声。
  谁来了?石津侧耳倾听。传来玄关的开门声。
  谁会来这里?不可能是其他幽灵坐车来凑热闹吧!
  石津窥探一下玄关,听见有人比他早。一步走向玄关去。
  “你不是工藤吗?”站在玄关的男人说。“你应该没有参加这个节目才对。”
  “社长,你来得正好。我有活跟你说。”
  来者是“社长”。至于工藤,石津在电视上见过他。不知道担任什么角色,总之出
过镜。
  “还在收录中吗?”那位社长进到屋里说。
  “嗯。”
  “在那儿?”
  “二楼,那边是客厅。”
  “晤。我到客厅休息一下。”
  社长自大地说了一句,谁到客厅去了。工藤也随后跟进。
  石津悄悄跑近客厅的门边,倾耳斡听。他本无意站着偷听,只是完全不晓得工藤为
何在这里出现,居心可疑而已。
  石津有时也会显露刑警本色的。
  “什么?你不干了?”社长说。
  “是的。”工藤坚定地说。
  “晤,反正你也没有什么表现,不干也无所谓,但是你向公司借的钱必须结算了才
能走。”
  “我向父亲说了。他答应替我还债。”工藤说。
  “那就随便你吧!”
  “我把公子也带走。”
  静默一会,社长笑起来。瞧不起人的嘲笑,普通有风度的人绝对不会这样笑法。
  “怎么?你和公子之间——”
  “我知道这样做将会引起新闻界的渲染。”工藤打断社长的话。“不过,我本来就
很喜欢公子,出于真心,不是逢场作戏。”
  “废话连篇。你以为公子会跟你走吗?”
  “这件事且让公子作决定好了。”
  “你应该知道,那家伙——”
  “你说迫口?那还不是金钱问题?”
  “双方都是。”
  “你指投资?应该回本了。听说她向公司贷款。说穿了,公司用钱绑住她的自由。
假如你要她还,我会请父亲帮忙。他一定肯做点什么。为了娶她做我的新娘。”
  社长呆住了。“你好像一无所知。你知道吗?迫口和公子是——”
  “我想我知道的。”工藤的声音含有怒气。“为何迫口会有她公寓的钥匙?”
  “当然是我交给他的喽。”社长说。“为了捧红公子,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贴上像
迫口那样的大牌。”
  “大牌?听了就倒胃。做出那种下流行为的家伙,你以为他会红多久?算了,这件
事与他无关。总之,请你向迫口要回钥匙。不然我向他拿去。”
  “不要胡说八道了!他绝对不会放过公子的。”
  “待我辞职不干,你们就无法绑住她了。”
  工藤毫不畏惧地说。因为是他主动请辞的,他不怕被开除。
  “开玩笑!”
  社长似乎真的动怒了。听出他话里的激动,石津不由得头进去窥望。
  社长一拳狠揍工藤的脸。啪一声,工藤一阵踉跄,倒在沙发上。
  乍看之下,那位社长跟普通公司的社长完全不一样。就像黑道人物,有点厚颜无耻。
  “懂吗?像你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休想恐吓我!”
  石津想,必须出面了。因为看情形他们将大打出手,作为刑警,当然有义务阻止流
血事件发生。
  就在这时,客厅里面的另一道门打开,有人飞身跑出来,喊说:“住手!”
  “危险!不能动刀!”工藤喊住。
  石津看到跑出来的是年纪相当大的男人,恐怕六十开外了,手里握住一把发光的利
刀,不由大吃一惊。
  那个社长捉住工藤。冲出来的男人扑向工藤……
  也许时机不对吧!假如工藤不挺身而出的话,恐怕持刀的男人已经直接向社长刺下
去了。
  “这家伙干嘛?”社长还有时间这样喊。
  可是,工藤刚刚避开男人的攻击,踉跄几步,对方的刀尖又朝意想不到的方向挥过
来。正好那是社长闪身避开的方向。
  “啊!”
  社长后退几步,按着肩膀呻吟,然后仰头倒在地上。
  他的肩膀淌出血来。石津好不容易移动身体,冲出来说:“住手!我是警察!”
  刺伤社长的男人想不到事情进展到这种田地,不由哑然呆住,工藤把那男人推向门
边,喊道:“快逃!”
  “等一等!”
  石津冲上前去。工藤一个箭步挡在他前面。
  “让开!”
  二人顿时扭成一团。毕竟石津受过训练,牛高马大,力大无穷。眨眼之间,工藤的
身体被他抛到沙发对面去。
  在那期间,待刀的男人消失在门后了。
  石津正想开门,发现门被反锁了。
  石津迟疑不定。其实破门而出也无不可,然而这里有个受伤的人,总不能置之不理。
  石津转向受伤的社长身后,问:“伤到那儿?”
  社长呻吟着说:“快点叫医生来!”
  于是石津从客厅冲出去,一边上楼梯一边喊:
  “片山兄,不好了!”
  片山、福尔摩斯和晴美出到房门外面时,石津气喘吁吁地奔上前说。
  “楼下一有人被刺伤了。”
  “谁?谁被刺伤?”
  “不清楚,好像是社长。”
  “社长?谁刺伤他?”
  “不知道。”
  “喵!”福尔摩斯叫一声,冲了出去。
  说话不如行动。晴美也想到了,追在福尔摩斯背后。片山慌忙追上去。
  “片山兄!救伤车是不是打一一○?”石津在后面边喊边跑。
  “片山先生,等我!”亚季尖叫着赶在后面。
  “社长?难道是我们公司的社长?”柳泽在旁喃喃自语,然后,他也慌张地赶下楼
去。
  这样,一大伙人噔噔噔地踩着楼梯冲锋而下。
  “畜生!”大崎社长坐在客厅的地板上,按着肩膀怒吼,“在那道门后面哪!”
  “片山对晴美说,“看看他的伤势。”然后转向石津。“凶手呢?”又对亚季说:
“你去打一一九!”
  “是!”亚季冲向电话机,雀跃地说。“我就一直渴望有一天打一一○或一一九看
看!太妙了!”
  “喂,石津,这道门能不能拆开?”
  “相当坚固哪!不是不能,你不怕别人要我们赔偿损失么?”
  “喵!”福尔摩斯声,从客厅走了出去。
  “说不定凶手从对面绕过来。石津,你来对付这道门,好好加油!”
  晴美用手帕绑住大崎的肩膀伤口。“虽然流了血,好像伤得并不太严重。”
  “工藤那家伙到哪儿去了?”大崎怒喊。
  “社长,你没事吧?”柳泽走过来,闻之睁大眼睛。“工藤来了吗?”
  “他也是串谋人,作弄我!”大崎涨红了脸。“对了,柳泽,你不是在收录节目中
吗?”
  “是的——可是发生意想不到的局面。”
  “什么?公子呢?她没好好做节目吗——
  片山跟在福尔摩斯背后,出到走廊。福尔摩斯踏着不疾不徐的脚步在前面……突然
停下来,在一道门喵了一声。
  “怎么?凶手在里面?”
  “喵!”
  “可是对方有刀,必须谨慎应对——”
  “喵!”
  “好吧!我开门就是。”片山搭着门的旋钮。“万一被人砍死,是你的错,我要变
鬼找你算帐哦!”
  “喵!”
  片山一下子打开房门。
  里面没有持刀的凶恶犯。片山见到的是意料不到的人物。
  “探长!”
  栗原的手脚被人绑在小房门的椅子上,嘴巴被东西堵住,动弹不得。
  “怎么回事?”
  片山问了等于白问,这种状态根本无法回答。
  片山急忙拿掉栗原的堵嘴之物。栗原顿时舒一口气。
  “探长!到底怎么啦?”
  “待会再说。先替我松绑子吧!”
  “说的也是。”片山七手八脚地解开绳子。“这是怎么搞的嘛?你路过这里?不是?
等一下……”
  “喂,解开了没有?”栗原不安地问。
  “嗯,很简单嘛。啊,绑的结子在这儿!”
  福尔摩斯摆出一副“吾不欲观之矣”的脸孔,扭过一边。
  “算了!”栗原泄气地说。“我不应该拜托你。找个手脚灵活的人过来吧!”
  “不,探长,这么一点小事我可以做得来……现在只是运气不好罢了!”
  正在这时,晴美探头进来。“你在干嘛?啊,栗原先生!”
  “好极了!谓美小姐,请你替我解开这个好吗?”
  “好的。哥哥!你为什么绑住栗原先生?”
  “不是我绑的!”
  “等一下。”晴美说着,不稍一会就替栗原解开手脚的绳子。
  “谢谢你。”栗原挥挥手脚的筋骨。“我以为要这样被绑一个晚上哪!”
  “早知道用刀子切断绳子。”片山说。
  “恐怕你连我的手脚也切掉!呃,外面在吵什么?”
  “对了!福尔摩斯,我们必须去捉凶手!”
  片山慌忙冲出房间。
  “什么?”片山大吃一惊。“探长,这是真的吗?”
  栗原气鼓鼓地。“我为什么撒谎?”
  “不,我没说你撒谎。是不是真的——”
  “栗原先生。”晴美说。“你说那对夫妇是久米谷淑惠双亲?”
  “不错。”栗原点点头。“杀死迫口吉郎的经理人的就他们。”
  客厅里在座的人全都鸦雀无声。
  “那么,他们还没死了。”亚季说。
  “晤。确实没有找到他们的尸体。”片山点点头。“他们查到欺骗女儿的男人就是
泽田守,后来改了迫口吉郎做艺人,成为明星……”
  “迫口的经理人宫田一直是他的老朋友。他们以为被宫田认出险孔,于是杀了他。”
栗原说。“可是,他们逃到那儿去了呢?”
  久米谷夫妇的踪影遍寻不获。
  “迫口的事会不会成为新闻?”大崎说。
  “我想无法避免了。”柳泽说。
  “好。迫口的名望也到此为止。我要另外推销新人了。”
  听了大崎的发言,每个人都呆住了,可是无话可说。
  “社长,救伤车来了。”柳泽说。
  “晤。你留在这里,不必跟我去。”
  “可是——”
  “看住工藤,可别让他带走公子,知道吗?”
  “是……”
  大崎快步走了出去。受伤的人自己走去坐救伤车,也算奇闻吧!
  “探长,你怎会在这儿?我以为你早就回去了。”
  被片山如此一问,栗原马上说:“大概是第六感吧!我总觉得好像有事发生似的。
对了,必须通缉那对夫妇。他们大概逃不了多远。”
  “知道了。”
  “还有必要向那个叫工藤的男人问话。”
  片山正想过去打电话时,一个声音说:“我在这里。”
  工藤安夫仁立客厅的门口。
  “喂,工藤,你跟社长吵架了?”柳泽说。
  “是的。使他受伤的也是我。”工藤说。
  片山和晴美面面相观。
  “大崎是……”
  “我不晓得他受伤,不过是我做的。”
  片山想,工藤在维护别人。他可以了解工藤的心情。自杀少女的双亲想向迫死女儿
的迫口报复,这种心情的确值得同情。可是,这件事跟犯罪又是两码子事。
  “还有,击晕你的也是我。对不起!”工藤转向栗原说。
  “是吗?幸好只是起了一个瘤……”栗原摸着后脑苦笑。
  “工藤先生,你知道那两位去了什么地方吗?”片山问。
  “我不知道。请你不要拘捕他们。”
  “那可不行。”
  “他们逃走了。请你们暂且等候一段时间。”
  “抱歉——”片山拿起话简,接着喷了一声。
  “我刚刚把电话线切断了。”工藤说。
  片山叹一口气。
  “那对夫妇的目的应该是杀泽田守——不,迫口吧!”晴美说。
  “不错。”片山点头;“迫口呢?”
  “还在楼上的房间。”柳泽说。
  就在这时,传来呱喀呱喀冲下楼梯的脚步声。
  “片山!片山!快来!”
  “是昌沼——怎样啦?”片山冲上去。
  “不好了。迫口在房间里——”
  厅里的每一位陆续飞身而出。带头的是福尔摩斯。
  “快点上来吧!不得了啦!”晶沼慌张失揩地喊。
  “到底发生什么事?”
  今田公子呆呆地站在那个房间前面。向井老师握住门的旋钮,满脸通红。
  “他们出来后,只剩下迫口一个人留在房里。”昌沼说。
  “冷不防地房门砰一声关起来,怎么开也开不开。”
  昌沼指示电视的监视器给大家看。
  画面很小,细微的地方看不清楚,但是可以看到房间乱成一团。
  “这是怎么回事?”晴美吓了一跳。
  “又来了!”向井喊着说。
  迫口好像被什么推到房门的角落,背向镜头,抱住头蜷缩成一团。他的周围全是散
乱的画。
  又有什么飞向迫口。杯子。接着是碟子飞过去打中他。
  台灯、小盒子、书本,一件又一件的朝他摔过去。
  “从刚才开始就这样折磨他的。”昌沼说。
  “想办法打开房门啊!”
  “门太坚硬了,行不通。”向井说。
  “石津,开门!敲破也无防!”片山命令说。
  “这是什么玩意?”栗原眼都大了。“谁在丢东西?”
  “是她。”片山说。
  “一个女子,怎能丢出那么多东西?”
  “这具幽灵现象哟。”
  “幽灵……真的吗?”
  “一看就懂了。”昌沼说。“房间里只有迫口一个人罢了。”
  那时候,石津取代向井设法开门。
  “怎么样?”
  “动不了。只能拆掉锁头——”
  “对了,拆锁。没法子啦,拿点什么道具来吧!”
  “担心死了。”昌沼看着监视器的画面说。
  “担心什么?”
  “迫口一直蹲在那里不动。刚才还跑来跑去躲避攻击的。”
  “不能拖时间了。喂,石津!”
  “有个烟灰盅。”石津捧着一个有脚座的烟灰盅跑回来,好像很重。
  “好,就用这个,总可以把门敲开吧!”
  石津握住烟灰盅的脚部,就像拿球棒似的气势。然后大喝一声,挥动烟灰盥直击门
的旋钮。旋钮应声飞起。
  “再来一次!”片山喊。
  石津再度挥动烟灰盅,槌了一次又一次。房门终于摇动了。
  “差不多了。”石津撩掉头上的汗。“我来也!”
  石津的身体往门撞过去。砰一声,传来什么东西破裂的巨响,房门开了。
  众人一起蜂拥向淑惠的房间。
   
4
  “真不得了!”首先出声的是栗原。
  其他人哑口无言,一动也不动。
  石津终于站稳脚步。刚才房门打开后,他被大家推撞而滚了进来。
  “太厉害了。你说是不是,晴美小姐?”
  “真厉害……”晴美见到室内的情景,不禁哑然。
  “我的肩膀痛死了。旧房子的结构果然坚硬无比……”
  石津抱怨地说。
  “是不是打过台风?”
  栗原的话不无道理。书架上的书本一本也不留,全都扔出来了。书架本身也倒了下
来。书桌上的东西全都没有了。
  台灯被抛到地上。还有书桌的抽屉、衣橱的抽屉,一件不留地飞了出去,里头的东
西倾倒一空。
  椅子推倒了。梳妆台的镜子蹭到床上。所有毛公仔类散乱在地,扶椅完全翻过来,
四脚朝天。
  只有门边的大衣架好端端地竖立在那里。
  总之,原本就不是太大的房间,加上物品飞散,根本没有立足之地。
  就在那时,片山等一帮人劈里啪啦拥了进来。
  大家都被眼前疯狂的光景吓得目瞪口呆。
  “对了!”片山回过神来。“迫口没事吧!”
  “对对对。”柳泽慌张拨开书本,走向蹲在墙角的迫口。
  “被这么各式各样的东西打中,不会没有事了。”栗原说。“需要另外一部救伤车
吧!”
  “我也觉得肩膀很痛……”石津顾虑地说,可是谁也不在意他的话。
  “喂,迫口君你没事吧!已经平静下来啦。”
  柳泽拼命摇动迫口的肩膀,没有反应。
  “会不会晕倒了?”亚季说。“真是窝囊废!”
  “欺骗女人时就神气啦!”晴美好像也不同情他。
  当然片山也不太同情迫口。不管当时他多么年轻不懂事,抛弃女人总不是好事。何
况刚才可以看出,他和今田公子之间也不是普通朋友关系。
  “哗!”柳泽惊呼一声。
  “怎么啦?”片山问。
  柳泽慢吞吞地站起来,带着奇异的表情。“好奇怪……这个……”
  柳泽举起右手给大家看。黏黏的东西。
  “是不是血?”片山睁大眼睛。“他受到重伤?”
  也许是杯子碟子的碎片割伤了他。
  “你不行。”栗原沉着不来。“石津,你去看看。”
  “我的肩膀好痛。”石津喃喃咕咕地说着,一边跨着地上堆积的杂物走过去。
  “把他抬到这边来。”栗原说。
  “他好重啊!”石津的手伸到迫口腋下,一把把他拖起来。“振作一点——好了!”
  石津抱起迫口的身体,往片山他们的方向转过来。
  “哇!”亚季第一个发出短促的惊叫声。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一把刀深深的刺在迫口的腹部上。
  鲜血染红他的衬衫……
  “怎么样?”
  石津从后面抱着迫口,看不见他腹上的刀子。
  “不得了。”栗原喃喃地说。“总之搬来这里。”
  石津依言将迫口的身体搬过来。
  “放在那儿?”
  “床上——”栗原说到一半,亚季打断了他。
  “这里不行——”亚季厉声说道。“这是她的床,不能让他躺下来!”
  “那就抬去走廓外面吧!”
  谁都可以看得出,迫口已经活不成了。
  当他躺在走廊时,栗原确认他已死亡。
  “怎么会这样!”昌沼俯视迫口的尸体,似乎不能置信。
  “片山!通知验尸官来一趟吧!”栗原说。
  “知道!”
  可是,电话线已被工藤切断了。没法子只好出去外面找电话。这附近应该有公共电
话吧!
  “对了。社长的车子在外面。他的车上有电话。”柳泽说。
  “太好了。”片山喃喃地说。
  晴美不见福尔摩斯,四处张望。发现它没有进房看室内的情形,一直注视没有映像
的监视器画面。
  “怎么啦?”晴美上前问。
  福尔摩斯木无表情地抬头看她一眼。
  “对不起。”昌沼走过来。“让我收拾一下。这个东西太妨碍了。”
  福尔摩斯一直盯着昌沼把机器拉开一边的动作。
  三十分钟后,久米谷家更是喧嚣不安。除了不会开口的迫口以外——
  “幽灵杀人?”栗原终于开腔。“太惊人了!我高兴得掉眼泪啦。”
  “可是探长……”
  “肯定只有迫口一个人留在房里吗?”
  “是的。”昌沼点头。
  全体集合在客厅里。片山、晴美、福尔摩斯、柳泽、昌沼、工藤、中内亚季、向
井……
  只有今田公子觉得不舒服,躺在隔璧的小房间。
  “那个时候,公子和向井老师出到走廊了。”昌沼说。
  “当时工藤、柳泽和大崎社长在楼下。”晴美说。
  “我也是。”亚季举起手来。
  “对不起,我忘了。”晴美说。
  “换句话说,那时确实只有迫口一个人留在房里,是吗?”栗原在全体的脸上看来
看去。
  “应该是的。”片山点点头。
  “一个人留在房里的当儿,肯定他是活的吗?”
  “当然。”昌沼说。“房门砰地关上时,我也吓了一跳,迫口也很害怕,拼命吵着
叫人开门。”
  “原来如此。”
  “然后我就开了电视监视器,看到室内的情形。”
  “只要重看录影带,说不定有所发现。”栗原说。
  “很抱歉。”昌沼摇摇头。“摄影机虽然开着,可是没有转动录影带。”
  “没有开动录影带?”
  “嗯。我没想到演变到这种田地。”
  “说的也是。”片山点头附和。
  “那么,没有拍到我了。”栗原喃喃地说了一句,假咳一声。“可是,怎么回事?
被杀的是红牌小生,凶手却是幽灵?势必轰动喽!”
  片山若有所思。
  这时房门打开,验尸宫南田出现。
  “怎样?”栗原问。
  “几乎即刻死亡。”南田说。“好像在那儿见过的险孔。”
  “他是迫口吉郎。”晴美说。
  “真的?怪不得……我家千金是他的影迷——”想了一下,又说。“可惜不能请他
签名留念啦。”
  南田的出现,总是带来一股从容不迫的气氛。
  “对了,签名。”栗愿有感而发。
  “探长!什么签名?”
  “没有,没什么。”栗原慌忙摇头含糊过去。
  “应该怎样发表消息?”
  “问题在这里。”栗原叹息。“你懂吗?纵然真是发生幽灵现象,飞刀刺死迫口吉
郎,我们可不能这样发布出去。”
  “却是事实哦。”晴美说。
  “长官会怎么想?他一定以为我们发神经了。头痛死啦。当前之务只有发布说凶手
在搜索中。”
  “哦?幽灵?”南田很有兴趣。“我喜欢这种故事。”
  “凶手一定是人。”栗原强调。“必须循着这条线进行搜查工作。”
  “首先必须查出那把刀原本是否在房间里。”片山说。
  “还得确定上面有没有指纹。”
  “幽灵有怎样的指纹?有趣极了。”南田说。
  “应该有我的指纹在上面。”一个声音说。
  “公子!”工藤站起来。“已经好起来了?”
  “对不起,害各位担心了。”
  公子走进客厅,脸色依然苍白。
  “请坐。”栗原非常紧张地让公子坐下。“你是指那把刀的事?”
  “是的。那是我的刀。”公子点点头说。
  “你的刀,难道——你带着刀在身上?”
  “不是经常带刀,只有今天而已。”
  “今天为什么带刀?”
  公子迟疑了。工藤抢着说。“让我来解释。”
  “算了。”公子制止他。“因为我想杀了迫口。”
  众人看来看去。
  “我来解释事情内幕。”工藤再说一次。
  于是,他把公子如何被迫口玩弄,以致公子意图自杀,为了隐藏这件丑闻,制造工
藤是“假情人”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这是真的。”柳泽点头作证。
  然后工藤再提起自己真心想跟公子结婚,以及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些全都是真的吗?”栗原问。
  公子沉默地点点头。
  “好狠心的男人。”晴美说。“杀掉也无妨——虽然不能这样说……”
  “有什么关系?死也不足惜。”亚季愤然说。
  “因此你带着刀子,准备杀了他?”
  “是的。我藏起来了。”
  “藏在——”
  “我坐在地毯上时,怕被人看到,藏到床垫底下。”公子说。“可是一直找不到机
会下手,正在困惑着不知怎么办才好……”
  “后来石津大喊大叫,大家都跑出去了,你也跟着出去——那把刀就放在原处?”
栗原问。
  “是的。”公子点点头。“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一下子忘了刀子的事。然后……”
  “然后房门突然关上了。”昌沼说。
  “原来这样。”
  “那不是她干的。我们亲眼看着。”
  “晤……”片山也困惑不已。
  事情太奇妙了。可是大家亲眼看到电视监视器,毋庸置疑。
  栗原露出为难的神色沉思不语。盘起胳膊,双唇紧抿。
  在场的每个人都看着他,等他发言。
  福尔摩斯出其不意地穿过客厅中央,轻盈地跳上桌面。
  所有眼睛都投射在福尔摩斯身上。
  片山也在注视福尔摩斯的举动,以为它“有话要说”。
  福尔摩斯在众目睽睽下,慢吞吞地坐在桌子中央,打个大大的哈欠,前肢往内一弯,
闭起双眼。
  众人见状,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沉重的紧张感消除后,大家面面相觑。
  “好吧!”栗原站起来。“总之,今晚大家可以撤退了。不过,我想明天还会逐个
逐个的向各位请教。”
  柳泽轻轻拍一拍公子的肩膀。“回去休息吧!这件命案报导出来后,你又有得忙
了。”
  “嗯。”公子点点头。
  “还有一件事向你请教。”栗原喊住她。
  公子的表情僵硬了,反问,“什么事?”
  “其实我是你的拥蓬。能否请你替我签名?”栗原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听到栗原的话,亚季大笑起来。公子也微微一笑,回答说:
  “好,我很愿意。”
  片山苦笑不已。然而突然地把视线转向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的眼睛微开,仿佛在说。“这件事还没结束哪!”第四章 掺泪的文字
   
1
  “晴美小姐!”
  听到熟悉的声音,晴美转过身去,但见中内亚季从后面走过来。
  “瞳,今天认不出是你来啦!”晴美说。
  这里是N会堂的大堂,年轻少男少女闹哄哄地跑来跑去。身穿亮丽的橙色洋装的亚
季混在其间,乍看之下出色得宛如明星般。
  “这是我亲自挑选的!”亚季转了个身给晴美看。
  “好漂亮。今天不去上课?”
  “从学校回来了。我在路途上换衣服的。”
  “那就好。我以为你这副装扮上学哪!”晴美笑道。
  “其实违反校规的。”亚季说。“必须先回家去再出来。可是我怕赶不及开演嘛。”
  今天六点钟,在N会堂开演的是“今田公子——几时再见演唱会”。
  “万一被人识穿了岂不糟糕?”“
  “没问题。我有挡箭牌!”
  亚季伸手指向摆烟灰盅的地点。向井老师正在那里抽烟。晴美向他挥挥手,向井慌
忙揉熄香烟抵头致意。
  “跟老师在一起就够力了。”
  “可不是吗?”
  “我也有一张挡箭牌。瞧!”
  晴美指示的方向,看到的是“鬼侦探”栗原探长,正在热心地翻阅节目表。
  “确实如此。”
  “万一需要辅导,他一定好好照顾你。”
  “晴美小姐——”亚季的话没说完,传来一个很有威势的声音。
  “久等啦!”石津两手捧着三文治盒子和咖啡,兴冲冲地走来。
  “谢谢,石津。早知道多买一份给亚季同学。”
  “我肚子饿了!”亚季也老实不客气。
  石津迟疑一下,说:“我把自己这一分给你。反正还有两份……”
  “咱们到那边坐下来吧!”
  在晴美的催促下,三人在大堂一角找到空的椅子坐下,
  亚季立刻大口吃起三文治来。
  “片山先生今天来不来?”亚季边吃边问。
  “应该来的。不过好像突然接到紧急差事——”
  “那真扫兴。”石津接腔道。其实他求之不得,吃得更开心……
  迫口吉郎被杀半个月后。
  当然周刊电视等还在为这件事继续骚动,然而年轻的一代容易贪新厌旧,对新事物
敏感,逐渐对迫口事件不太热心谈论了。
  凶手依然不明。片山也为搜索的事忙昏了头。
  久米谷淑惠的双亲在被通缉中,仍末发现行踪。
  有关迫口和自杀少女的故事,新闻界也在发掘中,然而为了避免说死人的坏话,并
没有过分提及他们的故事。
  某个周刊也曾报导过,那幢房子发生幽灵现象,然而却没有跟凶杀案联系在一起。
一也许超自然的事情可以作为有趣的故事品种,一旦牵引涉到现实的杀人事情,总是觉
得那是“荒诞不经”的故事。
  公子呢?她和工藤的婚事发布出来后,决定退出艺坛,于是举办“几时再见演唱
会”。
  大崎也是生意人。迫口死了,他看出公子以后不会比现在更受欢迎,于是很爽快地
认可她和工藤的关系。
  这么一来,大崎不想见到工藤因伤害罪名被逮捕,加上自己伤得不重,反而改变口
供说是自己不小心刺伤自己,维护工藤的名誉。并且显示通情达理的一面,祝福地说。
“希望你成为一流的厨师!”
  接着策划公子的“再见演唱会,”想以公子引退的名义大捞一笔,只花了十天准备
功夫,决定在全国十个地方举办巡回演唱会。加上另外录了两张大碟,以及出售演唱会
的现场录音带,实行唯利作战。
  “啊,原来你们在这儿。”
  公子的经理人柳泽老远走过来打招呼。
  “开演前一定很忙吧!”晴美笑盈盈地说。
  “公子叫我来看看你们是不是来了。还有一点时间,请到后台参观一下好吗?”
  “好哇!”亚季又跳起来欢呼。
  “我得去通知另外一个人。”晴美站起来说。
  “谢谢你的大海报。”栗原难为情地说。“可惜……半路杀出一件无聊的工作,我
得离开了。”
  “那真遗憾。”公子穿着舞台用的可爱衣裳说。
  处身在后台,加上华丽的眼装打扮,今天的今田公子跟那天大不一样,宛如另外一
个人般灿烂夺目。
  “嗨,各位好。”工藤走了过来。
  “是你。”栗原先看到他。
  工藤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因为那天击晕栗原的是他。
  “不用担心。我是著名的铁头。”栗原笑道。“对不起,我要先告辞了。好好加
油!”。
  栗原从后台出去以后,公子说。
  “片山先生和小猫咪没来吗?”
  “他带福尔摩斯去办事了。”晴美说。
  “他的工作排得密密麻麻是吗?好辛苦。”亚季说。
  “没法子。不过已是最后的了——”晴美望望工藤。
  “这个需要照顾的小倔子不在,我可寂寞啦。”柳泽说。
  “好过分!”公子笑了。
  “哟,大家都到齐啦。”昌沼出现在后台。
  “我哥哥来不了。”晴美说。
  “片山兄?那真遗憾。”昌沼说,看到亚季。“是你,毕竟你应该做艺人!”
  “哗!”亚季又欢呼跳跃起来。
  栗原出到大堂,带着为难的表情走向公众电话。
  大堂里喧嚷吵闹,栗原皱皱眉头,放十元辅币进去。
  “我是栗原。晤,大家到齐了。”然后四处张望一下。
  “片山,做好来哦。”
  栗原挂断电话,走到大堂一角,靠着墙壁。
  开演的铃声响起。大堂的人潮陆陆续续地鱼贯进入会堂内。
  观众打着拍子一边鼓掌一边喊。“公子!公子!安可!”
  第三首重唱曲结束,公子带着满脸汗水深深鞠躬。
  不知是汗抑或眼泪。好像连公子本身也分不清。
  “再见!谢谢大家长期的捧场,谢谢!”
  公了一边喊一边用力挥手,银幕徐徐降落。
  终于,场内的灯光亮起,观众开始离座。
  “太好了!我觉得自己年轻了十岁。”向井说。
  “老师!你这副装扮可不太年轻哪!”亚季开他玩笑。
  “回去吧!”晴美站起来。“要不要转去后台?”
  “去去去。”亚季说。
  看样子,她对昌沼的握议相当感兴趣。换言之,去到后台,可以体验“做艺人”的
滋味。
  “中内同学!”向井说。“你做艺人倒无所谓,也得好好应付学校功课哦。”
  “遵命!”
  晴美带头走向前面,他们穿过熙来攘往的大堂,走向后台。
  “咦!”晴美突然停下脚步。
  “晴美小蛆,怎么啦?”石津问。
  跟音乐不太有缘的石津,演唱会期间几乎都在睡觉,现在精神奕奕得很。
  “刚才是不是福尔摩斯的声音?”
  “福尔摩斯?”石津搔搔头。“它说了什么?”
  “算了。也许是心理作用。”晴美摇摇头”
  晴美等人继续走向后台。
  “精彩板了。”昌沼迎着香汗淋漓的公子说。
  “谢谢。”公子的脸因激情和热情而涨红了。“我是第一次如此专心致志的投入演
唱。”
  “太好了。”工藤上前拥抱公子,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不行,好好亲一亲嘛!”公子抗议。
  “喂喂!”柳泽笑道。“不要当众肉麻啦!”
  “的确太美妙了。”公子叹息。“不如不引退吧!”
  “那我们的婚事怎办?”工藤睁大眼睛。
  “开玩笑而已。”公子吻他一下。“我想已经结束了,感觉十分充实。也许有一群
歌迷会记住这次的演出……”
  柳泽点点头。“一定记得的。”
  这时,亚季他们浩浩荡荡的拥了进来。
  “很精彩,恭喜你。”亚季用力握住公子的手。
  “谢谢。说不定不久以后,你也会站在舞台上。”公子说。
  “我保证。”昌沼说。
  其他歌迷和艺能记者蜂拥而至,后台顿时混乱起来。
  “不能干扰她。咱们走吧!”晴美对亚季说。
  “嗯。那么再见了,公子小姐。”
  “她还要巡回演出。”柳泽说。“全部结束之后,咱们原班人马再聚一聚吧!?
  “这个想法不错。”亚季说。“我该穿什么好呢?”
  晴美和石津先走出后台,在甬道上等候。
  “喵!”
  “啊?福尔摩斯!”
  晴美吓了一跳。原来福尔摩斯就坐在不远的地方。
  “果然你来了。哥哥呢?”
  正好片山走向甬道这边。
  “哥哥!几时来的?有没有看到一部分的演出节目?”晴美兴致勃勃地间。
  蓦地晴美的脸色僵硬起来。片山后面站着两个男人,一看就知是便衣刑警。在隐蔽
处也看到栗原的影子。
  “哥哥!”
  “大家都在吗?”片山沉重地说。
  “嗯,怎么啦?”
  片山飞快地瞥一眼福尔摩斯,从口袋掏出一样东西。
  “逮捕令。”
  晴美屏住呼吸。“谁的逮捕令?”
  在片山回答以前,柳泽从后台走出来了。见到片山,笑脸迎上来。
  “片山先生,原来你在这儿。请你进去看看公子吧!”
  “柳泽先生,来得恰好。”
  “什么?”
  “你的逮捕令下来了。请你跟我们走。”
  柳泽呆呆地望着片山。
  晴美也从惊愕中回过神来,趋上前说。“哥哥,不可能的……你认为迫口是柳泽先
生杀的?”
  “只有柳泽先生办得到。”片山的声音像是挤出来的,“那时,迫口晕了过去。柳
泽过去把他抱起来时,发现公子的刀。当时他背向我们,假装摇醒他,其实用刀刺死迫
口。”
  “怎么可能!”晴美愕然。
  柳泽的脸色苍白,却用坚决的表情看着片山,点点头说。“好,我跟你去。”
  “拜托了。我想不需要手铐吧!”片山说。
  “我想起来了。”柳泽解释。“经理人突然不见了,公子一定很困扰。我想跟她说
一声。”
  “有工藤君在呀。让他向她解释好了。”
  “说的也是。”柳泽笑一笑。“也许工藤才是最恰当的经理人!”
  “我们走吧!”
  “好的。”柳泽落落大方地开步走。
  片山跟在柳泽背后,两名探员在途中夹着柳泽走。
  晴美呆呆地目送他们。蓦地发现福尔摩斯依然坐着不动。不由喊道:“怎么回事?
这事可真?”
  “好玩极了。”亚季跟向井一起走出来,发现福尔摩斯。
  “咦。小猫咪。”然后看到片山的影。“片山先生!呃,他不是片山先生么?”
  “嗯……”晴美说不出话来。
  “怎么不等我一下嘛!”亚季噘嘴生气。
  “中内,他是大人呀。”向井惊讶地说。
  “我也是大人!”亚季驳嘴。
  “可是——你是什么意思?”
  “嗯嗯,什么意思呢?”亚季促狭地笑。
  “对不起。柳泽先生去了哪儿?”工藤探头出来。
  “我想他不会马上回来丁。”晴美说。“请你取代他做事吧。”
  “什么?”工藤不解地眨眨眼睛。“怎么回事?”
  “因为——”
  “瞄!”福尔摩斯叫了一声,仿佛在制止晴美发言。
  晴美望望它那素来木无表情的脸。叹息不已……
  “你是来真的?”晴美问。
  “不要再说了。”片山叹一口气。“我心里也不好过的。”
  “早就该这样说的。”晴美气忿地说。“我看错人了。没想到栗原是那样的人。”
  回到寓所好久了,片山和晴美之间的气氛十分恶劣。
  不,也许,只有晴美单方面心情恶劣。
  “福尔摩斯也是的!”晴美乱发脾气。“为何不拉住栗原?”
  “喵!”福尔摩斯好像在说,我也很气。
  “我也不是不明白警方的立场,可是……”
  “可不是吗?探长总不能说,凶手是个幽灵呀。”
  “虽然如此……柳泽没有必要杀了迫口呀!”
  “那就不懂了。”片山在榻榻米上面躺下来。
  “你太推卸责任了。”
  “可是,当时的场合,确实只有柳泽有机会杀迫口。”
  “那是人的情形。可是那个房间是特殊的。”
  “我知道。”
  晴美摇头。“毫无动机的乱逮捕人,太没道理了。”
  “晤。”片山翻过身去。“大概因证据不足而无罪释放的。”
  “我知道呀!傻瓜!”晴美瞄着天花板。“你们只为了维持面子罢了。”
  “这也是理由之一。”
  听了片山的话,晴美回过头来。“其他还有什么理由?”
  片山慢慢坐起来。“你认为呢?”
  “什么事?”
  “你想,杀死迫口的真是她吗?”
  “你指久米谷淑惠?当然喽。你认为不是?”
  “我不知道。”
  “可是,我们亲眼看到那个电视画面的……”
  “咦……”
  “假设迫口是在那之前被杀的话……不可能。因为当时迫口抱着头,东西打中他时,
他还举起手去挡,肯定当时还活着。”
  “是吗?”
  “你有什么觉得不妥?”
  “我不知道。就是觉得有点什么不妥。”
  晴美耸耸肩。“你真莫名其妙。”
  就在此刻,电视突然扭开了。上映歌唱节目,震耳的摇滚乐传扬出来。吓得晴美跳
起来。
  “怎么回事?发生幽灵现象吗?”
  “不是。”片山说。“喂,福尔摩斯,不要调皮了。”
  不知何时,福尔摩斯把电视的摇控器摆在面前,伸出前肢去按掣。
  “吓死人啦。”晴美拍拍胸口。“福尔摩斯几时变成摇滚乐的歌迷?”
  “喵!”福尔摩斯继续用前肢去按波道的钮。
  “哎哎,不是游戏的时候。快快熄掉!”晴美说。
  “喵!”
  “等一等。”片山站起来。“遥控器……可能是这样。”
  “什么?”
  “迫口也许真是被人杀死的。”片山说。“我要去久米谷家一趟。”
  “现在?”
  “晤。你去不去?”
  “怎么不去?”晴美边走边说。“等我一下。我马上好。”
  望见晴美走进房里,片山说。“女人怎么如此率直?”然后对福尔摩斯说:“大概
只有晴美这么可爱……”
  “喵!?”福尔摩斯的叫声如平日般嘹亮……
   
