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bim威客:愿拼热血卫吾华——一九四二年五月反“扫荡”战役纪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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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拼热血卫吾华

——一九四二年五月反“扫荡”战役纪实

2009年05月06日 星期三

史安昌

 

青塔湖度假村,不但是涉县境内的“天然氧吧”、休闲度假村、绿色旅游之佳境,而且还是接受爱国主义教育,革命传统教育、红色旅游之课堂。1942年5月,侵华日军调集3万人的兵力,在飞机配合下,将以彭德怀为副总司令,罗瑞卿为野战政治部主任,杨立三为后勤部长,左权为副总参谋长等率领转移途中的我八路军总部和北方局的党政机关近万人包围在青塔北边的南艾铺、窑门口一带。在这次“扫荡”与反“扫荡”、突围与反突围的激战中,发生了许多可歌可泣、感人肺腑的悲壮故事。笔者有幸与亲历此次战役的老八路郭喜(现离休,83岁)同志在青塔湖岸边八次相遇,在他带领下我实地踏勘并听他亲口讲述了63年前为国牺牲在这里的英烈事迹,还向我提供了其他当事人撰写的回忆资料。为让后人了解革命胜利来之不易,从而更加珍惜今天的幸福生活,特将这些“三亲”史料加工整理成纪实故事,以供人们在青塔湖旅游之际,到实地参观凭吊。——笔者

 

严重的局面

 

震惊中外的百团大战(1940年8月)之后,使华北的侵华日军遭到重创,日军对我太行山根据地进行了一次次极其残酷的、大规模的、报复性“扫荡”。但动员兵力最多、涉及范围最大、持续时间最长的是1942年5月的夏季大“扫荡”。侵华日军在走投无路的局面下,为“建成大东亚兵站基地”,决意“以剿共为主”,“彻底地、不间断地进行肃正讨伐”。将摧毁华北抗战指挥中心的八路军总部和一二九师主力作为攻击重点,要“深入敌后捕捉敌首脑”,将朱德、彭德怀、刘伯承等首长列入“捕捉”名单。为此,日军从4月初开始准备,16日向各兵团下达了作战大纲(C号作战)。调集了2.5万日军、5千余伪军分别从正太、同蒲、平汉等方向,分九路“铁壁合围”八路军总部。一支支侵略者的箭头,从四面八方向八路军总部所在地——辽县(今左权)的麻田、武军寺一带地区射来。

5月下旬,黑云滚滚,形势十分紧张。八路军总部从接到的许多情报判断,日军在太行根据地周围各据点集结了大量兵力,有大举“扫荡”之可能,即安排我主力部队及早转移到外线寻机歼敌,而腹地积极准备反“扫荡”。果然,日军接受前几次“扫荡”失败的教训,采取以“步步逼近蚕食”、“铁壁合围”、“逐步压缩”与“远距离撒大网奔袭”相结合的战术,开始空前大“扫荡”。为了防止走漏风声,日军一改往常行军习惯:行动诡秘,不走大路走小路,绕过村庄爬山地,白天休息隐蔽于高山密林间,不生火做饭,专吃干粮,夜晚秘密行军。日军昼伏夜行,以极快的速度向我八路军总部所在地扑来。情况万分危急。

 

紧急转移

 

5月24日下午,中共中央北方局、八路军总部、野战政治部、后勤部、北方局党校、报社、银行等单位作紧急转移准备,黄昏后开始由驻地麻田、山庄一带向东面山区——偏城一带转移。

为什么要选择向偏城方向转移呢?原来,偏城是山西黎城县所辖的一个区。1939年底,为抗战需要,偏城区被正式设立为县(1946年与涉县合并),这里地处太行山腹地,山高谷深,地理封闭,回旋余地大;其次,这里受国民党阎锡山统治相对薄弱,民风淳朴,群众基础好,已被我党开辟为战备后方基地,是当时我党控制下的唯一完整县。

