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罗曼蛇1最后boss:尊皇戏后  骆沁著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5/05 22:06:58
    楔子            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户户门窗深锁,其中只有一扇窗还闪耀着台灯的亮光,在黑幕的笼罩下虽嫌微弱,却特别显眼明亮,让夜归人的心也跟着暖了起来。  「呼!」坐在书桌前的穆雪桐吐了口大气,把笔往桌上一丢,手臂拉直向後伸了个懒腰。「大纲拟好後,以後的工作就好办了。」回头看看放在床头的闹钟,扮了个鬼脸,天都快亮了!  瞥见邻床室友柳尔雅熟睡的面容,不禁起了捉弄的念头。雪桐趴在床沿,掐起莲花指捏住尔雅的鼻子,心里不断贼笑着。  不能呼吸的柳尔雅张口吸气,双手在空中挥呀挥的,两眼却是说什麽也不肯张「算了,这次就饶你一命。」穆雪恫不屑地说着,末了还弹了弹她的鼻尖才肯罢休。  视线转向摊在桌上的手稿,不禁叹了口气。浪漫甜蜜的情节不断在那里上演着,而她身为书中万物的创造者,却只能半夜坐在桌前埋头苦写,还得沦落到羡慕书中因她而生的主角,这有天理吗?  穆雪恫翻躺到床上,仰望天花板,再度深叹了口气。什麽时候才会轮到自己,也来尝试一下那种生死相许的滋味?在以往的作品里成就了多少姻缘,哪里有人知道作者却是个连初恋都不知的豆蔻少女呢?  选择了爬格子这个行业,让她更名正言顺地养成足不出户的懒习惯,使得盼望许久的邂逅机会更是微乎其微。  穆雪恫翻翻白眼,瞄见床头的钟,指针不偏不倚正好指向四点。  「再不睡就真的要天亮了!」她猛力掀起棉被蒙住头。  白马王子?梦中相会吧!小说写得越多,对现实爱情越是不奢望,幻想都用尽了嘛! 第一章
  阵阵的烤面包香,诱惑着从昨天中午就因肠枯思竭而废寝忘食的穆雪桐。  她忍无可忍,不禁低咒出声:「可恶!」好不容易在天微微破晓前入梦,却又被早上睡过头,赶打卡赶得像救火队的室友柳尔雅吵醒,想再补个回笼觉却说什麽也睡不着。只得挣扎起身,凭着本能、到香味来源,抢过房东莫海藤手上的土司便咬,跟着整个人瘫躺在沙发上。  「那是我的早餐耶!」看到她这一身狼狈样┃长发凌乱,睡衣满是绉褶,连吃东西都舍不得张眼,莫海藤有点啼笑皆非。  「再烤就有了嘛!我快饿死了!」穆雪恫翻身把头埋在座垫里,做个拒绝承认掠食的鸵鸟。  「真是,遇到你和尔雅,一点辙都没。」莫海藤笑骂道。「我要去买点东西,别在这里睡,听见没有?会着凉的。」拍拍她的屁股,莫海藤拿起钱包便出门了。  「好啦,好啦,BYE──」穆雪恫含糊答着,两眼没张开过,土司还含在嘴突然电话响起,将她吓得跌坐在地。  「谁呀!」她抚胸怨道,魂都给吓去大半拿起话筒,听清对方声音後,她不禁杏目圆瞪。「尔雅,又是你!大清早的扰人清梦也就算了,连身在异处都能隔空骚扰,你也太强了吧!真是──什麽!免谈!NOWAY!我现在脑袋里混乱得像一团浆糊,你居然还要我帮你送文件?台北的交通状况你又不是不清楚,有没有良心呀你!」穆雪恫摇头顿足,哩啪啦地开骂。  话筒另一端哀求不断,雪桐耳根子软,不一会儿只得高举双手投降。  「好──好,别再说了,算我怕你成了吧!嗯──好,待会儿见了,拜!」挂上电话,用力拧拧双颊振奋自己的精神,用力过猛,痛得眼泪差点流出来。  