2
  这种事也真少有。亚季自己告诉自己。
  即是跟踪别人的时候。
  亚季觉得稀有的是,通常为了调查学生的行动,老师跟踪学生的事不是没有。相反
的学生跟踪老师,却是不常听到的事。
  “老师去那幢房子。”亚季喃喃自语。“我应该换件沉稳的衣服来才对……”
  亚季穿的依然是去后台看公子时的亮色洋装,不适宜跟踪人的衣裳。
  ——当时在后台时听到柳泽被捕,所有人都愣住了。
  公子差点失神,工藤慌忙扶住她。
  开朗的气氛有了一百八十度转变。一到明天,恐怕新闻界知道了,马上蜂拥而至。
于是工藤立刻把公子带到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去了。
  亚季和向井也离开后台回家去。
  向井先叫计程车送亚季回家,路上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亚季说:
  “能不能先转去学校?我想起学校还有点事。我下后你再搭这部计程车回家吧!”
  “是!”当时亚季一口答应。
  亚季总觉得向井老师的样子有些古怪。说实在的,向井的个性是想到什么就在脸上
表现出来的类型。
  计程车在学校前面停下,向井一个人下车,向亚季挥挥手。“明天见。”然后走近
校门方向。
  “上哪儿去?”司机问。
  亚季毫不迟疑地说。“到前面一百米的地方让我下车。”
  司机露出好奇的表情。不过,向井已经多付了一笔车资,于是很高兴地让她下车。
  亚季悄悄走回学校,果然发现向并没有进去学校里面,而是在外面的马路走着。于
是现在亚季在后面跟踪他。
  来到久米谷家前面时,亚季讶然一惊。
  屋里亮了灯。有人在里面!
  向井好像没有特别意外的样子,从大门走了进去。
  一定有什么蹊跷。老师藏着什么秘密……
  亚季当然不会就此罢休回头走。
  大门虚掩着,亚季不声不响地走了进去。踏前庭,暗想总不能从玄关进去。有无其
它入口呢?
  想了一下,记起厨房还有一道门。
  在黑暗中静悄悄地走动时,亚季觉得很有趣。
  被石子绊了一下,差点喊痛,慌忙捂嘴巴,在枯树下蹲下来。
  好不容易循路走到厨房后门前面。
  抬头一看,大呼不妙。厨房亮着灯,显然有人在。
  怎办?亚季迟疑一下,站起来。立刻听到后面咯哒一声,什么东西倒下来了。
  亚季吓得跳起来。
  厨房传来响声。有人出来了!
  亚季呆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突然被人捉住手臂,还没有得及呼吸,嘴巴已经被人
捂住,拖到幽暗的草丛去了。
  死定了!亚季想。不要杀了像我这么可爱的女孩吧!
  “安静!”耳边有声音说。“是我啊!”
  “片山先生!”
  “嘘!”
  厨房的后门打开。出现一个人影。
  “什么人?”
  向井老师的声昔。
  “喵!”远远传来的猫叫声。
  “没事。野猫罢了。”向井对着厨房里头说。
  门又关了。亚季呼一口气。
  “吓死我啦。”亚季说。
  “我也被你吓死了。”片山说。“你在这里干吗?”
  “彼此彼此。”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哦。”
  “晴美小姐也来了?那么刚才那只猫——”
  “当然是福尔摩斯了。”
  “真的吗?”亚季不解地侧侧头。“叫声好像不太一样。”
  “因为福尔摩斯是侦探猫呀!”片山说。“它使用别种的音色。”
  “喵!”亚季钦佩地睁大眠睛。“我是跟踪向井老师的。”
  “是吗?完全一样。”
  “你说谁?”晴美说。
  片山漠视她的质问,顾左右而言他。
  好几个人在客厅里。可惜不能偷看到是些什么人。
  “他们在干什么?”亚季看着厨房方向问。
  “我想他们在商量。”
  “商量什么?”
  “商量应该怎么办——因为他们做梦也想不到柳泽会被警方逮捕。”
  “我也吓了一跳。片山先生,真是柳泽杀了迫口吗?”
  片山看着亚季。“你想呢?”
  “我认为——不可能。可是,假如是‘人’杀死迫口的话。只有他做得到。”
  “那可不一定。”片山说。
  “骗人!”亚季大吃一惊。
  “真的。假如我的想法不错,厨房里的人应该包括的你的老师和电视台的昌沼。”
  “昌沼先生也在?”亚季想了一下。“好,我去看看。”
  “什么?”
  片山呆了,根本来不及阻止,亚季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地急急走到后门前面,用手咯
咯敲门了。
  “谁?”向井的声音。
  “老师的爱徒。”亚季清晰地回答。
  片山潜身在暗处,叹一口气。傻女孩……
  “中内同学!你——”
  门开了,向井惊讶得很。
  “我跟踪老师来的。你在干什么?——哗,昌沼先生。工藤先生也在呀!”
  亚季窥望室内,故意大声喊出几个人的名字。
  “等等——进去再说。真拿你没法子。″
  向井开门让亚季进去,门又关上。
  “她不会有事吧!”晴美说。
  “嗯,他不像那种会危害小妮子的人。”
  “怎么办?”
  “我想来个现场验证。”片山轻轻敲一下福尔摩斯的头。
  “找找看,那里有路可以上到二楼。”
  “喵!”福尔摩斯叫一声,表示放心,然后快步行走。
  “它想从哪儿进去?”
  “不知道,总之跟去看看。也许还有隐蔽的出入口。”
  “可是——”晴美欲言又止。
  “怎样?”
  “没什么,横竖马上就分晓了!”
  “喂!没有其他办法了吗?”片山为难地说。
  晴美忍住笑声。“我就知道可能是这一招。”
  “可是……福尔摩斯,你是猫,我是人哟,替我设身地想一下好不好?”
  “喃!”福尔摩斯好像是说,不想来的话不要勉强。
  福尔摩斯就在头顶上。换言之,它在一棵树上。
  那是一棵坚实的大树,枝桠也很祖大。起码可以让片山一个人爬上去。
  “问题是怎样爬到上面去。
  “那我先上了,”晴美率先爬树。
  小学生时代,在“特技”一栏里,晴美写的是“爬树”,吓得老师瞪大眼睛。可见
她的技术了得。
  晴美很快就爬到福尔摩斯坐着的枝桠根部。
  “哥哥,快点!”
  片山的弱点很多。除了怕血和女人之外,还有惧高症。
  “我先进去啦!”
  “知道了。”片山叹息。“我只是不想死在这里……”
  奸不容易攀上粗树下,问题在枝桠部分。
  福尔摩斯从树枝轻轻一跳,一把抱住久米谷淑惠的房间窗口。
  窗口竟然轻溜溜地打开。
  “她替我们开窗了,好极了。”晴美说。
  “什么?”
  “她在注视我们那!”
  “这有什么好的!”
  晴美双手勾在枝桠上,两脚搭着窗口。呼一声就滚到窗子下面的睡床上。
  “轻而易举。哥哥,上来吧!”
  片山跨着粗树枝,战战兢兢地往前进。树枝变得愈来愈细,他的两手捉住枝桠……
  “哇!”
  片山一下子失去平衡,翻个筋斗,好不容易紧紧捉住树枝。只有右手而已。
  “不行了!”
  另一支手放松的话,纵然不死,也会折断一支脚!
  树枝比外表脆弱得多,发出嘎啦嘎啦的破裂声。
  完了,快要坠落地面了——片山正在这样想时,突然被一支无形的网托住似的,一
下子把他抬起来,转眼就使他从窗口滚了进去。
  “我怎么啦?”片山甩甩头。
  “她助你一臂之力。”晴美说。“好惊人的气力。”
  “确实……我觉得身体轻飘飘地浮起来了。”
  见过幽灵现象的人不是没有,像这样“被抛”的经验肯定稀罕。
  “喵!”福尔摩斯叫了。
  “哥哥,你看!”
  片山终于发现了,迫口被杀时的惊人场面,跟今天看到的情景同样惊人,却是相反
的。
  这个房间一度乱成那个样子,现在竟然收拾得干干净净,恢复原来的井然有序。
  书桌上又摆着笔记簿和铅笔。
  “这些——全是你收拾的吗?”片山问。
  铅笔敏捷地移动。“是啊。”然后又写道。“为什么从窗口爬进来?”
  “哦……有点苦衷。”片山说。“不过,刚才你救了我的命。你的力量可以达到外
面么?”
  “因为窗口打开了……那是界限了。”
  “原来如此。”片山点点头。
  “你想做什么?逮捕我吗?”淑惠写道。
  “不,我又不能替你扣手铐。”片山说。“况且,我想没有这个必要。”
  “怎么说呢?”
  “柳泽先生被逮捕了。”
  房间的空气震抖了,仿佛受到冲击。
  “为什么?我是——”
  “我知道,柳泽不是凶手。”片山说。
  “那为什么逮捕他?”
  “喵!”福尔摩斯叫了一声,看着房门。
  “对了。现在昌沼、向井、工藤等人在厨房聚集,应该是商量柳泽被捕该怎办。”
  “即是说……”晴美打岔。
  “可以猜想得到这班人一定会聚集。即是表示迫口吉是如何被杀的答案。”
  “迫口——不,泽田守是我杀的。”淑惠写道。
  “我认为不是。”
  “哥哥,当时我们在电视的监视器上看到的呀!——”
  “看到什么?抱着头蹲在墙角的迫口,东西打中时,他举起手去挡,始终没有抬起
脸来。”片山说。
  “意味着什么?”
  “出现在电视画面上的不是迫口本人。”
  “那么是谁?”
  “工藤。”
  “可是工藤分明跟我们在一起——”晴美说到一半,恍然大悟。“我懂了。监视器
放的是录影带重播。”
  “不错。昌沼告诉亚季录音带没转动,但若他也有份的话,当然会撒谎。”
  “为什么这样做?”
  “因为迫口是在那之前被杀的。”片山说。“记得吗?当大家知道迫口就是泽田守,
即是逼死久米谷淑惠的人时,全体都像冻僵似的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石津上来呼喊你。”
  “我们不顾一切的冲了出去。留下来的是迫口、今田公子和向井。”
  “昌沼也在外面。”
  “当然了。今田公子被迫口玩弄,后来决定跟工藤在一起,却再度遭受迫口侵犯。
然而公子得悉迫口就是逼死久米谷淑惠和她双亲的人。当她怒火中烧时,房里只剩下她
和迫口两个——那时向井大概也到走廓了。”
  “那么……难道是公子干的?”
  “应该是的。”片山点点头。“公子刺了迫口一刀,然后摇摇晃晃的出到走廓。恰
好这时我们从客厅奔上来,工藤、向井、昌沼三个人发现被公子刺倒的迫口……”
  “工藤当然维护公子了。”
  “向井老师曾经教过久米谷淑惠,可想而知很疼她。至于昌沼……”片山说到这里,
走到门边,一下子打开房门说:“进来吧,昌沼。”
   
3
  昌沼微笑着摇摇头。
  “片山,你跟从前的确不同了。了不起的家伙!”
  向井和工藤也站在走廊上。
  “你听到我们的谈话?”
  “嗯。透过监视器。”
  “什么?”
  “我装了窥听器。顺手而已。”
  “原来这样。”
  片山催促昌沼进到房里,间:“你认识淑惠?”
  “是的。”昌沼说。“我曾游说她做艺人。”
  “原来如此。”
  “我在路上遇见她的,可是她拿不定主意。她的父母大加反对,一直不答应。不久
——发生了那件事。”
  “你早就知道久米谷夫妇没死?”
  “有一天,他们突然来电视台找我。老了很多,起初认不出他们是谁。”
  “那时泽田守——”
  “不是那回事。他们夫妇在死亡线上挣扎良久,终于定了下来。他们表示:自己已
经跟死掉一样。能够活下来,是神的怜悯,上天要天罚那个逼死淑惠的男人。他们没他
可以信赖的朋友,想到了我,因此来找我。”
  “他说得不错。”走廊上响起一个声音。
  一对年迈夫妇,在亚季的陪伴下出现。
  向井干咳一声。“我把他们窝藏在学校里。这是我一人的责任,别人毫不知情。”
  “老师!了不起!我对你重新估价!”
  亚季一把抱住向井,在他的脸蛋上吻了一下。
  “喂喂,你干什么……”向井满脸通红。
  “后来,我帮他们寻找那个对象人物。”昌沼说。“花了不少时间,终于探听到
‘泽田守’的名字。仿佛似曾听过的名字。”
  “后来知道那是迫口吉郎的原名。”
  “嗯。”
  “然后你就策划了那个节目?”
  “不错。看到迫口的反应,就知道他是当事人。”
  “可是,他的经理人宫田……”晴美说。
  “那人等于是泽田的党羽。”久米谷惠说。“他时常奉命来叫淑惠出去。我不知道
他的名字,却认得他的脸。”
  “我也是。”昌沼说。“我没想到迫口的经理人是他相识多年的老朋友。”
  “换句话说,今田公子刺死迫口时,留在这里的全是认为迫口该受惩罚的同党。”
片山说。
  “当然。”工藤说。“他是罪有应得的。不应该判公子的罪。”
  “于是我们紧急开会商量。我们希望设法做成不是公子做的。”
  片山对昌沼说。“想出这个主意的多半是你吧!”
  “嗯咛。”
  “工藤急忙脱掉迫口的上衣穿上。幸好他的背部没有沾到血。他弄乱头发,尽量做
到跟迫口相似。然后走进房间,将迫口的尸体移到镜头照不到的地方,工藤自己则蹲在
墙角,尽量避开不让镜头照到他的脸。”向井说。
  “我在外面看着监视器,使用遥控器操纵镜头,拍摄工藤被各种物体打中——”昌
沼一一道来。
  “若想杀他,为何把房间搞得乱糟糟?只要用刀刺他不就够了吗?”片山说。
  “那是我们做成凶手是在房里而上演的戏。”
  “不是幽灵现象?”晴美说。
  “不,我和昌沼在房里捡到什么就丢什么。”向井说。
  “我设定了镜头位置,让录影带任意转动。然后跟向井两个从角落上丢东西打工
藤。”昌沼说。
  “大概很痛吧!好可怜。”亚季说。
  “当然痛啦。”工藤苦笑。“不过,最辛苦的是事后当着大家面前还要假装不痛的
样子。”
  “接着将迫口的尸体搬回刚才工藤所在的位置,替他穿回上衣。工藤马上下楼出现
在我们面前。那时,昌沼把房间上锁,将录影带退回来,开始重播。然后大喊不得了,
叫我们上去……”片山明白过来。
  “向井老师拼命开门也打不开,原来是演戏?”亚季说。
  “当然,门锁了,确实打不开的。”
  “老师的演技不错嘛。”
  “然后让我们看到重播的录影片段,认为房里正在发生幽灵现象。否则不能转移我
们怀疑公子是凶手的疑心,不单光是口头证词不够。”
  沉默一段时候。
  “不是她干的。”工藤说。“是我。”
  “工藤君——”
  “假如逮捕公子的话,请逮捕我。”
  “那可办不到。”片山叹息。
  “为何逮捕柳泽先生?”昌沼说。
  “这样的话,我认为你们一定会集合起来商量。”
  “哦。”昌沼苦笑。“我们全是直性子的人。”
  “刑警先生。”久米谷公司挺身而出。“我们杀了宫田,泽田当然也是我们杀的。
不能让那位年轻姑娘负罪。能不能当泽田是我们杀的?”
  “是的。”阿惠说。“反正我们没有将来了,再顶多一条罪名也不算什么。?
  片山困扰了。对于老夫妇的心情,他个人很了解。然而作为刑警,他总不能答应……
  “等一等。”一个声音说。
  “公子!”工藤睁大眼睛。“你怎会来这里——”
  “我跟踪你来的。”今田公子苍白着脸走过来。“各位谢谢你们对我的好意。可是,
我自己犯的罪,不能要别人偿还。”
  “公子,你——”
  “工藤。”公子握住工藤的手。“你不必等我从监狱里出来了。找个理想对象结婚
吧!?
  “胡说!”工藤怒喝。“如果这样的话,我也做点什么,跟你一起坐监牢。”
  “总统万岁!”亚季鼓掌。
  不管任何场面,只要亚季在,怎样也文艺不起来。
  “哥哥!”晴美碰一碰片山。“她又写东西了。”
  片山过去看看书桌上的笔记簿,上面写着。
  “放过她!”
  “我明白你的心情,可是杀人毕竟是罪——”
  “求求你!”
  “我办不到啊!”
  顿了一会,出现潦草的字体。“你不识好歹!”
  片山来不及问“这话怎么说”,他的身体已经飞越前面的扶椅,结结实实地撞到墙
壁上。
  即刻天旋地转,身体痛得快要四分五裂似的。
  “哥哥!”
  “危险,不要过来!”片山喊。
  屋内的大衣挂架蓦地浮起,以惊人的速度旋转。片山急忙趴在地上,挂架的先端猛
然撞到墙上,金光四溅。
  “你——镇定些!”
  片山正想爬起来,挂架的发光金属尖端像枪头似的对准他飞过来。
  “危险!”晴美喊。
  说时迟那时快,挂架突然停止攻击。
  福尔摩斯站在片山面前。
  “福尔摩斯,跑开!”片山说。
  可是福尔摩斯没有躲开。好像没有发现大衣挂架的尖端就顶在胸前,一直坐着不动
  不知持续了几秒钟?一只看不见的手松开挂架,噔一声就掉在地上。
  片山叹一口气站起来。
  “哥哥,你没事吧?”
  “嗯……福尔摩斯,不要多管闲事!”
  “怎么啦?它助你一臂之力了呀!”
  “被一只猫帮忙救命,人类无地自容啦!”
  “喵!”福尔摩斯不以为然地叫了一声。
  室内的空气顿得缓和下来。
  片山摩挲着腰部说,“老实说,刚才所说的话毫无证据,工藤君演出的录影片段当
然洗掉了吧!因此,我也不能逮捕任何人。柳泽先生多半也因证据不足被释放。其后的
事,由你们自己做决定好了。”
  说到这里,片山催促晴美。“咱们走吧!”
  走出久米谷家后,晴美问:“这样可以吗?”
  “无可奈何呀。假如大家噤口不语的话,只好不了了之。”片山回头望一望亮灯的
房子。“不过,我想不会如此了事。福尔摩斯,你认为呢?”
  福尔摩斯不答他,仅仅沉默地闭起眼睛。仿佛在说,我不明白你们人类是怎样想的。
  “有没有计程车?”
  片山边走边看。一部车子开过来,在他旁边停下。
  “好极了。终于赶上啦。”昌沼探头出来说。
  “怎样?”
  “我送你们回公寓呀。”
  “可以吗?”
  “起吗可以将功赎罪吧!?
  “说的也是。”片山打开车门。“这就把一切一笔勾销?好会精打细算的家伙!”
  笑声响彻夜空。片山钻进后座车厢时,车上已有一名“乘客”。
  “嗯嗯,见到我高不高兴?”亚季说。
  “向井先生托我送她回家的。”昌沼说。
  “可以靠近一点嘛。”
  亚季把片山拉近自己身边。片山脸部绿了。
  坐在前座的福尔摩斯愉快地喵了一声。
  片山打开房门,往内张望一下。
  不行不行,这样鬼鬼祟祟的,反而叫她轻视了”
  “对不起,打搅啦……”片山走进久米行淑惠的房间,“我想你大概在生我的气……
不需要回答。我只想来报告几件事而已。”
  房间一片宁静。
  白昼的温熙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杀人事件仿如做梦一般!
  不真实。
  “首先是令尊令堂的事。”片山说。“我请探长特别关照了。命案终归是命案,不
过不至于太过痛苦就是了。”
  片山站在书桌前。
  “至于今田公子,全国巡回演出的演唱会结束后,她就自首了。她的情形受到人情
考虑,不会判重罪的。还有,在自首的前一天,她和工藤君注册结婚了。当然他会等
她。”
  片山一边留意桌上的白纸一边说,“我有一件事想问你……算了,你大概不想回答。
假如今田公子不杀他的话,你也会亲自杀掉泽田守吧!”
  片山耸耸肩。“假如你有在听,请你想一想如何——再见了,祝福你——这样说虽
然有点奇怪……”
  走到门边时,有声音响起。片山转过身来。
  笔记簿上的铅笔在动。片山走过去看。
  “片山先生,我没生你的气。”
  “真的吗?”
  “幽灵和人不一样,不会说谎。”
  片山笑一笑。
  “当然我恨泽田,现在还恨他。不过……我想我不会杀他。”
  “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我想,泽田一定不会一直是那样负情的人。总有一天,也许是几
年后,或几十年后,他有万分之一,亿分之一……后悔自己做过的事,我不能剥夺这个
可能性。”
  “是吗?我也这么想。”片山微笑着说。
  “我在思考自己的事之后才这样想的。我死了,伤心的不光是我的父母和朋友。而
我自己——完全切断了自己以后的可能性,现在后悔莫及啊!”
  “是的。”片山垂下眼帘。“我能不能——帮你做点什么?”
  “没有——什么也没有。”字体有些颤抖和潦草。“只是偶而想念我,好吗?”
  “当然。”
  “我想……我们就此——”
  “我——好想活下去。活着,可以碰一碰你。好想碰一碰你的手。”停了一下。
“我——喜欢你。”
  “谢谢你。”
  片山轻轻用手指抚摸一下笔记簿的纸面。
  然后,她写的字泅了。就像雨点打下来般,点点滴滴的文字泅了。
  片山用手指贴一贴,湿的。
  她的眼泪一幽灵的眼泪。
  宛若证明她在生时的热情似的,是温热的。
  片山离开那房子时,鼻子抽搐不已。
  福尔摩斯坐在路边瞟着他。片山假咳一声。
  “嗯,我可没哭。只是感冒罢了。真的哦!”
  福尔摩斯喵了一声,表示“大概是吧”,然后轻快地往前迈步。
  片山走在后面,蓦然回首。
  久米谷家的房子寂静无声,没有人的动静,然而弥漫着股温暖的气氛,使人感觉十
分温馨。
  “喂,等我!”
  发现福尔摩斯走得老远了,片山慌忙追赶上去。
  
                           蓝胡子,现出原形吧!
                             作者:赤川次郎
    一
    我打了个大呵欠。
    如果被永井夕子看到的话,她八成又会说:“原来你是河马的亲戚啊”之类的
话来讽刺我吧?
    可是,就算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刑事组长,也会打呵欠呀!并不是因为无聊得
发慌才打呵欠的,而是每天都为了工作、工作而睡眠不足呀!
    不过,今天却是个难得能忙里偷闲的日子,因为我一整天都在等电话。当然手
上有案子待办,但是,我等的电话不来的话,我也无法采取任何行动。
    “怎么不快点跟我联络呢?”
    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无所事事地往原田刑警的位子走去。可是原田却整个身
体像是要把桌子给遮盖住似的,拚着老命似地在盯着什么东西的样子。说不定是在
——虽然这么说有些奇怪——譬如正在看可以作为物证的照片什么的。所以带着些
许客气的心理,站在原田那宽阔的背部后面,轻轻地咳了一声。
    原田回头一看是我,马上睁大了眼睛。
    “宇野前辈!”慌慷张张地将东西藏起来,“有,有什么事?”
    “喂, 看你藏得这么慌张, 该不是黄色刊物之类的吧?”我暖味地笑着说,
“你根本不用那么紧张嘛!”
    “不,绝不是!”原田一脸认真地说道,“我是绝对不会去看那种东西的!”
    “那,是什么?让我看一下呀!”
    “不,只有这件东西绝不能让宇野前辈看。”
    “不能让‘我’看?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宇野前辈,你就相信我,别再追究,就当没这回事吧!我可真的是为了宇野
前辈你喔,我想你不看会比较好,才这么说的。”
    真的不想让别人看的话,他这些话可真是达到反效果。被他这么一说,任何人
不因此而更想看才怪。再说,原田也不是那种会故意说反话来激起对方好奇心、耍
心机的男人。
    一定是真心地“不想让我看”吧!
    “没关系,你让我看呀!”
    “宇野前辈,如果你真的一定要看的话,你就先杀了我再——”
    “神经病! 又不是在演话剧! ”我伸出手将原田藏起来的东西一把抢过来。
“——什么嘛,这不过是普通的周刊杂志而己嘛!”
    就是大家所谓的那种影剧杂志,在我这种人的眼中来看,这种报导明星合合分
分消息的东西,割底哪里有趣?真是无法理解。
    “这种东西怎么会和我有关系呢?”
    我一面这么说着,一面望着那已翻开着的一页。不知是不是为了填补内容不足
的空白,偌大的标题斜斜地横跨着两页,占据了整个版面。
    “影剧界蓝胡子的第四任妻子?”“连续三位夫人均因交通事故死亡的大谷进
二(36)有位女子大学生的女友!”“亲密约会现场实况采访!!”“‘我最亲近
的人’……”真是可笑,像个傻瓜似的。大体上,什么大谷进二,根本连听都没听
过。不知是演员还是歌手,反正大概又是最近常常可以听到的那种叫做“演艺人员”
之类,意义不明的那种人吧?这种事到底和我有什么牵扯呢?……
    突然之间,我的眼光转向那张特别快报的照片上。只见一个穿着件令人厌恶的
上衣,头发故意弄得蓬松杂乱而且又骨瘦如柴的男人,和一个年轻的女孩手挽着手
……
    我呆呆地注视着那张照片上的女孩子许久。——是永井夕子。
    “宇野前辈,你还好吧?”
   