茫茫夜色中,我转移人员从各自驻地踏上转移途中。因大部分是非战斗人员,携带的物资较多,且走的尽是崎岖狭窄的山路,部队转移欲速则不达。有的部队经郭家峪、山庄等村的山路,有的经熟峪一带翻山经偏城村等地,次日清晨分别到达南艾铺、窑门口一带。先期到达的七六九团团长郑国仲带领的团直及旅部山炮连,已派出侦察分队分别到西北方向的黄漳和东北方向的羊角去侦察,并令王亚朴(一营教导员)带领三连在南艾铺西北高山十字岭放连哨,以便紧急情况下有转移的余地。

十字岭居于南、北艾铺之间,正岭呈东西走向,连绵起伏几十里,和大小不等南北走向之山岭交错,状似“十”字,海拔1300米,一条羊肠小道自南艾铺曲曲折折斜通山上,到山顶就有五里之遥,山顶上有路通北艾铺。控制了这座山,南、北艾铺一带就成了“活棋”,退守自如。三连的指战员无不为这个山岭叫好,并决定誓死坚守这个阵地。

彭、罗、左等首长也是先期到达南艾铺的。这里已是指挥反“扫荡”中数次住过的地方。1941年反“扫荡”,总部住这里,彭总看到群众吃水困难,在繁忙的军务中,抽出一个晚上,给南艾铺村干部研究,由总部支援一部分小米,组织群众烧石灰、砌水池,以解决吃水困难,并在这里指挥了几个重要战斗。这次,同样为了反“扫荡”,又住这里,彭、左分别住在农民任兰芝、任贵清家。当即召开全村群众大会,控诉日军侵华罪行,动员大家团结起来,同日寇作坚决的斗争,鼓励大家树立抗战必胜的信心。还要求群众“空室清野”尽速转移,民兵要开展麻雀战、地雷战,尽可能袭扰敌人。

25日上午10点,电台和一二九师联系后得知,黎城方向之敌已渡过清漳河,从南面向这一带疾进,涉县一带的一二九师一部也遭敌之袭击,激战正在进行。敌将从东南方向包抄过来,而西北方向之敌,于昨日控制了太北区制高点峻极关后,已进至上庄、下庄地区。近处的敌情是阳邑方向枪声密集,是我军十三团于武安出动之敌交火;泽城、尖庙之敌已进至山庄村,羊角之敌已到达红土垴;麻田、偏城之敌尾随总部,正向这一带前进,七六九团李德生营长率领两个连队正在阻击。多方情报表明,我转移人员已陷入重重包围之中。曾任《新华日报》记者的华山同志亲历了这次反“扫荡”,在1980年4月10日重访涉县时回忆说:“日寇来了3万多人,冈村宁茨亲自指挥。按刘(伯承)师长的说法,敌人手拉手就可以把太行山腹心地区给围上一圈。包围圈在哪里?就是麻田以东,索堡、偏城以北,阳邑、徘徊以西,中心就是偏城北部那一小块。有3000余敌是从辽县奔袭而来的,一口气跑了140里,到了十字岭”。从华老回忆中,可见当时形势是多么严峻。

 

分路突围

 

由于形势所迫,总部首脑机关只好撤离南艾铺,经窑门口、圪腊铺、井峧上到十字岭。这时已近中午时分,紧急防空号角突然响起,一架敌机在头顶低飞盘旋后,未曾投弹,又匆忙掉头飞去,显然,这是敌机侦察,已发现我们无疑。总直急令马上行动,准备应对即将来临的敌机轰炸。不一会,除西北方向外,不远处的几个方向都先后响起了枪炮声,西南方尤为密集。我前头部队已与敌接火,形势急转直下。彭总与总部、北方局领导在一块洼地召开紧急会议,根据四处发现敌人,敌机到此侦察,我转移人员已被敌发现,而我方又是非战斗人员多,统一行动目标会更大等情况,待到夜间突围已不再可能,于是果断决定:分路突围,各自为战。彭总率总直机关和北方局,由郑国仲率七六九团掩护,从西北方突围到太行二分区去;罗瑞卿主任率野战政治部,由野政警卫连(实际只有两个排)掩护,向东南方向突围到太行六分区去;杨立三部长率总后人员由后勤警卫队掩护,向北面突围,各路均配一名作战参谋、一部电台,以便联络。会议仅用了三分钟,即决定了行动方针,各路人马立即按指定方向突围。