略做梳洗,换上轻便的T恤、牛仔裤,带着被小迷糊遗忘的文件,担任起「宅急便」的任务去也。  困在壅塞的车水马龙中,穆雪恫皱眉。心里开始後悔没事答应那个惹祸精干麽!都怪海藤,每次缺了什麽都帮尔雅送到,害尔雅这个坏习惯不仅没有改进,反倒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以後说什麽都免谈!她忿忿地想。  抬头见前面绿灯亮了,手一紧,加快油门正要通过,却被右方的异象给吸引了目光。漫然染红的天际,犹如打翻鲜橙般的色彩,整片妖魅的艳丽迅速泛开,吞噬原本无垠的蓝天。  穆雪桐看得痴了,车速不自觉减慢,没注意到左方一辆砂石车正横过重重阻碍,强闯红灯,直行车辆见状纷纷闪避,惟独她没注意到,待众人尖叫声入耳,雪桐才猛然回神,但横行的砂石车已迫在眼前。  一瞬间,她什麽也来不及想,只感到一股灼热扑面而来,强风卷起,将她全身笼罩,穆雪桐不禁闭紧了眼,双手放开了手把格挡在眼前,企图缓和强劲风力的压迫,完全无法理解这突发的状况的原由。  突然身後产生一股强大的吸力,将她连人带车直往後拉,穆雪恫用脚撑住地面想要定在原位,却反被狂乱气流造成的漩涡给卷离机车,向後跌了去,意料中摔落地面的疼痛尚未加身,意识就已开始模糊,逐渐剥离己身。  臭尔雅,干麽好心帮她呀?真被害死了!这是闪过雪恫脑海的最後一个念头,之後,她就跌入漫无边际的黑暗中。  嘈杂的人声和刺眼的光亮促使穆雪桐从昏迷中醒来。眼一睁开,本来围在周围的人群迅速散了开去,返到一个安全距离以外,而上下打量她的目光灼灼,不曾稍瞬。  穆雪桐红着脸坐起身,手一触地牙发觉自己坐在一堆乾草上。她赶紧站起来,低着身子挥了挥沾黏在衣服上的乾草屑,一面用眼角馀光查看周围环境,心里一面回忆到底发生了什麽事,她刚清醒的脑子有点混乱。  只见自己身处在一个广场的正中央,广场四周摆满了摊子,摊子上物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这里俨然一个大型市集模样。所有人停止了交易,视线焦距全停留在她身上。  每个人的衣着打扮有点怪异──穆雪恫拧着眉,轻咬着下唇暗忖──蓦地一惊,他们全穿着古服哪!  这一惊让她心里直打鼓。「天呐,我该不会闯进了拍戏的片场了吧!」虽然昏迷前的记忆停留在十字路口,不过事实为证,还是先解决眼前的窘状再说。妨碍了人家的拍戏进度,一定会被骂到臭头的。  抬头想开口道歉,环顾四下,却看不到有任何的摄影机器,彷佛这就是个真实的世界,而她是个突如其来的闯入者,显得那麽突兀。  「你看看,那一身打扮,啧啧──哪像个闺女啊!手臂全露了出来,败坏风俗。」  「啊!」  「是啊,头发还削得那麽短,像个什麽样!」  「,她好像不是本地人耶,我不记得看过她啊!」「那就更糟喽,一个姑娘家居然独身离家──」  「别这样啦,说不定人家和亲友失散,又遇上什麽事故才会这麽狼狈。」纷杂的口耳交接传入她的耳里,低头瞧睢身上令众人称奇的装扮┃T恤、牛仔裤,很正常;再摸摸及胸的头发,没有异样,可是,却和这个环境格格不入。  人群中起了一阵骚动,穆雪桐抬头望去。  「让开,让开!村长来了!」有人大声吆喝。  原本聚拢的人潮自动退出一条通道,一名两鬓微白的年近七旬的长者,边向村民打招呼,边往她身处的位置走来。  穆雪桐直盯着他,盼能得到解答。  「姑娘,你叫什麽名字?