mpanel(1);
    原田悄悄地将手放在我的肩膀上,用那种听了令人很不舒服的声音问道。虽然
他产来是想安慰我,可是他的声音在我的耳朵里,就像是一只怪兽对着即将入口的
猎物说道:你就乖乖地等着让我吃掉吧!
    “啊,我当然没事。”
    “您的心情我了解。”
    原田似乎总是在该了解的时候特别笨,可是却又在不必了解的地方观察入微。
    “你说那个女孩是夕子吗?那只不过是个和她面貌相似的陌生人罢了。像这种
这么模糊的照片——”
    “可是,上面写了名字。”
    “嗯?”
    一看内容, 原来上面还写着,“成为问题焦点的女性是T大四年级的学生永井
夕子……”
    “这,纵使是夕子,她有时也会想和不同的对象交往看看嘛!”
    “可是,听说他们已经论及婚嫁了呀。”
    “这种马路消息能信吗?”
    我回到座位上,把双脚往桌子上一放。虽然我尽力假装平静,可是内心却无法
平息。不管怎么说,夕子才二十二岁,而我却是个即将迫近四十大关,头脑不再那
么清晰的中年男人,
    如果真变成这样的话,我也只有干脆地引身而退了,我自言自语地说着。可是,
按常理来推断,夕子真会去爱上那种轻薄的花花公子吗?
    电话声响起。——工作,工作。
    “喂,我是宇野。”
    “呃!真是稀奇,这么认真地在工作呀?”
    “是你啊……我、我……现在在等个工作上的电话。”
    是夕子。电话还真是来得正是时候。
    “哎哟,真冷淡呀。——啊,你是不是看过了,是吧?”
    “什、什么看过了?”
    “你别骗我了,我可是把你看透了。你一定是看了周刊杂志,现在啊,你的脑
袋都快气胀了!”
    “说的什么话,我怎么会——”
    “就是为了这件事,我有话要跟你说。今晚九点,我在N饭店的酒吧等你哦。”
    “今晚我有工作——喂,喂?”
    电话已经切断了。夕子还是老样子。可是,到底是什么事?如果是分手的事的
话,约在酒吧,刚好可以喝闷酒喝个痛快。
    “什么,杀人魔?”
    我禁不住提高了声音。
    “嘘!”
    夕子责备似地嘘了我一声,然后看了看周圈。饭店的酒吧现在没什么生意,在
我们的旁边也没看到其他的客人。
    “你真是讨厌哟。亏你还是搜查一课的刑事组长,怎么发出那么大的声音!”
    夕子瞪了我一眼。
    “对不起,对不起。可是,突然听到那种事,谁都会吃惊的呀!”
    夕子穿着一身性感的深蓝色连身洋装,一口气将酒杯里的鸡尾酒倾倒入口。
    “这么说来——”我压低声音说道,“你认为那个叫大谷进二的家伙杀了某些
人,是吗?”
    “你看过那篇报导了吧?所以,当个刑警如果还不能马上会意过来的话……”
    说得我为之语塞,停了一下才说道。
    “我光看到你的那张照片,报导的内容根本就没进到脑袋里去。”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是可以理解的。”
    夕子微微一笑。
    “大谷进二呀,是个稍早时候演俊男角色的演员。不过却没有走红,现在在电
视爱情剧里专演一些令人僧恶的角色。”夕子又叫了杯鸡尾酒之后,继续说明道,
“不过,他的绰号叫‘蓝胡子’,你知道吧?那个把太太一个个地杀死——”
    “拜托啊,至少‘蓝胡子’,这个名字,我是知道的呀!”
    我杷双手交叉起来。
    “你别那么盛气凌人好不好。——和大谷结婚的女性,三人都因交通事故死亡。”
    “哦——。都是有钱人的女儿还是什么的?”
    “不是。那种家世的人怎么可能会允许女儿和演员结婚呢?”
    “那么,是杀了人之后,可以得到些什么——原来如此,是保险金,是吧?”
我点了点头,说道。
    “对。三个人都买了人寿保险,而且受益人都是大谷。”
    “可是这就奇怪了。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如果有那么奇怪的事,我应该会有所
耳闻才对。而且,保险公司也不会那么容易就付了赔偿金才对呀!”
    “他的保险金并没有多到令人怀疑的程度。这就是他头脑好的地方。而且,当
时都应该经过调查才对,可是每一次都是交通事故。”
    “——那么,你是对这种结论不满意?”
    “对。——你看看这个。”
    夕子从皮包里拿出记事本翻开来递给我。 上面写着三个女性的名字。 “安藤
(本姓)纪子,二十五岁,结婚后三年。本田由美江,二十四岁,结婚后一年半。
森奈美子,二十三岁,结婚后九个月。”
    “有何指教之处,请说。”夕子说道。
    “被害人的年龄依序年轻一岁。还有,从结婚到死亡的期间愈来愈短。”
    “对。——那又代表着什么?限你以四百字之内的话回答我的问题。”
    “拜托,你算了吧,又不是考试。”我皱了皱眉。
    “啊,对不起,该不是让你想起了你一直都是零分的吧?”
    “喂!——这,总而言之,最初的那一件可能是真的交通事故,这一点是可以
推测的。如果想杀她的话,三年也太长了。是结了婚之后才萌生杀意的呢,还是真
的是事故呢?后面这两件就有些可疑了。因为领了最初的赔偿金尝到了甜头之后,
才以保险金为目的而结婚,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所以,问题是下一个被害者呀。”夕子这么说道,用手支撑着脸颊,“按二
十五岁、二十四岁、二十三岁的顺序,所以下一个是……”
    “二十二岁是吗?你为了这个理由,就跑去接近这个男人吗?”
    “不是啦。”夕子变得一脸正经地说道,“那个变成第三位牺牲者的森奈美子
是我大学的学姊啦。”
    “向敌人复仇啊?你还是那样喜欢做些引起骚动的事嘛。”
    “咦,可是,警察又能为我们做些什么呢?”
    被她这么一说,我还真是理亏。可是,我又不能因为这样就眼睁睁地看着夕子
一步步地走向那种人的陷阱里而不管她。
    “可是那……你说,你接近那家伙到底想干什么?就等着被杀吗?”
    “那件事,如果不和他结婚不就不会发生了吗?我再怎么笨,也不会笨到那种
程度的。”
    “喔,是这样子啊。”
    我慌忙地将手指用力一握。
    “停止!我绝不允许!”
    “别担心。现阶段,我只允许他亲我而己。”
    “你说什么?你已经让他——”
    “可是,总得让他尝点甜头啊!这都是为了调查嘛。你少吃醋了,别跟个小孩
子一样嘛。”
    “真是抱歉了。反正我有的是中年人的偏见。”
    夕子有些忍不住,噗哧地笑了出来:
    “真可爱,我就喜欢你这一点。——所以呀,我今天不是和你约在饭店见面吗?”
    我的心扑通地跳了一下,看了看夕子。
    “我订了房间。反正好久没在一起了,今天就住一宿再走吧!”
    说完了还轻轻地送了个秋波,像是在年轻的活力与成熟的妩媚间保恃了最上乘
的平衡之美……。我真是彻彻底底地服了她。
    “那,我们赶快——”
    “别急,再慢慢喝嘛。”说完之后,夕子突然往酒吧的入口处看一下,“你先
换一下位子。”
    “什么?”
    “快点!拿着杯子到别桌去!”
    似乎是看到一个被发现了就不妙的人进来。我拿起杯子,尽量不引人注目地快
速移往另一张桌子。
    然后装着若无其事地看了看入口处。有个年轻的女人正往酒吧里张望着。眼光
停在夕子身上后,盛气凌人地朝夕子的桌子走过来。
    高挑、灵活而修长的女性,穿着件像是能完全合适地贴在腿上的长裤。虽然是
个美人胚子,不过脸型上看就让人觉得似乎是十分好强。大概和夕子差不多年龄吧。
    “喂,你!”那个女人一脸挑衅地对夕子说道,“有个叫永井夕子的,就是你
吗?”
    “嗯,是啊。您是?”
    看起来似乎和夕子是初次见面。
    “我啊,我是长山浩子。”
    “找我有什么事吗?”
    “叫你别再靠近他。”
    “他,你指的是?”
    “你少跟我装蒜!”
    突然大喊一声,那个自称是长山浩子的女人,用力在夕子的那张桌子上拍了下
去。有几个客人吓了一跳转过头来看。——当然,夕子不是那种会被这么点儿小事
就吓住了的人。
    “你是指大谷先生的事吗?小姐,你和他又是什么关系呢?”
    夕子问完后,长山浩子挺起胸说道,
    “我啊,我是大谷进二的未婚妻!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二
    波浪侵蚀着岩石,浪花被强劲的海风吹着都卷到崖上来。
    大型的起重机,正从悬崖上将那只长长的怪手伸往灰色的海中。已下到下面的
伙伴正摇着手。
    我朝起重机的方向点了点头,马达开始发出声响,起重机的手臂开始有些轻微
地震动。
    钢丝绷紧,拂逆着马达。而马达发出吱吱的声响,不管钢丝的抵抗,开始将钢
丝卷起。
    往下面的海面上看,不久,钢丝已经从海里将半毁的车体拉了上来。
    起重机的怪手缓缓上升,同时钢丝也被卷起,车体在半空中不停地旋转着。等
车子被吊到悬空之后,起重机的操作台开始转动,车体渐渐地被吊到悬崖上来。
    正当我站在稍远的地方望着整个打捞过程时,听到了车子停下来的声音。回头
一看,夕子从许程车上走下来。
    “你消息还真灵通嘛,能找到这里。”我说道,“是原田那小子告诉你的,是
吧?”
    夕子没回答我的问题,而看着车子一不,该说是曾经是车子的铁片残骸,在悬
崖边的路旁上静静地被放了下来。
    “长山浩子小姐呢?”夕子问道。
    “不知道。似乎是驾驶这辆车,可是……不查查看的话,不能确定。”
    车子一被放下来,我就赶忙地走向前去看。车体似乎是由悬崖上垂直掉落而下,
撞击到下面的岩石然后翻滚入海的样子,前半部已经撞得稀烂。
    “撞得真惨。”夕子说道。
    “里面有尸体吗?”
    我伸头过去望了望,摇摇头。
    “好像没有。门是开着的,大概是被海浪冲走了吧?还是快点着手进行搜查吧!”
    “终于还是产生了第四个牺牲者!”夕子看着车说道。
    “运气差一点的话,说不定变成这样子的是你哟!”
    “是啊,的确。”夕子点点头,“不过,现在你们该也会有点行动了吧?”
    “应该是吧。可是……有关长山浩子这件案子,却和先前的不太一样,不是吗?”
    “说的也是,她和大谷还没结婚呢!”
    “或是她已经投保了?我让他们去查查看!”
    距离那天在那个饭店看到长山浩子还不到一个礼拜。
    “仍然是在接近大谷家的这个弯道上。”夕子说道。
    “这么说来,她应该是在前住大谷家途中喽!”
    “大概是吧!”夕子点点头。
    “而且事实上以前的那三位也都是在这个弯道紧急刹车过猛而翻落入海的。”
    “三个都是?——三个都是在这里发生事故死的吗?”
    “是啊。你不知道吗?”
    夕子以轻蔑的眼光看着我。
    “嗯……”
    我故意装成毫不介意的样子,站到路的转角处看了看。由于这条路是沿着悬崖
开的,的确是个相当危险的急转弯。
    “可是这也太奇怪了吧!这里也还不至于是个会引起那么多次事故的地方嘛。”
    “是啊。说不定其中还隐藏着些什么。”夕子沉思着自言自语地说道。
    “唉,我还真是个不受欢迎的男人。”大谷进二说道,“我才刚刚和浩子彼此
有了结婚的约定。”
    ——一个并不是极受欢迎的演员,却在海边拥有一栋相当优雅的家,车库里还
停放着一辆进口跑车,这间客厅再怎么说也实在是够气派的了。
    “和浩子的交往也只不过是这一个月的事。”大谷说道。
    “或许照世间的常理来看可能是太快了,不过在演艺圈里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
事。”
    “她原本是在要来这里的途中,是吗?”
    “是的。”大谷点点头。
    “昨晚她本来要住在这里的……”
    “原来如此。那她没来,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是觉得有些奇怪……不过这对女姓来说是件重大的事,我想或许她想想又改
变主意了也说不定。”
    大谷给人的感觉还真像是已经过时的美男子典型,所以在现在的电视或电影上
无法占得一席之地也是可以想象的。
    门开了,有个差不多二十七、八岁的女人,手上端着一个装红茶的盘子走了进
来。
    “这是我的妹妹。——这位是宇野刑警。”
    “我是大谷晃子。”
    如果像哥哥的话,多少也会是个美人,不过,她再怎么看都只是个毫不起眼而
且带些土气的女人。
    几乎是无表情地将红茶端出来之后,马上就准备退下去。
    就在这时,房厅的铃声响起,大谷晃子急忙地走了出去,然后走进来的是装成
一副毫不认识的样子的夕子。
    “啊,夕子小姐。”
    大谷一脸高兴似地站起来迎接。
    “真是难为你了。可别灰心哟!”
    “谢谢。”大谷脸上浮出显得已经死心的微笑说道,“总之,女人我是再也不
敢想了。”
    “大谷先生。”我将话题带回,“你到目前为止,已经有三位太太陆续过世了。”
    “是的,正是如此。您的想法我知道。可是连我自己都觉得很怪。而且,三个
都是因为在那个转角的地方紧急刹车而掉落海里死亡的。”
    “您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吗?”
    “这……那条路没什么车子,会让人忍不住地想开快车这也是事实。不过,每
次都是在那里发生事故,这就……”大谷抓了抓头。
    “有没有想到什么比较特别的事?”
    “没有。”
    “长山浩子在来这里的途中曾经去加过油。从那时间和距离来看的话,可以推
断事故大约是发生在昨晚的九点左右。——那个时候,请问您在哪里?”
    “录完影回到这里来大约是八点左右。九点左右……我睡着了。”
    “睡着了?”
    “嗯,由于我昨天很累,所以吃完饭之后就睡了。不过,十二点左右我又起来
过一次想等浩子来,可是,因为她一直都没来,结果四点左右的时候我又去睡了。”
    “是这样吗?”我对大谷晃子问道。
    晃子似乎是听到了我的声音才回复意识似地反过来问我:
    “对……对不起。请问您刚刚说什么?”
    我注意到,晃子以一种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的眼神,一直注视着大谷和夕子。
    夕子紧靠着垂头丧气的大谷坐着,而且还不停地安慰这个安慰那个的。而在看
着他们的晃子的眼神里,依我看,就像是情人被别人夺走了正暗暗地燃烧着熊熊的
嫉妒之火。
    “那么,我就此告辞了。”
    我往房厅的方向走去。就在这时,不知道是谁来了,房厅的门咚咚作响。我有
个不好的预感。晃子急急忙忙地走过去开门,不出我所料,原田刑警那巨大的身体
塞满了房厅。
    “啊,宇野前辈,真是太好了。我还在想不知道会不会和你错过了呢!”
    “我知道了,我们到外面去——”
    当我对他说这句话时,一切都已经太迟了,原田已经发现了夕子正紧靠着大谷
旁边坐着。
    “夕子小姐,您在这儿啊!这样子不行喔,把宇野前辈丢在一边不管,如果真
的被您抛弃了,宇野前辈立刻就会变成退休的年龄了。”
    这么光明正大地对着夕子打招呼。
    我望着天花板,叹了口气。
    “你这个笨蛋!糊涂虫!”在警车里,我把所有能想到的怨言都倾囊而出。
    “对不起……”原田垂头丧气地缩在一旁。不应该说是他仍旧是一样的庞大,
只不过很努力地想使自己变得小一些罢了。
    “算了,这也是没办法的嘛!”夕子笑着说,“我们事先没告诉他也不对呀!”
夕子打圆场地说道。
    “可是,你想,如果他是对一个潜入贩毒组织的刑警,轻松随意地打招呼的话,
这结果会是什么?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
    “实在很抱歉!”
    “算了,反正做都已经做了……对了,你刚刚不是说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啊,对了。”原田点点头,“嗯……刚刚要跟你说什么事啊……”
    原田拼命地想着。——随你去好了!我气急败坏地抱起胳臂。
    “这下我当诱饵潜入调查的计划可就无法继续进行下去了。”夕子说道,“还
是,不管如何,就这样继续试试看呢……”
    “对方会敬而远之的。对刑警的恋人。”
    “啊,你终于承认你是我的恋人了啊!”
    “我可是连杯果汁都没让你请过。”
    我苦笑着说。“总之……长山浩子的尸体找不到的原因,以及如果能找到证据
证明这些都不是交通事故的话,那就好了。”
    “四个人都死于同一种原因,这难道不是比什么都要来得正确的证据吗?”
    “那只是个消极的证据罢了。我正叫他们查查发生事故的车子。如果方向盘或
什么地方被动了手脚的话……”
    “他会做那种容易被发现的陷阱吗?”
    “那,你说我该怎么做才对?”
    “那个转角,并非真的那么弯曲,只是前方视线不佳。一转过去,如果突然有
什么东西往眼前冲过来的话……”
    “那里有弯角镜啊。如果有东西的话,应该会先看见。”
    “说的也是。”夕子陷入沉思之中,“可是,都又有突然刹车的痕迹,不是吗?
所以这其中必定有些什么。”
    “想起来了!”
    突然,原田那家伙发出了个巨大的响音,我差一点没跳了起来。
    “喂,你别吓人行不行啊!”
    “我想起来了,要告诉你的事。
    “又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到底是什么事?”
    “是有关那个叫长山浩子的女人,她是那个先前和大谷结婚的本田由美江的妹
妹。”
    “啊,真的吗?”夕子本能地反间。
    “那,这么说她也是在调查这件事喽?”
    “大谷知道了这件事,然后杀了她。所以只有她是在未结婚之前被杀害的。”
    “是这样吗?”夕子突然改变了说话的语调,“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反而不
会杀害她才对,不是吗?他应该已经知道她是本田由美江的妹妹,一旦杀了她的话,
一定会被怀疑的。”
    “即使明明知道会被怀疑,可是犯罪的人,大都是为了想掩饰前面的罪行而会
一错再错的。”
    “可是,他有必要一定得杀她吗?分开的话,不就解决了吗?”
    “你说的也是。”
    “还是,她抓住了他的什么把柄之类的……”
    原田发出声首,说了一句。“宇野前辈,对不起——”
    “什么事?如果有什么想法的话,说出来看看。”
    “喔。——我肚子饿了,要不要去吃点什么?”
    三
    是有关那种男人的事。如果你认为调查时间一久,他就会露出马脚的话,那你
就大错特错了,已经过了两个礼拜可是仍然什么也没查到。
    我这边,由于并没有找出他杀人的证据,搜查的工作变得愈来愈困难。——而
夕子还是夕子,仍旧和先前一样,我行我素地接近大谷,和大谷交往,我却只有干
着急的份。
    因为她向来是个做事不考虑后果的人。可是即使是这样,不晓得是不是该说她
生来运气好,不可思议地不管怎么佯的危机她都能度过。可是,这种幸运不知道能
持续到什么时候。因为这不是附有保证书,订著有效期限的东西。
    “希望能和您单独谈谈……”
    接到大谷晃子的电话时,就有此种感觉。只是,站在我的立场,是希望她到警
视厅来或是在警视厅附近的咖啡屋见面,可是对方却要求非在“这里”不可,所以
……
    不,别误会,我并不是为自己找藉口,只是我不想让夕子对我产生莫名其妙的
误解。
    总之,在无可奈何之下,我向一家相当具有知名度的情人旅馆出发。——虽说
是白天,可是有闲的人似乎相当多,停车场差不多停了有八成的车子。
    走下计程车,一面往入口的方向走着,一面不经意地看看并排停着的汽车,结
果看到一辆似曾相识的跑车。
    车子的号码也很眼熟。——是大谷家的那辆跑车!大概是晃子开来的吧!
    问过柜台之后,我向晃子的房间走去。房间在六楼。我敲了门,隔了一会儿门
才打开来。
    “真是对不起,把您叫到这种地方来。”
    大谷晃子穿着一件朴素的套装。我心里安心了不少。
    虽说大谷晃子并不太有女人味,但是她仍旧是个女人。这事实就足以令人恐怖。
    “约在这种地方见面,或许您会觉得很奇怪——可是——”
    晃子请我这个两眼直环视着这间怎么看都觉得格调不甚高雅的房间的刑警坐在
沙发上,然后说道。“这种旅馆,对于谈话不想被别人偷听的人来说最适合了。”
    “原来如此。”
    她这么说或许还真有点道理。我说:“请问您要和我谈什么事信?”
    “前些日子到我家来的那位永井小姐,是您认识的人吧?”
    “嗯,这……”我暧昧地掩饰着说。“是我的亲戚托我照顾她。”
    “是这样子的啊。——事实上,最近这些日子,我哥哥常常和那位小姐见面。”
    “是和夕子吗?”
    我吓了一大跳。大谷为什么明明知道夕子和刑警有关系而还跟她交往呢?
    “麻烦您告诉她,请她不要再接近我哥哥了。”晃子说道。
    “可是,她又不是三岁小孩,这……”
    其实我可是一肚子不愿意让夕子再去接近大谷。可是,即使我说了,夕子也不
会听我的。
    “但是,你不觉得很不可思议吗?”我说道,“四位小姐都是在那个转弯处翻
落悬崖而死。——您是否知道些什么呢?”
    晃子默跃地低着头想了些许时候,再抬起头来时一脸像是下了很大决心的表情。
    “我告诉您好了。”晃子说道,“那四个人,是我哥哥杀的。”
    我刹那间怀疑是不是我的耳朵有间题。可是……
    “当然并不是我哥哥下的手。”
    由于晃子继续下来的这句话,让我又失望了。我想应该也是不可能会这么顾利
就得到答案的……
    “可是,就如同是我哥哥将她们逼入死路的。”
    “您说的逼……是什么意思?”
    “她们都是自杀的。”
    “自杀?——为什么要自杀呢?″
    “其实哥哥一点也不爱那些人。可是,即使如此,她们却迷恋着我哥哥。然后,
有一天,她们就会突然地被甩了!”
    “那,你哥哥为什么要和那些他根本不爱的女人结婚呢?”
    “那是为了刺激我。”
    弄得我一头雾水,完全听不懂。
    “那又是为了什么?”
    “也就是说,我哥哥所爱的人——从以前到现在,都只有我一个。”
    “可是,你是——”
    “我和我哥哥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晃子说道,“我母亲是哥哥的继母,我则
是她的拖油瓶。从小我哥哥就一直很疼我。在我们都长大之后,他爱上了我,就如
同一个男人爱上一个女人一般。可是,我却不允许这种事发生。而哥哥当时也似乎
能够谅解我。没想到还是不行。——最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即使结了婚,也没有
办法真正去爱对方……”
    “可是……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四个人都在同一个地方自杀吧?”
    晃子以一脸寂寞的表情说道,
    “那已经变成是一种传说-。 当第二任妻子同样也在那个地方死了之后,周刊
杂志马上就大肆渲染,说那是诅咒或者命运之类的,第三任的妻子以及前阵子死亡
的那个女人,对这件事应该也很清楚……”
    “那您的意思是说,那变成了一种暗示,是吗?”
    “只能这么想了。”
    “可是,前一阵子的那第四个人——长山浩子,她很明显地是想闪躲什么东西
而转方向盘踩刹车的。如此一来,把她当成是自杀的话,不是有点奇怪吗?”
    晃子耸耸肩说道,
    “这我就不懂了。不过……我相信她一定是自杀的。”
    我等待了一会儿之后,由于晃子似乎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话要说了,我就站了起
来说道: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事。”
    “请您好好地注意那位叫做永井夕子的小姐,别让她也走入自杀的陷阱里。”
晃子说道。
    “我会的。”
    我点点头,夕子那种人会自杀吗?——认识夕子的人大概没有人会相信吧!
    “我叫计程车回家。”晃子说道。
    “计程车?你不是开车来的吗?”
    “没有啊。那辆跑车只有我哥哥开。”
    “可是……刚刚我来的时候,看它停在停车场里。”
    “啊!那我哥哥也在这里喽?我倒是没注意到。不过这里是艺人们经常来的旅
馆。”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么说,夕子和大谷就在这里?
    等大谷晃子坐上计程车走了之后,我就在旅馆的前面监视。
    虽说是监视,站在旅馆外面等着自己的女朋友和别的男人从旅馆里走出来,还
真不是件怎么光彩的事。
    夕子……不可能,夕子不可能会真的迷恋上那种男人!
    虽然我试图这么想,可是中年男子自卑感的悲哀、疑惑还是不停地涌上心头。
    夕子八成是为了要找到证据而接近大谷,可是纵使如此,和他一起到旅馆休息,
岂不是做得太过分了吗?
    大谷还是没有出来。已经很晚了。虽然肚子也饿了,而且还有很多必须联络的
事情,可是总觉得只要我从这里一移动,他们就会在这时走出来,结果我连半通电
话也没去打。
    夜晚,已经过了九点钟。——混帐!该不会是打算住到明天吧!
    我打丁个大呵欠。
    注意力之所以渐渐散漫了下来,我想大概是空腹和疲劳相加相乘的结果吧。
    当我发现好像有什么人从背后逼近的时候,后脑袋瓜儿已经被不明的物体给打
个正着,我,也就这么地昏了过去,不省人事。
    “振作一点!”在我耳边大声叫喊的,到底是谁的声音?似乎曾经在哪里听过,
可是……
    “醒了。已经没有关系了。”
    ——张开眼睛,就看到原田那张庞大的险,像是耍吃了人似地迫近着我。
    原田这家伙,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用女人的声音说话了?
    “痛……”
    我皱着眉头坐起身来。夕子的脸嗖地从原田的背后跳了出来。
    “是你啊!你为什么在这里……”再回头一看,就在那旅馆的前面。“你果然
是和大谷在一起?”
    “你在胡说些什么嘛。我啊,可是一直在搜查一课里面等你。你说对不对,原
田?”
    “是啊。因为你那么晚还没回去,我们很担心,所以才出来找你。”
    “我们是根据你留在桌子上的纸条追到这里来的,结果一来就看你已经躺在这
里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喂,原田。你看看那辆跑车还在不在!”
    “什么样的跑车?”
    “算了,我自己看好了!”
    大谷的车,早已从旅馆的停车场里消失了。
    “真像个傻瓜。”夕子听完了我的话之后,笑了出来,“拜托,我即使再怎么
热心调查,也不可能会开放到和凶嫌到旅馆休息呀!”
    “不会去是最好,可是……我怎么知道你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我一面揉着疼痛的头,一面叹了口气。和原田分开之后,两个人为了为彼此打
打气——虽然也不是什么多好的打气方式——找了一间小酒吧喝了起来。
    “你就那么不信任我吗?”
    夕子一脸不高兴地转过头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可是……拜托你替我想想嘛。”
    “我知道啦,亲爱的叔叔。”
    夕子说完后笑了。
    “——可是,真是想不透啊。为什么四个人会都死在那个地方呢?”
    “你该不是相信了晃子的话吧?”
    “那当然。如果说是暗示的话,又有些来得太容易的感觉。可是,如果不这么
想的话,似乎又有些说不过去。”
    “如果是从转弯处那头突然跑出来呢?”
    “那很可能自己会被撞死啊!”夕子说道。
    “他不可能做那么危险的事啦。”
    “不一定是人嘛,狗啊、兔子之类的都可以。”
    “如果是那种东西的话,即使会踩刹车,也不可能把方向盘转翻底,你说是不
是?我们还是去把纪录调出来查查看吧!”
    “好吧,那我明天立刻——”
    “今天晚上啦!”夕子说道。
    “今晚?你别开玩笑了,资料室已经关了。”
    “那就打开它呀!”
    “又不是喊一声芝麻开门,它就自己会打开来!”
    “如果今晚,有谁被杀了的话呢?那你可是会后悔一辈子喔!”
    为什么我非得受夕子的胁迫不可呢?可是我总是在答案还没出来之前,已经照
着她的话在做了。
    “果然没错。”
    夕子把摘录并排在一起,一副很满足的样子。
    “你看嘛。前面三件也都是慌忙地转方向盘而冲下悬崖的。”
    “这代表着什么呢?”
    “另外,还有一个共同点。你有没有发现到?”
    “没有,是什么?”
    “每件案子都是在大谷正参加录影时发生的。”
    “艺人这种行业,不是随时都在录影吗?”
    “你还真是不懂呀。随时都在录影的,只有当红的而已,是少之又少的一部分。”
夕子一副好像对演艺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似地说道,“像大谷那种演员,是不可能
像那种当红的演员一样随时都在录影的。可能没录的时间还比较多呢!而且,在录
影之前,也必须花很多时间东准备西准备的呀。”
    “这么说,你是认为每次部发生在他录影的时候,并不是个偶然,是吗?”
    “不是我认为,是事实就是这样的。”夕子似乎总是会有小题大作的时候。
    四
    “准备……开拍!”
    导演的声音在空中飞旋,喀嚓的道具声一响,摄影机开始运作。
    我和夕子来到摄影棚的一角。地方狭窄再加上木板的碎片,不值钱的东西满地
乱丢,真是个肮脏地方。
    就在布景所做成的桥上面,有两个年轻人好像正在拍恋爱戏中最高潮的地方。
    “他们也真厉害,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演那种戏。”
    “喔,是吗?不知是哪一天了,你还不是在我们学校里亲吻过我,你不记得了
吗?”
    “那是被你强迫——”
    “嘘!”
    似乎是正在拍摄两个人一起要往河中跳下去的场面,两个人手牵着手。正准备
把身体往桥下跳。
    “停!”
    导演发出命令。八成是不拍摄落水的镜头,而以落水的声音或什么来代替吧。
    “拜托你们再犹豫深思一下,然后再跳下去,行不行?这可是下了决心后的死。
哪有那么简单就跳下去的, 不是吗? ”导演对两位演员做了些吩附之后,说道,
“好——,稍做休息。”
    然后朝我们这里走来。
    “你是警方的人?有什么贵事?”
    是个四十岁左右稍嫌生硬的男人。一看到夕子,马上两眼为之一亮问道。
    “这位也是刑警吗?”
    “不,我是女大的学生。为了毕业论文,正到处搜集有关警察调查犯罪莱件的
贤料。”
    “喔!原来如此,你……你可以哦。要不要试镜看看?你啊会走红喔!”
    我故意地咳了一声说道,
    “您是大场纪明导演是吗?”
    “请称呼我纪明。这样听起来比较有派头嘛。有什么事?”
    “你拍了几部大谷进二先生的戏,是吗?”
    他稍稍把胸挺了一下,
    “是大谷出现在我的戏里。那又怎么样?”
    说话还真难。
    “最近,有位叫长山浩子的小姐连人带车掉到海里去的时候,他正在拍您的戏,
是吧?”
    “是啊,刚好轮到他拍戏。”
    “然后,第三任太太过世的时候,也是正在拍你的戏。”
    “是啊!没错。”
    “您记性真不错,都还记得。”我说道。
    “那是因为引起了一些骚动嘛。那时候,他们还说他是什么‘蓝胡子’。——
像他那种不可靠的蓝胡子,早晚是会被女人给杀了的。”
    “其他还有什么事吗?”
    “其他?你指的是什么?”
    “也就是说,那两次之中,摄影棚里有没有发生过奇怪的事或什么的……”
    “奇怪的事嘛……”大扬纪明沉思了一下才说道,“对了,被你这么一说,我
倒想起来,那时我也觉得怎么每次都会发生那种事情!对,没错,是那个时候,的
确发生了些奇怪的事。最近这一次和上次都一样。你们不说,我还真的没注意到。”
    “该不会是——”夕子说道,“不会是拍片的道具被偷了吧?”
    那导演睁大了眼。“正是如此!你,你怎么知道的?”
    我接着说道。“这女孩,是名侦探福尔摩斯转世的。”
    “那么,都是些什么样的东西被偷呢?”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不,该说是并不是像摄影机或是什么值饯的东西。
像是门把啦、电线啦,还有反光板。”
    “反光板?……”
    “拍外景用的。让光线反射以补光线不足的一种大大的板子。”
    “哦。其他呢?”
    “三角架或者是稍未值钱的东西像是闪光灯之类的。应该就是这些东西没错吧。”
    “是这样子吗?——真是谢谢您了。”
    导演又大声吆喝了一声,
    “喂——!正式开拍了1”
    立刻,人群又聚集了过来,那两个情侣又再度地站到桥上去。
    “OK,预——备,开拍——”
    场记手上的板子咔嚓一声,戏开始演出。我和夕子就站在旁边看着拍片的情形,
没多久就到了最高潮,两个人从桥的栏杆上准备跳下去。就在这时候……
    “宇野前辈!”
    原田雷公似的声音轰险一声传了过来。两个演员由于姿势摆得不大平衡,又被
吓了一跳,身体失去平衡,转眼之间,就已经掉进水里溅起了水花。
    “喂!拍下来了吗?”导演吼道。
    “太好了!刚刚那一幕可以用!那才是真的演戏!”
    我拉住夕子的手慌张地走出去。原田砰砰碰碰地走过来。
    “啊!我终于找到你们了。”
    “发生什么事了?”
    “我接到大谷晃子的紧急电话。——好像相当慌张的样子。”
    “是什么事?”
    “说是很紧急的事。”
    我催说道,
    “好,走吧!”
    原田回头看着那两个刚被从水中拉上来的演员说道,
    “当个演员,真是苦啊!”
    “奇怪了!”我把话简放回去,“一直都是讲话中。”
    “是话简被拿起来了吧?”夕子说道。
    “说不定发生了什么事?”
    “去看看吧!”
    我们两个开了车往大谷家飞奔而去。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由于道路很空旷,
所以我加快了速度。
    一进入沿着海岸边的道路时,夕子突然说道。
    “换我来开,好吗?”
    “你不相信我的技术啊?”
    “好嘛!快点!”
    反正我斗不过夕子,没办法我只好将车停住,和她换了位子。
    夕子一直将速度加快了起来。
    “喂!拜托你可得好好地开!”
    “咦!你不是希望和我死在一起吗?”
    夕子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在黑暗的道路上,连一辆操身而过的车都没有。
    “就快到那个转弯处了。你把速度降下来啊。”
    “没关系啦。”
    “喂——”
    “好了啦。如果发生了什么,我负责。”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只要相信我就是了!”
    夕子专心地注视着前方。——海涛声隐约可以听见。不久,那个弯道就出现在
眼前了。
    虽然速度有些降了下来,但几乎就是以原来的速度向转弯处驶近。转弯处的凸
透镜中,什么也看不见。
    夕子顾着弯道转过去,还加速前进。就在弯角的尽头,眼前突然出现了车子的
灯光。
    “危险!”
    已经来不及了。啊!我的人生就到此结束了吗?真想再吃一次烤小鸟!
    夕子笔直地冲了过去。——虽然有个声响,但却没有任何的撞击。眼前的灯光
渐渐地消失了。
    夕子放慢速度停了下来后,说道,
    “怎么样?”
    “刚刚的那车子是——”
    “我们回到刚才的地方去看看。”
    夕子将车子倒回去。——就在道路的旁边,有个像是被压扁了的大板子倒在一
旁。
    “是反光板!”夕子说道。
    “在板子后面只有一根支柱,然后放在转弯处的正面。”
    “那么,刚刚那灯光是自己的车灯喽!”
    “是啊,所以理所当然地凸面镜上也不会照到,然后突然出现在眼前,当然会
吓了一大跳。而且又不可能就这样地和对方的车子相撞,所以就只好慌忙地转过方
向盘……”
    “然后就从悬崖上掉下去了?”我捏了把冷汗,“可是,到底是谁会做这种事
……”
    “你想想看刚才打电话叫我们的是谁呢?她一定是知道你去找那位导演,怕你
会发现真相,知以才会用这个方法。”
    “这么说来……大谷晃子她……”
    “对。她等一下一定会来这里看看结果如何。我们等等看吧。”夕子将车灯熄
了之后说道。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大概,对你说的那些话的反面就是真相吧。”
    “这么说来,也就是说……”
    “她深爱着她这位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哥哥。所以,将他结了婚的对象,一个
接一个地杀死。我想,她一定是知道了长山浩子就是本田由美江的妹妹,所以先下
下手的。”
    “可是每一次都用同样的手法,早晚会被揭穿的。”
    “所以啊,我想她的神志一定已经是非正常的状态了。”
    “可是,那么,那天在那旅馆前从后面打了我一棒的人又是谁?”
    “是晃子呀。她一定是开那辆车来的,可是为了让你相信我和大谷已经很亲近
了,所以才暂时假装坐计程车回去。可是,你却一直在那里监视不肯离去,所以她
没办法只好把你打昏了,然后再趁你昏迷不醒的时候,开了那部车回去。”
    “混蛋!可是,她为什么要对我说那些话呢?”
    “她可能害怕你真的会开始调查这件案子吧!而且也想阻挠我接近大谷吧。”
夕子吸了口气,“怎么还不来呢?我们去看看吧!”
    然后发动了车子。
    大谷的家门前,停放着那部跑车。房厅的门则是敞开着。
    夕子一面招呼着,一面走进客厅,然后屏住气息。——天花板的梁柱上,吊着
晃子的尸体。大谷进二就倒在她的脚下。
    我跑了过去。
    “他也死了。——大概是氰酸钾之类的。”
    “自杀?”
    “好像是,没有外伤。”
    我把大谷晃子的尸体卸了下来。我也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一定是,知道计划失败了,而且,说不定……”夕子说道。
    “什么?”
    “说不定大谷也是真的爱着晃子。互相都太爱对方了,所以想不开……”
    我急忙地拨了个电话回局里。正把话筒放下时,夕子叫了声,“啊!”
    一看,长山清子就站在入口的地方。
    “你获救了,是吗?”
    “是的。——我被车子抛了出去之后,正当快淹死的时候,抓住了一块碎板,
就这么失去了神志,一直被冲到很远的地方,后来才被救起来。可是,昏迷了好多
天,一直到今天才……。两个人都已经死了?”
    “是的,两个都死了。”夕子点点头。长山浩子往下看着两具尸体。一脸哀伤
的表信。夕子轻轻地将手放在她的肩上说道。“你能活着,真是太好了。”
    “拜托你别再做那么危险的事了,行吗?”我一面和夕子面对面地坐在餐厅里
吃饭,一面说道。
    “咦!你是想剥夺我生存的意义吗?”
    “生存有意义是很好,可是万一死了,那不就什么都没有了吗?”我说道。
    “可是,那个叫大谷的男人,为什么都和比自己年轻的女孩在一起呢?”
    “理由很简单啊。男人啊年纪愈大,对年轻的女孩就愈怀有憧憬。”
    “喔!是这样子吗?”
    “早晚,有一天你也会说:‘我啊!还是十七岁的女孩!’”
    “你别开玩笑了!”
    就在这时候,有个女孩子的声音响起。
    “对不起。”
    一看,是个十六、七岁可爱的少女。
    “有,有什么事?”
    我不知不觉地口吃了起来。
    “有件事想请教您。”
    “你说。”
    “我和我朋友,从刚才就一直在猜测。——您头上的头发是假发吗?”
   
 
                             名侦探的催眠曲
                             作者:赤川次郎
    一
    “十二点在××儿童乐园见!”
    永井夕子在电话中这么说着,而我竟然以极轻松的语气回答说:“哦,没问题。”
    这真是错误的第一步。
    对一个年已四十却从未有孩子的我来说,根本无法了解假日白天的儿童乐园是
如何拥挤混乱,所以当我在××儿童乐园站下了电车,从挤满了父母带着小孩的人
潮中蜗牛似地好不容易走出剪票口,往写着“××儿童乐园”箭头的方向走去,然
后我看到从看似入口附近的地方蜿蜒地排着一列长长的队伍时,我不禁哑然。
    花了将近半个钟头,好不容易才买到门票,然后穿过什么象啦、麟麟啦的底下
(当然是指画的底下),终于踏进儿童乐园场内时,却又被看起来简直就像是银座
或新宿的行人专用道里一样混乱的人群给吓得目瞪口呆。再一看画着儿童乐园指示
图的大看板,这地方还真大啊!——不仅有游园车、旋转木马等之类,还有陆上竞
技场、可划船的水池、三百六十度旋转的云霄飞车、水族馆……
    总之,要在这里找到夕子,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搞什么鬼嘛!真是的。”我不禁叹了口气。
    ——夕子如果知道这里是个这么宽阔的地方,事先说好在“××儿童乐园的哪
里”不就好了吗?在这里,光是绕一圈,就是个十分累人的运动啊!
    可是话又说回来,就这么傻愣愣地站在原地,是不可能找得到夕子的。没办法,
我只好一面闪避着人群,一面往里走。
    映入眼帘的是一幅幅对天下的父亲来说,应当是“休息”的“休假日”,却似
乎依然是个“无法休息的日子”。一面牵着孩子的手,一面却大伸懒腰、打呵欠的
情景。——自己没有小孩,大可不必在这种拥挤而混乱的日子来这种地方,以这样
的轻松心情,看那些在小火车及旋转飞机前排队的父亲们的脸上,和早上上班自觉
地在月台上等着挤满人潮的电车时,那种早已达到大彻大悟的达观境地的表情没有
两样。
    找到夕子的希望,随着越走进去,越显得渺茫。虽然不能说是绝对的,但是如
果在这宽广的儿童乐园内绕一圈的话,我想,即使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魔鬼刑警,
也必会累得直不起身、挺不起腰来的。
    我向在“咖啡旋转杯”入口收票的小姐问问看。“对不起,请问叫人的广播台
在哪里?”
    那小姐却连看也不看我一眼地回答说。“杀人。”
    是不是我听错了?
    “您说是——”
    “是杀人屋啦!”那个小姐一脸不耐烦地说,“到那里的窗口去广播啦。”
    原来如此。原来是有个叫“杀人屋”的地方。明白之后四处张望地往前走,终
于在一个体育馆上,看到了一幅吸血鬼的画像,他像是吃到加了过多辛辣山莱末的
寿司,瞪着偌大的眼睛。
    “八成是那里吧!”
    在写着入场费三百元的窗口,坐着一个脸长得蛮可爱的女孩子,在那里无聊地
翻阅着杂志。——大概是带着小孩子的大人,都不太喜欢到这种地方来吧。
    “欢迎光临。”
    她往上看着正偷偷地望着窗内的我,所散发出的微笑,还真是相当迷人,让我
有种不把钱拿出来会很不好意思的感觉。买了入场券之后,试着问道:
    “请问,拜托广播叫人,是不是在这里?”
    “是的。——请问您要广播叫谁?”
   