左权同志奋勇承当起指挥疏散、掩护、断后的重任。他对郑国仲团长反复叮嘱:要把几门山炮埋掉,当守则坚定的守,太行山压顶不动摇;当走则走,决不死打硬拼,要机智勇敢的掩护好彭总和北方局领导同志安全突围。

不一会,敌机又出现了,1架、2架、3架,以至6架,敌机轮回盘旋,接着便是低飞、扫射和投弹轰炸。地面上,也先后从几个方向传来激烈的枪炮声。一时间,十字岭上空变得阴霾密布,血雨腥风,硝烟弥漫,黑云翻滚,近万名抗日志士被陷入“铁壁合围”之中。

突围队伍在6架敌机低飞扫射与轮番轰炸下,人畜四处奔走,难免惊慌失措,特别是后勤被服厂等单位的大量新工人,都是初临战场,有的乱跑乱喊,有的四处躲藏,一时突围速度减慢,人员伤亡也逐渐增多。就在这一片混乱之际,只见左权同志奋步登上高岗,大声疾呼:“不要怕天上的飞机,要注意地面上的敌人,加快速度,冲出山口就是胜利,我们的队伍在接迎大家,快冲啊! ”这个熟悉的声音,使大家知道“左副参谋长与我们在一起”,顿时使慌乱的人们情绪稳定了,勇气大增了,突围的速度也随之加快。

七六九团郑国仲团长遵照左权指示,令山炮连埋掉山炮后,亲率部队掩护彭总和总直几百人的队伍,冒着敌机轰炸和猛烈的炮火,从南艾铺转移到十字岭上,而后沿山路向北艾铺后面的山沟转移。这时,在王家峪、拐儿镇一带担当阻击辽县方向来敌的总部警卫团团长欧致富领一支人马赶来接应。彭总果断决定:乘当天夜黑穿过敌人空隙,跳出包围圈,赶到上、下交漳南面的一座大山(似是小南山)上宿营。为了尽快甩脱敌人,确定转移路线,又命欧团长派出侦察分队,探明桐峪和麻田方向敌情。侦察结果,麻田、桐峪各驻有日军约一个连。彭总知道后说:“此处不是久留之地,宜快走为好。”

于是次日晚,欧团长派出一连负责警戒桐峪据点的敌人,由桐峪民兵小分队配合行动;四连开进武军寺,牵制麻田之敌。天刚撒黑,彭总便率领着几百人的队伍,绕过桐峪西南一条山沟,向黎城方向转移而去,整整走了一夜,拂晓前到达了赵姑村。

 

扼守十字岭

 

彭总一行人马,胜利突出包围圈后,十字岭往西的几道山沟内,到处还有突围的人流。敌机对那里猛烈轰炸,十字岭西的山庄、土林背等地响起更加激烈的机枪声。而十字岭南山下也正打得火热,机枪声、步枪声、手榴弹爆炸声交织在一起。一股敌人在飞机大炮掩护下,妄图抢夺十字岭。我三连凭借有利地形奋起反击,敌人伤亡不少,一批接一批的退了回去。狡猾的敌人又妄图从对面西山向北迂回运动,也被我三连火力截断,使敌人的阴谋没能得逞。我控制下的十字岭山顶上,开始几个山包背面还可隐蔽,后来红土垴方向的炮弹不时袭来,加之飞机轰炸扫射,结果使山包几面受击,扼守十字岭的任务就变得更加艰难。幸好我三连是七六九团的模范连队,老红军的基础,英勇善战,能攻善守。他们既理解敌情严重,更理解掩护任务的重要。狡猾的敌人左侧偷袭,背后包抄两次失败后,又从正面强攻十字岭,向我拼开了老命,枪声炮声一阵紧似一阵,震耳欲聋,硝烟几乎把白昼变成了黑夜,但敌人几次强攻还是被我顽强的火力击退。我三连牢牢扼守在自己的阵地上,任你炮火连天,我自岿然不动。

因十字岭这一有利地形始终在我控制之下,有效的保证了突围道路畅通,我突围的人流和骡马辎重,沿着山坡小道,似几条长龙,陆续向十字岭北部蜿蜒转去。

太阳偏西了,又有一队人马走上山来,他们排着一路纵队像平时行军的样子。王亚朴教导员见状,大声喊道:“怎么这样慢慢腾腾?快,快向那里走!”