怎麽会倒在这?」老者略微弯腰询问她。  「我──我──我不知道,对不起,打扰你们──我要走了!」想一探究竟的急切被突如其来的恐惧取代,她害怕知道事情的真相。  转身想脚底抹油一走了之,却被一层层围观的人墙挡住了去路。  中国人的劣根性!那麽爱看热闹干麽?脱逃失败的她在心底暗咒。  「小姑娘别紧张。」村长开口安抚,语气中带着谅解。「这里人多,你大概有些事不好开口──这样吧!各位!」转身面对村人朗声道:「现在这里过於嘈杂,有些问题不好发问,能否让陈某暂时将她安置舍下,待明日再至此地对众人答覆,如此安排不知你们是否接受?」村人经过一阵沈默後,一个心直口快的屠户首先举起屠刀大喊:「村长尽管带回去间没关系,俺支持你。」  「是啊,反正我们这些粗人也问不出什麽结果。」卖鱼的老王跟着附和。  经过他们两人的起头,顿时人声鼎沸,应和声震耳欲聋,吵得穆雪恫忍不住伸手住耳朵。  「各位,请静一静,请静一静。」村长伸手击掌,四周立即安静下来,静待回答。  「承蒙各位信任,陈某很感动,明天一定会给各位一个满意的答覆的。」得到村长的允诺,广场上的人群逐渐散去,中断的交易开始回复热络。  「小姑娘,随我来吧!」穆雪桐一脸茫然地看着村长的嘴在她面前一张一合,他说的话却一字也没听进耳里。  为什麽他们说的话竟如此难懂?她现在想做的只是回家去补足被中断的睡眠而已。  「姑娘!」村长轻轻推了推她的肩,可怜的孩子,似乎被吓呆了。「如不嫌弃,到寒舍坐坐吧!」她点点头,总得弄清来龙去脉。雪桐紧紧跟着村长走离此地,深怕迷失在这个怪异的环境里。  两年後...  「终於让我找着了,二小姐,你让我找得好苦啊!」湘莲喘着气,喊住赏花沈思的雪桐。  「什麽事啊?从大老远就听到你的叫声。」穆雪恫回神,对湘莲笑骂着。  湘莲吐吐舌头。「又不是故意的。大小姐从宫里回来,现已抵达城外,老爷要你去大厅候着呢!」大小姐是当今王上最宠爱的妃子,身价可高着呢!难得回乡一趟,当然得动员全府上下前去迎接喽!  「唉!你真是──我就是为了躲大小姐才避到这儿来呀!」本来想说逃过此时就可以逃过那一场隆重的恭迎仪式,没想到全让湘莲给打乱了。想必,大夥这会儿应该都在门口列队了吧!  穆雪恫不满地睨了湘莲一眼。「跟了我那麽久了还不知道我的性子!」  「才一年多哪叫久啊!」湘莲不服地喊。「而且不来叫你的话,我会被老爷骂的!」  「好啦,跟你说笑的。」穆雪桐见地那无辜样笑了笑,随即忆起,娥眉微蹙。  「怎麽办?这次该用什麽理由?生病的藉口上次好像用过了──哎呀,你也不帮忙想!」「我哪有小姐聪明!」湘莲撇嘴。  「真是──啊,有了!」瞪了湘莲一眼,突然抚掌大叫。  「什麽啊!」湘莲被她的叫声吓了一跳,不禁皱着脸。心里暗自抱怨道:突然叫那麽大声,想吓死人呐!  「你去回禀老爷,说我为了迎接大小姐特地到涤尘斋净身,时辰未到不可以出来。  」穆雪桐笑得得意。  「这样就可以躲过这苦差事了。」  「这样好吗?」湘莲迟疑着。  「可以啦!快去。」穆雪恫催促。  「可是──我们全都为了大小姐回府的事忙着,没人可以服侍你沐浴啊!」  「得了吧!我又不是大小姐,哪里需要那麽多人服侍?自己来就成了。」穆雪恫拎趄裙摆往浴池的方向跑去。「我走!」  「小姐!你再这样我要去告诉老爷哦!」湘莲插腰大喊,真是,没个大家闺秀.  「你敢!看我不剥了你的皮!」银铃般的笑声逐渐远去。  湘莲无奈地摇头。「比我还不庄重──啊,糟了!