mpanel(1);
    女孩很快地点了点头。我把夕子的名字告诉她之后,那女孩子对着旁边的麦克
风说道。
    “永井夕子小姐。——永井夕子小姐,您的朋友正在‘杀人屋’前等您。”
    广阔的儿童乐园响起了广播的声音。我不禁苦笑着,夕子和杀人屋,还真是十
分搭配!
    “谢谢。”
    说完谢谢后,我在建筑物前晃来晃去。夕子如果在园内的话,应该会听到广播
而到这里来。这样总比傻乎乎地在场内四处寻找要来得快。
    就在我无聊地在建筑物前,来来回回地走了第四趟时——
    “对不起——”
    有个女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回头一看,是个看起来差不多二十五六岁、穿着
红色洋装、脸色有些苍白憔悴的女人,抱着婴儿站在那里。
    “有事吗?”
    “对不起。只要一点点时间就够了,可不可以麻烦您抱一下这个孩子?”
    我的眼睛为之睁大。这女人一脸下了什么决心似的表情,而且眼神也十分地认
真。看我什么也没回答后,又接着说道:“我马上回来。无论如何——拜托您了。”
    那女人说完之后,就把婴儿往我的手上硬塞过来。我怕婴儿掉下去,慌忙地接
手抱住,我说:
    “可是,你——”
    她却连听也不听地丢下一句话。
    “对不起,我马上就回来!”
    然后就小跑步地跑进“杀人屋”去了。
    “喂,喂,等一下……”
    嘴里才说完这几个字时,那女人红色洋装的背影早已从入口处消失了。——结
果,我变怎样了?怀着怕被熟人看到了的心情,在儿童乐园的正中央抱着小婴儿,
一脸惶恐地站在那里。
    “真是伤脑筋……”
    抱小婴儿我根本就不在行,没抱过也没生过(那是当然的)。紧张地小心翼翼
地抱着,然后看了看那婴儿的脸,生下来还似乎不到半年的样子。小眼睛紧闭着,
而那像超小型靠垫般柔软的脸颊,红通通的十分健康。现在大概正在熟睡中吧。可
是,那个,像是他母亲的女人,不赶快回来的话……如果让他哭了起来,那可怎么
办才好?
    心神不宁地向着那栋建筑物的方向望去。
    “对不起!”背后突然传来了夕子的声音。“等很久了吗?我也找了好久喔。
我根本没想到这里会这么拥挤混乱——”
    说了一半,看到转过身的我手上抱着的“东西”之后,停了一下。
    “这……这是什么?”
    “嗯?哦,哦……是小婴儿啊。”
    夕子傻愣愣地站了一会儿,不久马上把眼睛往上一瞪,以相当严厉的声音说道: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喂!这是——”
    “你竟然有小孩,我到现在才知道。说,跟谁生的小孩?”
    “别开玩笑呀!”
    我慌张地把整个事情说明了一次。夕子一脸半信半疑的表情,然后问道:
    “嗯——那,他妈妈呢?——”
    “还没出来啊,还真是放得下心。”
    “都是事实吗?如果你想这样就能骗得了我的话……”
    “喂,你总也该相信一下你的男朋友吧!”
    我很火大地说道。不过,吵架也只到此为止。我手臂里的小婴儿像着了火似地
哭了起来。慌忙地摇了摇,哭声却愈大,而不见减小。
    “像那样是不行的啦!”夕子从我手上抱起婴儿后说道,“又不是橄榄球赛时
的橄榄球,那么粗鲁地摇晃,当然会哭的嘛。——喔,乖乖,不哭喔。”
    夕子抱着哄了哄之后,小婴儿的哭声也安静丁下来。女人就是女人。我拿出手
帕来擦擦额头上的汗。
    “该不会是饿了吧?”夕子把小指的前端轻轻地放入小婴儿的口中,小婴儿马
上含住手指的前端吸吮了起来。“果然没错,是肚子饿了。喂,她有没有把牛奶瓶
寄放在你这里?”
    “哎呀,我又不是保姆!”
    “这下可真麻烦了。——又不能买那边那种罐装的果汁给他喝——”
    “她说她马上回来的呀……”
    “找找看,把她叫来嘛!”
    “好吧。你在这里等我。”
    我把刚刚买的入场券丢进箱子里,然后颀着“请依指示方向前进”的箭头,往
微暗的通道上走去。——虽说是“杀人屋”,主要的也只是间西洋式的鬼屋而已。
不管是故意做得有些令人恶心的无头尸体,还是被倒过头来吊着的美女,看起来都
没什么稀奇的。反正,我可是一年到头,都在看真实的东西,那种压迫感,可是完
全不同的。
    里面几乎没什么人。有一对像是情侣,目的到底是什么,可就不太清楚了。除
此之外,就只有二、三组人在里面慢吞吞地走着而已。如此说来,刚刚把婴儿寄放
给我的那个穿着红色洋装的女人进来之后,就再没有半个人进来了。
    可是,那个女人到底为什么进来这种地方呢?不可能是那么想看这种陈列才会
把婴儿硬塞给别人吧。而且,那个女人的表情,还隐藏着某种极为迫切的样子。
    走进“各种死刑”的角落,我叹了口气。这里根本没有人。——的确不是什么
看起来令人快乐的景物。断头台上的利刃正即将要落在脸部歪曲的犯人头上。电椅
周围火花四溅,电灯一闪一闪的。而瓦斯刑房里,大概是用干冰吧,白色的烟雾不
停地往上河出,环围着死刑犯……
    即使明知那些都是模型——不,该说是一看就知道是假的,但反而给人一种残
酷的不快感。真是只能说是种低级趣昧的代替品。
    就在急急忙忙只想快步通过这种不愉快的地方时,突然,砰地一声,由于断头
台上的利刃落了下来,吓了我一大跳。似乎原来就是设计成这样的,利刃再随着嗡
嗡的马达声上升,而已经被砍掉的犯人的头也回复了原状。
    “什么吓人的鬼把戏!”
    一个人自言自语地咒骂着,然后迈开步伐向前走去。或许是受到断头台上的斧
头落下来的冲击,被处绞刑的穿着连身红色洋装的女人的尸体慢慢地在我眼前摇晃
着。
    正想走出那鬼屋时,我停下了脚步……穿着连身红色洋装的女人?……
    “难道——”
    有些心寒地慢慢转过身去。——本来在那里那个装扮成盗贼模样的人像掉落在
脚底下。这么一来,那个……那个就不是人像了。我不禁咽了口口水,然后慢慢地
走近那摇晃着的“尸体”……
    “还真是个怪案子。”
    当地警察局的一位名叫山形的刑警,边抬头看着写着“杀人屋”的招牌边叹了
口气。“在杀人屋里自杀,这意味着……”
    “不一定是自杀喔!”我说道。
    看起来睡眼惺松的山形刑警眼睛为之一亮。“您的意思是?”
    这下可得好好显示一下搜查一课的威信。
    “虽然还不能说是十分确定,但是颈部上不仅有绳子的勒迹,还有很像是用手
勒过所留下的痕迹。”
    “啊!那这么说来是他杀的?……”
    “也有这种可能性。”我故意面有难色地点了点头,“总之,先听听法医的验
尸结果……”
    这时,中江法医从“杀人屋”里走了出来。五十岁左右,看起来就像是个非常
老实正直的公务人员,毫不起眼的男人。
    “啊!中江先生,结果如何?”我出声问道。
    “什么……喔,那女人是被杀死的。”
    “果然没错。”
    “用手将她勒毙之后,再将尸体吊上去的。——详细的情形,等会儿再说。”
    “这么一来,就该我们一课出马了。”我说完之后,发现中江的脸色很苍白。
“怎么了?你脸色十分苍白喔。”
    “嗯……”老练的法医一边用手拍擦掉额头上的汗,一边说道,“我可真糟糕,
一进到那种地方,总觉得心里毛毛的……你不怕吗?”
    我目瞪口呆地目送着赶忙地逃离现场的法医。他平常看到真正的尸体眼睛连眨
也不眨一下,却对那种地方感到害怕,真是怪事。
    由于有警察在四周走动,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的人群,渐渐聚集了过来,任
凭警官扯破了喉咙喊着:“到那边去!”
    似乎是一点儿效果也没有。——正想找找看夕子跑到哪里去时,夕子抱着小婴
儿,满脸不在乎似地走了过来。
    “啊!你刚刚做什么去了?”
    “去拜托有带小婴儿的游客,让这小婴儿喝牛奶呀。结果连尿片也换了。——
现在,正一脸舒服的样子睡着了呢。”
    “喔。”
    我正想偷偷看小婴儿的脸时,夕子转过头来说道。
    “不行啦。一看到你的脸,又会开始哭起来了。”
    “你少讲那么毒的话,行不行?”
    “那件案子是怎么回事?”
    我把那件案子是个杀人事伴的大略情形向夕子说明。
    “嗯……。这么说来凶手在那个女人之前先进去那里面的喽!”
    “对了。因为从那个女人进去之后,一直到我进去为止,一个人也没有嘛。”
    “那,是杀了那女人之后把她吊上去,然后逃走……。你有没有注意从里面走
出来的人?”
    “嗯!就是这一点。”我抱着胳臂沉思着。“当然,我无法断言……但是我当
时抱着小婴儿实在是坐立难安,所以眼睛不停地朝出口望去,看他母亲是不是会快
一点出来。”
    这栋建筑物的入口和出口是相邻的,也就是说几乎是从同一个地方进出的。所
以,如果站在建筑物的前面,同时可以看见入口和出口。
    “我脑袋里根本就没有记忆谁曾经从那里走出来。……再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你进去之后,没有人从里面出来,这是我绝对可以肯定的。”
    “这么一来,凶手有可能是当时还在里面的某一个人……或者是藏在里面的某
一个地方。”
    “你将所有那时还在里面的人都留住了吧?”
    “那当然。这点是绝不容疏忽的。——OK,等我们一课的同事来了之后,再好
好调查一下那些人。”
    “还有一个问题呀!”
    “什么?”
    “这个啊!”夕子将目光移往自己手臂中的婴儿。
    “对了……无论如何,如果能知道被害者的身分的话……”
    正在此时,刚刚曾经拜托她用广播呼叫夕子的卖门票的女孩子一脸优郁地走过
来。
    “对不起。……”
    “啊!刚刚谢谢你了。”
    因为刚才拜托她打电话和警察联络。
    “您是刑警吧。刚才不知道,真是抱歉……案子进行得如何了呢?”
    “嗯!还得麻烦你们再暂时停止营业。可能是杀人案件。”
    “杀人!不是自杀吗?”她瞪大了眼睛,“怎么办!完蛋了呀!”
    “你说完蛋?……是指什么?”
    “一定会被炒鱿鱼。老板会说是我的疏忽。”
    因此显得很沮丧的她听到我鼓励她说,我一定会在她上司面前替她说好话时,
脸上表情终于转为笑容地说道:
    “真是对不起,还让您为我的事操心……我叫安原秋子。这一位是——是尊夫
人吗?”
    然后往夕子的方向看去。一脸没趣表情的夕子马上澄清说道:
    “哎呀!我是他的女儿啦。对不对,爸爸?”
    “原来如此。可是您看起来实在不像已经有那么大岁数的人。”
    等安原秋子走远了之后,我马上对夕子埋怨道,“喂!你这样太过分了吧!”
    “哼!谁叫你每次一看到可爱的女孩子就变得温柔体贴起来!”
    这时,有个怪腔怪调的响音:“宇野刑警!”
    原田刑譬将看热闹的人群如推土机般地杷他们拨开后走了进来。
    “你来得还真快!”
    “刚好就在这附近啊!夕子小姐。”
    带着一点儿暖味的笑容说完这句话后,发现了夕子手中抱着的婴儿,一时好像
呆住了似的,不过马上脸部表情又转为惊奇地说道:“——真是的,我都不晓得!
什么时候?”
    “你在说什么啊了”
    “你也太见外了吧!如果你告诉我一声的话——”
    原田走到憋着气不让自己大笑出来的夕子身旁,偷偷地看了看婴儿的脸,然后
说道:
    “啊!这婴儿和宇野刑警长得一模一样!对不对?夕子小姐!”
    二
    “这么说来,这栋建筑物里还有另一个出入是吗?”
    我一问,安原秋子马上点头说道。
    “应该说是后门吧!是专供工作人员出入用的。不过,那门一直都上了锁的。”
    “钥匙由谁保管?”
    “办公室。就在这儿童乐园入口处的另一栋建筑物里……”
    “那,也就是说这里不可能有钥匙了?”
    “是的。”
    “你想想看其他还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出入这栋建筑物的?”
    “我想是没有了,不过……对了,我卖票的那个地方,有门可以直接进到里面
去。”
    “如果有人从那里出来的话,你应该会发觉吧?”
    “当然。那么狭窄的地方。”
    “嗯……好吧!那就开始进行屋内的搜查。不太好意思,能不能麻烦你还是先
回在这里。”
    “好的。”我把原田叫了过来,然后说道。“喂!开始工作了。你从出口那个
门、我从入口那个门进去。地板或天花板都不能有所遗漏。”
    “统统交给我好了。”
    原田露出牙齿地噬笑着。随后,我和原田各带了三位穿着制服的警察走进里面。
从人像的暗处、台子的下面、或是画在板子上的窗户、墙璧的背面、天花板上都以
强烈的灯光照射,连外面铁架的小细缝也都照得一清二楚。
    当然,屋内所有的人像也都一一检查。虽然说现实里不太可能会有人假扮成人
像,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必须一一检查。
    搜查工作持续地进行着,就在我们刚好要走近连接着两间房间的阴暗走廓时,
突然有个惨叫声传了过来。
    “啊!——”
    是原田的声音!
    “怎么了?”急急忙忙地跑向刚刚放着尸体的房间时,看到原田被三个警察扶
着站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那个断头台上两的斧头突然砰地一声落下来,头差一点就……”
    原田睁大了眼睛说着。
    “笨蛋!那个本来就是故意做成那样子的。你好好地看着。它自己会回复成原
来的模禅。”
    “啊……”
    断头台的斧头往上升起,人像的头也接回原来的身体上,原田一脸松了口气的
样子说道。“真是的,吓了我一大跳!”
    “你争气一点好不好!你这样也能算是搜查一课的刑警吗?”
    ——可是,搜查工作终究是徒劳无功。建筑物里一个人也没有,而且另一个出
入口的锁也没有被打开过的痕迹。
    “这么一来,凶手应该是案件发生时在里面的人。”
    “我如果没有看漏掉了的话。”
    我一面走向儿童乐园的入口,一面说道。夕子推着一部老旧的娃娃车,据说是
游客留下来的,夕子去交涉推了来。虽然已经十分破旧,不过,总还能救救急。
    “看起来很舒服的样子嘛!”我偷瞧着小婴儿说道。
    “知道推着他的是很温柔的人嘛,小孩子有这本能。”夕子一脸得意状。
    “看你那样子,还真搭配。”
    一听我说完这句讽刺的话,夕子马上回我一句。“你来推的话,我想会更搭配
的哟!”
    “男孩还是女孩?”
    “是个女孩——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正当我不知该怎么回答时,安原秋子从后面追了上来。
    “——刑警先生!”
    “喔,是你啊?”
    “我听那位大个子的刑警先生说,您是个夜猫子,还真能跟得上时代呀!”
    虽然不太了解她话中的意思,我还是含混地微笑了一下。
    “这个小婴儿,是那个被杀死的女人……”
    “好像是她的。”
    “真可怜。——有没有什么事我可以帮忙的?”
    “嗯,有啊。”夕子回答道。“你可不可以帮忙照顾这个小婴儿?”
    安原秋子睁大了眼说道。“这……那,我先到办公室去……”然后就匆匆忙忙
地走了。
    “喂,难得人家那么好心。你怎么——”
    “还真是奇怪,哼!”
    夕子哼地转过身去。女人的嫉妒心,真是恐怖……
    三对一脸不高兴的情侣聚集在儿童乐园办公室的一个房间里。——大概都是二
十岁左石的年轻男女。
    “在杀人案件发生的时候,你们都在那栋建筑物里。”我巡视着每一个人的脸
说道,“当然对你们来说是个困扰,不过如果不问清楚你们的身分等等的还是不行。
所以——请大家谅解。”
    “麻烦你尽快结束行吗?我实在很忙!”
    皮衣下面还露个红色衬衫下摆的年轻人说道。他从刚才到现在都一直紧握着坐
在他旁边的卷发女郎的手。想当年我们那个时代,在大庭广众之下两个人牵着手简
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时代真是变了。
    “你们都能很合作的话,很快就可以结束,”我说道,“首先,你们之中有没
有人看到过穿红色洋装的女性,也就是被害者?”
    隔了些时候,三组情侣中看起来似乎是最年长的一位,穿着苏榕兰斜呢格子外
套的年轻入说道:
    “我看到过。她好像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匆忙地超越过我们走去。”
    “嗯。——那,其他的人呢?都没有人看到有人从后面追那个女人的吗?”
    “这……你呢?怎么样?”那年轻人看了看他的女伴。
    “不晓得啦。那时候正是我们KISS得浑然忘我的时候呀!”
    女孩子一脸傻愣愣的样子说道。我慌忙地故作咳嗽状。原田刑警则张大了口像
个笨蛋似的。其他两组则好像没注意到似地耸了耸肩。到底都在里面干什么?我看
还是不问也罢。
    “有没有人发觉到有那种……那种匆忙逃走的人影或脚步声的?”
    这次二大家都保持着沉默,谁也没回答。——再怎么看总觉得杀人凶手不太可
能是这三对情侣中的任何一个。会是有人在我不注意的时候,从那栋建筑物逃出来
吗?
    总之,“在被害者的身分尚未查出之前,也没办法查证出这些人当中谁与北海
者有关系。——就在此时,一直紧握着手的那对情侣的女孩抬起头来说道。
    “请问,我可以去一下冼手间吗?”
    “喔,可以呀。”我点头说道。“在走廊的尽头那边。”
    一头卷发、化妆得十分时髦的女孩,终于松开了男孩子的手站了起来,往门的
方向走去。——夕子一直都像个好保姆,抱着小婴儿站在门旁。可是就在那女孩正
想打开门的一刹那,小婴儿也不知怎么突然开始哭了起来。气氛凝重的寂静中,突
然有个尖锐的哭声响起,所有的人都吓了一大跳。正准备走出房间的那个女孩也吓
了一跳似地将脸转向小婴儿,可是,就在这时,从那个女孩的手里,有个东西啪的
一声落在地上。
    “喂!”我尖锐地吼着。“那是什么?!”
    我已经看到那是个三四公分大的正方形的塑胶袋,里面还装着白色的粉末。女
孩屏住气息。
    “混蛋!”男孩子踢开椅子站了起来:“快逃啊!”
    女孩子打开门往走廊冲了出去,我对原田喊了声,
    “把那小子押起来!”
    紧跟着那女孩之后追了出去,那女孩穿了一双相当高的高跟鞋,没跑多久她就
摔倒而束手就擒了。
    “真是的!差一点儿就可以把东西丢到厕所里冲掉的!”
    当我将那个嘴一直不停地埋怨着的女孩强带回房里时,看到跟她同伙的那个男
孩已经躺在墙璧边喘着气。
    “喂,原田,是你让他躺下的?”
    “不是故意的,是他想逃跑,所以我就从胸部给了他一拳,然后,他自己就飞
过去撞到墙璧,躺在那里了。”原田很认真地说道,“不过,刚刚掉在地上的是什
么东西?”
    “好像是海洛因。——是吧?”
    我一说完,那女孩一脸不情愿的表情往椅子上一坐。
    “是啊!”那女孩很干脆地说道。
    “八成那边躺着的那位仁兄是卖方吧?正巧要交到你手上时,警察来了,收起
来也不是丢掉也不是,所以就只好一直牵着手喽?我想照理不该有人会好到一直都
牵着手不放的嘛!”
    婴儿倒是在夕子喂她喝奶之后,已安安静静了。
    “喂,那奶瓶从哪儿来的?”
    “刚刚麻烦旁边的警察先生去买回来的。”
    “真是个磨人的家伙!”
    “可是,多亏了这小婴儿,你们才发现海洛因的,不是吗?”
    我偷偷瞄了一下正在那儿发出瞅瞅声音拼命吸奶的小婴儿。
    “说不定有名侦探的素质哟!”
    夕子一脸得意。好像那婴儿是她的。我转向那女孩说道:
    “喂,到底是怎么把人杀死的,老实说!”
    女孩脸色苍白地辩解道:“我不知道啦!我是说真的!我根本没有杀人!我只
是想向那个男生买毒品而已呀!真的,你要相信我呀!”
    “我会好好地查清楚。不急嘛!”我说道。
    那男孩正一边呻吟着,一边想站起来。
    “真是的,不知道被害者的身分,根本什么地甭谈了!”
    我啜了口咖啡说道。——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我和夕子在车站前的咖啡店里
暂且喘一口气,休息一下。
    “是啊……那对持有海洛因的情侣,似乎一点也不像会杀人的样子。这么一来,
剩下的两对……”
    “一对有正当职业,而另一对则是学生。——嗯,动机可能有,但是就是想不
出来会是什么动机呢?”
    “被杀害的那个女人当时什么都没带吗?”
    “是啊。皮包什么的都没有。”
    “说不定在儿童乐园中丢失了。”
    “我调查过送到办公室的遗失物品,可是没发现像是那女人的东西。
    “喔……” 夕子一边沉思着,-边望着旁边婴儿推车里的婴孩。“唉,要是你
会说话的话,就好了……”
    “说的也是。——不过,这婴孩您么办?还是暂时先寄放在警察医院。直到查
出身分。有人来认领。”
    “哎呀,你说的什么话嘛!这婴儿的事包在我身上。”
    我吓了一大跳。“喂!该不是你——”
    “我会好好地照顾你的哟,对不对?小乖乖!”
    夕子脸上的笑容和平日我看的那种嘲讽似的微笑完全不同,是一种极温柔和蔼
的笑容。
    “我怎么都不知道你喜欢小孩。”
    “喔,是吗?可是我一直都和一个大孩子在一起,早就习惯了嘛!”
    令人憎恨的伶牙俐齿,夕子还是夕子。婴儿一脸不高兴地哭了起来。
    “哎呀,尿片湿了啦。拜托,你从那纸袋里把纸尿布拿出来好吗?”
    “真是的,唉……”
    夕子让婴儿躺在旁边,然后一副很熟练的佯子,快速地将尿片换好,把湿了的
尿片放进塑胶袋里。
    “还真是又快又好嘛。你带过小婴孩吗?”
    “说实在的,我呢,有两个女儿,三个孙子哟。”
    夕子一脸认真地说道,然后暖味地笑着说,“这下子我任何时候都可以真的当
妈妈了。”
    我咳嗽了一声说道:“那么,我们……先得举行结婚典礼……”
    “哎呀,婚礼什么的没关系,等真的有了之后再举行也不迟嘛。”说完了这句
骇人听闻的话之后,又说道:“从刚刚一直照顾这个小婴儿,就觉得她实在好可爱。
开始也想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了。”
    “又突然动了母性的本能了,是吗?”我苦笑着。
    夕子突然地抬起头,“对了!我怎么没注意到呢!”
    “注意到什么?”
    “那个被杀害的女人,从一开始就没带着皮包或袋子之类的东西,对不对?”
    “是啊。就我所知她没有带任何东西。”
    “奇怪了。——要带小婴儿出门的话,至少也会带个备换的尿片或奶瓶之类的
东西呀!”
    “她之所以没带这些东西是因为……”
    “或许是放在某个地方后再来这里,要不就是,她从这儿童乐园附近来的,就
是这附近的某个地方。”
    “原来如此!那这么说,她可能就住在这附近了?”
    “一定是这样。从这婴儿被寄放在你这里,一直到我帮她换尿片为止,有一段
相当长的时间。一定是才刚换过。”
    “这附近,没有多少住家嘛。”
    “车站前那排公寓附近最有可能性。”
    “好,马上让他们多加洗几张照片,明夭赶紧去找找看。”
    我放下心头一块大石头似地一口气把咖啡喝光。嗯哼地咳了几声,夕子一边笑
着一边说。
    “哈哈,你看,连小婴儿都笑了呀。——笑了,笑了,哈!”
    这光景和名侦探的印象有些离了谱。
    翌日,我向上司本间课长报告事件的经过,他仍和往常一样似乎不甚关心地点
了点头而己。
    “——所以我想被害者的身分如果进行得顺利的话,今天就可以查出来了。”
    “哦,知道的话再告诉我一声。”
    “嗯。还有——”
    正准备继续说下去时,我又停了。因为搜查一课办公室里响起了尖锐的婴儿哭
声。
    当大家都愣在那里的时候,夕子抱着小孩一面哄着一面悠哉悠哉地走了过来。
    “早安。”
    满脸微笑地对着本间课长笑。“很可爱的小婴儿哦?”
    虽然本间课长也很清楚夕子的事,可是这么一来,连他也瞪大了眼,一时说不
出话来似的。
    “喂,喂,你把她带来这种地方,不是让我困扰吗?”
    我一说完,本间课长两眼瞪着我说道。“喂,宇野,这样可不行!”
    “哦!真是对不起……”
    “我不知道你们已经进展到这种地步了。这样子的话,快点结婚,我可以当你
们的媒人。”
    “不——不是这样!”
    我慌忙地将整个原委说明一遍。
    本间课长笑着说。“不过,需要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可以当你们的媒人。”
    “谢谢您了。”
    夕子还真是能心平气和,而我早已冷汗直流了。就在此时,中江法医将验尸报
告送来了。
    “这是验尸报告。”
    “哦,辛苦你了。”
    “我的看法还是没有改变,是被勒死之后再吊上去的。”
    “这么说来,应该是个相当有力气的人才能做得到喽?”
    经我这么一问,中江马上点头说:
    “嗯,可以这么说。不过,那套绳也不在很高的地方,所以即使是个普通的男
子,死命努力的话,也可能办得到。”说完之后,注意到夕子抱着的小婴儿,“—
—那个婴儿,是你的吗?”
    “是昨天被杀害的那女人的孩子!”我愤慨地说道。
    “原来如此……真是可怜。”中江注视着小婴儿的脸叹了口气:“也就是说她
将不会知道父母的面貌而被抚养长大。——被害者的身分查出来了吗?”
    “还没。”
    “喔。希望这小婴儿能有好的人收养,那就再好也不过的了!”
    中江略带着寂寞的语气说完后就离开了。本间课长一边将香烟点着,一边说道:
    “中江在一年前失去了女儿。好像只有二十二,还是二十三岁。在读大学时,
因交通事故而去世了。——那时还提到说要结婚。要是她还活着的话,说不定他也
能看到这么大的孙子。可惜。”
    “所以才会看起来那么寂寞的样子……”
    夕子一脸认真地看着婴儿的脸说道:“你可要好好地健康地长大哟。”
    我听见我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跑过去接。
    “是宇野先生吗?”原田刑曹的声音由电话简的另一端传过来——不,应该说
是轰炸过来。“查到了,昨天那个女人!正如宇野前辈所预科的,就住在车站附近
的公寓里,您还真是厉害!”
    “我知道了,拜托你,说话小声一点行不行啊!”我晃了晃嗡嗡作响的脑袋说
道。
    “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夕子最擅长的台词又开始了。
    “哪里不大对劲啊?”我问道。
    ——我们此时正坐在警车上。前往原田找到的那个女人的公寓的途中。夕子仍
旧抱着小婴儿,可以说是带着小婴儿的侦探吧!
    “刚刚中江法医说那女人是先被勒死之后再被吊在那里的,是吧——可是你不
觉得那样有点不大自然吗?随时都有可能会有人进来,而他却去做那种花功夫的事
情,这可能吗?”
    “可能是想反正听天由命,也就不顾一切了吧!”
    “可是难道他都没想过,不管尸体吊得再怎么像是自杀的,只要一经验查之后,
马上就会被识破了啊?”
    “那是因为杀人犯并不是全部都对警察的科学检验水准很清楚的关系。”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可是……啊——手臂都麻了,你也帮忙抱一下嘛。”
    “喔。”
    我从夕子手中接过婴儿,提心吊胆地抱在手臂里。
    “虽说似乎很轻的样子,可是一直抱着就觉得愈来愈重。”夕子晃了晃手臂。
“……另外,还有一件事我也觉得不大对劲。”
    “你还真会觉得不大对劲嘛。是什么事?”
    “哎呀!”
    “天啊!”
    慌慌张张地把小婴儿往上一抬,结果热热的液体往我的西装上滴了下来……
    “——啊,宇野前辈。”
    一走下警车,就看到原田走过来。
    “咦,你的上衣,怎么了?”
    “有点儿弄湿了。”
    “哈……你把它拿去当过了,是吗?”
    “少替我操那种无聊的心。”
    我就这样穿着衬衫走了出去。夕子正坐在警车里面替小婴儿换尿片。能将警车
当成托儿所而且还心平气和地使用着的,我看也只有夕子了。
    “就是上面写着‘安西’的这家。”原田说道。
    这是一栋常见的以灰泥建造的公寓,房间则是二楼的头一间。
    “没有人在吗?”
    “嗯,好像有个年轻的丈夫,可是听说不在家。”
    “申请搜索票,到里面去查一查吧!”
    “好的。”
    我对站在旁边似乎是他们隔璧家的中年太太说道。“您看过照片了吗?”
    “嗯,的确是住那房间的那个太太。听说被杀了啊?真恐怖!”
    “她的先生是做什么的?”
    “总觉得好像游手好闲的时间比较多。——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正正当当的人。”
    由于这句“怎么看”伴随着相当大的先入为主观念的情形很多,所以听话的时
候得打个折扣才行。
    “那么说来,过的不像是上班族的生活?”
    “根本不像!中午之前起床的话,就算是好的了。”
    “他们还真能生活得下去嘛!”
    “好像不管什么都是姊姊拿钱出来给他们的。”
    “是先生这一方的姊姊吗?”
    “嗯,她的确是这么告诉我的。”
    “那他们夫妇的感情好吗?”
    “不,一点也不好。”那妇人皱起了眉。
    “可以说是难得一天不吵架。”
    “原因是什么?”
    “这……虽然我并不是故意要偷听他们的谈话……”
    “那是当然的了。”我点头说道。
    对方好像放下了心似的。
    “可是,因为墙壁实在是太薄了,所以可以听得很清楚呀!”
    “原来如此。”
    反正是很注意地听他们说请就是了。拜托,拜托,快点说呀!
    “那,他们是为了什么原因吵架?”
    “还是为了钱的时候较多。即使赚了点钱,似乎也大多花在赛马什么的,一天
之内就用光了。——另外,还有女人。”
    “她先生有情妇?”
    “一年到头都有的样子。另外,还有——”稍微降低声音说道,“他们两个好
像也没有正式结婚……”
    “哦?那就是说他们两个是同居喽!”
    “就是这么回事。”
    “那太太的事情,你知道些什么吗?”
    “这……她没什么朋友。八成是离家出走而住到这里来的。总觉得她想躲避旁
人的眼光。”
    这个女人的感觉,还真是很准的。的确,那个穿着红色洋装的女人,是给人那
种印象。
    “她先生叫安西——什么的?”
    “叫安西兼夫啦。兼任的兼,再加上个夫。太太叫布由子。”
    “汉字怎么写?”
    “布匹的布,加上个理由的由,布由子。——很奇怪的名字吧!”
    “布由子,我知道了。”
    此时,夕子抱着婴儿走了过来。不知道为什么还带了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子。
    “宇野,你来一下,这个小孩子——”
    “什么事?”
    “他说他看到了这家的先生。”
    “真的吗?
    我在小孩子面前蹲下说道:“小弟弟,你认识这屋子里的人吗?”
    “认识啊。我就住在这下面啊。”
    全身脏兮兮的,一边吸着鼻涕一边说道。
    “你在哪里看到这屋子里的叔叔?”
    “刚刚,他走进了那个‘××儿童乐园’呀!”
    “从那个入口吗?的确是这屋子里的叔叔没错喔?”
    “嗯。我叫了他一声‘叔叔’。他还吓了一跳呀!”
    “是什么时候?差不多多久之前?”
    “刚刚啊。就才一会儿呀。”
    “我知道了,你真是个乖孩子。给你拿去买糖或什么的。”我拿了一百元给那
男孩子。
    “——OK!我马上叫人去查查着。不过……不知道有没有照片?”
    “我家有。”隔壁的太太飞奔地跑进屋里,马上又跑回来说道,“你看这个,
虽然是我先生的照片,不过,站在他后面的那个就是安西先生。”
    虽然人拍得不是很大,不过大致上还能看得出特征。我借了照片后走到楼下,
把照片交给原田,请他去拜托当地警察局的刑警来支援?无论如何,先将儿童乐园
的出入口都守住再说。
    可是,儿童乐园相当大。想在那里面找到这个男人,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由
于今天不是假日,应该不会那么挤才对,不过……
    “这婴儿的名字听说叫真由子。”夕子抱着婴儿走了下来,“原来你叫安西真
由子啊?终于不是个无名的小孩了。”
    “无论如何,那女人的先生实在有些值得怀疑。”
    “真是这样吗?像那么没出息的人,不会有杀人的胆量。而且,他会在杀了自
己的同居人之后,还如此不在乎地再回到儿童乐园去吗?”
    “嗯……话是这么说没错……”我的自信也开始动摇了,“你总是让我丧失自
信!”
    “唉!这也是没办法的呀,凡人是为了显露天才才存在的!”
    真是惊人的自信。
    “总之,先从那小子的身边开始清查。而且,也已经查到了那被杀死的女人的
名字叫布由子了。”
    “如果他们真的是私奔的话,说不定都用假名哦。”
    “也有这个可能。”
    “反正,先进儿童乐园再说吧!”
    “啊?带着小婴孩?”
    “对。一家三口,一幅温馨祥和的休闲的图画。这么一来,对方也才不会有警
戒心啊。”
    “可是,里面那么大。”
    “优哉游哉地散散步,走着走着说不定就能遇见啊。”
    夕子从警车上把尿片、奶瓶之类的东西放进手提袋后,递给我,然后送了个秋
波说道:
    “那,我们走吧!孩子的爸爸!”
    的确,园内和昨日截然不同;宁静得好像昨天的嘈杂是假的。心想,如此一来,
要找到我们想找的目标,说不定也不是件难事。
    昨天没注意到,就在入口的旁边有个出租婴儿车的地方,一天二百元。心里赞
佩天底下还真是什么生意都有人做,我们就租了一台。
    天气比昨天更晴朗,就这么悠闲地和夕子两个人——不,该说还有婴儿车里的
婴儿,三个人一起散着步,走着走着,心里愈来愈有种真的是一家人在休假日里过
着悠闲日子的感觉。
    “真是相当……相当不错的气氛。”
    “什么?”
    “啊!你问我什么……就是像现在这样有家庭的感觉啊。”
    “说的也是。这样的话,对方也不会注意到。”
    我耸了耸肩。夕子看起来似乎一点儿也没感受到和我一样的气氛。
    “——对了,你刚刚不是说有件事怪怪的吗?”
    “有吗?什么样的事?”
    “哎呀,就是当这位——真由子小姐弄湿我外套的时候,你不是说了句,还有
一件事我也觉得不大对劲之类的话吗?……”
    “啊,那件事啊。对啊,不过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导电是什么事?”
    “你说那个被杀的——叫什么安西布由子的女人,是吧?——她将这婴儿硬塞
给你,然后就跑进那杀人屋里面去了,是吧?”
    “是啊!”
    “那个时候,她买了门票没有?”
    我一下子答不出话来。
    “门票?这么说来……不,她应该没买票才对啊。进去的时候,她好像没将任
何东西放进如口的那个箱子里。咳是,那是因为太匆忙了,所以……”
    “嗯,我想也是因为那样。只是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是,怎么能那样一声不
响地就让她进去呢?”
    “说的也是。的确……卖票的那女孩没阻止她,实在是件奇怪的事,不过,会
不会是她没注意到呢?”
    “是没注意到,还是,她根本不在那卖票亭里?……”
    “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那个叫安西秋子的女孩子有什么事……”
    我正对夕子说着这句话时,夕子一脸发现新大陆的表情突然停下来站在原地。
    “喂,你看!站在那里的那个人!”
    “啊!?”
    顺着夕子的视线看过去,安西兼夫就站在那里。
    四
    安西一副相当不安的样子,站在旋转木马的旁边慌张地抽着烟。——本人看起
来比照片上要来得矮小的感觉。大概是因为他拱着背站着的缘故吧!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就是安西。
    “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他,实在是——”
    “所以我就说嘛!我们在一起的话,马上就能找到人,不是吗?”
    “你说过这句话吗?”
    “说过或没说过都没什么关系啦,快点儿把他抓起来如何?”
    “虽然不能找你所说的将他逮捕起来,不过至少可以请他与我们同行。”
    “小心一点儿。他好像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
    “别担心。”
    我往安西的方向走过去。——虽说我并未大意轻敌,不过安西看起来似乎比我
们想象的还来得更胆小些。
    “您是安西兼夫先生吧?”
    我一开口问道,他马上眼睛为之一张。
    骂了一声,转身就跑走。平常如果这种情形是绝对不可能让他逃掉的。
    “站住!”
    我虽然也立刻飞奔出去,但是安西以猛烈的气势将刚好走到他面前的那个抱着
小孩的年轻妈妈撞了过去。那母亲惨叫一声摔了个筋斗,孩子也被摔了出去,结结
实实地撞在旋转木马的栏杆上。我愣了一下赶紧停下脚步,扶起瞬时失去意识的母
亲,而孩子也倒在地上哭了起来。夕子跑过来说道:
    “这里让我来!”
    “拜托你了!”
    我跟在安西的后面追了过去,可是安西却早已往前跑了一大截了。由于对方也
是拚了命似地疯狂跑着,我们之间的差距一直无法缩短。
    安西往野外运动场的方向跑去。由于那里是保持了自然地形及相当多绿意的小
山丘,如果让他跑进那里的话,可能不容易找到他的行踪。可是看来我根本不可能
追得上他。
    就在此时,有声“宇野组长!”的叫声传了过来。
    我一边跑一边扭过头去看,原来是昨天见过面的山形刑警,他正好向这边走过
来。
    “快追那个小子!”我大声地吼道。
    山形刑警的位置刚好就在距安西不远的地方。瞬间愣在原地四处看了看的山形
刑警马上就发现到安西,追了过去。
    安西一看到追他的人增加了,马上换了个方向,往林荫中间的道路跑下去。下
面正好是个划船的池塘。
    这可真是太巧妙了!这么一来可就有可能追得上了!我虽然早已气喘如牛,上
气不接下气,但是仍然自己激励着自己,再加一把劲,住斜坡蹭下去、
    然后,跑到可以瞰望整个池塘的地方停下来,却没有看到安西的踪影。
    “王八蛋!跑到耶里去了!”
    瞪大了眼再往四处拼命地找寻时,山形刑警也跑过来了。
    “你……没事吧?宇野兄。”
    一边说着还一边喘着气。
    “啊,死是死不了啦。真是的……那小子怎么就这么消失了呢?”
    “真是奇怪……这个池塘地势比较低,应该只有这条路才对……”
    或许因为不是假日的关系,池塘里连一对划船的倩侣也没有。
    “一定躲在这附近。我们先绕一圈池塘的四周找找看再说吧!”
    我和山形刑警拖着仍喘着气的身子,迈开脚步开始走。
    “上面那个是借么东西?”我问道。
    池子的中央两根铁柱往上延伸大约有三十公尺高,支撑着绕着它通过的像是铁
轨的东西。
    “那是云霄飞车的铁轨。”山形刑警说明道。
    “是现在流行的那种三百六十度大回转的玩意儿。你没坐过吗?”
    “没坐过。”
    “很刺激的。我曾经禁不起小孩子百般的央求,一起坐过一次。我啊,简直神
志都快昏迷了……”
    “儿童乐园的公共关系做得不坏。”我说道。
    ——就在此时,哐的一声,云霄飞车的车子在头顶上方开始滑动。
    绕了池塘-圈,可是却没找到安西的踪影。
    “会是被他给逃了吗?”
    “真是奇怪。我想他不可能有时间逃到别的地方去才对啊,可是……”
    “可是实际上却是不在这里啊,是吧?”
    “喔,是啊。不过,三个出入口都被我们封住了。他是不可能从这里逃出去的。’
    “对方可是拚了老命哟。会做出什么事,我们可一点儿也没把握。还是打电话
给这里的办事处,麻烦他们把游客疏散离开这里比较好。”
    “是的;我马上去办。”
    从池塘这一头爬上斜坡后,夕子推着婴儿走了过来。
    “原来在这里啊。怎么样了?”
    “喂,小姐,你连婴儿都带到这里来,岂不是太危险了吗?”
    “可是,对方是她的父亲呀!我想如果他看到孩子的活,或许会稍微冷静下来
……你让他逃走了吗?”
    “刚刚追到这里来了,可是却又不见了。不过,他绝不可能逃得出这里的,各
个出口都已经布下警哨了。——喂,你怎么了?”
    由于夕子眼睛一直盯着上面看,所以我才问道。
    “你看那边!”
    转头一看,我整个人都愣住了——安西竟然正顺着那高高架在上面的铁轨往上
攀爬!
    “那小子,是什么时候上去的?对了。一定是跳进池塘里,然后游到铁轨的下
方。”
    “他到底想干什么?”
    安西还真是人不可貌相,以极轻巧的身手,几乎快爬到铁轨的顶端了。
    “他并没打算要做什么。”我说道。
    “他只是因为被追赶,不管哪里都好,反正先逃了再说。真是的,跑到那种地
方去,根本就不可能逃得掉嘛!”
    “他该不是想在铁轨上走吧?”
    “真是少见的疯子!”
    我对着山形刑曹大声吼道。
    “喂,你快点让云霄飞车停下来!”
    “喔,好的!”
    山形刑警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就在通知控制室的时候,安西爬上了铁架的顶
端,在狭窄的铁轨上摇摇晃显地开始走了起来。
    “你这个笨蛋!会掉下来呀!”
    “嘘!”夕子发出尖锐的嘘声,“有声音来了……你听!”
    倾耳一听,果然有个轰隆的声音一直逼近过来。
    “糟了,他会被撞到!”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喊道,“安西!太危险了!下
来!”
    “你没听见吗?——安西!快点下来!你会被撞到的!”
    “来了!”
    轰隆轰隆的声音愈来愈近。——就在这时,安西终于回头看。可是,已经太迟
了。夕子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叫声。
    安西的身体在三十公尺的高空中划了一道孤线,然后往池塘里冲了下去。水花
四溅……
    “唉!真是的。”为捞上来的安西兼夫的尸体盖上白布后,我叹了口气说道,
“这小婴儿这下子真的变成孤儿了。”
    “说的也是……”夕子低头看着正在婴儿车里天真地摇弄着玩具的小婴儿说道。
    “不过,这案子总算到此也告一段落了。”
    “真是这样吗?”夕子话中有话似地说道。
    “还有些不能理解的事哟!”
    “这话怎么说?”
    就在夕子正想跟我说什么的时侠,有个女人挣开警察的阻挡,往尸体跑了过来,
将布一掀,大叫道:
    “兼夫!天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女人就是安原秋子。
    “这个男人是你的……”
    我一出声问道,安原秋子立刻满脸泪水地说:
    “是……是我的……弟弟。”
    然后将两手遮盖在脸上,痛哭了起来。
    “你还好吗?”我一边将装了水的杯子递给安原秋子,一边问道。
    ——这时我们已在儿童乐园办公室里的一个房间里。安原秋子脸上虽仍十分苍
白,但可以感觉到她已渐渐恢复了。
    “没关系了吗?”
    “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好的。”
    “你说你弟弟的名字叫安原兼夫,是吗?”
    “是的。因为他有前科,所以都不用真名,而用安西的名字。而且,——他们
似乎也怕被那个——布由子的父母找到,因为他们两个人是私拜出来的。”
    “你能不能把昨天的事告诉我?”
    “好的。”安原秋子稍作停顿后,开口说道,“我弟弟比你稍早来到售票窗口。
跟我说要借钱。这已经是常事。虽然我心里很清楚不要把钱借给他是为他好。可是
我一想到布由子和婴儿,最后我总是输了。——所以,我从皮包里抽出了一万元递
给他之后,他说:‘反正来都来了,我到里面去参观一下。’说完就进去了。然后,
您来问服务广播寻人的地方……之后,我看到布由子把小婴儿托给你,急急忙忙地
跑进去。我心里很担心,所以也从售票处的后门进到里面。当我进到最里面的那个
房间时,看到我弟弟正勒着布由子的脖子。”安原秋子闭上眼睛,调整了一下呼吸,
“——我急忙地制止。布由子当时似乎是很痛苦,但是却没有死。然后我从布由子
口中得知弟弟正准备在那里向别人买毒品。由于布由子想阻止他,所以在愤怒下才
会勒住她的脖子。就在我和布由子谈话的时候,弟弟乘机偷偷溜走。虽然我发现随
后追了过去,可是他已经从售票处的门逃出去了。由于我实在很担心布由子的情况,
所以又回到里面去。结果……布由子已经上吊死了!——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只好回到售票处。然后前后一出一入,你刚好进到里面去……所以后的事你都知道
了。”
    我稍做整理之后问道:“这么说来,你的意思是你弟弟并没有杀死布由子,是
吗?”
    “是的。那时布由子明明还活着!不是我弟弟杀的!”
    “那,布由子到底是谁杀的呢?”
    “我不知道……我一直认为布由子一定是自杀的……?”
    “可是事实上却无法这么想。因为验尸的结果,布由子是被人用手勒死之后,
再吊上去的。”
    “我……我不知道。”
    安原秋子低声地说道,然后摇了播头。
    “——你认为如何?”
    我让安原秋子到隔璧的房间去之后,问夕子。夕子边喂着婴儿牛奶,边说道:
    “案倩不是已经很已经了吗?”
    “喔。虽说她不想承认弟弟是个杀人犯,不过她再怎么解释都太牵强了。应该
是她看到弟弟杀了人,然后叫弟弟赶忙逃走之后,再把尸体吊上去,装成是自杀的
样子,没有其他的可能。”
    “那样太奇怪了呀!”
    “为什么?”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她不应该会一开始就承认她弟弟曾经用手勒住布由子
的脖子。况且,以她一个女人的力量,怎么可能将尸体移到那么高的地方吊起来呢?”
    “那,你的意思是说她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喽?”
    “只能这么想喽。”
    “这么说来,杀人的应该是……对了,是那个带海洛因的小子。他听到布由子
他们的对话,怕她去告诉警察,所以——”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只要勒死她就可以了呀。反正刚好有其他嫌疑犯在场嘛。
何必故意再把尸体弄成是自杀的样子。”
    我举双手投降。
    “那,你说的。很清楚了,到底是指什么?”
    “指布由子是‘自杀’的这件事啦。”夕子说道。
    “她由于差点儿被先生勒死,感到十分绝望,然后又刚好看到被处吊刑的塑像,
一时想不开,就决心让自己吊死。”
    “可是,验尸的结果——”
    就在此时,房间角落的电话响了起来。
    “你帮我抱一下。”
    夕子将婴儿和奶瓶交给我之后,拿起电话筒。
    “是的。——嗯,我是永井夕子。——是这样啊!果然如此。——我知道了。
您稍等一下。”
    夕子将电话筒递给我,我先将婴儿交还给夕子,再拿起电话筒。
    “我是宇野。”
    “我是法医中江。”
    “喔,怎么了?”
    “刚刚接到你女朋友的电话。——没错,正如她所说的。”
    “什么事?”。
    “那位被害者是自杀的。虽然颈部有被手勒过的痕迹,但是死因还是吊死的。”
    “你说什么?你明明知道,却——”
    “布由子是我的女儿。”
    我为之哑然。
    “布由子在一年前和一个流氓似的男人私奔离家之后,就失去了踪影。我对大
家说我的女儿因为车祸去世,而我自己也决定就这么想。可是,到了那天——我看
到满脸憔悴的女儿吊死在我的面前……再怎么说女儿还是女儿。即便我明知她是自
杀的,可是在自杀之前她的确曾被人用手勒住脖子。我想一定是那个和我女儿一起
私奔的男人干的。不论如何我一定要让那家伙得到报应。所以,我如果报告说是自
杀的话,就不是杀人事件了。我实在很希望那家伙被当成杀人犯被追捕。——听说
那家伙已经死了。”
    “嗯。”
    “是吗?——那我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报告书我会重写,然后我会提出辞呈。
给您添了许多麻烦,真对不起。”
    “中江法医今天辞职了。”我说道。
    夕子点点头说,
    “喔。——我能了解他的心情。不过,真可怜。”
    在咖啡店的窗外,正有一位母亲推着婴儿车走过去。
    “不过即使如此,竟然会刚好被派去检验自己女儿的尸体,虽说是偶然,但也
太残忍了。”
    “警视厅里的法医就算加上室长,也不过五个人。所以中江被派到也不是什么
不可思议的事。不过这先别说,你还真厉害,那么快就识破了。”
    “那是因为没有其他的原因可想了呀。——那种情况,再怎么看都像是自杀的。
而且安原秋子的话听起来又不像是谎言。如此一来,只能认为是验尸的结果错了。”
    “我连想都没想过!”
    “这世上是没有绝对的事情的!”夕子一副颇富哲理地说道,“而且,我突然
想起了本间先生所说的话。他不是说,中江先生有个二十二、三岁的女儿吗?所以,
我就打电话给他,请问他那个女儿的名字,而他跟我说地确是叫布由子没错,所以
啊,所有的事情就真相大白了。”
    “唉!真是一件令人心情沉重的案件。”我深深地吸了口气,“那,那个婴儿
呢?”
    “人家她可是有个名字叫真由子哟!”
    “喔,那可真是失礼了。”
    “好像是中江先生要抚养她。总是女儿留下的唯一回忆呀。”
    “喔。这种事情,课长可什么都没说。”
    “不过……她真是个可爱的婴儿。”夕子呆呆地望着窗外,“才照顾她短短的
两、三天,却已经对她产生感情了。把她交给中江先生时,还真有些寂寞的感觉。”
    我咳了咳说道:
    “夕子,我们……也差不多可以了,怎么样?”
    “嗯?”
    “那个……也就是说……我想现在,或许也可以和以前做个区别了,你想如何?”
    “这件事的话,我也决定了呀!”
    “真的啊?”
    身不由己地往前倾了过去。
    “真的啊。到你退休之前,我一定要做个区别呀!”夕子微笑地说道。
   