奇怪,这支部队和别的部队不同,竟然不听王的“命令”。为首的一人反而向王走来,笑着问道:“你看见13号了么?”

13号?13号不是彭总战时的代号么?王回答:“没有看见。”他又问罗瑞卿、杨立三等首长的情况,他听王说“没看见”和“不晓得”后,显得非常焦虑和不安。王一面回答一面想,这是谁呢?仔细一看,不由一怔,才辨认出是我们的左权副参谋长。左权环顾十字岭的前前后后,又询问王的职务、部队番号和三连部署情况后,脸上才露出满意的笑容,说:“你们的部署和决心很好。告诉同志们,坚守这个山岭很重要。现在还有很多人在山下,丢了这个山岭不堪设想。你们一定要坚持到底,只要还有一个人没出去,就不能撤退!只有人员都转移出去,才是完全的胜利。”

“是!请首长放心,我们一定坚持到底。请首长尽快离开这里。”王回答后,左副参谋长微微笑一笑,点点头,才向通往北艾铺的山里走去。

 

左权殉国

 

左权同志始终和最后面的突围部队在一起。无论他走到哪里,哪里就信心倍增,士气大长,“太行山压顶绝不动摇,誓死保卫总部安全转移”的口号不时在空中回荡。

太阳偏西时分,当看到被围的总直人员大部分已分路突出重围,并获悉彭、罗、杨等首长也跳出敌合围圈,左权将军的脸上才现出欣喜之情。这时,敌人又从四面向十字岭发动了猛烈攻击,左权同志机智沉着,从容自如的指挥着部队突围。当他和部分突围人员冲到第三道防线时,发现挑文件箱的同志没有跟上来,急令熟悉情况的警卫员郭树保去找,以保我机密文件的安全转移。护送彭总突围后,又返回来接应左权的郑国仲团长和唐万成连长,恳求他尽快离开这里。他却说:“我不能离开,这里不能没有我。”他深知一个指挥员在这关键时刻的一言一行,会给战斗胜利产生多么大的影响。正在这时,一颗呼啸的炮弹飞来,他高喊:“同志们快卧倒!”大伙应声卧下,然而,昂然挺立的左权同志却被弹片击中头部,年仅36岁,血染沙场。

我转移人员全部突围之后,十字岭失去控制意义,扼守十字岭的我三连,互相掩护,由南向北撤出阵地。事后王亚朴教导员对三连作战斗总结时说:“今天的仗我们在被动中打了胜仗。第一,我们控制了十字岭,总部安全转移;第二,敌人表面凶狠,色厉而内荏,只敢打枪打炮,就是不敢冲锋肉搏,是三连手下败兵;第三,我们伤亡少,一伤二亡,轻伤无人报告,代价不大。是一次被动中的胜仗。”

日落前夕,日军先后占领了南艾铺和十字岭。夜幕降临后,怕死的敌人龟缩在山头支起的帐篷里,点起簇簇篝火壮胆,却不敢向外游走一步。敌人相继占领了这一带地区的各个制高点和要道口,还要进行十余天的“梳篦式”搜山、“扫荡”,企图挽回失败的命运。

 

朝鲜战友立战功

 