小姐,忘了告诉你,王这次也驾临──咦,跑掉了吗?」穆雪桐浸泡在热气氤氲的浴池中,看着这偌大的涤尘斋,感觉人生最高的享受莫过於此。  回想起自己的际遇,不免感到庆幸。  当时由初会的村长口中,只问出她如今身处云绸国,执政者为龙腾王。  还记得她那时睁大了双眼。「云绸国?龙腾王?」怎麽从没听过?  陈村长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是啊!这里是云绸国的卫武村,小姑娘你打哪儿来?  」「呃──老伯,你有没有听过宋朝?」见村长摇头,穆雪恫继续往上推。「唐?隋?  魏晋南北朝?汉──」她直数到夏商周,却还不见村长点头。  望着那颗不停左右摇摆的微白脑袋,穆雪桐只感到浑身无力。  「你讲的那些东西,老夫全都未曾听闻。」陈村长有点为难地看着她。  「那──」穆雪恫脑筋急速运转。「咸阳?长安?洛阳?开封?」她接连念了几个古代省会,越数越急,甚至连天山、武当山都出笼了,得到的却只是村长爱莫能助的眼神。急切的语音渐微,到了後来已略带哭音。  这是个什麽世界、什麽年代啊!怎麽她所熟知的历史、地理全都无法派上用场?穆雪桐颓然跌生入椅,满脸懊丧,泪水盈眶。  陈村长看了不忍,倒了杯温茶遮上她手。「先喝杯茶定定神吧!」穆雪桐六神无主地接过,轻轻啜了几日。不知是热茶的温度让人安定,抑或是是茶叶的芳香使人心情平静,总之,心情已不像刚刚那麽慌乱。  天呐!小说写多了会遭此报应吗?她懊恼地想。  陈村长见她心情稳定了,开始问话。举凡来自何处、为何而来、怎麽会晕倒在广场上、这身打扮又是为了什麽等等,反正方才村民七嘴八舌提出的问题他都恪尽其职地间了。  面对村长的问题,穆雪恫支吾了一会儿,开始发挥写小说的创作能力,胡乱编了个说辞,用探亲途中遭劫的理由把一切搪塞过去,其中说辞漏洞百出,相互矛盾,阅人无数的村长岂会不知真假?只是不曾点破,还好心收留她住下。  虽然村长一直热心款待,但总不好在别人家一直白吃白喝,做只不事生产的米虫吧?再加上见了村长世代以清廉勤俭传家的祖训,让她更加汗颜。  但,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她不会煮饭,不会刺绣,更别提其他了,不禁大叹百无一用是雪桐。经过一番苦思,终於让地想到了自己的长处,拥有柔道黑带段数的她尚称身强体壮,当下立刻自告奋勇随着膳房的嬷嬷出外采买粮食,当个提东西的跟班。  天呐!全府上下也不过十来个人,没想到所吃的米竟有那麽重,更别提其他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拿在手上有多难走了。因极易晕车两万分厌恶汽车的她,竟然开始想念起四轮传动的方便了。  不过,辛苦归辛苦,她也藉此探知了不少民俗风情、服饰建筑,对於这个不明朝代的考究,她依然耿耿於怀。她曾写过几本关於古代的小说,资料集得多,叁考文献也不在少数,刚好派上用埸,拿来对照对照。  经过详细地观察,再辅以脑海中的资料,她只能大约推定应该是在唐朝左近吧!但为何这里的居民对於之前朝代完全一无所知?她也只能皱着眉,一切都无从考起。  唉,有什麽方法回得去呢?闲暇之馀穆雪桐支着下颌,仰望蓝天。这里是没有卡车啦,但总不能找辆马车来试啊!要是失败了,现在的医疗技术可不比二十一世纪,搞不好就此魂恨归天怎麽办!虽然想回去,却也莫可奈何,只得暗地里把罪魁祸首柳尔雅骂了又骂,藉以泄愤。