                              送子鸟今天休息
                             作者:赤川次郎
    一下巡逻车,就看到池塘旁边聚集了十多个人。
    我走向往池塘去的小道。夏天的田光正好正射下来,刺得眼睛睁不开。
    “——让一下。”从像是附近住家主妇的人群中推挤过去,对着貌似刑警的男
人说,“我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宇野。”
    “啊! 你好!我是F署的林!”那位刑警有札貌地说,“老远地让你赶来,真
是不好意思。”
    “那倒没关系!”我说,“是杀人事件吗?”
    “不,好像是自杀的样子。跳进这个池塘——虽然不是很深,可是想要自杀的
话……”
    “找找我有事吗?”
    “啊!事实上……或许你认识这位死者也说不定?”
    “我?”
    “请先过目一下。”
    说完,林先生带着我朝向用布覆盏着的尸体走去。这时,背后跟著有“咚、咚”
的跑步声。
    “喂!”我回头一看,是夕子,“我不是叫你在警车上等吗?”
    “有啥关系嘛!我又不是押送中的犯人!”
    夕子仍然是位无忧无虑的女大学生,而我则是心情郁闷、四十岁的单身刑警。
    林刑警不可思议地注视着夕子。他大概不会想到这年纪不对称的两人会是情侣
吧!
    这里是公寓住宅区里的公园。
    宽大池塘的四周净是人行道,公园外围就是节比鳞次的高楼住宅。这样不平衡
的并列不亚于我和夕子。
    “——是这样的人!”
    林刑警掀开布让我认定。——年龄大约在三十五、六左右。脸形有点削瘦,似
乎吃过苦的样子,会不会因为已变成尸体了而受影响?
    可是,左看右看,在我的印象中,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面孔。
    我说。“不,我不认识。”
    “是吗?”林刑警脸上现出意外的神情。
    “为什么会认为是我认识的人……”
    “事实上是因为这个——”
    林刑警取出一个塑胶袋,里面装有折叠好的信纸之类的东西。
    “是遗书吗?”
    “类似!”
    林刑警从袋子中拿出信打开来。是女人的笔迹——而切字体很漂亮。
    “如果我有不测之时,请与瞥视厅搜查一课宇野乔一刑警联络!”
    相当简洁的遗言。
    “这位女性的身分是?”
    “是住在这住宅区的妇人,叫千秋安代。——据这附近人说是她有一个小孩子,
丈夫已经死了。”
    我左思右想,还是想不通。不论是脸,或是千秋安代这个名字,我一点印象都
没有。她为什么会留下和我联络的信呢?”
    “很奇怪!”夕子说道。
    “什么地方奇怪?”
    “信哪!‘万一我有不测之时’。这根本不像是遗书嘛!有不测之时……好像
已经知道会被杀的样子。”
   
mpanel(1);
    哎哟!名侦探的坏习惯是不管任何时候都会马上插手的。
    “可是,并没有外伤之类的痕迹……吧?”
    我看着林刑警的脸。
    “啊……”林刑警迷惑的表情,“额头上有类似打伤的痕迹。不过,那大概是
跳下水时碰撞到的吧!”
    “而且啊!”夕子扫描了周围一圈,“这样的住宅区,在夜晚也是相当明亮的
吧!你们看嘛!街灯环绕四周!而且,周围的建筑物可以由高处看得到这座公园。
这公园的一举一动一定会被人看到的,换作是我,我才不会在这种地方自杀呢!”
    “自杀的时候还考虑那么多吗?!”我嘲讽道。
    “还有一件不解的事,就是小孩子的事情。那张纸要是遗书的话,为什么没写
上小孩子的事呢?小孩子现在在哪里?”
    “啊?……”林刑警完全屈服于夕子的威势之下说,“寄放在附近的人家家里。”
    “多大年纪了?”
    “我想是六岁吧!是女孩子。”
    “六岁或多或少懂点事了。”
    夕子完全像个指挥官似的。
    “带我们去看看那小女孩吧!”我说道。
    在我的感觉中,现在六岁的孩子就像小学三年级一样。而这小女孩不知是否因
为骨格大的关系,看起来倒像八岁的孩子。
    那女孩被寄放在死者千秋安代隔璧的人家中,林刑警带她来到我们面前时,一
见到我,就低头鞠躬。
    “你好。”
    我微笑地打招呼。
    “我是千秋乔子!”
    “乔子?是哪一个字呢?”
    “是不常见到的字。”
    林刑警写在纸上让我看。
    “嘿!‘乔子’!叔叔的名字也是这个字呀!”我说道。
    乔子一听,眼睛睁得大大地注视着我。
    从她的脸形可以看出母亲的影子,有点大人模样的五官。母亲死去的消息应该
己知道了,她的表情却相当坚强,没有软弱、无依无靠的恐惧。
    夕子蹲在女孩旁边说,“你认识这位叔叔吗?”
    “喂!夕子——”
    “嗯!”乔子点头地说,“他叫宇野先生,对吧!”
    “对啊!是妈妈告诉你的吗?”
    “是的。”乔子一步一步走向我,突然抓住我的手说,“——你是我的爸爸!”
    “说话啊!早点招供吧!坦白地说出来,心中会畅快些啊!”
    “喂!不要再说了!”我看着夕子说,“这不是可以开玩笑的!”
    “哼!还装蒜!”夕子一口气喝完手上的鸡尾酒,“——怎么?想出来没有?”。
    这是常常来的酒吧!
    今晚酒精的量也稍多了些。
    “你叫我想!不知道的事怎么想呢?”
    “真的没印象?”
    “啊!我可以发誓!”
    “是不是在醉得不省人事时——”
    “我没有醉到不省人事的时候。而且,那小孩子六岁吧!七年前我老婆还活着
呢:我还是模范丈夫呢!”
    “那就奇怪了!”夕子调侃地说道,“你打算怎么办呢?”
    “只好寻找那小孩子的亲属了,不然还能怎样!,
    “可是,即使相信你所说的话……”
    “我说的句句属实!”
    “好啦!沉着一点嘛!问题在于为什么那位女人要告诉自己的女儿你是她的父
亲呢?”
    “啊……”
    “至少有一点可以知道的是,对方知道你的事情。”
    “我不认识她呀!”我摇摇头,“现正在调查那女人的来历,不久就可以知道
些什么吧!”
    这时——
    “宇野前辈!”
    相当大的音响在空气中震动。
    不抬头,只以音源判定也可以知道来人是谁。——是原田那家伙。
    “果然在这里!”
    “喂!不要那么大声!这儿是酒吧!”
    “恭喜!恭喜!”原田一点也没注意到我的暗示,尽自说他的,“据说你快要
当父亲啦!”
    白天的事,现在才晚上,事情竟已经传开了。
    “夕子小姐,预产期在什么时候呢?”
    “啊?”夕子慌张失措地问说,“预产期?”
    “酒精不是对肚子里的小孩不好吗?”
    原田一脸正经地说道。夕子一听,不觉笑出声,而我则是脸色沉重地将酒一口
干了!
    “——啊!原来事情是这么一回事啊!”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原田不好
意思似地说,“宇野前辈的私生女……”
    “她不是我的孩子!”
    “安静点!这儿是酒吧——!”
    “不在不在,爸——!”
    原田说出无聊的笑话,自己一人沾沾自喜地大笑着。
    “喂!原田,你是为了这些事而来的吗?”
    “啊!我差点忘了!”原田先将啤酒大口地喝剩一半之后,“——是命案!”
    “这种事早说啊!”
    “那个——就是那件命案啦!那个叫千秋安代的女人!”
    “她怎么了?”
    “验尸的结果是被杀死的!”
    “似乎是先在别处被殴打致死的。”本间课长说道,“然后,弃尸在那个池塘
里。”
    “喔。”
    “宇野!”
    “什么事?”
    我有不好的预感,每当本间课长和蔼可亲时,绝对不会有好事的。
    “关于这件命案,有人认为你不要参与调查比较好。”
    “为什么呢?”
    “你自己应该知道。你自己也是个关系人啊!”
    “我和那女人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是想相信你啊!可是对方说认识你!”
    “一定有什么阴谋!”
    我居然说出这种无聊的话。在这世上,会有人闲得无聊到对我这种身分低、而
且又是鳏夫的刑警耍阴谋吗?!
    “好吧!这暂且不说。——可是,你要和原田一起行动!”
    换句话就是监视我的意思。可是,原田不太适合这种角色吧!本间课长心里应
该明白的。
    既然可以参与命案的搜查就安心了,立即和原田刑警展开行动。
    “——干秋安代的身分已确定了。”原田说道,“不清楚的地方是生下那女孩
之前的一、二年!”
    “那才是重点所在。”
    “该不是宇野前辈把她金屋藏娇了吧!”
    原田借机讽刺,可是我可一点也没有说笑的心情。
    “我只是个普通的刑警而己,凭那么一点点薪水可做金屋藏娇的事吗?”
    “说的也是!”原田点头应道,“或是,宇野先生让她奉养……”
    把我当作吃软饭的!
    “喂!要到那个住宅区去!”我大声说道。
    “这么说,她从来没有说过以前的事?”我问道。
    “是的。每当说到结婚前在做什么之类的话,她就突然地走到别的地方去,或
是岔开话题。我们大家都在猜她是不是有个不堪回忆的过去呢!”
    这是和千秋安代还算亲近的妇女的描述。看来,安代似乎没有知心的朋友。
    “你说她搬来这住宅区有三年了?”
    “是的。她比我晚一点搬进来。”
    “有没有朋友呢?”
    “嗯!——没有看过有朋友来她家!”
    “那你知道她是如何维持生活的吗?”
    “她说是由老家送生活费来的。”
    ″大概有多少钱呢?”
    “不太清楚。——可是,有一次去她家坐的时候,看到邮差送来挂号现金袋。
我记得那信封厚厚的。”
    “安代小姐自己没有工作吗?”
    “是的,她生活得相当悠闲。这一带的妇女大都有工作,可是她连广告单之类
的东西都不看一下呢!”
    “既然是由老家送生活费来,那么为什么不在老家过日子呢?”
    “我也这样问过她。”
    “她怎么说呢?”
    “说是和嫂子合不来啊!”
    叫户泽令子的这位妇女一边抽烟一边说着。——三十,二、三岁出头吧!是比
千秋安代还年轻些,可是因为化了妆,看起来更年轻一些。
    “谢谢你提供的资料。打扰了!”
    我走到大门处,户泽令子问道。
    “你是乔子的父亲吗?”
    “不是,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我完全不记得有这么——”
    “噢!可是你有个吃香的脸形啊!一定在那里——”
    “我走了!”
    我没命地逃开那个地方。
    奇怪,原田那家伙到哪里去了呢?一走到外面寻找时——
    “啊!找到了!”
    是女孩子的声音。
    “原田,你身体太大了,不能找盖不住你的地方啊!”
    在笑着的人——是夕子,而在一起玩的女孩子是千秋乔子。
    二
    “谜题有好几个。”
    在住宅区中的一家餐厅一边吃拉面,我一边说道,乔子则在店外头舔着冰淇淋。
她和原田并排着宛如是恐龙与兔子。
    “怎么说?”
    “据调查结果,千秋安代并没有结婚。十七岁时离家出走后就没再回过老家。
父母也早就死亡了。”
    “那就是说不可能送生活费来给她的了。”
    “对。一—换句活说,不工作而能悠闲生活的生活费是从哪儿来的?”
    “男人啊!这是普通的常识啊!”
    “可是,她很少出门啊!”
    “那可不一定喔!说不定有一个月上床一次就给个几十万元的社长啊!”
    “可是,哎哟!反正身旁有个小孩,不可能出去太远的地方的。——如果是在
这住宅区里的话……”
    “那是不可能的,会被大家知道的。”夕子也埋头苦干地吃着拉面,“拉面这
种东西与其在高级的店吃,不如在这种小地方的店好吃。”
    “那么,不是男人会是什么?”
    “说不定是男人。可是一定不是情侣或情人的关系。”
    “那还会是什么呢?”
    “你真笨呀!你是个刑警吗?”这句话真伤人!夕子看着我说,“如果是恐吓
呢?”
    “喔……”
    会有这种可能吗?一边想一边浮上千秋安代那劳苦的脸,这个假设倒也符合她
的形象。
    “根据那位和她感情不错的太太的说辞,千秋安代从来没有提过以前的事吧!
如果想隐藏过去的话,不会离开或岔开话题的。这么做的话,反而会引起大家的好
奇心。普通的话,随便编造个故事掩盖才是。”
    “嗯!说的有理。还是女人懂得女人的心理。”
    “壤!你不知道我是个女人啊?亏你还和我一起睡觉呢!”
    我急忙看看四周有没有人听到。真是的,怎么突然蹦出这种话……
    “——这么一来,嫌疑犯的范围也相当广了?”
    “要调查谁被恐吓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呀!不会只有一个人的。”
    “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她大概会有像笔记本之类的东西吧?!”
    我缓缓地点着头。
    “那么……关键在千秋安代的房间!”
    “你有钥匙吧!”
    “有。”
    “走吧!华生医生。”
    夕子一口饮完拉面的汤,起身预备离开。福尔摩斯会在这里吃拉面,真无法想
像。
    千秋安代的房子是在一幢十一褛建筑里的三楼。
    我和夕子把原田交给乔子,当作她的玩伴,两人进入千秋安代的房间。
    “葬礼怎么办呢?”
    “好像是说这地区的自治会明天要举办。”
    “乔子怎么办呢?”
    “嗯……现在在寻找她的亲属,也不能一直把她放在附近的人家家里。”
    “说的也是。”
    一上了房厅,正要开客厅的门时,夕子尖声地说。“有人在里面!”
    “嗯?”
    “里头有动静——”
    “让我来!站到一边!”
    我一口气地将门大大地打开。——客厅里没半个人影。
    可是,沙发被倒放,厨柜的抽屉也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所见之处惨不忍睹。
    “没人啊!”
    “一定藏在哪里!”
    夕子慢慢地扫视客厅。
    “——危险!”
    有女性的叫声从外头传进来。
    夕子说,
    “跑到阳台去了!”
    我越过翻倒的沙发,穿过客厅,打开通往阳台的玻璃门。有人正跨过栏杆,想
爬到隔壁家的阳台。
    “啊——!”
    传来隔璧太太的哀鸣。
    我怒吼着说:
    “喂!回来!”
    因为怕一出手捉住他的脚反而会发生一不小心让对方掉下去的危险,所以我也
没有紧追。可是,前后进退不得,对方似乎很焦急。
    由三楼往下看,觉得似乎可以一下子跳到地面的感觉。
    而那位仁兄似乎也想变为忍者似的,“呼”地往下飞去了。
    “笨蛋!”夕子喃喃自语道。
    “啊——!”
    在下面看热闹的人发出哀叫声。
    我们急忙跑出房厅,冲下楼去。
    那个男人正抱着脚呻吟着。幸好是落在庭园中的花丛里,只是脚受了伤而已。
要是水泥地,那可就有生命危险啦!
    “麻烦一下!”我对在旁边的妇女说,“请叫救护车来!”
    “——你看!”
    夕子发出吃惊的声调。一看那男人,我自己也吓了一跳。
    他不就是见到千秋安代尸体时的林刑警吗?!
    “他这么简单就能进到她房间。”夕子蹲下来说道,“——被她恐吓了是吧?!”
    林刑警因脚痛得额头上都出汗了,可是,知道夕子已经了解实情之后,就点了
点头。
    “被她抓到什么把柄呢?”
    “我……风流过。因为……对方是学校的老师……如果传开的话……会成为丑
闻……”林刑警断断续续地说道。
    “也被拍了照片吗?”
    “是的……不知道她从哪里弄到那照片的……我和……那女老师进旅馆时的…
…”
    “唉!身为警察的人!”我苦恼地嘟囔着,“大概付了多少钱?”
    “每月……五万块。我和那老师各分担一半……每月总是绞尽脑汁来筹足这一
笔钱。”
    五万块?相当聪明的勒索方法。如果一下子开口五十万、五百万的话,只会使
对方改变态度,宁愿有丑闻也不愿付钱吧!但是,五万块——只付一半二万五千元
就能守住秘密的话,谁都会考虑付钱吧!
    “可是……已经付了二年,已经快受不了……”
    “所以就杀了她?”
    “不是!”
    林刑警摇摇头表示不是,因身体的震动反而使得脚疼痛得更剧烈,而嘴中发出
呻吟。
    “不是?”
    “不是我!真的!我没有杀她!”
    “女老师叫什么名字?”我问道。
    “这……”林不肯说出口,“这一点我不能说。”
    我挥手打了林的脸颊。
    “不要太天真了!你自己是个警察吗?”
    林咽了咽口水地嘟囔说。
    “知道了……她叫……关纪代……”
    我杷名字及住址都记下来。
    “宇野先生,发生什么事啦?”
    原田呱嗒呱嗒地踏过草坪走来。
    “喂!如果救护车来了,叫它往这里来!”
    “知道了。——怎么了?是不是吃了夕子小姐的铁肘拳呢?”
    原田的奇想是很独具一格的,常常是太离谱。
    夕子问林说:“你是来找那照片的吗?”
    “是的……”
    “找到了吗?”
    “没有。”林摇摇头。
    我问说。“被勒索的人不只你一人吧!其他还有谁?你知道吗?。”
    “的确还有其他的人。可是,不知道是谁。”
    “喔!——我懂了。”
    远处终于传来警笛的声音……
    林被抬走之后,我和夕子两人对看着。
    “你的直觉对了。”
    “要说是推理。唉!我早就知道是这么一回事……”
    看来名侦探和谦虚是不太有缘的。
    “这样看来,大概会有其他人!”
    我叹息地说,“这下子可惨了!首先要找出谁跟谁被勒索,然后再从其中查出
凶手。”
    “一定会引起大骚动的。”不知为什么,夕子表情严肃地说道。
    “什么事会引起大骚动呢?”
    “林刑警进去偷东西这件事情。何况他又是现役的刑警。”
    “嗯……这是没办法的。以警官的身分,做出这种事,大众传播一定会大大渲
染的。”
    “我不是指这种事!”
    “怎么说呢?”
    “乔子的事!”
    “喔……”
    如果被人知道母亲是以勒索来过日子的话……虽然才六岁,可是正值敏感年龄,
而且长大之后,会在那孩子心灵上留下伤痕吧!
    夕子说。“早点让她离开这里不是比较好些吗?”
    “说的也是!”我点头同意,“——是原田。喂!怎么啦?”
    乔子在原田宽阔的背上睡得正甜。
    “玩累的样子。”原田笑说,“唉!我也累了。可是,真的是天真烂漫的孩子。”
    夕子注视着发出轻微呼声的乔子的睡相,说:
    “——你收养她,怎么样?”
    “喂!”
    我眼睛睁得大大地瞪着夕子。
    有位一看就像是老师的女人走进咖啡店,巡视着店内的顾客。
    大约三十岁左右,虽然给人严肃的感觉,可是却是位美人,不知是否是太紧张,
脸蛋僵硬得发白。
    “——大概是她吧!”夕子说,“那么我到隔璧桌去了。”
    夕子移动之间,那位女性——关纪代,找上店员。
    她一走到我这里,马上点着头说。“我是关纪代。”
    “我是宇野。请坐!”
    咖啡端上来之前,关纪代一直闭口不言,好像生怕被打断话题似的。
    “——真的很谢谢您!”她开了口,“能等到我下课之后,而且到离学校这么
远的地方见面,谢谢!”
    “你知道林刑警发生的事了吧?!”
    “是的。”
    “我的目的只在找出杀死千秋安代的凶手,并没有意思搅乱你的生活。——唉!
林的事情在立场上不得不公开,可是你的名字非必要时,尽量不公开。这点我可以
保证。”
    “拜托了!”关纪代俯下脸,“我……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后果,可是,对先
生、小孩子就……”
    “林跟你的关系,大致上他都告诉我了,为了慎重起见,还是有些事要请教你。
你们交往了多久?”
    “三个月……左右。”
    “二年前的事吧?”
    “是的。”
    “见过几次面?”
    “七次。”
    “之后就没有再见面了吗?”
    “是的。”
    关纪代所说的话和林所说的一致。大概没有编造虚假的事吧?!
    “千秋安代除了勒索你之外,还有恐吓别人吧?”
    “大概是吧!”
    “知不知道是谁呢?”
    “这……”关纪代倾着头说,“她从来也没说别的事,我也没问过。而且……
钱都是用寄的,几乎很少面对面开口说话。”
    “是这样子吗?”
    “只是……”
    欲言又止。
    “什么事?”
    “只有一次……见到她和意想不到的人在说话。”
    “喔?”
    “可是,我并不是说那个人就一定是被她勒索的。”
    关纪代慌张地辩解着。
    “我知道。可是,你却有这种印象。”
    “是的……很茫然的。”
    “那个人是谁?”
    关纪代犹豫了一下。
    “不能……说是我说的……”
    “绝对不提你的名字。”
    关纪代轻轻地叹息说。
    “是樱田先生。”
    “樱田先生?”
    “是医生。在那住宅区里的开业医生。”
    原来如此,是个医生?这似乎更有勒索的价值。
    “那位医生是养子,他太太管得严是很出名的。如果被逮住秘密的话,一定会
付巨款吧!”
    “我知道了。我会调查看看的。”
    关纪代走了之后,夕子回到座位上来。
    “——是个医生?是个好靶心。”
    “可是,他会承认吗?”我说道。
    “很难吧!到底是谁杀死千秋安代的呢?”
    我陷入沉思。——有没有什么好方法,可以让那个叫樱田的医生说出一切呢?
    “有一点很不可思议!”夕子提到。
    “什么事?”
    “安代很少外出,不是吗?她到底是用什么方法去收集那些恐吓的证据呢?”
    “嗯——”
    “而且,还有一点,就是有关你的事。”
    “喂,我并——”
    “我知道!可是,为什么她要扯上你呢?而且还对小孩说你是她的父亲呢?”
    “就是这一点摸不透。”
    “假设那孩子是你的小孩——”
    “我不是跟你说不是了吗?”
    “我是说——假设!——懂吗?只有你没被勒索!”
    “那是……”
    “当然啦!你过着单身生活,公开的话也不会伤害到别人,可是,不是可以申
请小孩子的养育费吗?”
    “嗯……”
    “这仍然是个谜!”夕子说完这一句,看着我微笑了一下,“而且,无烟不起
火!”
    “饶了我吧!”
    “来,喜欢的东西尽管吃!”夕子说道。
    “我不会客气的。”原田回答。
    夕子并不是对着原田说的。
    “跟姊姊一起去拿吧!”
    夕子牵着乔子的手,往那摆满自助餐菜肴的长桌走去。
    原田雀跃地跟在后头,结果只留下我一个人。
    “唉——”
    这种西式自助餐对小孩子来说,可能很有吸引力吧!乔子捧着各式各样的菜肴
回来。
    “亲爱的,怎么不去拿呢?”夕子一说完,对着乔子说,“——啊!这个由姊
姊来切给你。”
    她低头忙着切制乔子拿回来的肉块。
    我离开位子去拿莱。今晚要付钱的我也该吃个够才对!
    对乔子这样年纪的女孩子来说,母亲突然不见了并不是很大的打击,毕竟年纪
还小。
    可是,母亲被杀的那一个晚上,如果有人目睹到,除了乔子之外不会是其他的
人。
    可是,到现在为止,乔子对那天晚上的事连一丝蛛丝马迹都没说到。
    乔子或许对这种地方感到有趣,正专心于自己盘上的食物。我想,带她来这里
或许是对的,至少可以松弛她的心情。
    在拿取自己的食物时,身旁站了一位五十出头、矮小黝黑的男人。那种晒黑的
程度大概是打高尔夫球的人所专有的吧!
    “让一下。”
    我想从他身边走过时,那个另人压低声调地说。
    “你是字野刑警吧?”
    “嗯?”
    “我是樱田。”
    啊!是关纪代口中所说的医生。我愣了一愣,看着对方。
    “——有什么事吗?”
    “小声点!”樱田急忙地说,“请不要对着我说话,当作我们在自言自语!”
    这个男人是不是也在哪里当间谍呢?
    “有事吗?
    “请说出金额!”
    “金额?”
    “堵嘴钱啊!”
    “堵嘴钱?……”
    我不禁哑然。可是,看来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岂有不利用的道理!
    “这可要好好地讨论一下!”我假装一本正经地说道。
    “请说你要多少?”
    “你要出多少?”
    将眼前的鸟肉块取至盘子里之后,樱田困恼地沉默着。
    “我是个养子,没有多少钱在身上。请你要了解这一点。——我大概勉强可以
凑到一百万左右。”
    “这太不像话了吧!”我打断他的话,“明天我会登门造访的。”
    “在医院不太好!——护士都是我老婆的眼线。”
    看来这位医生相当命苦。
    “那么,在那公园如何?池塘旁边。中午有休息时间吧!”
    “有。”
    “一点钟见!”
    “——知道了。能不能准时到我不敢保证,说不定会被我老婆抓公差也说不定。”
    “那,明天见!”我故意陪上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请慢慢享用!”
    回到座位时,夕子已将自己的一盘吃得一干二净。乔子也吃了一半以上。
    “——原田呢?”
    “已经进入第二回合了!”
    “动作真快!——我也要开始用餐了!”
    “樱田说了什么?”
    “嗯,约好明天见面——”一说完,我抬头盯着夕子看,“喂!是你……”
    “我只是寄了一张稍微有恐吓意味的信!”
    “喂!我是警官呀!”
    “放心!是我写的信啊!没有提到你的事情!”
    “他知道我的名字!”
    “调查过才来的吧!——可是看情形,他已经上钩了。”
    “啊!这不太好吧!,如果被本间课长知道的话——”
    “是我自己任性做的事情,只不过是利用了你一下而已!反正我又不会被革职!
这就是侦探的好处。”
    我一直都被她的任性困扰着。担心也没用,我开始吃起自己盘中的食物。
    “大姊姊!”乔子抬起头叫道。
    “什么事?”
    “大姊姊喜欢爸爸吗?”
    被这么一问,夕子居然也会慌张地红了脸。
    “啊……大概……”
    “大姊姊人很好,我喜欢!”
    “谢谢!”
    “让你当妈妈也不错!”
    夕子居然也会抵不过小孩子。她站起来说。
    “我要再去拿食物!要不要一起去?”
    “好啊!”
    乔子也精神抖擞地跟着去。
    跟夕子交往了这么久。——不久她就要毕业,虽然不知道将来她要做什么,可
是一定会变得更成熟。——而我也过了中年!
    跟夕子结婚、生子……似乎可以见到这个梦境,可是仔细想想十年后、二十年
后的事,总会迷惑地想着夕子还是适合年轻的男人。
    四十岁男人的判断及迷惑。——何时才会跳出这迷惑的旋涡呢?
    一边想着这种事情一边用餐,原田用两手捧着像小山堆一样的食物回来了。
    “开动!”原田摩拳擦掌地说道,“宇野前辈,你才第一盘啊?太烂了吧!这
样子是捞不回本的!要加油!人生以吃为目的啊!”
    这里就有一位和判断、迷惑无缘的男人。我一边笑着,一边将食物送进口中。
    午后一点。樱田医师准时来到公园。
    “哟!您好!”
    坐在长凳上的我微笑地打着招呼。
    “——早点把事情谈妥吧!护士已觉得奇怪了!”
    “你大概也知道千秋安代的尸体是在这里被发现的吧!”
    “知道。”
    “实际上,她是被殴打致死的。”
    “是吗?”
    “为什么要故意地将尸体搬到这里来呢?”
    “我怎么会知道?”
    “医院就隔着这池塘,在正对面吧!”
    “是的。”
    “你不是和她约好在这里碰面的吗?”
    “不要开玩笑!”樱田张大眼睛说道。
    “我知道你被千秋安代勒索。被抓到的把柄是什么?”
    “你不知道吗?”
    “老实说,你受骗了,只是——”我拦住樱田说,“而你居然上钩,表示你承
认被勒索这件事实。老老实实说出来吧!我保证这里所说的话不会传到你太太耳中!”
    樱田急骤地垂下肩膀。
    “我懂了……我说,可是一定要对我老婆保密……”
    “我保证!”
    “事实上……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有一次因治疗不当而使患者死亡。——当
时我喝了酒而误诊,将注射液拿错了。”
    “那太过分了!”
    “病患是个小孩——还好,对方父母并没有申诉的行动,盲目相信我编造的说
辞。——二年前搬到这儿来的。”
    “就是被她抓住这个把柄?”
    “是的。不晓得她是从哪里打听来的,居然知道患者的名字。”
    “可是,你可以否认啊!”
    “可是,那个女人说要传扬出去。——从某个角度来说,这比被上诉还更恐怖
呀!”
    “我懂!”
    “在这种住宅区里,谣言一下子传开的话,没有人会上门求医的。——我只好
照她所说的,乖乖地付钱了。”
    “付了多少钱?”
    “每月三十万。我尽量节省下打高尔夫球的费用及计程车的开销来凑足这笔饯。
真是害苦了我。我家是老婆掌握经济大权的,每次都绞尽脑汁才能度过。”
    “她一死就安心了吧?”
    “嗯……老实说是真的安心了。”
    “那天晚上你在哪里?”
    “喂……你!我真的没做什么,其他还有被勒索的人吧!”
    “话是没错!不过,你也是嫌疑犯之一!这是无可避免的。”
    樱田叹息地说。
    “只要不被老婆知道,你要怎样都可以!”
    “嗨!玩得很愉快嘛!”
    因为是跟原田玩,乔子笑得相当明朗。原田这种单纯的性恪似乎跟小孩子心灵
的某一处能沟通。
    我问道,“夕子呢?”
    乔子回答我说。“去找东西。”
    “找东西?”
    是吗?——大概又有新发现了。
    一进入千秋安代的房间,夕子交叉手臂坐在客厅中央沉思。
    “你在干嘛?”
    “找东西、沉思。如果再来了个——知道——的活就好了。”
    “有什么发现吗?”
    “樱田那一边如何?”
    我向她详尽说明,夕子缓缓地点着头。
    “这案情愈来愈有趣了!”
    “怎么说?”
    “被恐吓的把柄都是搬来这住宅区之前的事件。我愈想愈奇怪,到底是从哪儿
打听到这些消息的……会有同伴吗?”
    “你是说有人提供情报?”
    “是的,有小孩子的母亲是没有能力收集那些情报的。”
    “说的也是。”
    “这比原先想像的还要复杂!”夕子说道。
    名侦探有个不好的习惯,那就是案件愈变得复杂,他愈来劲。夕子当然也不例
外……
    “你在找什么?”
    “当然是安代的笔记本啊!一定会留下什么东西的。”
    “早被偷了吧?”
    “林刑警是另一回事,其他的人又不是专门闯空门的,不会那么简单地就进得
来的。”
    “喔——”
    “林刑警只是那样子翻过还没找到……”
    “所以,名侦探要把它找出来?”
    “已经搜遍了。可是,没找到。”
    “这么说……”
    “那东西不在这里。”夕子断定道。
    “那么,是同伴拿着喽?”
    “还有一点,我很介意。”夕子完全忽视我的疑问。“刚刚找遍了全部的房间,
都没有一件好家具。”
    “好家具?你是说高级的东西?”
    “对!你想想看嘛!目前我们所知道的,林刑警和关纪代是五万,樱田医师三
十万,换句话,每月最低收入是三十五万吧?——然而,这种家具太过朴实了!”
    “储蓄也不多,顶多七、八十万。”
    “那就奇怪了。勒索来的饯哪里去了?”
    经她这么一分析,的确很奇怪。那么,千秋安代把钱奉献给谁了?
    “一定还有些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夕子站起来环视着客厅喃喃自
语,。
    房厅有脚步声,那种重量级的脚步一定是原田。
    “喂!怎么啦?”
    “宇野前辈,那孩子有没有来这里?”
    “那孩子?你是说乔子?”
    “对。”
    “她不见了吗?”
    夕子走到房厅。
    “我们在玩捉迷藏的游戏,可是怎么找都没找到她,我想她会不会躲到这里来
了……”
    夕子不安地急忙套上鞋子说。
    “快去找!三个人一齐去!”
    一到外面,找遍大褛的四周,就是没看到乔子的影子。
    “乔子!”
    夕子的叫声在建筑物之间回响。
    “——没看到!”一向很悠哉的原田居然也会担心。
    “到公园找找看!”夕子说道。
    我们走下坡道,到达池塘的旁边。
    ——夕子出声叫道。“在那里!”
    池塘里十公尺远的地方,有个白色的物体浮着。
    “原田,快来!”一说完,我跳进池塘里。
    四
    “对不起!”乔子道歉地说道。
    “没关系……”成为落汤鸡的我和原田两人对看一眼,装出笑容地说道。
    “我是想说马上被找到很没意思,所以一直藏匿着,对不起!”
    “没关系啦!”
    使得我和原田两人飞进池塘,一无所获的罪魁夕子却面不改色地说。“这种事
对警官来说,不算什么。还有比这个更严重的场面呢!”
    我只能苦笑。
    “没事就好。”原田放心地说道。
    “你们都是好人!”乔子说道。
    “谢谢!——还不快换下湿衣服——”
    “妈妈说过不能相信那种了不起的人!”
    “了不起的人?”
    “嗯。”
    “是指谁呢?”
    “不知道!可是,妈妈相当称赞叔叔的事。”
    “谢谢!——妈妈怎么说叔叔的事呢?”
    “这个人是爸爸该多好!”
    一听这个说辞,我安心了。这句话就是说我不是这乔子的爸爸。可是,乔子或
许还不能理解这句话微妙的含意吧!
    在她听来,或许她认为是真正的爸爸也不一定。
    “妈妈为什么会知道叔叔的事呢?”
    “看报纸知道的。她说叔叔是很了不起的警察。”
    换句话,安代在报纸上得知我的事情,她想说有什么事的时候,可以找我当个
商量的对象也不一定。她大概是这种心理吧!而乔子却认真地……
    “乔子,”夕子说,“如果这叔叔真的是爸爸就好了!”
    “嗯!而且如果有像姊姊这样的妈妈更好!”
    夕子抚摸着乔子的头。
    “没有我的角色!”原田抗议地说着。
    “叔叔看门的!”
    “乔子,知不知道常常来找妈妈的男生?”夕子问。
    “不知道。”
    “女生呢?”
    “不知道。”
    “妈妈。——不见的那一晚,你记不记得有什么比较特殊的事?”
    乔子沉思了一下。
    “——妈妈说要搬家。”
    “搬家?真的说了这一句话?”
    “她一个人自言自语的。妈妈时常这样,她认为我睡着了,老是一个人自言自
语。”
    “那时候说了要搬家?”
    “嗯!妈妈说:‘不要再做这种事,搬到别的地方去吧!’”
    “不要再做这种事……谢谢!”夕子答谢道。
    啊!终于得以生还。
    回家换下湿衣服的我和夕子约好在宿舍附近的咖啡店见面。
    “——这下子可解放了吧!”夕子说道。
    “啊?喔!你说那孩子的事啊!——会再找找看的,一定会有她的亲戚才对。”
    “大概吧!可是……还找不到凶手!”
    “安代打算不再做恐吓的事啦?”
    “或许是吧!——说不定一开始就没干这种事呢!”
    我瞪大双眼说。
    “什么?可是——没做的话,怎么会想说不干了呢?”
    “我的想法是她——”
    夕子正要继续说明之时,我的口袋中响起奇异的声音。
    “会不会是因为淋湿了,才变音的呢?”
    “它大概感冒了吧!”夕子开玩笑地说道。
    我利用咖啡店的电话打到搜查一课去。
    “——原田吗?有什么事?”
    “不得了啦。千秋乔子掉进池塘里了。”
    我愣了一愣。
    “喂!该不会又是像刚才的把戏吧?”
    “不是啦!这次真的掉下去了。”
    原田的声音差一点要把听筒震破。
    我狠狠地挂断电话,拉着夕子的手飞奔出店里,一张干元的钞票在身后飞舞着
……
    在途中问明了被救护车送去的医院,急忙地搭上巡逻车赶去。
    在医院的走廊上看到了原田的影子。
    “喂!情况怎样了?”
    “好像有生命危险。”
    原田现在是一副欲哭的表情。在一起游玩之中,培养出了一份情谊吧!
    “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夕子也一脸紧张。
    暂时在照顾乔子的太太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呜咽地说,
    “对不起……我有事出去了,我是跟乔子说我会在家……”
    我安慰她说,
    “不要责备自己,这不是你的错,这是我们的责任!”
    是偶然的意外呢?还是故意行凶呢?
    不管怎样,都该是由警察来保护才对。
    我咬牙切齿地想着。
    夕子问原田说,
    “——有没有人看到她掉进池塘呢?”
    “没有。如果有人看到的话,会马上被救上来吧!好像没有人注意到。”
    “不知有没有救?”照顾乔子的太太也焦虑不安地问道。
    “这……要看她的运气……”
    一阵沉重的静寂围绕在我们周遭。
    终于看到医生快步走来。
    “拿一百万来吧!”年轻女子一边吐着烟雾,一边说道。
    “不要这么胡闹!”男人苦恼地说道。
    “哼!这点钱对你来说算不得什么啊!而且,只要一百万就可以打发我离开啦!”
    “分手费吗?”
    “对。因为我要结婚了。”
    男人——樱田医生一脸不解地说。
    “结婚?可是……你从来没有说过这件事啊?”
    “奇怪!为什么我要结婚的事非得对你一一报告不可呢?”那年轻女子冷冷地
说,“而且,我也厌倦当老年人的玩具了。”
    樱田慌张地扫视店里一圈,因为是在住宅区的某车站前的咖啡店,不知会不会
有熟人?
    “一百万!三天之内我来拿!”
    那女子将烟按熄在烟灰缸内。
    “不可能啊!”樱田哑然地说,“无法马上准备好啊!”
    “嗯!以前不是都马上OK的吗?”
    “那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我的情况也不一样了。听清楚了没?三天之内准备好一百万!”
    “如果没有呢?”
    “哼!我会去对你太太问好的。我会跟她说一直都受到你先生的照顾!”
    樱田慌张地答应说,
    “我知道了!我准备就是了。”
    “三天之内!”
    “——尽量!”樱田点头应道。
    “那么,拜拜J”那年轻女子站起身,“咖啡钱要我付吗?”
    “我付!”
    “谢啦!”
    ——目送着年轻女子走出店外,樱田叹息着。
    樱田搭计程车回到医院。
    因为还是午休时间,护士还没回来。
    樱田蹲在诊察用的自己座椅旁边,掀开坐垫。
    从下头拿出一本薄薄的小笔记本。
    “要找谁好呢?……”
    樱田正在翻阅那页数时,突然从背后传来一句:
    “原来是藏在这里啊!”
    樱田吓了一跳。
    “是谁?”
    我缓缓地从患者更衣用的木板后面出来。
    “是你……”
    “让我看那笔记本!”
    “笔记本?”
    “藏在你背后的笔记本!”
    “这是……没什么的。只是患者的纪录而己。”
    “你想隐瞒也没用了。那是你恐吓对象的纪录吧!”
    “没这一回事!”
    “跟你说,再怎么辩解也是没用的。——拿出来吧!”
    “我……是被勒索的,是被害者啊!”
    “你怕和千秋安代的关系被调查出来,所以你自己先伪称是被害者。而且你也
很配合我们故意制造的恐吓。可是,一查就会知道的。你在外面有女人,还有花钱
的事。”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大概刚开始是从患者那里听来的谣言吧?”
    我缓缓地走近樱田。
    “我……”
    “你自己可以使用的金钱只有一点点。——在需要用钱时,突然想到可以利用
听到的秘密当作勒索的把柄。”
    “一派胡言!那种事——”
    “没想到一出师就得利,身为一名医生,用心点就可以从四面八方收集到倩报。
可是,做得太过分就会暴露自己的形象。”
    “不要过来!喂!”
    夕子靠近一直在后退的樱田的背后,“嗖”地拿到笔记本。
    “啊!”樱田叫着。
    “所以,你就想了个法子。”夕子接下我的角色,“中间设个代理人的想法。
也就是代替自己承受那些被勒索的人们的恨意的人……大体上,有点奇怪的——”
    夕子翻阅着笔记本说道:
    恐吓者被人知道身分的事。大家都知道是安代在恐吓他们。这一点很奇怪!既
然住在同一个住宅区内,一年到头总是会碰个面的。在这种倩况之下,恐吓者应该
会隐藏他的身分才对。”
    “换句话说,安代是樱田藏身的挡箭牌。”我接上一句。
    “对!报酬是每月从勒索费中拿个生活费用。樱田先生,你知道她某个秘密而
强迫她做这种事的吧!”
    “我怎么知道!”
    “那么,这本笔记本是什么呢?”
    “那,那是……”
    樱田脸上流满冷汗。
    “要勒索他人绝对会有勒索的笔记本,可是安代的公寓里没发现类似的物品。
而且,是靠恐吓收集他人的钱在过日子,她公寓的摆设却相当朴实。——结论只有
一点,有人在榨取这些钱!”
    夕子肯定地点头说,“一定是你!樱田先生。林刑警、关纪代的钱数暂时不说,
她是不可能得到那么多钱的。”
    “可是,樱田先生的经济被太太掌握着,想要以自己的钱来浪荡的话,必须从
别的地方弄到钱……”
    “可是,用恐吓的手段是最卑鄙的!”
    夕子的一番话压得樱田背贴着门上往下垂落。
    “安代想乔子也快上小学了,她想洗手不干,可是你却不允许她退出,你们两
人在夜晚的公园里起了争执。然后——你杀了她!”
    “不是我!”樱田叫说,“那是情势所逼的,我只是推她一下而已,她脚一滑,
就跌倒了,然后撞到头……”
    樱田垂头丧气地坐在椅子上。
    我对他说。
    “——有没有话要传达给你太太的?”
    “嗨!真有精神!”
    差一点和从走廊跑过来的乔子相撞。
    “叔叔!你好!”
    “已经痊愈了吗?”
    “嗯!”
    “真是令人操心!”
    “对不起!”
    她伸了伸舌头。
    就是这样子才无法生气。
    “为什么会掉进池塘里呢?”
    “球跑到坡道上,我追下去,结果跑得太快就跑到池塘里了……”
    “啊!累了!”原田满身大汗地追赶过来,“到底谁是住院的病人啊……”
    “找到你妈妈的叔母了!”我说道。
    “嘿——!那么,她会来这里吗?”
    “嗯!明天会来。高兴吧?”
    “嗯!高兴。——不知道有没有礼物?”
    乔子的笑脸上没有无聊的神情。
    “乔子是樱田的孩子吧?”我对夕子说道。
    “所以要和樱田分开吧!”夕子点头说道,“所以,就起了争执!——樱田起
过杀意吗?”
    “在那之后,把她扔进水中,不能说只是过失杀人!”
    “那就好!”夕子安心地说道,“总算完成了一件事!”
    “可是……那孩子相当乖巧!”我说道。
    我们走在黄昏的街道上。
    “夕子!我们也——”
    “嘘!”夕子阻住我的话,“那不是用嘴巴说说就可以了事的。”
    “我们找个地方吧?”
    “好啊!——可是,要负责任喔!”
    “当然!”
    “可是,今天休息吧!”
    “有什么庆祝吗?”
    “送子鸟今天休息!”
    一说完,夕子迅速地在我的脸颊上吻了一下,亲密地挽着我的手。
    ------------------
 