罗瑞卿主任率领向东南方向突围的野政直属队伍,也大部分是些机关干部,携带的行李、公文箱子多,行动比较迟缓,于下午4点到达窑门口一带。当他们沿着山沟正在行进时,突然发现前方两面山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敌人。敌人发现这支庞杂的转移队伍后,一面打枪,一面像一群饿狼似的哇哇乱叫。接着敌机也飞来助战,在头顶上反复俯冲,炸弹不时地在队伍的前后爆炸,就在这十分紧要关头,罗主任出现在一个小山坡上。他挥臂高呼道:“同志们!我们同生死,共患难,大家要沉住气,听指挥……”接着,罗主任命警卫排到西面狙击尾追敌人,又命当时受我总部指挥的朝鲜义勇军狙击东面敌人。

朝鲜义勇军,自然是朝鲜人组成的队伍,其成员都是流亡在国统区的朝鲜爱国者。他们最初在国民党第五战区活动,国民党的消极抗日和对朝鲜人歧视傲慢的态度,使这些具有强烈爱国主义思想和民族自尊心的朝鲜青年极为愤慨。他们从生活实践中看到,只有中国共产党和八路军才是中国人民的希望,才是朝鲜人民的真正朋友。他们决心到敌后根据地去,和八路军并肩打击日本鬼子,以便将来打过鸭绿江,解放自己的祖国。为此,他们同国民党进行了种种尖锐斗争,经过许多困难和曲折,最后辗转到我太行山根据地。虽然他们仅有一百余人,但大都是干部,懂日语,受过军事院校的正规训练。在八路军中,他们是半武装的宣传队伍,主要任务是用演讲、贴标语、向日军喊话等形式,来宣传、揭露日军侵华战争的非正义性,激励中国人民起来抗日。我党为爱惜这支国际主义队伍,一般不让他们到前沿阵地去,而今,面临与敌人的狭路相逢,朝鲜同志义愤填膺,纷纷请战,罗主任只好批准他们担当狙击任务,舍此,再无任何武装力量可支派了。

朝鲜义勇军接到命令后,马上分成两队,急速奔向东面的山头。密集的枪弹在头顶上飞啸着,织成一道道严密的火网,但丝毫没能阻止他们的前进。一会儿,义勇军的机枪在山头上咆哮起来。敌人遭到这个突然打击,便仓惶的集中火力向义勇军射击。这样,就给我造成了条件,使我们得以摆脱敌人的尾追,蜂涌般的向黑龙洞方向突围。这次战斗中,朝鲜义勇军打得十分英勇,他们只有一挺机枪,其余是步枪,却顶着敌人数倍于我的枪弹,临危不惧,顽强应战。敌人一次次疯狂的向他们阵地猛扑,他们始终没有后退一步,直到我们的增援队伍赶来,他们才和增援部队一起跳出了包围圈。但令人痛心的是:义勇军中的陈光华、石鼎等同志在战斗中光荣牺牲了。

 

罗总迂回太行山

 

当罗主任率领一行人马冲出第一道封锁线,南行到黑龙洞时,又遇上一股敌人,他们占领了正前方的东山山麓青塔村,封锁着沟口,使我不能通过。正好这时前来掩护总部转移的一二九师十三团赶到这里,罗主任命十三团抢占青塔后山,掩护机关从青塔后沟的北坡登上东山去。两架敌机来了,向我轰炸扫射,我转移人员不得不就地卧倒隐蔽。当我十三团冲上对面的南坡上,英勇压制下敌人的火力,并又对空射击,我转移人员才得以通过这又一道封锁。天黑以后,他们进入一个小村庄休息做饭。饭前,罗主任传下命令:马上轻装,吃饭后继续向东转移,要在一夜间越过太行山脊,摆脱敌人,转移到黄泽关通阳邑的南洺河河谷一带。那是敌人“铁壁合围”的一个空隙。

从这里登上太行山颠,是一个陡坡,只有羊肠小道,荆棘丛生。因路陡难行,一连几匹军马摔进沟里,再没出来。罗主任坚定地率领队伍往上攀登。好不容易登上山颠,有了较为宽平之路,但人们干渴得嗓子冒烟,一点水也找不上,越走越渴,这时,才理解到“渴望”这个词的真正含义。