想着,想着,她的思绪又飘回来到卫武村的情形在她待了约莫三个月後,一名官拜太尉的村长远亲康定拓请辞回乡,途经村长家中登门拜访,看到穆雪桐後对她喜爱异常,加上唯一的掌上明珠被徵召入宫,两者寂寞,於是取得村长和雪恫的同意,当下收了她为义女。  在一次义姊康艳雅返乡时,两人首度会面。  穆雪恫微扬起嘴角,那次见面还真是惊为天人哪!只见她义姊柳眉如月,唇瓣红滟,雪白的肌肤像没见过日光似地粉嫩,略施薄粉的瓜子脸散发着逼人的古典美,犹如从昼里走出一般。如扇的眼睫长而弯,藏於其下的瞳眸媚滕,柔似秋水果真人如其名。  没看过这等美女,穆雪恫瞧得痴了,直至义父康定拓发出做作的咳嗽声,她才拉回神思。  对於她的唐突,康艳雅并没有说什麽,只是微微挑起嘴,若有似无地笑笑,反而更增风情,让她不由自主地红了脸。  两人之间名为姊妹,言语上却是谈不来的,也不至於到互相厌恶,但交情只是点头之交,见了面表面上客套招呼几句。对於康艳雅,她这位义姊,穆雪桐枕在浴池畔仰望上头,真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不知为何和她在一起总有一股说不出的压迫感。  好在康艳雅远在宫中,久久才回来一次,不然,几日就来趟返乡的排场,怕不累煞她了?想到要在大门列队恭候她就头晕。  穆雪恫身子一滑,轻巧地钻进水里,露出头颅,手足拨动,开始游起泳来。  「王!请等等小的!」小八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拚命地喊。  「什麽事?」黑衍清瞿俊秀的脸上布满不耐。  无惧於王的怒气,小八子很尽忠职守地进谏。「启禀王,大家都在大厅恭候您的驾临──」  「知道了,下去吧!」黑衍挥挥手。  「可是──大厅在反方向啊!」小八子仍不死心。谁看不出王那敷衍的态度啊,要真就此退下,不跑了个不见人影才怪。他心里暗笑,王,可别小看了小八子啊,至少我也是打从一进宫就跟在您身边的,服侍了近十年的时光,对於您的想法小八子可是心知肚明的。  见小八子一脸了然於胸的诡笑,黑衍冷眼一凝,怎麽?小八子存心拆他的台?  「我知道,听闻艳妃家中的花园景致直可与御花园比拟,待我逛逛随即过去。」  看出小八子正欲言语,黑衍抢先下令:「别再多言,下去吧!」  「是!」再怎麽了解却还是抵不过皇令啊!小八子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退出花园。  见人影走远後,黑衍聚拢的剑眉才微微舒展开来。  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了,居然一时心血来潮亲口对艳妃允下陪她回乡省亲的承诺,待见到艳妃欣喜若狂的神情时,才发觉自己脱口而出所代表的意义,但君无戏言,已经无法收回。天知道,这会让艳妃在後宫的地位提高多少!  除去龙袍冠冕,着上便服,摺扇在手,浑然天成的威严不自觉地散发,面如冠玉,两眼炯然有神,充满王者的自信神采,身材颀长,隐藏在文人服饰下的是长年练功所锻炼出来的精瘦体格。  这就是云绸国的龙腾王┃黑衍。  原本一向以农立国的云绸国,自新任龙腾王黑衍继位後,他便不顾守旧派老臣子的反对,独排众议、大刀阔斧地采取了大胆的方策整顿城邦,辟商道、整经济、纳人才、振军力,将云绸国由农业大国转型推上了农商并重的经济强国,而原本反对声浪高涨的群臣见了成果,也就完全噤声,对於新任君主的独到眼光只有俯首称臣的分,再也不敢有异议。  