幽灵列车
幽灵系列 之一
作者:赤川次郎
 
【第一章】
  「没错,的确是八个人。那天最早的一班车只有八名乘客。因为没有其他站员,
我亲自剪票,所以我记得很清楚。开车时间是六点十五分,差不多在开车前十分钟还
看到他们。是的,他们全部都上了车。因为车子好像随时就要开动,他们就进去了。
没有,没有上车之后又下车的。我可以保证。因为从剪票处可以看到火车及整个月
台。──会不会从车子的另一侧下车,是吗?若有人从另一侧下车的话,车子一开
走,应该会看到的,你想不看到都不可能呢!所以说没有人下车。而且,我还看到他
们都坐了下来。──是的,照时刻表上的时间开动的,刚刚好是六点十五分。我的手
表准吗?那天早上正巧对过收音机六点的报时。」这是岩汤谷车站站长大谷彻三所说
的证言。
  车掌森信雄的证言是──
  「是的,乘客的确有八位,我可以确定这个数目。因为在火车尚未开动前,我在
月台上溜 了一会儿,确实看到乘客们在车内。──车子照著时刻表上的时间发动,
也照著时刻表规定的时间六点二十五分到达下一个车站大汤谷车站。中途我没有走出
车掌室。是的,跟往常一样,在行驶期间没有发现不寻常的事。──没有,车子没有
停过,在到达大汤谷车站前,除了在过铁桥及拐弯的地方稍微会减缓速度之外,都是
照往常的速度。──从车掌室的窗子当然可以看到外面,所以就没有特别注意外面的
状况。」
  技术师关谷一的证言──
  「我也有看到乘客上车的情形,从驾驶处的窗户探出头看的。不过没有算人数。
是的,六点十五分发动火车的,以后就跟往常的程序一样。车子当然没有停下来过。
──是吗?车子并没有那么快,往常的速度是四十公里。在拐弯地方也差不多是这样
的速度。四十公里好像没甚么,可是若从车子跳下来,若只是受轻伤算他命大。我
啊!曾经从时速二十公里左右的货车跳下来扭到脚呢!──是的,在驾驶时没有异常
的事发生。」
  大汤谷站站长田口良介的证言却迥然不同──
  「那天早上,我这边的车站连一位乘客都没有。所以,我站在月台上等早班车
来。车子是照时间抵达的。可是,我看火车窗上都没有人影,就对车掌森先生说:
『今天空空的吗?』森先生却回答说:『不,有乘客。』『连一个人也没有呀!』
『不对啊!』森先生说著说著下来到月台上。我指著事厢说:『你看,不是空的
吗?』森先生不解地说:『奇怪了,明明有人上车的。』因此我们二人就进车厢内。
──是的,有人坐过的痕迹。行李都放在网架上。报纸摺好放在座位上,在窗边有打
开过的罐装啤酒。可是最重要的,是乘客连影子都没看到。我和森先生正穷思不解
时,技术师关谷先生也来了。三个人找遍了火车的每个角落,就是没发现乘客的影
子。我就对森先生说:『会不会记错了?说不定乘客们突然想到有急事而临时下车了
呢』森先生却坚持说那是不可能的。因此觉得定发生了事情,才来报警的。──是
的,到底怎么一回事完全没有头绪。乘客八个人全都消失了……」
【第二章】
  我叫做宇野乔一,调到刑事警察局搜查一课已有四年了,再过几个月就四十岁
了。三年前妻子因为交通事故逝世了,没有小孩子,所以搬到一间一百七十尺大的警
察宿舍,一个人生活著。
  我自己没有甚么好说的。在中学时,成绩单上的评语是「乖巧不显眼」,这是地
理老师龟田老师给我的评语。而这个评语依然可以应用到现在的我。这是有事实根据
的,一赶到现场调查,年轻刑警常常对我说:「啊!组长您真悠闲。已经看过了吗?
没有发现甚么吧!」不胖不瘦不高不矮,除了眼神稍微锐利之外,不显眼的相貌对干
刑警这种工作来说,说不定是有好处的。可是,那到底只限于相貌的话题而已。
  木间课长有一句口头禅──天赋的才能对刑警是没有用处的。可是至少也需要走
路的才能,以及在短短几天内能将庞大的资料从头到尾看一遍的耐力。我的相貌不是
怎么样,可是倒有上述这二项才能。因此我常常在忍受这二项才能不怎么样的同事所
带来的烦恼。
  「请给我假期。」虽然这只是一句简单的话,但有时候却很难向上司开口。本间
课长就是最好的例子。因为他自己都不休假,假日也都上班,蜻蜓点水似地出差也是
不在乎地将它做好,因此当他的部下可说是与不幸结了缘。在本间课长手上已干了十
年的我,那天早上站在课长桌子面前,也只出了一声!我……──就说不下去了,要
接下去的话像是鲠在喉咙里吐不出来似的。
  「嗯!是宇野啊!有事吗?」
  「是的,我想……」
  「正好我有点话有跟你说,先坐下来吧!」
  当我坐在斑驳的椅子上时,心想!这下子大概又泡汤了。又有甚么新的案件是派
给我的样子。「甚么?!休假!这是说梦话的时刻吗?!」大概会来这这么一棒喝
吧!我还是应该直接了当地说出来才对。
  「我找你是……」
  我坐一下,木间课长就开始说话了,当他用那粗糙的手抚摸他那和工人没两样的
黝黑的脸后,说:「不,还是先听听你的事吧!」
  这是个机会,我站起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
  「事实上,我想请三天假。」
  一口气说完之后,「呼」地一声吐出气。──喘这一口气对我来说,可以说是救
心丸。
  总觉得有一会儿时间,本间课长像是以欣赏著奇禽异兽的眼光看著我,嗤嗤地笑
出声音。
  「真是凑巧!」
  课长夸张地挥著手,「事实上,我正想说要你休假,你觉得怎么样呢?」
  七岁的时候,心爱的小猫被车辗死之后,我就变成无神论者,可是在这时候,我
却相信有耶稣基督、释迦牟尼的存在。
  「不要说三天,你觉得十天如何?连接了几件案子,你大概也累了吧!」
  当木间课长这么说时,我稍微有点不安了。总而言之,这会不会是辞职警告?意
思是说:你已经被开除了!
  「不,并不想休息那么久……」我战战兢兢地说著。
  「不要这么说,即使去温泉休假也会洗掉性命的呀!知道好温泉吧!在山里,相
当地安静,人民也很朴实。保证你是一去准会消除疲劳的」
  香烟的烟冉冉升起,「是岩汤谷温泉。」
  我缓缓地坐回桥子。而且在心里咒骂课长,咒骂神及相信神的自己。原来是这么
一回事!
  「想要我做甚么?」
  「不要这么火大嘛!从来没有发生过的无人列车事件被大众传播渲染成「幽灵列
车」,你不会对它没有兴趣吧?!」
  「那样被渲染是意料中的事,可是那并不是我们警局的辖区呀!」
  「知道,我当然清楚。──事实上,那边的局长是我小时候的玩伴,是在一起偷
附近人家院子里柿子的好朋友。头脑虽然简单了一点,却是很认真的好家伙,他向我
求救。」
  「怎不向县警局求救呢?」
  「如果可以的话,不太想藉用县警的力量。他的心情你大概也能了解吧!」
  「没错,我是了解。可是……。」
  「而且,你是以私人名义去的。换句话说,只是一位去温泉区做温泉疗养的客人
而已。不是以刑事警察局的名义去的。……你觉得如何?请你务必要接受,就当作是
帮我的忙,好吗?」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迅速地站了起来。
  「真是岂有此理!把我看成甚么?我可不是你的秘书呀!管你是童年的朋友还是
偷柿子的夥伴!为了乡下的警局,为甚么非派我去调查不可?还说十天的假期?!比
起那样子的十天,还不如三天的自由活动。我最讨厌乡下了。在新宿附近溜 就能得
到充份的休息。知道了吧!我拒绝接下这件案件。很抱歉!碍难遵命!」
  这只不过是在内心里的大演说。实际上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叹了一声说:
  「那边分局长的名字是……?」
  「武藤浩平,我已经跟他说你要去了。很抱歉,你明天早点出发,详情细节待会
儿给你。」
  本间课长是说了声对不起,其实并没有对不起的含意。他一说完这些话,就快速
地翻阅别的文件了。
  我慢慢地从椅子上起身,想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时,突然想到漏问了重要的事情。
  「那个……」
  「甚么?」
  「旅费及住宿费是不是包括在内?」
  「啊,当然帮你出。不过,别的案件可不是这样喔!」
  「谢谢!」
  说完这句后,才想到我为甚么要道谢呢?接下来之后的时间,我都在乱发脾气。
  可是不管如何,不知内情的同事们却抛来羡慕的眼光,我十天的假期就这样开始
了。
【第三章】
  坐在慢车硬帮帮的座位上,给我的感觉是像已习惯败兵下场时,那种蹒跚、寸步
难行的心情。睡也睡不著,机械性地翻著已经读腻的杂志也有三个小时了,好不容易
等到广播员送来「下一站是大汤谷车站!大汤谷车站到了」之时,已经近四点了。
  我下车的地点是再下一站的岩汤谷车站!这车线的终点。那「无人列车」又叫做
「幽灵列车」,就是从岩汤谷车站出发,到这大汤谷车站时发现乘客消失了,而我现
在是走反方向的路线,从大汤谷车站到岩汤谷车站。
  大汤谷车站是只有月台、剪票口的地方,毫无特殊的乡下车站。有栋像车站的建
筑物,不,倒不如说是小屋来得合适。站在月台上矮胖、红脸的人大概是站长田口良
介吧!说不定往后有必要找他谈话,我把他那红脸记了下来。
  这班车的乘客大约只坐满三分之一,却全在这一站下车了,只剩下我及一位年轻
女子。车子往终点站岩汤谷站开动了。我将身子靠在窗边,注视外面的景色。
  「现代的神把他们藏起来吗?」「幽灵列车之谜」「乘客去了四次元世界?」─
─这二星期来,出现在报纸、杂志封面上的名标题不下数十个。八位乘客从正在行驶
的火车上突然消失的消息,如闪电般快速地传遍了日本每个角落。各式各样的推理、
猜测也纷纷出笼,各小说杂志上也开始连载所谓「小说 幽灵列车」这样的文章。也
有奇怪的宗教团体就这事件加以利用,在银座街道的正中央传教,更有自称做诱拐乘
客的宇宙人的代理而要求赎金的事情,真是「一种米养百种人。」
  社会上流传各种猜测,但是实际上的搜查却一点进展也没有。有关消失的八名乘
客的身份没有一处可疑的地方,都是极普通的商店主人,而且对于两位站长、车掌、
技术师的证言也找不到可疑之处。这八名乘客到底去哪里了?又是怎样消失的呢?
  一出大汤谷车站,火车走不到几十公里就进入重重山峦,车的两边都是悬崖,最
低的地方也有二十公里,最高有三十五、六公里吧!若全是岩石的话,也许还可以攀
登,可是这里的悬崖是属于容易滑落的黏土质,且又平坦得像屏风一样,不太容易攀
登。即使巧妙地从行驶中的火车跳下去,也无法躲入山里隐藏。
  即使是这样的地形,我仍然轮流往左右车窗探望,确定有没有漏看些甚么。
  不久我发现对外面景色有兴趣的不只是我一个人,还有一个留在车内的年轻女
子,她不像我那样坐在位子上观看,而是屡次地在左右座位上换来换去,有时还夸张
地探出身子回看悬崖,煞有其事地点著头呢!大概也是为了解开案件的谜题而来的
吧!外表看起来像是学生,说不定是杂志社记者。要小心行事。若让她知道我是刑事
警察局的人,大概会紧跟著我不放吧!
  她看起来大约有二十二、三岁,虽然矮矮的却给人一种轻快的印象。皮肤白嫩,
衬著可爱的容貌。身上穿著旅游用的夹克、一件牛仔裤,这是时下流行的样式。长发
在后面随便地绑了一个马尾,看著这位像钟摆一样、适当且忙碌地来往于左右车窗的
女子,我突然联想到在「爱丽丝梦游仙境」故事中的「我已经迟到了!我已经迟到
了!」那只跳来跳去的小白兔。
  火车通过一座小铁桥。我以为这铁桥之后,悬崖应该中断了。哪知道铁桥下面的
人工挖通的水路,一个隧道接著一个隧道,就像丰富的水以汹涌澎湃的水势流去,来
势汹汹。我想这段车程是不可能跳车的,看都来不及了,那有可能来得及跳车。而且
「屏风」是不断地延伸著。
  ──这不是一件简单的案件喔!当火车两侧终于展开时,我不自禁地叹气。右手
边斜坡上有几间农家,左手边虽然是山,却有草木繁盛掩盖著的上坡路,不很陡的坡
路。从这地方开始到岩汤谷车站是直线距离,只有五十多公尺。从车站的月台就可以
眺望得一清二楚的地方。若是从这儿跳车的话,岩汤谷车站的站长不可能没有看到。
  火车停下来,我慢慢地将行李从网架上拿下来。同车的兔子女孩就像乘坐东京的
国铁一样,一停车就轻快地飞出月台去了。
  虽然时间还不太晚,山间的黄昏却已来临。空气温度已下降,冰冷地剌在脸颊
上。其他的车厢也像是只剩下四、五个人而已,比起大汤谷,这岩汤谷就显得有些凋
零荒凉了。
  最后要走出剪票口,我被白发苍苍的站员,不,该说是站长叫住了。
  「很对不起……」
  「有甚么事吗?」
  「您是不是从东京警政署刑事警察局来的那一位?」
  「啊?!」我惊讶地应道,「嗯……我确实是刑事警察局的人,你为甚么知道我
要来呢?」
  「果然来了!」看起来就像是老实人的站长,安心地笑了起来,「从局长武藤先
生那儿听来的。我是这儿的站长大谷彻三。」
  「……请多指教。」
  「那边可以看到钢筋水泥的白色建筑物就是『蒙蒙庄』。要不要我帮你提行李?
反正这里也没有事了。」
  不用了,反正也只有这么点行李而已,我这样地婉拒之后,往「蒙蒙庄」走去。
这下可惨了!还说是以个人名义呢?!这么小的村镇,看样子说不定全村的人已经知
道我要来。这下很为难了。
  木造陈旧旅馆林立中,只有「蒙蒙庄」是钢筋混凝土的建筑物,是为了容纳团体
观光客而设计的三层饭店式的旅馆。因为如此现代的设计,说不定已经没有「温泉」
那种气氛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不论走到哪儿,潮湿空气中都飘浮著温泉的味道,连路边的下水道也有温泉气上
升,真是道地的温泉乡风貌。
  一走到「蒙蒙庄」,看似掌柜、长得矮矮的中年男子急忙从旁边的账房,不,该
说是从柜台出来,他自我介绍是这儿的主人儿岛公平。
  「您是东京的宇野先生吧?已经等您好久了。请您跟我来。」
  一说完就招待我往二楼的房间走去。
  「视线真好。」
  我站在阳台眺望浸润在暮色中的山峦。
  「儿岛先生,我到底是以个人名义来玩的,若随便暴露我的身份,我会很头痛
的!」
  「是,我十分地了解你的处境。」
  「知道就好了,明天或许会向你请教几个问题。」
  「啊!若对案情有帮助的话,怎样都可以。」
  因为消失的八位乘客是这「蒙蒙庄」的客人。
  「那么,请好好休息吧!」
  「啊,儿岛先生?」
  「甚么?」
  「现在客人很多吗?」
  「这两、三天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了。前一阵子还客满呢!」
  「并没有因为那事件的影响而一落千丈吗?」
  「一落千丈?相反地还因为报纸、杂志的报导都跑到我这间来了呢!」
  「赚了一笔吧?」
  「没有啦!」
  他笑著说:「不过,倒是为了找帮手伤透了脑筋呢!也没赚多少啦!」
  主人走了之后,我一边将外套脱掉挂在衣架上,一边在想这位主人不是省油的
灯。外表上很会说话应酬的人,他内心在想甚么是猜测不到的,并不是说他可疑,而
是不能将他所说的话全部信以为真。──这是我这个干刑警的直觉。
  既然来到温泉乡,不去泡温泉也太可惜。拿了毛巾,问女侍要怎么走之后,就下
楼梯往地下室大浴池走去了。微暗的走廊弥漫著温泉雾气,不太看得见路。我几乎要
与从对面走来的年轻男子撞上时,「哎呀!抱歉!」
  「啊!对不起……。哟!」
  那男子一看到我,「你不是组长宇野先生吗?」
  「没想到会在这儿碰上你。」
  「宇野先生没错啊!……警察局终于要出面了,是不是?」
  「喂,不要疑神疑鬼的,我是来休假静养的。」
  「休假?那当然也是原因之一啦!啊,正好。说真的,这几天这里也没发生不寻
常的事,本想回东京了,没想到,这么凑巧!不走了!宇野先生,你说说这件事
的……」
  被他这么一说,我赶快跑开了。哎呀!一变成这种情况,他是绝对会跟到底的,
来了难应付的人了,想必现在正在打电话回社里,传送刑事警察局终于出面等等之类
的消息吧!看这样子为了不让刑事警察局暴露在报刊杂志上,也只好以提供消息作为
交换条件。
  一边左思右想,一边打开眼前澡堂的门,然后进去更衣室。我一进去,对面的玻
璃门打开了,出来一年轻女子。──是年轻的女子吗?
  刹那间理所当然似地,我和那位女子站著互相对望。但是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
为甚么呢?她刚从澡堂出来,因此想当然耳的只有一条毛巾在手里,全身裸裎!下一
秒钟,她直觉想用手及毛巾掩盖胸部及……。哎呀!反正当她开始惊叫的时候,我飞
快地逃出了更衣室。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抬头一望,上面写著「家族澡堂」的板子。大澡堂是
在更里头的地方。我呢!则像是被那位女子惊叫声追赶似的,迳往里头跑去了。──
在跑的时候,突然想到了。刚才那位女子,不就是爱丽丝梦游仙境中的那只小白兔
吗?
【第四章】
  还是照往常的习惯,六点就醒了。一拉开窗帘,朝阳下嫩绿的山色冷不防地跳入
眼帘,令人炫目。已经是十月底了,我以为山的高处大概也已变黄了,没想到出现在
眼前的山色,很容易使人错以为是六月的新绿呢!
  去车站看看吧!──在洗脸时突然想到。六点五分。赶快的话大概可以看到六点
十五分开的头一班火车吧!就是被称为「幽灵列车」的那班火车。说不定会有甚么线
索呢!一想到这里就赶紧换衣服出门了。
  冷冽清寒的空气,将沉淀在脑袋里的睡意赶走了,急急忙忙地往车站走去。吐出
来的气息都变成白色烟雾。
  站在剪票口白发的大谷站长看到我,露出笑颜。
  「组长先生,你要坐车吗?」
  「不是,只想看看车子发动的情形。」
  「是这样啊?!今天没有客人……。也有一段日子了。从那件事故以来,头一班
火车就变成话题,因此乘坐这第一班火车的人就特别少。」
  从那边走来一位体格健壮、乍看之下似乎是很正直的男子。
  「啊!刚刚好!」大谷站长介绍说:「他是车掌森先生。森先生,这是从东京来
的刑警组长宇野先生。」
  「您早!是来调查那件案子吗?」
  「表面上是休假旅行,希望你们能替我保守秘密。」
  「我知道了!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听他的语气使人有若跟他讲好就不会出差错的那种感觉。我走进月台注视那即将
开动的火车。虽然说是电气化火车,可是火车头仍然是属于从前的样式,三辆连结的
客厢已经不只是破旧的程度而已,而是到了令人觉得可怜的那种状况。尽管那样,车
掌室是连接在载运行行李车辆的最后面。我问旁边的森车掌:
  「以前那些乘客坐在哪一车厢?」
  「第三车厢,也就是客车的最后一节车箱。」
  「车厢全部都可以自由移动,来来往往吗?」
  「都可以。连最后车掌室那一节车厢也可以。当然啦,火车头是没办法移动
的。」
  「嗯,我知道了。……你还记得乘客是从哪一车门进去的吗?」
  「还记得。他们是从后面的车门进去的。」
  「换句话说,是最靠近车掌你的罗!」
  「是的,而且距离剪票口是最近的。方便嘛!」
  「嗯!的确是如此!」
  我看表,「已经是开车时间了吧?!」
  「啊?还剩一分钟。」森车掌看著自己的怀表。
  「很抱歉,如果方便的话,你能不能坐在客车上让我瞧瞧看?」
  「我?!可以啊!」
  森车掌很爽快地答应了。他从第三辆车厢后面的车门进去,坐在窗边的位子上。
  「这样子可以吗?」
  「真对不起,请坐到对面窗边的位子看看。」
  森车掌就移到对面窗边的位子坐了下来,换句话说,就是距离月台最远的位子。
即使那是最远的距离,从我站在月台的位置上,却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他。如此一
来,当时想逃过森车掌的视线而在对面下车也是不可能的。我向他道谢之后,目送著
照时间表开了的火车。
  火车走了之后,突然觉得周围变得冷飕飕的。──虽然这地方是终点,却没有车
库或是调车场。从这岩汤谷车站起,到第四个车站都只有一线,从那之后才多线化,
在那分歧线起点的车站才有车库。
  只有一线的线路,将来会因为停开火车而结束它短暂的生命。虽然只有一条支
线,铁轨却已生诱,上头有一台旧货车及用手摇的台车,任由风吹雨打的。
  「那支线通往哪里?」
  「哪儿都可以到。」
  他们这样回答我。「以前在稍微前面的地方有个采石场,货车是一直来往这一段
路。后来变成了废坑之后,这线路也就没用了。──你看,可以看到手摇车吧!就剩
下那段铁路而已。」
  「原来如此。采石场相当大吧?」
  「有一段时期做得很有规模。再怎么说这里原来就是温泉镇嘛,要招集人手采石
也是不容易的。」
  「那么,现在就单以温泉做生意了?」
  「是的,可是最近……」
  「生意不太好吗?」
  「被大汤谷抢走了。若说起温泉,这岩汤谷才好,而且历史也很悠久。大汤谷以
前是叫做吉高镇,原本是连一间温泉旅馆也没有的。后来,东京的饭店业者买下那边
的土地建立起温泉镇,名字取得跟这里相似!大汤谷。」
  「真的很麻烦!」
  「就是嘛。……对方反正有的是资本,利用宣传的力量把客人都拉到他们那边去
了。现在客人几乎都认为大汤谷才是真正是的温泉镇呢!」
  大谷站长表情凝重。
  「这里的人与大汤谷的人不和?」
  「嗯!……我是这里长大的人,所以觉得还是自己镇的人比较好。没想过要与大
汤谷的交往。即使在旅馆业者集会时,两边都互相不说话的。」
  我点点头。大汤谷及岩汤谷的居民反目,对于这一点也该稍微留意一下才好。
  向他道谢要回家时,背后有奇怪的声音,像是门吱吱喀喀响的声音。转过身去
看,有一会儿时间找不出声音的来源。
  「在那儿!」
  站长以怪声调指著支线上的货车。门慢慢地开了!
  「谁在里面?」
  我尖锐地问。
  「没有,应该没有人……」
  消失的八个人在里面?──不会吧?应该检查过才对啊!这么想的时候,突然间
背脊打了个冷颤。从月台跳下来跑到货车旁,从打开的门往里瞧。
  「喂!谁在里面?」
  从黑暗中伸出一张脸来,她盯了我一会儿之后,嘲笑地说道:
  「甚么?!原来是你啊!看来你的偷窥兴趣不仅仅在洗澡间呀!」
  「昨晚很抱歉。因为正在想事情,没发现到……。」
  「喔……这样子吗?话虽如此,到你发现时似乎已花了相当长的时间嘛──。」
  她讽刺地说著。
  从车站回「蒙蒙庄」的途中,不知为甚么,内心焦躁不安。也可能是受了这小女
子狂妄的态度所影响,可是,又不仅仅是这样而已。
  「那暂且不提。」我粗暴地说,「你在那货车里面做甚么?」
  「你问人的方式给人很不愉快的感觉。好像自己是警察似的。」
  我哑口无言。
  「况且,你也是一大早跑到车站的,你在干甚么?要问人的话,先要说明你自
己!」
  这个畜生!最近很少像这么生气了,想要给她一巴掌,虽然认真考虑著,但是自
己也明白不可能做出那种事,也就算了。
  「宇野先生!」
  顺著声音抬起头,看到山冈记者从「蒙蒙庄」走过来。
  「怎么了?」
  「不是怎么了。因为在旅馆内没看到您的影子,我想您一定在逃避我,所以出来
找您啦!」
  「昨晚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如果你肯守约的话,我不会破坏约定的。」
  「是!是!我相信您就是了!」
  山冈看到身旁的女子,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您的『同行』?」
  「不是。」
  「嗯!」她同时和我一回答。
  「这、这……」
  山冈笑著说:「好像有微妙的关系嘛──!」
  「喂!好了没?不要乱猜测!」
  「这不是很好吗?被称为刑事警察局的鬼组长毕竟也是人啊──!」
  「喂!」
  我慌忙地对他使眼色。
  这位小女子听到后,以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看著我。我则是不说也不是,说也不
定是的复杂表情。算了,反正已经被她知道了,也没甚么好隐瞒的。
  「山冈,发现了甚么状况,一定会先通知你的。所以,不要老是在我周围打转好
不好?这样不是会引起其他记者的注意吗?」
  「那就拜托您了,我走啦!」
  山冈一离开,我和她即陷入沉默气氛之中。
  「──你是杂志记者吗?」
  「我?不是,我还是学生。」
  「几岁?」
  「二十一。」
  「名字呢?」
  「永井夕子。」
  「你躲在货车里面干甚么?」
  「手帕借一下,好吧?」
  「甚么?」
  「手帕!」
  「喔──」
  我们再向「蒙蒙庄」走去。
  「啊。有油渍,脏了……」想用我的手帕擦手,「借我可以吗?」
  「可以啊!」
  「今晚洗完再还你。」
  一说完,就塞进牛仔裤的口袋里。
  突然,昨晚她那一身白嫩的肌肤像闪电般「唰」地一声闪过脑中。──傻瓜,你
在想甚么嘛!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吃完早餐再回答,可以吧?审问也不是用这种方式。」
  「啊?……好吧!」
  「你住哪一间?」
  「二○七室」
  「待会儿去找你。」
  刚好到达了「蒙蒙庄」。她轻快地跑上台阶去了。
  一回到房间,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就像是旅馆式的早餐!鸡蛋、海苔、鱼浆片。
尽管早餐还不错,昨晚的晚饭却很糟糕,反正……。
  「打扰了。」
  进来的人是永井夕子。看到她连自己的早餐也端了过来时,我楞住了。
  「一起吃没关系吧?!」
  说完就在我的对面坐下,快速地吃了起来。──甚么嘛!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
人?
  「不吃吗?」
  「不……要吃的。」
  当我开始吃的时候,她已经吃完了。
  「只有这么一点点,不太够吧!」
  「说得也是。可是为了不要太胖,这么一点点就够了。」说著说著,一个人笑了
起来。「可是,这边的用餐跟外边不一样,你不觉得吗?」
  「你是说昨晚的晚餐?我也吓了一跳啊!」
  昨晚的晚餐全是炸的食物!炸猪排、炸虾!
  「我曾想在这样深山内的旅馆,应该会有山乡特产或很多不一样的食物才对,哪
知道竟是那样!」
  「大概是人手不够吧!」我以一副知其所以然的表情对她说:「这个村镇被前头
的大汤谷拦走了客人,似乎有点不景气的样子。」
  「虽然都是吃习惯的食物,可是特地来到这里了,总期望吃些与大都市不同口味
的食物啊!」
  「我也是。虽然没有旅行走路的兴趣,却因为职业上的关系……啊,对了,你是
来回答我的问题吧?」
  「嗯,没错啊!可是也没有回答的必要。反正目的是跟你一样,来探查这次事件
的。」
  「那,请问名侦探你是否发现了甚么?」
  「稍微有一点眉目了,可是还不能确定。」
  说完,就像名侦探似地皱眉摇头思考著。看到她那可爱又奇怪的样子,不由地噗
哧的笑了一声。
  「喂,宇野先生……刑警吗?」
  「组长!」
  「啊!你真厉害,人不可貌相嘛!」
  她何必多说这一句话!
  「嗯,几岁了?」
  「我?四……不对,三十……七。」
  「三十七!还是不行。」
  「甚么?」
  「说我们是夫妇是行不通的。那,我当你的侄女好了。」
  「你在说甚么?」
  「如此一来,我们两个在一起就不会让人觉得怪怪的了。」
  「为甚么要一起?」
  「不是要调查这件事吗?」一副很自然的表情。
  「我不要外行人的帮忙。」
  「你不是以公家的立场来的吧!那么,有一个像我这样的人做伴,不是很好的掩
饰吗?」
  「可是……」
  「如果怎么说都不行的话,我就要投书刑事警察局,揭发你昨晚偷看我洗澡的事
情。」
  我从来没碰过这么厚脸皮的女孩子。话虽是这么说,可是她也有令人无法怨恨的
地方,她的任性可说是叫人又生气又想笑的行为。
  如此一来,十分钟后,我就和永井夕子一起进去那古旧的建筑物──岩汤谷警察
局。
【第五章】
  「啊!你来了,真好,我已经山穷水尽,束手无策了。」武藤局长招待我们到会
客室!门上若是没贴这个牌子,我还以为是审问嫌犯的房间呢!──当我们坐在陈旧
且已磨破的沙发上时,他夸张地伸开两手说道。
  他长得跟本间课长有几分相似。绉绉巴巴的西装,歪了的领带,晒得亮黑的脸,
我还以为他们是兄弟呢!不过,如果注意看本间课长的眼神:冷静、锐利,给人不是
普通人物的感觉。而武藤局长则是畏缩、温顺、柔和的眼神。使我联想到象的眼睛。
这个差别是否就是刑事警察局课长跟乡下警察分局长的差别呢?并不是想比较哪一方
比较高级,只是觉得各人所表现出来的气质适合他自己本身的地位罢了!
  「这位是……?」
  被武藤局长这么一问。
  「啊──……」
  我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
  「我是他的侄女。」
  她微笑地替我说明:「我说可以当他的秘书,硬吵著要他带我来的。」
  或许我还没有说她是一位相当漂亮的女子吧。我想大概还没有一个男人当可爱的
女子对他微笑时能不为所动的,这位局长也不例外,他赶紧用缺了口的茶杯端出茶
来。
  局长对我说的仍然只限至今我所知道的。
  「真是扑朔迷离的案件!」
  最后,局长说:「而且,最头痛的是那些证人又都是这镇长值得信赖的人。──
站长大谷先生是生长在这里的人,镇里的人都传说他可能是继任现今的长尾先生成为
镇长的人。车掌森先生在铁路局服务很久了,而且他太太在镇里也没有任何不好的风
评。技术师关谷先生则是从他父亲就在镇里铁路局担任技术师。他年轻时候似乎放荡
过一阵子,不过现在有了一位好太太,也认真地做著他的工作。──无法想像他们会
捏造谎言。可是若不是谎言,那八个人去了哪里?又是怎么消失的呢?」
  「那八个人的身份都调查过了?」
  「是啊!他们都是批发商人,那边的警察也尽力调查了他们周遭的人,可是连个
蛛丝马迹都找不到。」
  「我懂了。他们来这儿只是想松弛筋骨而已?」
  「没错。而且也只停留一个晚上,隔天就离开了。」
  「那么说,发生这案件的原因不可能在这村镇上找到罗?本来打算问问儿岛先
生,他们在旅馆时的情形。……如此说来,应该没有甚么新的资料了?」
  「是有一个,可是……」
  「是甚么?」
  「是小孩子。」
  局长面带难色地,「一位小孩子来说,他曾看到在跑的火车……。可是你知道
的,小孩子为了想引起大家的注意,常常会编造谎话的!」
  「说来听听!」
  「好吧!你们坐火车来的时候应该发觉到才对。有一段铁桥通过溪流的地方吧!
那个小男孩,他叫山田健吉,差不多十岁左右。照他所说的,从悬崖到隧道入口处有
条路可以爬上爬下的。他喜欢看火车经过的情形,因此时常躲在隧道口旁边茂盛的树
荫下,眺望马上要从自己眼前通过的火车。而且,有时候火车上的人也会看到他。」
  「曾去调查过吗?」
  「当然有啦!确实是可以走上走下。可是很难,对身手敏捷的小孩子来说不算一
回事,可是对上了中年的大人,更何况有八个人……。而且,附近的草地或青苔都看
过,没有被踩踏的痕迹。」
  「他说有几个人不太清楚,不过他看到有乘客就是了,但也无法确认脸孔。」
  「如果他所说的都是事实的话,到铁桥之前,乘客都还在车上了。」
  「没错,可是……」局长叹了一口气,「若真是如此,那就更无法理解了。到底
那八个人怎么了?是自己消失的呢?还是被诱拐了?被杀了?还是还活在某一个地方
呢?……。你赶快帮我吧!我已经是束手无策了。」
  这时候,永井夕子突然插了一句话。
  「那个小孩子当时看到火车吗?」
  「是的。」
  局长似乎有点慌张失措。
  「那火车上没有甚么异样吧?!」
  「火车上……没有,他没有说!」
  「是吗?」
  她反常地沉思起来。
  「你觉得那小孩子的话可信吗?」
  出了警察局往「蒙蒙庄」走去时,她问我。
  「应该可信。」
  我马上回答她。
  「为甚么这么认为呢?」
  「小孩子所说的谎话是很荒诞无稽的。比方说,如果他说那八个人像气球泄气一
样,从火车跳下去,你会相信吗?而他只说有人在火车上,我想那不是说谎。」
  「原来是这样噢!不愧是刑警组长!」
  「少奉承了,对了,你刚才在想甚么啊?」
  「如果那小孩子没说谎的话,那我的假设就不成立啦!」一副意气消沉的表情。
  我只有笑著。──外行人的假设是再有趣不过了。每次一发生重大案件,就有很
多的「推理」寄到警察局,多得出人意料之外。担任调查的刑警桌上,堆积了一堆像
小山的从外行侦探寄来的「名推理」。不过,刑警的工作之一就是全部看过这些信
件。外行人通常只看到事情的某一点,一般来说,多半是不合常理的推理。可是,有
时候也有令人捧腹大笑的奇异推理,可以解解闷,赶走瞌睡虫呢!
  关于这次的案件,很多推理侦探部都说是用直升机从正在行走的火车中吊出乘客
来。可是,在那样狭窄的山谷间,那样的技术表演是不是有可能成功呢?而且,低空
飞行的话,车掌、技术师不可能没有察觉到的。
  「你怎么假设的?」
  礼貌上,我是该问问看。
  「嗯!」她装傻地说:「我是学名侦探小说家艾勒里 昆恩的,没有十分把握我
不会说。你呢?你怎么想呢?」
  「那小孩子的话若是事实的话!我是认为真的──要想解开乘客消失的谜底那就