黎明终于来临,举目远眺,雄伟高大的太行山山影轮廓分明的映在熹微的晨光中。南洺河两岸的村落、道路隐约可见。

队伍行进到太行山东麓的小店、管陶村一带休息做饭,同杨立三部长率领的后勤队伍相遇了,同武安地方工作队也取得了联系。大家首先喝了满肚子开水,但饭还没吃完,又传来东山后活水、册井的敌人向这边出动。罗主任立即命令在东山上布阵的十三团准备迎击敌人。当队伍沿着东山麓向北转移时,从活水出动的敌一个大队,已占领了东山上一个山头,准备向我压来。战斗部队立即向敌人进行了牵制射击。这时杨立三部长立即命令野政警卫班狙击敌人,同时命令大家跳下崖去。因为这是一段断绝地带。听到命令,只有十几人的警卫班,沉着占领有利地势布阵,大家也立即向下跳去。郝治平(罗瑞卿夫人)和鲁艺的木刻家、剧团演员也都纷纷跳了下去,有的碰伤了头,有的摔坏了腿。

突然,罗主任骑在马上的高大身影出现在南洺河的大道上,高喊:“同志们,跟我来!”于是队伍重新集合,几十队人马涌上去,在大道上汇成长长的队伍,跟随罗主任,直奔黄泽关下南洺河的源头柏草坪而去。在这里,为缩小目标,转移队伍又分开行动,一二九师十三团也奉命去执行其他战斗任务去了。罗主任所率人马,又沿着曲折的道路向西攀登太行山主脉。走了一夜,凌晨登上山顶一个叫功德崖的地方。从这里极目四望,千山万壑,犹如碧波万顷的海洋,红日浴海而出。从这里向西俯瞰,是一个巨大的山谷,那远方的一个谷口,正是前天突围的窑门口,附近一个山岭,即是左权将军壮烈牺牲的十字岭。大家站着默哀了一会儿,便分散到几个小山庄和窑洞里休息做饭。3天3夜没有休息了,又饿又累,但既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只好喝足了地窖里汲出来的水,随便吃上几口饭,把剩下的饭装在茶缸里,带在身边。

这时分散的队伍传来罗主任的命令:我们仍处在敌人的包围圈之中。一二九师各团队还在外线打击敌人,敌人要用“梳篦战术”在包围圈内反复实施“抉剔清剿”。我们必须再一次化整为零,组织游击小组,各自活动,以分散敌人目标,在内线牵制敌人,配合外围打破敌人的“铁壁合围”。

于是,野政各部门立即组成游击小组,各组分了粮食和现款,自己放哨,自己侦察敌情,自己决定行动方向。本准备当晚行动,但到半下午,又传来敌情:一个轻装的敌突击队,带着轻机枪和小炮来袭。罗主任急令各游击小组提前分散行动。但当看到罗主任率领一个小小队伍出发时,各小组又不约而同的跟了上去,就像孩子离不开娘似的。敌人的枪声响了,此时此刻,罗主任也完全理解大家的心情,在这危急时刻,他也舍不得离开大家。他没作声,冒着敌人密集的枪声和发射的炮弹,率领着大家由快步变为跑步转移。在敌人的追击下,在起伏的太行山上,翻越了几道山梁,终于摆脱了敌人。敌人的袭击又一次失败了。

天近黄昏,密密的树林遮盖着山沟,这里有潺潺的清泉,大家痛饮一番,坐在泉边休息,汗水尽落。片刻之后,罗主任站在大家面前,有一分钟之久没有吭声,用爱抚的目光看着自己的阶级兄弟,然后,用果断地、充满战友感情的声调说:“我们同生死共患难,但不能同归于尽啊!”大家听了后,没再说什么。各游击小组组长,各带着自己的人马分散而去。

化整为零的决策,很快就把被动局面扭转过来。在内线几十个游击小组,留下的独立班、排、朝鲜义勇军,结合当地群众和地方工作队,到处骚扰敌人,牵制敌人,干扰敌人的交通运输线,分散敌人的目标,使敌人疲于奔命,到处扑空,四处碰壁。所到之处都是坚壁清野,折去井架辘辘,封死井口的无人村庄。加上一二九师和军分区游击队在外线痛击敌人,经过一个月的苦战,敌人终于支持不住了,“铁壁合围”的计划终告失败。