然而树大招风,云绸国强盛的经济实力引来了邻国熊出的觊觎,不多时,按捺不住的熊出国派兵进攻云绸,希冀能坐享其成龙腾王创下的成果。  在两国国土间有一条江河做为分界,叫作恕江,在此引发了恕江战役。在这场战役中,云绸国守得固若金汤,还将熊出国打得节节败退,元气大伤,最後只好求和讨饶。  战败的熊出国主马元签下和战条约,赔上了大笔求和金,还允下了永不骚扰国界边民的条款。  马元恨吗?黑衍优美的唇形勾起了嘲讽的笑,那可不?虽然马元签下了条约,表面对云绸国臣服,但据安排在熊出国的探子回报,马元率兵退回国都後,却暗地夜以继日地操兵练马,预备随时伺机而动。  想报仇吗?黑衍自信地挑眉,随时恭候!  黑衍在花径上漫步走着,一向冷峻的脸柔和了线条,更添魅力。  寂静的园子隐约飘来歌吟,黑衍觉得讶异,府里的人不是都聚到大厅了吗?突然一股冲动,促使他迈步循着歌声找去,寻着声音的源头┃涤尘斋。  他试探地经推门扉,门未上锁,施了轻功,足下悄无声息地走进涤尘斋内,藉着更衣屏风的遮掩,想看看这个不把龙腾王放在眼里的是何许人也。  略一探头,只见一名裸着身子的少女浸在池里,背对着他,低声吟咏着他不曾听过的歌谣。「红酥手,黄藤酒,满园春色宫墙柳──」声音轻灵清脆。  穆雪恫突然觉得寒毛微竖,感到空气中似乎加入外来者的气息,猛一回头,看到一名男子正倚立於屏风之旁,似笑非笑地打量她。  意识到身上未着一丝半缕,穆雪桐惊呼一声,连忙双手胸转过身去,沈入水中,藉着划动双足游向浴池的另一端,直至尽头,她才露出双眼怒瞪着那名男子。  看到她的反应,黑衍勾起嘴角,心中起了捉弄的念头,迈开脚步,沿着池畔缓缓走向她。  穆雪恫一见他移动,心中大急,直往角落躲,心中早已混蛋、王八蛋骂了不下百次。最後眼见两人距离只有几步之遥,她忍无可忍。「站住:别再靠过来了:」黑衍很听话地停下脚步,居高临下的优势让他将她隐於水中的曲线一览无遗,只是重点全让她的手给遮住了。  她又羞又愤,柔道黑带的功力在此时完全施展不开,想起仆人们全都在厅外头候着,才忆起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  「你是谁?怎麽可以随便进来?现在马上出去就不跟你计较了,不然,我姊可是王最宠爱的艳妃,你要是敢动我一根寒毛,包你吃不完兜着走!」雪桐虽然平素不喜藉势压人,但这场面非比寻常,只得又哄又吓的,反正重点也没让他瞧见,赶紧赶他出去才是要事。  黑衍闻言轻笑出声。「放眼天下,还没有任何人能对我做到那种地步。」「你好狂的口气!」她倒抽一口气。「连王也不放在眼里。」嘴里斥骂着,心里却是连连叫苦不迭,连最後的法宝都没辙了,如何是好?  「说到王,今天他也来了,你居然没有前去恭迎,不知是谁比较狂妄啊?」黑衍斜睨着她,话中充满戏谑。  「是吗?我不知道,没人跟我说啊!」她撇撇嘴,不以为然地说。  黑衍微微皱眉,怎麽她一点也不在意?  「要是被人发现你没前去恭迎,恐怕会为艳妃一家惹来灭门之祸哦!」黑衍开口,口气轻快地像在谈论天气。  穆雪桐闻言一惊。「那我得赶紧到大厅上去了!」迫不及待地就要起身,才站起,水珠都还来不及滴落旋即沈入水中。不对,他还站在这里赖着不走!  黑衍对瞬间出现的娇躯只来得及惊鸿一瞥,心中直叹可惜。「怎麽?你不想去了?  」「你不走开我怎麽起来啊?」