更难了!」
  「这么说,你有某些推理了!」
  「嗯……。这么说是对局长很不好意思。不过我在想:不是车掌,就是站长说
谎,那八个人应该在半途跳车然后回去的。不过,在通过铁桥时那些乘客还在的话,
我的假设就不成立了。」
  「为甚么?」
  「那铁桥几乎是在岩汤谷跟大汤谷两个车站的正中间。大约距离两个车站各有十
公里左右,即使过了铁桥马上跳车的话,走了五公里左右的路,应该是回到小镇来。
再怎么快,算四十分钟好了。可是,七、八分锺之后,火车到了大汤谷,就知道乘客
不见开始骚动不安了,也马上通知岩汤谷车站,所以这边车站也一定围了一大堆人。
这八个人不可能回到岩汤谷的。」
  「没错,可是!」
  「可是甚么?」
  她停住了脚步,稍做沉思之后,断然地说:
  「去看看铁桥那地方。」
  「啊!去那儿干甚么?」
  「想亲自确定一下,那小孩子能看到甚么啊?」
  「不担心会掉下去啊?很危险喔!」
  「我又没说要你一起来。对上了年纪的人来说,上那种地方是勉强了些。」
  说完了令人很不愉快的这些话之后,她快速地往车站方向走去。
  「喂!有个三长两短我可不管哦!」
  她把我的话当做耳边风。
  「喂!万一掉到水里怎么办?」
  甚么嘛!连头都不回一下。她想死就去死吧!我要是你父亲一定「啪!啪!」给
你二、三个巴掌!
  「不管你!」
  「原来如此……。」
  从所站的悬崖俯视下面的水流滚滚的隧道入口,连我这个没有惧高症的人,也觉
得脚趾头有些痒痒的!
  「像这样的地势,那些老人是不可能爬上来的。」
  「你呢?」
  「不要把我看扁了,我是刑警啊!是有受过训练的!」
  当我先下去时,才知道看似简单,爬起来很困难。踏在凸出的小岩石上,攀扶露
出地上的树根,好不容易回旋下来时,几乎有点喘不过气来。永井夕子也是相当紧张
地下来,可是,毕竟是年轻。最后从一公尺半高的距离「碰」地一声跳了下来。
  「这样子不是太危险了吗?」我骂她,「掉到河里怎么办?」
  「不要嫉妒嘛!」
  「甚么?」
  「归根究底一句话,就是年龄差别!」
  我真的火大了!──马上就看到了那个隐密处。这附近只有这么一个可以让小孩
子躲的交换地蹲在那隐密处。
  「这样子能完全看到火车吗?」
  「不实际看火车通过是不知道的。」
  「你想等?一小时只有一班车而已喔!」
  「也只不过一小时而已,即使要等很久,我也要等!」
  我服了她!──认命地在附近的平坦岩石上坐了下来。她蹲在那繁盛草木下,看
了我一会儿,笑了一笑。
  「你真是个好人。」
  我突然慌了手脚。
  「怎么突然……」
  「哇!害羞啦!」
  我苦笑著拿出烟点上火,问道:
  「你从东京来的?」
  「是的。很闲的大学生!」
  「似乎很喜欢侦探游戏?」
  「嗯!我自信在这方面是有些才能的噢!能不能给我一根烟?」
  「啊?──喔!」
  递一根烟给她,顺便帮她点了火,我若是你父亲,一定会生气地说抽甚么烟!
  「因为没有唠叨的父母,所以才会这样。」
  「没有?」
  「在交通事故中死掉了,已经四年了。」
  「噢──」
  我重新再注视著她。从她那吊儿郎当,开朗明亮的笑脸上,一点也感觉不到那寂
寞的影子。
  「从那之后,就一个人生活了。」
  「那跟我一样啊!」
  「啊?」
  「我也是一个人。」
  「嗯!……真的?」
  「我太太也是在交通事故中去世的。已经三年了。」
  「小孩子呢?」
  「没有。所以才这样一身轻!」
  「很寂寞吧!」
  她自言自语地,「在那种轻松里,总有空虚的地方吧!」
  我愣住了。在忙碌中追逐自己,想把自己忘掉的那种空虚的恐惧……。可是,真
能忘掉吗?
  「──很抱歉!」我笑著说:「总觉得常常欠缺了甚么似的。比方说,每
天……」我中断话题。「来了吗?好像火车来了喔!」
  藉著轨道似乎能听到些微的响声。她也顺著声音的方向看去。
  「是从岩汤谷出来的。可以看到跟案件同方向的行驶呢!」
  一说完,她就缩进草木繁盛的树荫下,顺便对我招手说:「快点过来啊!」
  「去哪里?」
  「这里啊!不是讲好了吗?!」
  「那么狭窄能藏两个人吗?」
  「你要站在那里啊?被乘客看到了,不被以为是消失的八位乘客的亡魂才怪呢!
那时候,就有好戏可看了!」
  被她这么一说,似乎也有道理。可是……。火车轰隆的声音逐渐地靠近了。心一
狠,把烟扔到水里,躲到她旁边去了。不躲还好,一躲到她旁边更惨。本来就是刚好
够一个小孩子躲的,现在躲两个大人,怎么躲也躲也不好。更惨的是,若是在东京人
多拥挤的电车上,跟她多么靠近紧贴都不会觉得有奇怪,可是在这里草木繁盛的阴暗
处,反而有些焦躁不安、害羞、静不来的心情。我是怎么了?已经有过太太的人还有
甚么好难为情的呢!
  火车慢慢地从头上经过。因为是从下头往上看之故,无法看到车的下半部份,可
是却能完全地看到窗子,既然窗子能看到,也就足够可以确定车内是否有乘客在,至
于脸孔那倒是另一回事。
  火车过去之后,站起来伸伸腰。
  「你该满意了吧!」
  「嗯。」
  她突然很高兴地笑了起来。
  「怎么了?」
  「果然没错!」
  「你是指那小孩子所说的话?」
  「不是,是说我的假设是正确的。」
  「可是,刚才你……。」
  「没错,看了实际状况之后才知道的。小孩子所说的话让我的假设没有矛盾
啊!」
  「你是怎样的假设?」
  我开始有点兴趣了。
  「待会儿我会告诉你的。华生医生!」
  哎呀呀!她自以为是福尔摩斯,把我当作大侦探的朋友华生医生哩!
【第六章】
  我们在车站前面一家兼卖礼品的咖啡店吃中饭,吃完之后,一边喝著这世界上最
难喝的咖啡,一边分析案情。
  「你不觉得他们是被杀的吗?」
  「那我就不晓得了。你呢?」
  「大概是被杀掉了吧!」
  「说得也是,已经两个礼拜了。若是还活著的话,应该有消息才对。若被绑架,
应该有恐吓信出现之类的,可是……。」
  「可是,死了的话,尸体呢?」
  「问题就是这一点!……我曾这么想过。」
  「怎么样?」
  她像小孩子似地露出一副好奇的神情,直盯著我看。可是我为甚么要对她说我的
想法呢?
  「就是说,他门如何从火车上消失,这并不是问题所在。大家都专注在这谜底
上,最重要的是那八个人怎么样了?若是被杀掉了,尸体在哪里?从那次事件之后,
这一带是全日本最受注目的焦点,要将尸体载到远处是不可能的。那么,在这一带,
最有可能隐藏尸体的地方是哪里?应该先往这一方向调查。若是找到尸体的话,相信
不久之后将可以知道他们是怎么从火车上消失的。」
  「有线索?」
  我装腔作势地说道:
  「也不是没有,要不要去看看?」
  「即使脖子被绳子绑著,我也要跟去。」
  「说反了吧!」
  我们走出咖啡店。
  「为甚么要带我去呢?」
  「嗯──」我说:「被坏人包围时,有你这样剽悍的人在身旁的话,可以壮大声
势啊!」
  「你!」
  她瞪了我一眼。
  没错,我所指的就是大谷站长所说过的采石场。这个已经没使用的采石场,还留
著深坑、坑道等。满处都是大石头堵住了入口处。是灭尸的好地点。
  我向武藤局长要了一份这附近的详细地图,才没有走错路来到了采石场。
  「这是……」
  我们站住张大了眼睛,没想到有这么宽广的地方。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寸草不
留,荒凉不堪,将近有百公尺宽的荒山,它前面仍然留著有足球场那样宽广的用地,
生诱的轨道纵横排著。坑道的入口到底有多少个,一下子也数不清。没想到采石场有
这么大。
  「像极了世界的尽头。」她开口这么说道。
  「荒凉」正是它最好的写照。到处都是陈旧的手推车,二、三座木头了望楼也像
是快支撑不住要倒下去的样子。在这广大的用地上还留著一间像样的小屋。
  「去看看吧!」
  我们穿过满地都是岩石的土地,往小屋走去。──里面空空的,有好长一段时间
没人住过的样子,门也已生诱。这间屋子起不了作用,我们又往外走去。
  「要不要从这边走到那边呢?」
  我们沿著山的断面开始绕著走。一边走,一边看著坑道那暗而空洞的洞口。
  「要一个一个调查这些的话,那就不得了。要考虑到人手及时间,更何况又没有
尸体在这里的证据。」
  「真是难题!」
  「而且,像这种地方要是不做了,为了防止将来谁进来玩而引起事故,通常会在
很浅的地方将坑道爆破堵塞才对。如果,将尸体放在堵塞的地方,然后再一次爆炸,
那就连尸体也找不到了。」
  「那么,不把塞住坑道的岩石搬开是不行了,而且是全部的坑道!」
  「那是不可能的,即使──」
  「嘘!」
  她尖锐地。
  「怎么了?」
  「那个坑道好像有声音。」
  她指著刚刚走过的坑道。我们蹑手蹑脚地走回入口处。躲在入口旁边,专心倾
听。──的确,有些微的声音继继续续地传来。一下子,听不出来是何种声音,当我
们猜测时,一股寒气流过背后。──那是低低的、啜泣的哭声。
  「……会是……?」
  「好像有人的样子」
  坑道前几公尺藉著光线还看得到,可是再往里面就是黑漆漆地一片。即使一直往
里看,也看不清到底有没有人,可是啜泣的哭声还是不断地传来。把心一横。
  「喂,谁在里面?」
  声音在坑道中回响了一会儿之后,传来像是年轻女子的声音。
  「……是……谁!……谁啊?」
  「我们是观光客,你不要害怕。……因为有声音,以为发生了事情。你不出来
吗?」
  过了一会儿,一位十八、九岁像是本地人的少女走了出来。肌肤很白,纤瘦的女
孩子。打扮很朴素,旧毛线衣配著裙子。
  「把你吓著啦?很抱歉!」
  我尽量地把声调放轻。「本地人?」
  她沉默地点头。
  「你刚刚在哭吧!……怎么了?」
  「没有!」
  她胆怯地摇著头,「我没有在哭。没有事的,没有的……。」
  她急忙往林镇方向跑去。
  「眼红红的嘛!」
  「难道说,这坑道有问题?」
  「她跟案情不一定有关系的。」我笑著说:「只不过在伤心男朋友变了心罢
了!」
  「可是!」她故意慢慢说:「她是在『蒙蒙庄』工作啊!」
  「真的?」
  「昨晚送晚餐来的就是她。我敢保证。」
  有事情发生吗?年轻的女孩子跑到没人迹、有些恐惧的坑道哭泣,究竟会为了甚
么事呢?
  坐在蒙蒙庄经理室的沙发上,我对著儿岛公平说:
  「儿岛先生,对于那八个客人,你还记得吧?」
  「是的。我还记得他们。」
  「这里出入的人很多,只停留一晚的客人,你还记得他们的长相吗?」
  「不能这么说。」儿岛和蔼可亲地笑著:「做这种旅馆生意,记住客人的脸孔已
经变成一种习惯性了。虽然只在到来及临走的时候才碰到他们,可是,我还记得他们
的长相。」
  「过夜那一个晚上没有奇怪的事发生?」
  「没有,没发生甚么特殊事情。」
  「刚刚你说,他们离开的那天晚上,是你亲自送他们的?」
  「是啊,刚好早班的服务生去外面办事。也没有其他的人可以派遣了。而且每天
早上我最晚六点就起床了。所以,那天早上我亲自送走他们。」
  「真辛苦啊!」
  这时候,门打开了,来了一位白发、穿西装的男人。
  「啊!刚刚好!」儿岛招呼著:「镇长,这位是从东京来的刑警组长宇野先生」
  「喔──就是他啊!我是镇长,叫做长尾。」
  他大约六十五、六岁吧!是一位文雅的老绅士,一见面就令人有好感的人。在他
身上有一种稳重的感觉,说是国会议员那种风度也不为过,不简单的人物。打过招呼
后,他加了一句,「总之,赔上这小镇的名誉也没关系,希望你能将这案情查个水落
石出。」
  「我会尽力的。」我回答他,「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您很吃惊吧!」
  「是啊!可是也已发生了。……事情发生的前一晚上,在镇里的公民馆有俳句的
宴席,宴席结束时已半夜了,我就在靠近公民馆的一位会员家里过夜。隔天回到家才
知道这件事。」
  「原来如此,你很有雅兴嘛!」
  「也没有啦!只不过是外行人的聚会。连外行人也可以作俳句的乐趣是无可言喻
的!」
  「说得也是!」
  「我们叫做『四季会』,刚开始只有四个人,所以才取这个名字,可是,现在人
数增加了一倍,正在想要不要换个名字呢?」长尾镇长苦笑地说。
  「都是自己镇里的人?」
  「是的,都是住在这里的老人来聚会的。」
  我虽然对俳句不太懂,可是除了大谈俳句之外,也无法问他任何事情。我对儿岛
说想见当天晚上负责那八个人房间的服务生,他说马上叫她来之后,就和镇长一起离
开经理室,只剩下我一个人悠闲地抽著烟。喔,我忘记交代,永井夕子说她要去洗
澡,这么一去,到现在还没见到人影。现在,可以说是任何一件像样的线索也没有,
不知为甚么,我的心情却相当地轻松。难道是因为那装成自信满满的侦探样的小女子
吗?
  「打扰了。」
  女服务生进来了,当我们面面相觑时,都大吃一惊,──没错。就是在废坑哭泣
的年轻女孩。
  「──喂,你见到那个女孩了吗?」
  永井夕子一边擦拭沾湿的长发,一边问我。
  「也没有发现可疑之处。她叫做植村美和,是这里农家的女儿。就如儿岛所说
的,是很淳朴、乖巧的女孩。」
  「这么说,简直没有甚么可调查了嘛!」
  「啊!有了。──我问她记不记得那八个人的脸,她说『太暗了看不清楚』。」
  「太暗?房间吗?」
  「对啊!我也有追问她为甚么说房间太暗呢?结果也没有问出甚么事。」
  「为甚么?」
  「因为他们在房间看电影。」
  「电影?」
  「黄色电影呀!有这种温泉乡就难免有这种影片。」
  「真下流!男人为甚么这么下流呢?」
  她愤慨地说著。
  「你对我生气没用啊!这种事常常有的。」
  「目前该怎么办?」
  「目前,对喔!吃饭吧!」
  服务生刚好把晚餐端来。已经晚上了吗?转头看著窗外,天色已呈金黄,可是令
人觉得有点冰凉。她轻巧地站起来走出我的房间,马上就把自己的晚餐也端了过来。
又是汉堡牛肉饼加上烤鱼。「这简直就像是公司餐厅里的A餐、B餐似地,吃得都不
想再吃了。」
  「啊!」她喊了一声。
  拿起来的碗下面,摺了一纸片。──她打开看了之后,就像是第一次才见到我的
那种表情,拿给我看。
  「有话要对刑警先生说。十二点,请来采石场。」
  大概是仓促之间写的,字迹很潦草。
  头一次有了像样的线索。我们两个互相对看一眼,不自觉地笑了。
  「真高兴!我也要去,好吗?」
  「横竖你跟著去就对了。」
  案情有了头绪,心情特别好。就把客饭吃得精光,时间还早得很,我们两个就打
牌消遣时间。过了十一点半,我们换了衣服,拿了手电筒就出门了。
  那名植村美和的女孩到底看见了甚么?她知道甚么事情?在和她讲话时,我心中
一直有这种感觉。说不定今晚之行就是解决案情的开端呢!一想到这里,寒冷的空
气,黑暗的路程,一点也不觉得苦了,我们以轻快的脚步赶往采石场。
  她是在那儿等著我们,可是听不到她要说的话了。──她倒在白天她躲著哭泣的
那个坑道前面,被大石头击破头死了。
【第七章】
  晨曦微明时,我和永井夕子勉强地拖著沉重的脚步回到蒙蒙庄。
  动员了十多个警员,整夜打著灯光,调查附近一带,可是,没发现任何线索及可
疑之处。可以确知的是植村美和是被附近的滚石打到头部死掉的。──换句话说,她
是被谋杀的,这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天亮之后,镇里的人都会知道这件事情,到时候,我的身份也不得不曝光了。
  在回旅馆的路上,两人很少开口说话。因为内心所想的都是一样的事。
  「──被人抢先一步灭口了!」
  她嘟囔著。
  我回想起在蒙蒙庄经理室和植村美和谈话的情形。一听到那八个人在房间看电
影,我马上问说:「怎样的电影?」时,她沉默地不说一句话,脸颊羞红地一片,像
火一样久久不退,令人觉得可爱。这些情景历历在眼前,可是……。
  「对性情那么好的女孩,怎么狠心下得了手呢?」她继续说著,「昨晚,──
不,不只是昨晚,连前天端晚餐来的时候,她都会说:「很抱歉,只有这些食物!」
好像为自己的过错道歉著……」
  「一定是凶手干的。为了消灭证据才杀掉她的,可以说是突然决定的,凶手也一
定慌了手脚。一定有留下线索。根据我的经验!」
  当我发觉时,她不在旁边了。回头一看,她站在几公尺外,睁著眼,一副茫然的
样子。
  「喂,怎么了?」
  「──啊?」
  像是刚睡醒被我吓了一跳似的:「啊!抱歉。在想事情,所以才……。」
  我摇摇头。奇怪的女孩子!回到蒙蒙庄之前,她都没再开口说话,不知在想些甚
么?
  一整晚没睡了,她说想睡一下,于是就回房间去了。留下我等著武藤局长的电
话。
  愈想愈觉得这旅馆的主人儿岛公平不太对劲。植村美和知道某些事情,这某些事
情若是在蒙蒙庄发生的话,她想和我们见面这件事,儿岛大概也知道吧!只是推论也
无法采取行动。因为儿岛也是在这镇内有名的人士之一。
  武藤局长来电话,说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线索。这下子,期望又落空了。
  中午稍微睡了一下,醒来时已三点了。──现在该怎么办?虽然审问儿岛是常理
的,可是我又没有确实的物证或证言,怎能故弄玄虚的恐惧质问他。
  我认为那消失的八个人在这小镇停留的那一个晚上,发生过甚么事,才是关键所
在。看黄色电影并不是大不了的事。还是──那影片有问题?对那八个大男人来说,
有某种重大的……。
  这个可能性并不大,可是,现在却是想到甚么就做甚么的时候!
  我从上了年纪的服务生那儿问出放映这一类影片的男人之后,就赶紧出门了。
  叫作柏原的这个男子,大约是五十出头,秃著头,是卖女人小化妆品的老头子。
知道了我的身份,脸色都变了,跪在地上说不再做那种事了,请原谅。我对他说并不
是来捉你的,只是想看看那天晚上那八个客人所看的影片。我这么一说,他似乎很为
难的样子,因为已不记得是哪一支片子了。这么说也是有道理的。生意好的时候,三
、四间旅馆来拿片子,拿去哪里,或是拿哪一支,也无法一一记得。影片是八厘米
的,外行人也会放映。柏原只是做将影片寄放在旅馆柜台,然后隔天早上再去收回这
样子的工作而已。
  这下子该怎么办?若是不看影片,回去之后我还是会有所挂心,可是有那么多的
影片,全部都看的话……。一阵犹豫之后,我决定留下来将全部片子看过。
  虽然是八厘米的片子,可是二十支连续不断地看,四个小时都在这种光线不够的
片子里渡过,真是与局里的拷问不分上下。我现在才稍微了解电影检查处的辛劳。或
许有人很羡慕他们能看到原版的电影,说不定不看更好呢!
  快八点的时候,才离开柏原住的地方。出来的时候头晕目眩地,走也走不稳。没
有得到甚么线索。那八个人的照片我看过也记下来了。可是在影片中,也没有出现那
八个人的脸,我的推想又落空了。
  要告诉永井夕子吗?若是被她知道的话,一定会被她大大地嘲笑一番,说「下
流」的人才是我呀!
  匆匆忙忙地吃完已经冷掉的晚饭。回房间的时候,经过永井夕子的房间,外头还
摆著没动过的饭菜,奇怪了,那么贪吃的家伙,居然睡得不知道起来吃饭?一边想
著,一边回自己的房间。服务生来收拾餐具,看到我。
  「啊,先生,那边的女客人要我拿这个给你……。」
  是打了结的信。打开来看。
  「组长先生:因为你出去了,所以我一个人去见凶手。一个小时内还没有回来的
话,请来采石场!夕子。」
  凶手?去见他?
  「等一下!」
  我喊住那服务生,「那家伙──不,那小姐甚么时候出去的?」
  「嗯……她是我端晚饭来的时候交给我的,大概六点左右出去的……。」
  不知不觉地拿了手电筒,就猛往夜路冲去,好像无意中撞倒了服务生,有谁从楼
梯上滚下来的样子,已经不太记得了,只知道赶快跑!
  我完全没有想到说不定她在骗我,或是她贸然断定而弄错的侦探游戏,只是一味
地想冲破眼前的黑暗猛往前跑。脑子里却好几次浮现出头被岩石砸碎死掉的永井夕
子。──喘著气跑到采石场时,注意到上次植村美和被杀的那个坑道有灯光,将手电
筒关掉,悄悄地靠近。──躲在坑道入口的旁边,听到了男人的声音。不只二、三个
人。我悄悄地往里面看。
  灯光的来源是坑夫使用的煤油提灯,放置在旁边的大岩石上。他们站在灯光的前
头,背向著我这面,所以无法知道他们到底是谁,数一数人,有六个之多!她呢?凝
睛会神地找了一会儿,终于在空隙中看到她了。她手足被绑著,横卧在叠起来的岩石
上。好像没有气息了。可是一看到她被蒙著嘴,才知道她还没有死。我放了心,总算
赶上了。可是他们有六个人,我又没带枪来,怎么办呢?
  他们所说的话,在坑道内回响,所以听不太清楚,可是知道他们在争执著。大概
是争执怎么处置她吧?虽然很想看到这六个人的脸,可是现在她的命比甚么都重要。
──现在只有碰运气了,做了再说!
  在高中时代,我虽然是棒球队的一流投手,那也是二十年前的事了,现在一点自
信也没有,只能听天由命了。投了出去,居然奇迹地打中煤油灯,随著「喀当」地一
声,坑道一片黑暗。一刹那的静寂,接著是一片恐慌状态。那六个人,「哇」地一声
跑了出来。我乘机跑了进去,乘著混乱局势想救出她……。
  甚么嘛……真是太扫兴了,那六个人一跑出坑道,就一溜烟地逃跑了。相当没胆
量的凶手嘛!我打开手电筒,摆在石头上,调整能照著她的角度。她好像只是假装没
有气罢了,睁开眼睛注视著我,我急忙地帮她解开蒙住她嘴巴的手帕,她喘了一口
气,说:
  「得救了!你怎么这么晚才来?」
  我听了很火大。
  「你在说甚么!你这样装死,还真想打你的屁股呢!」
  「不要脸,快点解开啦!」
  ──让她坐在旁边的岩石上,等她的手脚麻过了。我则去探查那六个人有没有再
回来?
  「不要紧啦!不会再回来的。他们没这么大胆再回来的。」
  「他们不是杀了那个女孩子吗?而且,还有那八个人……」
  「那八个人在这里。」
  她指著堵住坑道的一堆岩石山,「刚才他们说的。」
  「果然如此……!可是,他们是谁啊?」
  「想知道吗?」她笑著说:「才不想告诉你呢!」
  「完了没!这不是在玩游戏喔!再不适可而止的话……」
  「别那么大声好不好?我晓得了嘛!」
  她突然站起来,「那么,我就开始了!」
  「你到底在干甚么?」
  「你很扫兴,唉!推理小说上都有的嘛!把跟案情有关系的人聚在一起,然后,
侦探就开口──『那么,各位……』」
  「现在不是那么悠哉的时候了!说不定那一帮人已经脱逃了,你先告诉我他们是
谁啊!」
  「若不照我喜欢的方式,那我不说了!」
  听她这么一说,我只好坐了下来,心中咒骂不已。
  「我啊!」心情相当愉快的她开始讲述了。「我是为了调查这件事情而来的,首
先呢,我调查了那八个人怎么从那行驶中的火车消失的。就如那小孩子所说的一样,
那八个人实际上都在那行驶中的火车上。这么一来,再怎么不可能的事,也能用某些
物理上的说明来证实。我在到达岩汤谷的隔天早上发现了这个可能。」
  「就是你藏在货车的时候?」
  「没错,那个时候,我就知道那八个人是怎样消失的了。」
  「怎么可能!」
  「甚么!」她以生气的口吻说:「若是不相信的话,那我不说好了──。」
  「好了好了。我相信!可以了吧!到底是怎么消失的?」
  「那是──还记得不记得那时候我的手沾著油,向你借手帕,记不记得?」
  「啊!记得啊!」
  「在铁轨上的手摇车,用手一推,那杠子像抽水机似地摇晃著,一定加上油了。
好像最近才用过的样子。而且台车全都是脏的、生诱的。」
  「用那部台车……。」
  「只能这么想了!他们一开的时候就将台车系在火车后头。然后在行驶的途中,
经过车掌室,把乘客移到台车上,全部都移好了,车掌切离台车,就跟火车分开了。
──台车顺势跑了一会儿之后,速度就会慢下来,那时候才煞车,换手摇车摇回岩汤
谷车站就好了。情况好的话,速度就很快,在大家都聚集到车站前到达并不难啊!」
  「放置那辆台车的支线全都生诱了喔!」
  「铁轨放置一星期不用就会生诱了!」
  「说得也是,可是……」
  「等一下,你要说的我都知道,请稍待。在听了小孩子所说的事之后,记不记得
我说过我的假设没错了?」
  「记得。……对了,若是小孩子看到火车的话……」
  「没错!当然也应该看到台车才对!若是真的看到,那才是一大打击!可是,实
际上那岩石角落看上去,只看到火车的上半截而已,所以啦!台车是无法看到的!因
此,我才放心!」
  她喘了一口气,接著说:「消失的方法已知道了。可是,若用这种方法的话,技
术师先别提,照理说,车掌和岩汤谷的站长应该知道这一切才对,这么一来,他们就
变成帮凶了!」
  「这就对啦!为甚么他们会做这种事呢?」
  「我到昨天那女孩子被杀之前还想不透。只是注意到一点,这件案子的证人全都
是值得信赖的人。站长、车掌、技术师──全都是跟这镇里关系极深入的人。而且,
说到蒙蒙庄的主人儿岛,在镇里也是挺有名的人。这些证人都太有名气了,所以我才
觉得不可思议!」
  「然后呢?」
  我紧催著。
  「所以我在想,这些人是不是为了某个共同的目的而犯罪的?若真是如此的话,
那个目的是甚么呢?」
  她现在是很认真地在述说著。
  「我在想──会不会是为了这个小镇的关系?那些人会在一起做某些事的话,会
不会是为了这个小镇呢?而且那位植村美和是个问题。毫无疑问的,她知道某些事
情。那些事情她一定是在那个晚上看到了。换句话说,在『蒙蒙庄』发生了事
情。……今天,我问了其他的旅馆。」
  「问甚么?」
  「料理的菜!」
  「菜?」
  「对!答案就如我所想的一样。山产料理、蘑菇、油炸青菜……。只有蒙蒙庄老
是做那炸肉饼、油炸鱼之类的,为甚么呢?」
  「不知道!」
  「──我认为是蘑菇的关系!」
  「蘑菇?」
  「那八个人是中毒死的!」
  我不禁哑然!
  「那女孩子去收拾餐具时,看到那八个人都死了,就慌慌张张地跑去通知主人。
在通知警察之前,儿岛想了一会儿。这一通知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呢?已经被大汤谷压
得喘不过气的这个小镇,再加上有八个客人中毒死亡事件,对观光胜地来说,这是致
命的一击!因此儿岛交代那女孩子不能说出去,他则跑去找正在参加俳句聚会的镇
长。俳句会的人决定要隐瞒这件事来保护这个小镇!而且,死掉的客人刚好是八个,
而俳句会的会员也是八个人。」
  「替身吗?」
  「是的。隔天坐车的人就是镇长他们!当然也说服了站长、车掌、技术师。他们
都是为了这个小镇才接受的。」
  「可是,为甚么那么麻烦呢?」
  「没办法的呀!首先是尸体不能被发现。因为一解剖的话,就知道死因了。无论
如何,也要使这八个人离开小镇不可。若是在镇里消失的话,还是对小镇有所影响,
总之无论如何,一定要让他们离开这里,而且尸体不会被找到才行。那么除了在中途
让他们消失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到了大汤谷车站之后,才假装刚知道似的通
知站长。我想应该是用这种方法的,再也没有其他方法比这更好的了。大概是站长或
车掌提议用台车搬运的吧!」
  「是这样子吗?──好像讲得很合理的样子。可是,那女孩子……」
  「对!那是蓄意谋杀的。是儿岛杀的。」
  「我曾经想过会不会是他杀的呢!」
  「那天晚上他们就把这八个人的尸体搬来这里埋掉了。隔天早上,儿岛故意差遣
服务生出去做事,自己亲自送走已换穿了死去的八位客人衣服的镇长他们。虽然是一
大清早,也难保不会碰上镇里的人。因此注意不要被人看到脸,快速地赶往车站
去!」
  我大大地喘了一口气。我心有存疑的是,她的话未免太有真实性了。
  「刚刚那些男人是谁呢?」
  「儿岛,还有镇长吧!其他的人是这么叫他的。还有森车掌,另外的三人就是俳
句会的会员了。」
  「为甚么会是这样子呢?」
  我叹了一口气。
  我们急忙赶回镇里,我对她说:
  「那你为甚么那么卤莽行事呢?为何不等我回来!」
  「啊!我想或多或少会引起站长先生或镇长先生的同情嘛!看那车掌先生一副老
实忠厚的样子,我就交给他一张纸条,上面写著,我全都知道了,请来采石场,有话
对你说──我是想劝他自首的,那知道会来这么多人嘛!」
  「你怎么老是爱做危险的事呢!不怕跟植村美和一样被杀了呀!」
  「他们意见纷纭呢!我被绑起来的时候,装成没气了,听到他们在讨论该怎么处
置我才好。」
  「他们打算把你怎么处置呢?」
  「儿岛主张说把我放到河里流走!就是小孩子躲藏的那个地方──这样尸体就找
不著了,可是,其他人在犹豫不决。」
  好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似的,她从容不迫地娓娓道来,我发愣地看著她。
  「很抱歉,这件案子我破了!」她皱著眉头说:「我以为俳句会的老先生会比较
仁慈些,没想到有一个说把我关到坑道里面,然后大家轮流强暴呢!」
  「甚么?」
  「若是要那样的话,何必要把我关到里面去,在这里也可以嘛。那也没甚么大不
了!太小看我了!我又不是那种被人偷看洗澡就会整夜哭泣的小女孩子!」
  「可是,喂──」我心慌了,「怎么会呢──他们──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怎么样?讨厌!不要乱讲话。还好没事,只不过是曾经被一个糟老头偷看人家
洗澡罢了!」
  真是伶牙刷嘴的女孩。──我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这个小镇大概完了吧!」
  「说得也是。……可是,真的会完了吗?我总觉得不会完的!」
【第八章】
  武藤局长以不敢置的眼光看著我,但是因有永井夕子作证,到最后他不得不相信
我所说的事情。对他来说,这种事实也许太残酷了!
  夜已深了,可是为了准备捕凶手,局内一片混乱之时,长尾居然来到警察局了。
他是来自首的。他所叙述的实情,一字不漏地符合了永井夕子所说的……。
  那一夜,除了儿岛之外,有的不是自己来自首,是被逮了。儿岛似乎连夜脱逃
了,可是他也逃不远的,逮他归案也只不过是问题罢了!
  当我回到「蒙蒙庄」时,已经快凌晨三点了。既然案件已经解决了,就得履行约
定,于是把山冈记者叫醒,提供他这条独家消息。当他专心地打电话回社里报告时,
我悄悄地回到自己的房间,连衣服也不换就躺在棉被上。
  连续这几天的折腾,已经精力疲力尽了,可是却睡不著,大概太兴奋吧!早我一
步来的永井夕子,大概已经进入梦乡了吧!她真的是不可思议。面临被杀的局面还能
若无其事的胆量及敏锐的观察力,有著初生之犊的年轻,及连老资格的刑警也赶不上
的观察力,以及……。很奇特的女孩子!
  换了浴袍,熄掉灯,正想睡觉,突然有人把灯打开了。一看,原来是穿了浴袍的
永井夕子。
  「怎么?」
  「已经处理好了吗?」
  「嗯!全都好了。你睡不著?」
  「嗯!在等你。」
  「等我?」
  「对!」
  一说完,她徐徐解下带子。
  「喂……你干甚么?」
  「你不是说要打我屁股的吗?!」
  浴袍「唰」地一声滑落,光滑白嫩的胴体活生生地站在我的眼前。
  「──来让你打屁股的嘛!」
  一说完,就顺势地滑进我的被窝里了……。
  将近天亮的时候才睡,可是七点半就醒了。大概睡得好,所以一觉醒来身心舒
畅。
  看看旁边的枕头,人已经不在了。是回到自己的房间睡了呢?还是已经起来了?
  一边洗脸穿衣服,一边想著她。唯然她还是学生的身份,可是,我并不是她的第
一个男人。她说过她没有父母亲,对啦!说不定内心很寂寞,想从我这儿得到父亲的
安慰呢!可是,已经将近四十岁的人──而且还是刑警,虽然是女孩子主动地来找
我,我想还是难免会招致轻率的诽谤吧!
  可是,不管怎么说,我内心很满意了。无论如何,先知道她的想法再说吧!这时
候,却发现放在忱头旁边的信纸。跟昨天一样,打了结的信纸,拆开来看,龙飞凤舞
的写著:
  「组长先生:早安!因为不能再翘课了,所以我先走一步,回东京去了。当你醒
过来时,我已经在火车上了。我想还会有见面的机会。一定会去刑事警察局拜访你
的。我期待著这一天的来临,再见啦!
  昨晚太棒了!夕子。」
  过了不久,儿岛就被逮捕了,他承认是他杀死了植村美和。长尾镇长、大谷站长
等则以遗弃尸体之罪名被起诉、判了徒刑。
  就如永井夕子所预言的,岩汤镇并没有因为「幽灵列车」案件的解决而结束,反
而引起了一阵轰动。事情解决之后,爱看热闹的、好奇心强的观光客挤满了整个小
镇,蒙蒙庄已经被约定到二年之后了,令新的经营者笑得嘴都合不拢呢!那个采石
场,反而成为有名的观光地。
  当然了,案情水落石出的荣誉,一切都归于武藤局长一个人身上,武藤局长也相
当谦虚,并没有多说些甚么。除了我以外,没人知道真正破了这件案子的人是二十一
岁的大学女生。
  回到东京之后,还有几天的假期,我不是在宿舍里睡觉,就是晚上去银座闲逛、
轻松一下。可是,在拥挤的人潮中走著的时候,一听到年轻女孩子的笑声,就会不自
主地循著笑声去寻找永井夕子的背影。
  以我的职业关系,想找出她住的地方并不是不可能,只是我并不想这么做。到现
在我还在想著说不定哪一天就会像放在我定期车票券内的她所写的信一样,突然地来
找我了。
  不知道为甚么,我总觉得发生了某件奇怪的事件时,那充满自信的微笑就会出现
在我的面前哩!
 