 

殉国英烈垂千古

 

在赵姑村,彭总命欧团长带领3个连返回南、北艾铺一带,去接应和收拢突围失散在山里的同志。并交待:第一,尽快找到左权同志的遗体,负责掩埋好并记住地点,以便日后重新安葬。第二,迅速打扫好战场,把牺牲的同志集中掩埋,收拾到的遗失物品集中管理。欧团长一行人马赶到十字岭时,敌人已经撤退,他们很快在十字岭偏向南艾铺一侧的山沟找到左权遗体,并将遗体抬上岭顶,由卫生队队长宋一珍和医生含泪将遗体擦洗干净,换上崭新的灰布军衣,盖上红旗,掩埋后立了个木牌以做标记。他们又一边清理战场,挖坑掩埋了牺牲的其他同志,一边派人四处喊话,寻找躲在山里而失散的同志。开始,并不见有人出来,怕是敌人诱惑;后来改用吹号的办法来召唤,还算灵验,没半天功夫,失散的人们陆续从草丛、岩洞、山沟里三三两两走了出来。其中党校学员较多,不少人因饥饿浑身无力,几乎是爬着出来的,有饿昏的由别人背着走。当见到亲人、战友前来解救他们,都无不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这次反“扫荡”战役历时一个月,敌人“铁壁合围”我总部的战略计划,终于被我粉碎。敌人伤亡300余人,而我方也牺牲了许多同志。从一些当事人写的回忆史料查到的有:

八路军总部:副总参谋长左权。

《新华日报》社:社长何云、政委朱三省、国际版编辑缪乙平、编辑黄中坚、乔秋远、总务科长韩秩吾、经理部主任黄君钰、医生韩瑞生、译电员王健等46名同志牺牲。

朝鲜义勇军:陈光华、石鼎、胡维伯、孙一锋、韩道成、朴哲东、石现淳等。

中共北方局:政权委员会秘书张衡宇、岳一锋、宣传科长刘毓璠,政策研究室11人全部遇难。

野战政治部:组织科长李文楷、干部科长龚竹村、保卫部科长李月波。

冀南银行:行长赖勤。

太行五专署专员:赵进扬。

偏城县:妇救会主席朱坚,财粮科长江玉堂。

左权将军的警卫员:郭树保。

野战后勤部:政治部部长谢翰文。

战争过后,太行山军民为纪念反“扫荡”战役中牺牲的左权将军和牺牲的抗战烈士,万人签名,要求将辽县易名“左权县”。晋冀鲁豫边区政府批准这一要求,1942年9月18日起,辽县易名左权县。太行山军民还创编了《左权将军小调》到处传唱,并一致要求在太行山上兴建“抗战殉国烈士公墓”。1942年10月10日,左权将军陵墓在涉县石门村之山清水秀、群锋朝拱的北山坡上建成,左权将军的遗体安葬其内,于次年8月又安葬了何云、张衡宇、陈光华、石鼎等。在痛悼左权英灵之际,朱德总司令写下了:

名将以身殉国家,愿拼热血卫吾华。

太行浩气传千古,留得清漳吐血花。

周恩来副主席、刘伯承师长、邓小平政委、杨尚昆书记(北方局)等领导同志也都写了悼念文章分别发表在《新华日报》和《解放日报》上。

建国后,由朱总司令亲手提名的“晋冀鲁豫烈士陵园”在邯郸建成,左权将军和其他8位烈士迁葬其内。原涉县石门墓址,至今保留原样无损,时有游人到此参观凭吊。近年,由河北省宣传部、文物局主办,辽城乡党委、政府承办,重修了烈士公墓,并新建了“朝鲜义勇军烈士纪念馆”,新铺了柏油路,更成了红色之旅的好去处。

注:根据亲历此次战役的原八路军总部警卫团团长欧致富,原一二九师七六九团团长郑国仲,一营教导员王亚朴,原八路军政治部唐平铸、陈斐琴、解力夫的回忆资料和郭喜同志讲述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