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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金正恩同志领导下

加藤嘉一

      “金正日同志虽已溘然长逝，但他将永远活在朝鲜人民心中。我们相信，朝鲜人民必将继承金正日同志的遗志，紧密团结在朝鲜劳动党的周围，在金正恩同志领导下，化悲痛为力量，为建设社会主义强盛国家，实现朝鲜半岛的持久和平继续前进。”——这是中 共 中 央、中 国 人 大 常 委 会、国 务 院、中 央 军 委 致朝鲜党政军各中央机关唁电中的一段话。

       对常看新闻的外国人来说，朝鲜领导人金正日的突然去世并不是一件特别出人意料的事情。经历了十几年对内强硬和对外孤立的统治之后，朝鲜的金正日时代终于画上了句号。

       这段特殊的历史固然值得总结和研究，但在当前国际、特别是亚太地区十分紧张的时刻，世界更应该讨论的是这个非主流国家的未来，以及这种未来会给自己的国家带来什么样的影响。新时代的朝鲜走向何方？是否会发生改革？是否会保持安宁和稳定？是否会再次给邻国带来巨大的震撼和挑战？而回答这些问题的依据，也许就是这封堪称近代东亚史上最重要的唁电了。

       至少，这封唁电从一开始就解决了许多困扰观察者的谜题。金正日去世后的朝鲜会顺利实现权力交接吗？能在第一时间完成权力过渡吗？

       到现在为止，中 共 中 央的这封唁电恐怕是唯一权威的信息。当12月17日，朝鲜电视台所说的金正日意外去世之后，他的死讯被隐藏了整整两天，直到19日才公布出来。

       在这两天里，不管铁幕背后的平壤到底发生了什么，至少朝鲜新的中央已经形成，关于朝鲜的消息都已被北 京承认为有效，金正恩的领导地位也被北 京承认，朝鲜有了一个可供世界与之打交道的权力平台。看来，日本和国际社会担忧的最坏结果，也就是内战和核武器流出，并没有发生。

       在此基础上，中 国对朝鲜的政策，乃至朝鲜近期的外交处境，也在这封《唁电》上变得渐渐清晰。《唁电》明确启动了共 产 党国家相互确认合法性的机制，表示中 国相信朝鲜的未来将是“紧密团结在朝鲜劳动党的周围，在金正恩同志领导下”的。

       众所周知，中 共 中 央的“相信”是一种极为严肃的判断，当事实变得与“相信”不一样时，中 共 中 央要么改变事实本身，要么就得承认自己“相信”错了，而后者是很没面子的事。也就是说，如果朝鲜有人不团结在劳动党周围，不接受金正恩同志的领导，那么此人肯定不是“人民”，就应该用对待敌人的办法去对付。

       这种机制其实算不上什么新鲜事，因为中 国、朝 鲜、古 巴和越 南之间都采用了这种方式来互相承认合法性，互相提供形式上的保护。但今天的特殊情况是，当朝鲜的新领导人是一位只有二十多岁、全世界谁也不认识的神秘人物时，中 国对他的保护和承认绝对不再只有形式上的作用。

       回想金日成1994年去世时，金正日甚至故意不要求中 国人在7月9日的唁电上写明“在金正日同志的领导下”这句话，以确保自己的合法性完全来自国内，但这种做法对金正恩来说已经不可能了。即使新时代的朝鲜不是中 国的被保护国，金正恩个人却正在向中 国的被保护人方向发展。未来，西方国家与朝鲜的交涉仍不得不通过中 国来进行，而且会变得更加依赖中 国。

       而中 国未必会对新时代的朝鲜作出符合西方要求的约束。上述《唁电》和中 国外交部发言人的谈话，不仅高度评价了中 国人民的老朋友金正日在十几年来为维护和发展中朝友谊所作的巨大贡献、以及他和中 国领导人之间的深厚友谊，而且为他授予了一个更为荣誉的头衔：“中国人民的亲密朋友”。在中国官方的话语中，“中国人民的亲密朋友”这个头衔极为珍贵，因为再往上一级就是“导师”了。金正日成了历史上第一个被中 国官方舆论点名批评“悍然”做了某事（2006年核试验）后仍然得到这一称号的人。

       金正恩已经明白，万一他被中 国官方舆论“悍然”一回，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果然，就在公布他父亲去世消息的同一天，一枚短程导弹从朝鲜东海岸上空升起，向日本方向飞去并最终落入海中。对于这次试射，朝鲜方面甚至都没有作出一句话的解释。

       由此看来，得到了党内认可和中 国全面支持的80后国家领导人金正恩将军真是幸福。不过，正如我在《朝鲜三十年今昔》一文中指出的，现代世界上根本没有绝对一人化的独裁权力，就算是他的父亲金正日也不能随心所欲地触动党的高层的利益。但对朝鲜来说，面对极为紧张的国际关系和邻国领先数十年的经济水平，要同时保证国家的自主、稳定和发展，就必须以魄力极大的改革为前提。要在2012年（朝鲜主体纪元100年）这个特殊的时刻“打开强盛大国之门”，金正恩肩上的担子无比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