                                 (全文完)
  
幽灵同好会   片仓敦子早上八点就起床了。
  虽然世俗有所谓有钱人家都是不睡到中午不起床的说法,但是其中的反证之一,就是片仓敦子。
  片仓家是一栋拥有二十间房间的大宅邸,而里面的装潢也是极符合大宅邸给人的印象,设计得十分豪华。另外,厨房并不像一般家庭那般窄得可怜,而是宽敞得有些过分,这在当今的世界里,不能不说是极少数真正的富豪人家之一。
  “早安。”新来的年轻女佣对敦子鞠躬问安。然后,才想到刚刚前辈的提醒,慌忙地又加上一句,“太太。”
  “早安。”敦子微笑着说道,“早餐淮备好了吗?”
  “是的,准备好了!”
  “那,我现在就吃好了。”
  “我马上去把咖啡温热。”
  年轻的女佣急急忙忙地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敦子走进西式风格——由英国、法国、西班牙等风格混合而成的宽敞起居室之后,全身放松地往沙发上靠了上去。
  敦子是这片仓家当家主人的夫人。但是,外面的人看成是主人的女儿的时候较多。
  不管怎么说,片仓泰长已经五十七岁了,而敦子才二十二岁,所以会被误认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让您久等了。”
  虽然听到有人说这句话,但把早餐送来的不是女佣,而是一位二十七、八岁左右的青年。
  “啊!真谢谢你,靖夫。”敦子愉快地说道。
  “你为什么每次都在起居室吃早餐呢?”比敦子“年长”的儿子问道。
  “因为我懒啊。”敦子说道,“你还没去上班,可以吗?”
  “你别赶我了。”靖夫笑一笑然后放松地往沙发上一靠。“我喝杯咖啡再去总可以吧?”
  “那当然喽。”
  靖夫拿起旁边的电话,吩咐厨房。
  “把我的咖啡杯拿过来。——什么?不对,不是那个。——对,就是那个有剑的图案的。拜托你帮帮忙记在脑里,行不行啊?”
  敦子一面啜着咖啡一面说道:
  “你别对人家太凶了,他们不是很可怜吗?”
  “他们啊,就会让我焦急不安。”
  靖夫皱了皱眉头。敦子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什么事那么好笑?”
  “你啊!一做那个表情,就简直和你爸爸一模一样。”
  “是吗?”靖夫耸耸肩说道,“那,你跟我结婚就好了嘛!”
  此时,门开了,年轻的女佣手上拿着咖啡杯进来。
  “喔,就放那里,等一下我自己倒。你可以下去了。”
  靖夫一面慢慢地辍着咖啡,一面说道,“听说今天好像有客人要来,是吗?”
  “是我的朋友。”
  “喔?以前的男朋友?”
  “你别乱说啦!”敦子笑着说道,“是女孩子啦!我高中时代的好朋友,一直到现在。”
  “漂亮吗?”
  “很可爱哟!”
  “那,我可舍不得就这么地走了,突然觉得头开始痛起来了,今天就请个假吧!”
  “你爸爸会怎么说呢?”
  “开玩笑、开玩笑。”靖夫一口气把咖啡喝完之后说道,“真是的,哪有早上八点就已经上班的董事长呢?真是个不好待的公司。连当他儿子的我,都不能迟到半秒钟。”
  “那不也很好吗?九点上班是很正常的嘛!”
  “那,我这就去了。——亲爱的妈妈!就麻烦你替我向你那位美丽的朋友打声招呼喽!”
  靖夫调整了一下领带,然后快步地走了出去。
  敦子大大地喘了一口气。——丈夫片仓一过七点就上班去了。然后两个小孩子……一个比她大,还有一个是小她一岁、二十一岁的女儿片仓亚理沙。
  大家都出去了之后,她顿觉安心了许多。然后,她才发现自己原来是那么紧张。
  “好吧!开始来准备了!”像是在为自己打气似地敦子出声说道。
  朋友来访,至少也该用自己做的蛋糕或点心来招待。
  还不到九点,她根本就不可能来。即使明明知道如此。敦子仍有些坐立不安,无法安静下来。   “你真是沉不住气哟!”永井夕子说道,“厕所在那边啦!”
  真是的,竟然对一个四十而不惑的男人,就像对待小孩子一般。
  “不是因为那个啦。”我说道,“我是在等电话!”
  “喔,是女朋友的吗?”
  永井夕子故意取笑我似地说完后,用吸管搅动着杯子里的汽水。
  真实真正让我沉不住气的是这间一进来就会让人产生一种像是进入了花园般错觉的可爱的咖啡屋,而这种气氛对一个四十岁的男人来说,毕竟不是那种可以稳重地坐下来的。
  我可是不想让凶恶的罪犯看到警视厅搜查一课的刑事组长在这种地方品尝着冰淇淋的样子。
  “我是在等可爱的原田的电活。”我说道。
  “看样子,说不定我非得回办公室一趟不可。”
  “那,你和我的约定怎么办?”
  “你别对我说啊!麻烦你去对在逃的杀人凶手埋怨,好吗?”
  “没关系的啦!反正少你一个,搜查一课又不会垮掉。”
  ——身为一个二十二岁的女大学生,有个这种轻松身分的夕子,心里的想法是世界总是以自己为中心在运转的。
  “要等到什么时候?我刚刚打了电话给我朋友,说我们十二点左右会到。”
  “这……原田早该打电话过来的啊!可是……”
  “那,不是正好吗?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嘛!也就是说你已经不再被需要了,你的时代已结束了!”
  “你这么一说,我就好像被人在胸口刺了一刀似的。”
  “被我刺几刀,也是你本来的希望,不是吗?”
  夕子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
  就在这时,店门口传来了一阵令人不禁想到“该不会是大象跳绳子吧”的一阵震动声。
  “喂!你看那个——”
  “嗯,好像是原田。”
  我离开座位,往店门口走去。果然不出所科,原田刑警正以他巨大的身体,在入口处的前面猛跳着。
  我将门用力一拉。
  “喂,你在干什么?”
  “啊,宇野前辈!”原田露出牙齿笑了笑,然后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咦?这,这不是自动门啊?”
  “所以,你就在这里拼命地跳,是吗?”
  “是啊!我还以为我太轻了,所以门不开……”
  如果世界上还有以原田的体重仍开不开的自动门的话,我想大概也只有像是围着动物园的大象或是河马的栅栏了吧!
  “——啊,夕子小姐!你还是那么美丽!”夕子的大倾慕者原田,往沙发上砰地一屁股坐下去后说道,“和宇野前辈最近处得不错吧?”
  “喂!总有办法的。”
  夕子吃吃地窃笑着。
  “喂,原田,怎么回事了,那件事?看你特地亲自跑来,看样子我不去是不行的喽?”
  “啊,如果是那件事的话,您就甭操心了,已经都解决了。”
  “——那,你为什么不打个电话过来呢?”
  “我是想找电话亭打电话,结果走呀走的就走到这里来了。”
  我以绝望的心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为了搜查一课的和平,我还不能死……   “夕子——!真是太欢迎你来了。”
  光是房厅,就已经比我的公家宿舍还大吧。夕子的这位好友,对她说。
  “她啊,有恋父情结,”不过倒真是个美人胚子。被带到宽敞的客厅后,夕子为我们介绍。
  “——我们俩都真糟糕,交的都是年纪比较大的对象。
  夕子的那张嘴真是够缺德了。
  “可是,那不是也很好吗?这种成熟的关系。而且我还有两个大孩子呢。”片仓敦子说完后开朗地笑了。“你等
  一下,我正在烤蛋糕呢!”
  “住这种房子,没有佣人岂不是会很累吗?”
  “有啊!只是,我今天放她们的假。况且我想和你好好聊一聊。——你等我一下哦!”
  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后,夕子说道。
  “我终于可以放心了。”
  “什么?”
  “我来之前一直在想她会是过着什么的生活?再怎么说。她是嫁给年过五十的富豪做继室啊,我以为会有很多事让她操劳顷心的。”
  “你看她不是过得相当愉快吗?”
  我放松地坐在沙发上。
  “是啊,不管她再怎么装,精神上的辛劳,还是会表现出来的。”
  “不过,她也真能下得了决心。如果我是她的父母的话,我想我一定会强烈反对。”
  “她父母早已双亡了。所以啊,她才会对年长的男性怀有恋父情结,一定是这样的。而且,她的先生也一直都对她很执着。每天都在大学门前等她。真是很厉害。”
  “哦——到了那种年纪之后,恋爱的热诚反而会烧得更火热吗?”
  “而且,他一点都不像是个有饯的富豪,人好得很,又很诚实。——片仓泰长,在企业界似乎是个相当有名气的人物。”
  “我听过他的名字。”
  “问题是以后。”
  夕子所说的意思我明白。也就是说,他的前妻留下了孩子,当她这位叫敦子的女同学又生小孩的话,事情会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
  “可是,那也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夕子毫不在意地说道。
  “没什么问题吧?”
  当我品尝着敦子亲手烘制的蛋糕,吃得正高兴的时候,夕子问道。被问的敦子微微一笑,有些暖味地说道,
  “是啊。——大体上来说。”
  “怎么了?难道真有什么事不成?”
  “如果要说有的话……我先生每个月去与他的前妻见一次面这件事,不知道算不算?”
  “去见他的前妻?”夕子瞪大了眼,“可是——她不是已经过世了吗?”
  “是啊,去和她的亡灵见面啊!”
  我用斜眼瞅了一下夕子。一谈到“亡灵”这两个字,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什么好事。不出我所料,夕子的眼睛开始发射出危险信号的光芒。
  “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嗯——我该怎么说才好呢?总归一句话,是有个专门可以和亡灵讲话的地方。”
  “——像是招魂术之类的?”
  “据他说好像是一种科学化的招魂术的样子。他现在……”
  “是啊,可是……”
  敦子稍做停顿。
  “怎么了吗?”
  “有点病。”
  “病?”
  “相当严重的失眠症。一天,大概只能睡两个钟头。”
  “什么?那样没关系吗?”
  “身体蛮虚弱的,所以很容易疲倦。——平常即使上了床,也得花很长的时间才能睡着,而且一旦以为自己睡着了,却又马上醒过来……”
  “那也真是痛苦。”
  “所以她在这个家,算是最早起的。四点起床,六点左右就出门了。”
  “早上?”
  “当然啊。”
  “真的啊!要是我的话一定要好好地睡上八个小时呀。”
  “我都只睡五、六小时,实在太忙了。”
  我一插嘴,夕子马上接着说道。
  “你没关系的啦,人一上了年纪,睡眠少一点也没什么关系的。”
  夕子毫不留情地用残酷的话语浇我一盆冷水。
  “那,她今天也已经出去了吗?”
  夕子一说完,敦子接着说,
  “是啊,那是当然的,天还没亮就——”然后突然停了下来。“——奇怪了。”
  “怎么了?”
  “她的鞋还摆在房厅。我刚刚看了也没注意……”
  “她说不定是穿别双鞋子出去了。”
  “她一直都穿同一双。这点又几乎可说是接近病态。她有很多双相同样式的鞋子,穿旧了就拿新的出来穿。可是从来也没见过她把旧的丢掉。”敦子站了起来说道,“我去看看就来。”
  “说不定是今天早上睡得特别好啊!”
  “如果是那样的话就好了,可是……对不起,我去去马上就来。”
  敦子急急忙忙地走出客厅。我对她那种似乎有些焦急不安的样子觉得颇为纳闷。
  “——她似乎有些奇怪。”
  夕子好像和我持有同样的感觉。
  差不多过了二、三分钟吧,客厅的门突然被弹了开似地,敦子飞奔了迸来。
  “糟糕了,房间——亚里沙的房间——”
  夕子立刻站了起来,而我也回到了刑警的身分。
  “你带路。”夕子说道。
  二楼上有个门开着。站在房门口时,我们都愣住了。是个相当宽大的房间,门的正面是窗户,石手边是床。可是,所有衣柜、橱柜的抽屉全部被打开,里面的东西被扯出来扔了满地。
  不仅这样。花瓶、墙壁突出的部分、天花板上的美术吊灯、镜子……。全部都被砸坏,碎片满地。
  “这可真是太过分了……”我自言自语地说道。
  “别进去!脚会被玻璃碎片给割伤。”
  “可是亚里沙她……”
  床上凸出个像是人的形状的东西。
  “好吧。走廊上有长椅子是吧。把那个搬来,试试看能不能够到床那边。”
  急急忙忙地把长椅子搬来之后,开始试着往床边走过去。虽然差了一点点,不过总有办法可以跳到床上去。
  我借着长椅子越过地面,将床上的隆起之处小心地掀了开来。
  结果一掀开被单,出现了一张安详的睡脸。的确有些苍白,不过……就在此时,我的身体起了颤抖,像是有电流通过一般。
  “怎么了?”夕子问道。
  “麻烦你去打个电话通知譬察。”我说道,“——这个女孩已经被杀死了。大概是被刺中胸部……”
  “这真是……”
  我坐在客厅的沙友上叹了口气。想都没想到连来这种地方都会那么恰巧地碰上杀人案件。夕子似乎拥有一种可以引来犯罪案件的磁力似的。
  “——情形如何?”
  有声音传来,我抬头一看,夕子走了进来。
  “她怎么样了?”
  “打了镇静剂之后,已经稳定下来了。”夕子在我斜前方的位子上坐了下来。“事情变得很严重了。”
  “无庸置疑死者是被杀的。胸前被刺,几乎可以说是立即死亡。”
  “凶器呢?”
  “大概是刀子之类的……被凶手带走了,而且还在尸体上盖上被单。——从她那种安详的表情看来,大概并未感到痛苦就已经死了吧。”
  “这可不是什么可以值得安慰的。”
  “我也是这么想。”
  以后的时间里,气氛凝重,过了一会儿,夕子才又开口说道。
  “她……也有嫌疑,是吗?”
  “嗯……大体上说来是脱不了关系吧。”
  “明知道我会带个警视厅搜查一课的刑警来,她还杀人,那不是简直就像个笨蛋吗?”
  “按理说没错,可是实际上的搜查是必须重视可能性和证据的。”
  “推测死亡的时刻是?”
  “下午三点前后。”
  “三点?”夕子睁大了眼,“我们来的时候差不多是一点半左右啊。”
  “是啊。所以再怎么说,都应该是在我们在这里的时候被杀的。”
  “我们就在楼下,竟然……真是令人难以相信!”
  夕子开始陷入沉思之中。这时坐在那里的已经不是女子大学的学生永井夕子,而是名侦探水井夕子。
  “的确,按道理上来说,你的朋友明知自己确实有可能会被怀疑而还杀入,这是不太可能的。不过,也不能说就一定不是她……”
  “这我知道。”夕子点点头,“不知道有没有趁我们在这里谈话时,偷偷潜入的人……”
  “原田他们现在正在清查这一点。”
  就在我说完话时,原田走了进来。
  “哇!宇野前辈,这里真不是普通的宽敞啊!”
  说完后还喘了口气。
  “怎么样了?”
  “大致看了一遍,好像没有潜入的家伙。而且,这里有电子监视器之类的装置。如果有人潜进来的话歹听说会有机器狗跑出来咬人。”
  “机器狗?”
  “哈哈!开玩笑的啦。是暂报器会响啦。”
  他就是那种在杀人现场还说得出笑话的怪胎。
  “但并没有发生异常的通报唆?”
  “似乎是如此。再仔细查查看的话,说不定可以查到些什么。”
  这案子似乎不是个简单的案件。把敦子当成犯人是最简单的方法。因为虽然她和我们在一起,可是由于她准备了很多东西招待我们,离开座位的余地也相当多。
  可是,的确正如夕子所说的,不应该有人会故意在客人来访的时候杀人。心理上来说,怎么想都是不可理解的。
  “宇野。”夕子说道,“现场仍旧保恃原状吗?”
  “嗯!大致上都还没动过。”
  “那,我想去看看。”夕子站了起来,“有些事想确定一下。”
  “——拜托你小心一点。”我对夕子说道,“到处还都是碎片。”
  “这拖鞋底很厚,应该没关系才对吧。”
  夕子缓慢地沿着房间的墙边走了过去。
  等定到床边的时候,往床上看了看。虽然尸体已经被运走了,可是其他都还维持着原状。
  夕子眼光凝视着被单的表面。
  “——玻璃碎后的细屑有些掉在被单的上面。房间被破坏的时候,她是否已经被杀了……”
  “如果还活着的话,不是会被吵醒吗?”
  “正是如此。”夕子说道,“患了失眠症的她,为什么只有今天一直睡到三点左右呢……”
  “也就是说,是不是被下了药?”
  “那得等验尸报告出来才知道。还有一件我不太懂的——”
  “是什么?”
  “为什么,只有窗户的玻璃没被打破呢?”
  “那是因为如果破坏了窗户,警报就会响起,不是吗?”
  “那这么一来的话,凶手是敦子的可能性就减小了。如果是她的话,她应该可以先将警报装置系统的电源切掉才对。”
  “原来如此……”我点了点头。
  “可是,怎么说好呢?”原田开口说道。
  由于大部分这种时候,他说出来的都不会是什么有意义的话,所以我先瞪了他一眼,不过他本人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
  “为什么要把东西都打坏呢?那不是得花相当多的时间吗?”这还算是一句相当正确的话,“——该不会是有人在这里面练习打高尔夫球吧?”
  “总之一句话,最重要的问题是杀人的动机。”我急忙地接着说道,“方法、手段或是做法这都是次要的问题。”
  “宇野前辈,方法、手段和做法有什么不同吗?”
  “——字不一样吧!”
  我回了他这么一句。
  “啊!好痛!”夕子舔了舔手指,“我的指头割伤了。”
  “我刚才不是叫你要小心点吗?有没有关系?”原田也满脸担心的表情,说道,“要不要叫救护车?”
  “没关系啦,只割到一点点而己。”夕子走到走廊后问道。“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和敦子的先生联络上了?”
  “他刚好出去,没联络到。不过,大概待会儿就可以找到他吧。”
  “杀了亚里沙,到底谁会得到好处呢?……真是个困难的问题。”夕子皱皱眉后摇了摇头。
  等我们回到楼下时,有两个男人从房厅处走了过来。一看就知道他们是父子。
  “您是片仓泰长先生吗?我是警视厅的人。”
  “您好。——亚里沙的遗体——”
  “已经被运走了。我真是感到非常难过——”
  “更重要的是——”片仓打断我的话说道,“敦子在哪里?”
  “刚刚打了镇静剂,现在正在休息。”夕子说道。
  “你是……永井小姐吗?”
  “是的。刚好今天来这里玩……”
  “真是一件出乎意料之外的事。”片仓说完后叹了口气。
  虽是五十几岁的人了,可是给人一种还很年轻的绅士印象,当然,女儿被杀对他来说一定是个打击,可是他却一点狼狈的样子也没有。
  “凶手的行踪有线索了吗?”
  “现在正在搜查。等一下想请教您几个问题。”
  “当然,我会全力协助。”片仓点点头。
  就在这时候——
  “亲爱的。”
  有个声音响起,教子小跑步过来。
  “敦子!要不要紧?”
  “嗯……我……真对不起,亚里沙发生这种事情……”
  敦子将脸埋进了丈夫的胸瞠里。
  “你冷静一点,又不是你的错。走——,我陪你上楼去休息一下。”
  片仓紧扶着敦子走上楼之后,另一个年轻的男子开口自我介绍道。“我叫靖夫,是他的儿子。”
  “这真是吓了我们一大跳,太突然了。”
  大致上说来,杀人这种事都是突然之间发生的。
  “有关你妹妹的事,想请教你几个问题。”
  “嗯,好的。在问之前请先让我喝一杯。”
  片仓靖夫说完之后迅速地走入客厅。他的内心似乎没有他外表表现出来的那么沉着的样子。
  “——我妹妹有件不太正常的事。”靖夫手握着酒杯说道,“不知你是否已经知道她患有失眠症这件事?”
  “是的。是否有什么原因呢?
  “这……”说着说着,靖夫将眼睛望向天花板,“是我父亲的再婚,从那时候开始的。”
  “哦!这么说,她对你父亲的再婚还是有所反对?”
  “是吧。再怎么说,毕竟亚里沙和敦子只差一岁。”
  “可是,不是相处得很好吗?”
  “表面上如此。因为亚里沙也是真心地、很努力想和敦子好好地相处。可是,我想在她的内心还是有些无法割舍的东西吧!”
  “在那之前,她不曾得过失眠症吗?”
  这次是夕子开口问话。
  “不,她原本就神经质,也会有过轻微的精神衰弱症。不过,患那么严重的失眠症还是头一次。”
  “令妹照理是被人杀死的,所以——”
  我才刚这么一说,靖夫即抢先说道。
  “你是指凶手的线索是吗?——有。”
  “是谁?”
  我以为靖夫会说是敦子。
  “是亚里沙的男朋友。”
  “男朋友?”
  “嗯。最近处得不太好,经常在电话里争论。”
  “那男子叫什么名字?”
  正当我问靖夫的时候,客厅的门被打开来,原田的脸露了出来。
  “字野前辈,有个小子藏在储藏室里!”
  砰的一声,被原田的神奇怪力押住,就像是滚着进客厅似的,活像是在电线杆上套了牛仔裤那样,瘦瘦长长的年轻人。
  “啊,就是这小子。”靖夫大声说道。“他就是亚里沙的男朋友。”
  对我来说倒真是意外。当然,人各有所好,可是被这么一位富豪千金当做男朋友的却是这么一个寒酸相的男人。
  “——我叫津田一郎。”唐突地说完这句话后,拢了拢他那头可以跟女人比长的长发。“没错,亚里沙是我的女朋友。”
  “你躲在储藏室里做什么?”
  “我并不是躲在里面。”
  “那,你是说你在玩捉迷藏喽?”
  “我是住在里面。”
  夕子眼睛为之一亮。
  “住在里面?——你是说你在里面生活?”
  “是啊!”津田一郎耸了耸肩膀说逍,“我是个穷画家,可是亚里沙一直都给我鼓励。——像她那么好的女孩子是世上仅有的。”
  “可是,你为什么会住进那种地方?”
  “我因为付不起房租,从公寓里被赶出来。然后,亚里沙就说:‘反正我家多得是房间,你藏在里面也不会被发现。’所以……”
  “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住进储藏室的?”
  “大概有两个礼拜了吧?”
  “真是太意外了!”
  “吃饭都是亚里沙送过来的,而且我自己也一直很小心。并且我也不是一整天都待在里面,早上很早就出门去工作了。”
  “工作?”
  “贴海报或是帮人家画画像之类的……”
  不管这个怪异的年轻入的话有几分可信,无论如何。都必须先漕查他的身分。这时门又打开来,片仓泰长走了进来。
  “——刑警先生。”
  “你来得正是时候。我们正在问这个男人——”
  “我现在想要去找出凶手来。”片仓说道。
  “在哪里?”
  “就交给我好了。我会直接从亚里沙的口中问出真凶来的。”
  “啊?……”
  那倒是真的,直接询问被害人是最快的方法没错,可是……
  “那不是很好吗?”夕子说道,“您准备利用招魂术是吗?”
  “不是那么落伍的名字。”片仓说道,“是灵体研究所。”对我来说两者都不是什么新鲜的名词。
   
三  “这是——”那个穿白衣服的男士说,“正是所谓的最新灵媒。”
  现代式的招魂术,似乎不需要弥浸着神秘奇异的气氛,或是微暗的房间、小题大作的小道具之类的东西。
  是间明亮而且似乎是十分舒适的房间;那个带领我们的男士所指的是个差不多有二十七寸左右的电视荧幕。
  夕子问道,“死去的人的影像会出现在荧幕上吗?”
  “不,外表形体的再生是没有办法的。在这里,亡灵的话可以借着文字显示在荧幕上。”
  “啊……”
  “如果接触到故人所曾经用过的东西或穿过的衣服,那上面就会留下那个人原有的灵魂,机器接收到感应后,就会让它扩大。”
  真是个让人觉得似懂非懂的说明。
  “就像每个人的指纹都不同那样,每个人灵魂的本质也都有所差异,没有人是相同的。所以以这个为线索,感人的肉体消失之后,还可以将飘浮着的灵魂召唤出来。”
  简直就像是在放录音带一般,说明流畅,毫无停顿之处。即使如此,为了这种东西,每个月付上三十万,还真得要有相当的兴趣。
  “请问——”夕子说道,“你也把你过世的前妻请出来,如何?”
  “我知道她会说什么。一定会被她怒骂:‘你不应该为了这种事浪费无谓的金钱!’”
  “——那,我们就尽快开始试着召唤灵魂出来吧!”
  那位男士对片仓泰长说道。
  “拜托你了。希望能问出到底是谁杀了我的女儿。”
  “是的。我会照办。”穿白衣服的男士点点头说道,“由于才刚刚过世,我想应该马上就会有反应才对。”
  说完后就走出房间。
  “——不知道会变成怎洋?”原田说道,“宇野前辈,你相信吗?”
  “我只相信能在法庭上适用的证据。”我说道。
  “有什么关系嘛!不管如何,先看看再说。”
  夕子一副觉得十分有趣的样子。
  电视的书画上,随着哗、哗的电子声,开始出现一些乱七八糟的字母。
  “刚开始的时候,是无法出现整体的字句的。”片仓说道。
  我总觉得心里怪怪的。自己的女儿被杀,而他却在这里迷着这种游戏,片仓的心情真是无法猜测。他还真的相信这种东西吗?
  “宇野前辈!你看——”
  有个疯狂的声音叫了起来。
  画面上,并排了一排文字,写着。
  “爸——爸。”
  “……让您担心了,真是非常抱歉。”
  “亚里沙,你听得见吗?”片仓以极为认真的语调说道。
  “听得见。”
  荧幕上回答。
  “是谁杀了你?你快点告诉我。”
  过一些时候,又有一排文字出现。
  “津田拜托你了。”
  到死了都还担心着男朋友的事,真是令人感动得想哭。
  “我知道了,都包在我身上。你先快点告诉我到底是谁杀了你?”
  “爸爸,愿你和敦子能过得幸福。”
  “谢谢你。——亚里沙,你快回答我,凶手到底是谁?”
  等了一段时间后,什么回答也没有。
  “看起来似乎是有点太勉强了。”
  我才刚说完,夕子用手压住我的手腕。
  “你看!”
  荧幕上的字一个一个地被打了出来。
  “杀死我的人是……河野文代。”
  我们大家彼此看了看。
  “‘河野文代’是谁啊?”原田说道。
  “我怎么知道。”
  “我知道。”片仓说道,“是才来我家不久的女佣。”   “——是的,太太跟我说我可以出去没关系,所以我也是刚刚才回来的。结果,才知道小姐遭遇到这种事……我完全不知情啊!”
  河野文代像是在申诉似地看着我们的脸。一十九岁,来到这个家才半年。
  双颊圆润,脸形圆圆的。是个和都市的洗练老成完全无缘、具有健康魅力的少女。尽管死者的灵魂说她是杀人凶手,但这个少女会怀有杀死亚里沙的动机,实在是想都想不到。
  “我知道,我知道。我又不是在责备你。”我先安抚问野文代后继续说道,“你知道小姐她的男朋友津田藏在储藏室里的事吗?”
  “怎么会有那种事——”文代瞪大了眼,“那,怪不得小姐才会说那样……”
  “说那样是指什么?”
  “她曾经对我说,储藏室里她放了大学里做研究所必须的资料。所以叫我绝对不许去碰它。我本来是想至少去打扫一下。可是她说那由她自己做就好了……”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
  “请问……凶手到底是谁啊?”文代一脸担心害怕似地问道。
  “我们现在正在调查之中。”我说道,“你有没有什么线索?”
  “没有,什么都没有!”文代摇摇头说道。“你外出的时候——”夕子插进来问道,“有没有看到什么可以的人,譬如说,在这附近走来走去……”
  “这……”文代歪着头想了一下,好像想要说些什么似地张开嘴后,又重新摇摇头说道,“什么人也没有。”
  文代走出客厅后,我看了看夕子。
  “你觉得怎么样?刚刚那女孩好像原本想说些什么。”
  “似乎是如此。”
  “是不是隐瞒着什么?刚刚是不是应该再逼逼她才对?”
  “那也不见得。”
  夕子似乎话中含有某些特殊意义似地说道。
  “那怎么说——”
  正说到一半时,门被打开,敦子走了进来。一副十分憔悴的样子。
  “要不要紧?”
  夕子站起来,扶她坐在沙发上。
  “谢谢……我是想情形不晓得怎么样。——凶手抓得到吗?”
  “交给他好了。这位刑警先生可是相当优秀的哟,不像他的外表。”
  夕子似乎总有多说一句话的倾向。
  “可是,这案子真的很复杂的。”我说道,“总觉得似乎无法抓住整个事件的实态。”
  “案件只有一件,就是亚里沙小姐被杀了这件事而已呀。”夕子这么说完之后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如果把案件和警报装置之间的关联放在一块思考的话,我想凶手仍应该是家里的人。如果是在三点前后被杀的,凶手应该是用了什么方法进到家里面来才对,而能事先将警报解除掉的也只有家里的人了!”
  “你的意思是说,凶手在出去之前先将警报解除,等到出去之后再回来,是吗?”
  “正是如此。不过。对于原本就藏在储藏室里的津田来说,就没有这个必要了。”
  “那小子会是凶手吗?靖夫说他和亚里沙吵过架。”
  “杀了人之后,又回到储蓄室去躲起来,等着警察去抓他?你想,会有这种凶手吗,即使说进来这里很困难,可是要出去却是很简单啊。”
  “你说得也有道理。”
  “而且啊,我想亚里沙的“失眠症”之谜,到此也可解开了。”夕子说道。
  “怎么说?”
  “我想亚里沙并不是得了失眠症。”
  “你说什么?”
  “敦子,亚里沙的不眠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严重起来的?”夕子问道。
  “这个嘛……前前后后算起来大概也有三个月了吧?”
  “你去查查津田被人赶出公寓的时间看看。”夕子看着我说道,“因为这两种时间一定会相符合才对。”
  “什么?那你的意思是说,津田在那个储藏室里待了三个月,是吗?”
  “这么大的一个家,我想藏三个月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津田八成是怕我们不相信他,所以故意将时间缩短。”
  “可是,那又和失眠症有什么关系呢?”
  “你仔细想想就知道了嘛。那是因为她只有在大家都睡着了的半夜里才能给津田送食物。而且,为了避免让别人看到津田出去工作,所以她只能趁着大家都还没起床的时候让他出去。”
  “因此亚里沙不得不早一点起床送他出去。”敦子说道。
  “就是这么一回事。当然,半夜起来的时候可能会被家人看到,而且早上那么早出门的话,家人也不可能不知道。所以为了不引起家人的怀疑,才会一患了‘失眠症’来做藉口。”
  我真是心服口服。
  “可是,她也真能撑得住啊!”
  “你到她学校去问问看嘛!”夕子微笑着说道,“我想,她一定是在学校里,补充她不足的睡眠。”
  “这么一来,她和津田在电话里吵架的事……”
  “那可能是伪装吧。这房子里每个房间都接有内线电话,不是吗?津田一定是在某个房间里打的电话。谁也不会想到那竟然是内线电话啊!”
  “这件事我去向津田问个清楚。可是,这么一来,凶手就不是津田了嘛!”
  “我可没这么说哟。不过,像他那一型的人,即使被甩了也不敢杀人的啦。可是,说不定会去自杀。”
  我心想,如果能以类型来决定凶手的话,那办案就太轻松了。
  “可是我有一点不太明白的是,为什么靖夫先生要说津田是凶手呢?”
  “那我可以理解。”敦子说道,“靖夫先生虽然如那天所见的是个轻薄的人,不过很疼爱他的妹妹,像这次的事件也是一样,虽然表面上他装得很平静的样子,可是我想对他来说一定是个很大的打击。”
  “反而她的父亲——我这么说你可别觉得心里不舒服哦——有些地方倒是比较清醒冷静。”
  “对,正是如此。”
  “是不是有什么原因?……”
  “嗯……我也是一直到最近才知道的——”敦子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生下亚里沙之后,他的前妻就过世了。对那个人来说,他是比较希望太太能够活着。当然,这并不是亚里沙的错!可是——”
  “真是可怜,亚里沙。”
  “是啊。她是个敏感的女孩,所以一定从小就感觉到自己的父亲并不是很疼爱自己吧!”
  ——这是一件似乎怎么看都是很复杂麻烦,而且连到底是哪里复杂麻烦都还搞不清楚,真是令人觉得头痛的案件。
  而且,破案的线索到现在都还没有个明确的方向。夕子反正也不会有上司对她怒吼,所以大可放心。离开片仓家,已经将近半夜了。
  “——怎么样,我们去找个地方吃饭吧!”我说道。
  “好啊!你请客?”
  “当然。不过,金额可是有限度的哟。”
  “简直就像一张信用卡嘛。”夕子笑道。
  “等我肚子填饱了之后,说不定凶手就会突然闪现在脑海里。”
  “哎——”夕子像是在眺望着珍奇动物似地看着我,然后说道。“亲爱的,你还不知道凶手是谁吗?”
   
四  “宇野前辈!”
  原田以可怜的声音叫道。
  “接下去的话,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你是想说,他肚子饿了,是吧?”
  “不是。”
  “那,是什么?”
  “我想是不是能吃些什么……”
  “那还不是一样吗?”
  不过,其实我也不是很饱。
  再怎么说,跟踪津田已经连续一个礼拜了。当然,对搜查一课的老手来说,一个礼拜两个礼拜的跟踪根本就不算什么,可是随时都得注意要让对方发现你在跟踪他,倒还真是累人。
  “说的也是,我肚子也饿了。”我说道,“那个转弯的地方有个卖盒饭的店,你去买两个来好了。”
  “遵命!”
  原田就像是由濒临死亡的老骨头,突然摇身一变变成一只小鹿般地飞奔向盒饭店去了。
  “这真是……”
  我毫无意义地自言自语,望着津田工作的那家招牌商店里亮着灯的窗户。昨晚工作到半夜二点,今晚会到几点呢?
  我一想到再提不出任何报告的话,课长一定又要唠叨了,空着肚子的凄惨感似乎又更加重了些。
  总之对津田进行二十四小时的监视是夕子的主意,可是有关为什么要这么做的理由——
  “做了就知道了嘛!”
  这就是她所说的全部最“详细”的说明。
  有关津田和被杀的亚里沙之间的关系,夕子的推理差不多都猜中了。只有一件事有点出入,津田被赶出公寓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一直都是亚里沙拿零用饯给津田过日子的。一直到最后无法再这么继续下去了,才搬到那间储藏室里去住的。
  这么一来,津田根本就没有理由杀死亚里沙。然而,夕子却叫我跟踪津田,而且还得让他发现我在跟踪他。
  名侦探说的事,我还真是完全无法理解。——打个电话给夕子看看吧!
  刚好,就在可以监视到津田工作的地方,有一座公共电话。
  “——喂!”
  “哦,是你啊!”
  “搞什么,是你啊!”
  夕子以爱困的语调说道。
  “你已经睡了吗?”
  “是啊,你以为现在几点?已经十点了呀。”
  “你对一个整夜都在监视别人的人说这种话,也未免太不体贴了吧?”
  “司令官如果不过着优雅的生活,怎么会有名探案出现呢?”
  “已经跟踪他一个礼拜了,可是什么事也没发生啊。”
  “是啊。反正你还能像这样打电话回来,表示你还活着……”
  “喂,等一下。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话?”
  “你说我‘还’活着是指——”
  “咦,我没跟你说过吗?我想,早晚会有人要你的命的。”
  “你说什么?”
  “所以我是说,这样就可以很清楚地知道凶手是谁了。”
  “也就是说……我是诱饵喽?”
  “这可就见仁见智了。或许会变成那样也说不定。”
  “你开什么玩笑!这么重要的事,你竟然会忘了告诉我!——”
  夕子悠哉地说道,“有什么关系嘛!我现在不是告诉你了吗?”
  “为什么我跟踪津田,凶手就会想杀我呢?”
  “都说了那不是就没意思了吗?”
  “又不是在玩游戏!”
  “冷静一点。你是搜查一课的老手,不是吗?突然被攻击了,也还应付得来,不是吗?”夕子轻松地说完后,又说了一句,“那,你可要自己多小心了!”就把电话给切断了。
  这到底是什么世界。混蛋!我摇了捂头。——近来夕子似乎对我冷淡了许多。难道年龄上的差距,已经把夕子的热情渐渐地浇熄了吗?
  我的胸中扫过一抹寂寞的苦楚。我应该在她对我的热度尚未完全减退之前,强迫她和我结婚吗?可是,对她来说,我是不是真的适合她呢?
  “宇野前辈!热腾腾的盒饭!”
  对了,盒饭还是应该趁热吃。——这是什么话啊?
  一看,原田抱了五、六个盒饭走了过来。
  “真是个没情调的家伙!”我自言自语地说道。
  不过,肚子饿了也是事实。这时,就专心吃个盒饭,说不定也不怎么坏。——或许这就是四十岁的男人无法受到女人欢迎的原因吧?
  有一辆白色的车子开了过来。原田抱着盒饭,一脸幸福的表情,正准备越过马路。车子加速了起来。
  “喂,原田——”
  “我买了六个。宇野前辈二个、我四个——”
  “危险啊!”
  “什么?”
  “危险!”
  这种对话,实际上只有二、三秒的时间,那辆白色的车子突然凶猛的撞了过来。   “原田呢?”夕子跑了过来,还一面喘着气地说道,“要不要紧?”
  我说道,“正发出就像是快要死了的声音。”
  “受了重伤吗?那样的话得赶紧叫救护车——”
  说到一半,夕子突然停住了。
  因为当事人原田满不在乎,没事地走了过来。
  “真是的,哭都还没哭完呢!”
  “原田!你不是披车撞了个人仰马翻的吗?”
  “啊,夕子小姐——是啊,被撞到了啊,六个盒饭都被撞翻了呀!个个都是热腾腾、很好吃的样子啊!”
  夕子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你骗了我!”
  “这下子扯平了。”
  夕子苦笑着说道,
  “算了。可是,竟然没抓到凶手,太烂了吧!”
  “我记下车子的号码了。应该一查就知道了。”
  “那,我们走吧!”
  “去哪里?津田可是还在那间店里。”
  夕子说道:“已经不用了。”
  我们坐着车向片仓家前进。来开门的是敦子。
  “——夕子!还有刑警先生也来了。”
  “这么晚了还来打扰真对不起。”
  “没关系。今晚很难得刚好我先生也回来了。”
  一走进客厅,片仓和靖夫都很舒适地坐在沙发上。靖夫马上站起来问道。“查到什么了吗?”
  “敦子,你今晚有没有出去过?”夕子问道。
  “今晚?没有。昨晚倒是出去过……我去替你们准备点果汁吧。”
  “不用客气了。——那你们家的佣人河野文代呢?”
  “出去买东西了。——可是,有点儿晚了。不知道去哪里买东西?”
  “开车去吗?”
  “嗯……”
  “白色的车子。车号是——”
  我一说完,敦子一脸不可思议似地问道。
  “没错,是这个号码,可是……那又代表什么?”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可能不会再回到这里来了。”
  我说道,“麻烦电话借用一下。”
  夕子等我交代完公事之后开口说道,
  “我确信那位文代小姐是凶手,是在我间她从家里出去之后有没有看到可疑的人的时候。她回答的时候迟疑了一下。——或许是因为知道些什么,不知道该不该讲而迟疑,不过,不管如何,在我看来,她是因为考虑到底要制造个谜样的人物,还是编个马马虎虎的故事反而会弄得更糟糕也说不定而举祺不定。所以,我想这个人必定不是像她的外表看起来那样纯情朴素的女孩子。”
  “可是为什么她要杀了亚里沙呢?”靖夫问道。
  “第一,津田在储藏室里藏了三个月,身为女佣的文代不可能不知道。即使亚里沙曾经说过‘别靠近储藏室’这句话,不可能会有那种被人家说这样还不会去偷看的女孩子吧?”
  “也就是说,她知道津田的事——”
  “我即该是亚里沙吩咐文代,叫她替津田准备食物或什么的。亚里沙要另外多拿些食物并不是一伴容易的事,而文代的话就简单了,”
  “原来如此。”
  片仓点点头。
  “在代替亚里沙照顾津田的各项生活起居之中,不知不觉地文代就被津田吸引住了,这是可以确定的。津田这个人虽然是艺术家,却是相当精明。无论如何,他在将近一年的时间里都用亚里沙的钱过日子,然后再偷偷地混进了这个富豪之家,可以推测他是个相当会计算的人。”
  我说道。“这么一来,津田是脚踏两条船喽?”
  “应该是。文代的事,我想他只是把她当成玩伴,玩一玩而已。可是,文代却是认真的。津田可能只是贪图着和亚里沙结婚的活,钱就可以入手了而已,可是看在文代眼里却只当作他们是在恋爱。也就是说,亚里沙成了她所憎恨的情敌。”
  “所以她杀了亚里沙……”
  “她认为只要亚里沙一死,津田就是她的了——我想那天的前一晚,津田已经成功地将亚里沙变成自己的了。所以亚里沙也才会由于献身给津田之后的满足感,而悠闲地睡着了。我的意思你们懂吗?”夕子稍微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也就是说她已经不打算对家里的人再隐瞒津田的事了。”
  “原来如此。所以文代才急忙地下定决心要杀亚里沙。”
  “先解除警报器之后才出去,然后再会来把还在熟睡中的亚里沙杀死。可是这样对文代而言,还是有些不安。因为说不定津田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跑来找亚里沙。如果早一点被发现的话,亚里沙说不定还有救。所以故意把房里的东西弄得乱七八糟,想伪装成是小偷来过的文代,一不作二不休,把所有的玻璃和镜子都给破坏掉,这些都是为了把床的周围弄得满地都是玻璃碎片,以防止任何人去接近亚里沙。从这种举动,就可以得知她是如何地不信任津田了。而她之所以没把窗户也砸坏,我想是怕等一下去恢复警报装置时,警报会响起来。总之,由于是临时做出的计划,所以文代她自己也一定是提心吊胆的,这一点是不会错的。”
  过了一会儿,敦子说道。
  “一—不知道她会去哪里?”
  “这,说不定,她会去见津田……”
  去见津田?我飞似地奔向电话。
  ——片仓说道:
  “亚里沙的灵魂说的是真的喽!”
  一个小时之后,传来了消息,刺杀了津田的文代,人带车冲到海里去了。
  “——为什么叫我去跟踪津田呢?”
  一面走在夜路上,我一面问道。
  “为了不让文代去见津田啊。好不容易把亚里沙给杀了,可是却也无法去和津田见面——我想她最后总会受不了而爆发的。”夕子耸耸肩,“不过这倒不是什么值得回味的好方法。”
  “另外,那个灵媒的话——为什么会真的说中凶手是谁呢?”
  “喔,那个啊?那是我事先跟那里面的人说的啦。”
  “你说什么?”
  我瞪大了眼。
  “虽然我那时还没有十成的把握,可是因为警报没有响,我想就让他这么说说看嘛。反正河野文代这名字我曾经听敦子说过——而且这么一来,片仓一定会继续去和他的前妻见面。只要这样就可以满足他的话,敦子也不会再增加些什么必须担心的事,可以安稳地过日子,你说不是吗?”
  “那不是成了欺骗了吗?”
  “那有什么关系。这就和为了恋爱而撒谎的原理是相类似的呀。”
  “是这样吗?”
  “你也在恋爱你应该明白啊!”
  夕子用手挽住了我手腕,这么一来,我想生气也气不起来了。
  的确,恋爱是一种弱点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