穆雪桐瞪眼。  「你就当没我这个人存在好了。刚刚你不也打算这麽做吗?」那挂在俊脸上的笑有点邪邪的。  「你──等我出来就有你好看的。」她咬牙切齿。  黑衍对她的放话满不在乎地回以一笑。「别逞口舌之快,真要做得到,现在就出来吧!」愤怒中的她并没有中了他的激将法,只是瞪着他,两人僵持不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气得失了耐性。「混蛋!给我滚出去!」黑衍原本只想逗逗她,但经过她这一吼,混蛋?君主的自尊抬头,决定和她耗到底了。  「好了,别闹了。」他收起笑容,脸上的神情不怨自威。「想要我走开是别想了,最大的让步,我转过身去,绝不回头。如何?」「我不要!」虽然那张卓尔不群的脸板起来是挺吓人的,但她甩头,在逐渐变冷的池水中打颤。凭什麽要她让步?有错的是他耶!  黑衍挑眉。「那我们就这麽耗下去吧,我可是无所谓。」轻拂衣袖,好整以暇地斜倚着墙。  撑了一段时间,穆雪桐投降。「你绝对不可以回头哦!」见黑衍依约转身,她赶紧攀爬上来,俯低身子迅速抓起衣物穿戴,深怕他会突然转身头。古代的衣服复杂难穿,现下少了湘莲的帮忙,穆雪恫因慌张而手忙脚乱地弄了老半天才把贴身小衣穿好,外袍胡乱披着,正继续和不知要穿往何处的衣带奋战。  黑衍暗忖,过了这麽久,应该可以了。转身头。「好了吗?看到的却是她蹲在地上,衣衫凌乱的景象。  穆雪恫连忙拾起散落的衣物遮掩。「还没好,快转过去。」黑衍笑笑,伸出手帮她衣衫拢齐,系上衣带指尖不经意地划,她的背脊,雪桐因此窜起一阵轻颤。  黑衍察觉。「怎麽了?」她为这个反应羞红了脸。「不要你管!」抽出轻握在他手中的衣带,奔出涤尘斋,慌忙的模样倒像是落荒而逃。  黑衍先是一呆,随即漾趄微笑。她要是知道就是她口中的王,不知会有何反应?一思及此,脸上的笑意就更浓郁了。
  
  
                                                                              第二章
  穆雪桐快步穿过花园小径,下意识地想要藉此甩脱那名扰人男子在她脑海中盘旋不去的身影。  扰人?哦,不,她对自己晓以大义,他只不过是个擅自闯入浴池的陌生人罢了!是啊,一名充满气质和吸引力的陌生人罢了!  天呐!她顿下脚步,屈起食指用力弹弹额头,少女思春也没你这样啊!刻意对那名男子在自己心中造成的波动视若无睹。她微敛心神,往大厅走去。  远远的,就可从大厅敞开的门中感受到一股异常严肃的气息。  穆雪桐一跨进大厅,没注意到上座的位置坐着的不是康定拓和康夫人,只急着走至康定拓身边告知有人闯入府中。「爹!方才有个──」  康定拓低声斥责:「放肆!王在此,还不快快跪下!」心里不断叫苦,糟了,忘了教雪桐晋见王的礼数了!哪里想得到王会纡尊降贵地陪艳雅回乡呢?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心里再次咒骂那个扰乱她心神的男子。轻旋过身,身子略倾,正要行礼时,眼一扫,突然瞳孔睁得数倍大,怒火中烧!  穆雪恫瞪视着眼前的男子,不禁冲口而出:「你这个混蛋──」话都还来不及说完,就让眼明手快的康定拓给压了下去。  她还想挣扎,但一接触到康定拓严厉的眼神,只得暂时捺下怒火,草草行礼了「臣罪该万死,家教不严,小女缺乏管教,使得冲撞了王,臣──」  康定拓迅速跪下,冷汗直流。怎麽平常稍嫌活泼也乖巧大方的雪恫今天如此叛逆反常?  就算不曾见过王,拿出最寻常的礼仪也好过现在啊!  「平身。」黑衍经笑道,他似乎颇以雪桐的失态为乐。「她并不知道我在这,不知者无罪。」王?穆雪桐脸带不屑地斜眼睇他,心里直犯嘀咕,王又怎麽样?明明是他有错在先,如今居然把错全推到她身上?这种行为哪像个王啊!  静坐一旁的康艳雅黛眉微蹙,王怎知雪恫不知道今日王伴她回乡一事?这个问题在她心里盘旋,却不曾出口。  穆雪桐浑身的怒气毫不掩饰地向外奔放,立於身侧的康定拓首当其冲,感受得最为深刻。不禁乾咳几声,低道:「雪恫──」见到义父烦忧约为难模样,雪桐心一软,为自己的不识大局自责,按着宁定心神,收起满腔的愤慨。  康艳雅见气氛僵持,努力地使埸面活络。「爹,不知雪桐可有婚配?王难得在此,不如请王为雪桐配个好姻缘吧!」喜事的提议,应该最无害吧!  黑衍闻言脸色微沈,婚配?脑海中浮现她为人披上嫁衣的模样,忽然觉得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般地梗塞。  穆雪桐放松的神经再次紧绷,嫁入?开什麽玩笑!古代男性的大男人主义最教她深恶痛绝,居然还要叫她嫁人?有没有搞错呀!要是真蒙赐婚──她的眼光掠过黑衍,不知他做何回答?  黑衍勾起嘴角,轻巧地移转话题。「我可不做月下老人。对了,厨子老王还在吧!  我挺怀念他做的汽锅鸡的?」  康定拓笑道:「早给王您备着了,稍晚还得请王移驾到新月阁用膳呢!」  「哦?我简直等不及了。」黑衍一笑。「对了,现在不在宫中,就别那麽拘礼了。」  康定拓一听慌张失措,急道:「这怎麽成?使不得!使不得!」双手直挥,坚决不肯。  黑衍无法,只得从旧。视线不自觉地移向立於一旁的穆雪桐,见她拾起衣角扭着,一副百无聊赖状。  「艳妃,怎麽从未听闻你还有个?」黑衍问道。  康艳雅答道:「因为雪恫自小体弱,从小寄养在居住深林中的亲戚里,空气清幽,对身体也好些,直至前两年才搬回家中。」这是从以前就套好的对外说辞,怕有好事者会千方百计地挖掘穆雪桐的身分之谜。  黑衍一挑眉,对这番解释不置可否。  「康雪恫。」黑衍轻唤。  就算在康府大家也都以雪桐叫唤,很少有人连名带姓地唤她「康」雪桐,所以穆雪恫一时之间有点反应不过来。  康定拓愉愉扯扯她的衣袖,穆雪桐不解约两眼四下张,见众人眼光集中在她身上,尴尬一笑。  「呃──有事?」穆雪恫问道。他们聊天不是聊得好好的,怎麽突然会扯到她身上?黑衍只是凝视她不语,沈思片刻後下了命令。「除了康雪桐,其馀退下吧!」不大不小的声音刚好传遍整个大厅。  虽於理不合,但康定拓等人不敢出声询问,尽数退下。  康艳雅若有所思地看着黑衍,又看向穆雪桐,静默的表情不知想些什麽,轻唤女婢,与众人一同退出大厅。  小八子傲傲地站在黑衍身旁,见黑衍目光落在他身上不曾掉离,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不会奴才也要──」黑衍没有回答,只用佣懒的眼神望着,他彷佛在间:「你说呢?」小八子一见哪还有不明了的?脸马上垮了下来,脚步沈重地像用拖的,嘴里还叽叽咕咕地道:「越来越不重视我了,亏我一向服侍得那麽好,尽心又尽力──」声音逐渐远去,门顺手带上。  直至大厅只馀下他和穆雪桐两人,黑衍才再次开口。  「你叫雪桐?」  「嗯!」她点头含糊应着。  「雪中梧桐──谁是你生命中的凤凰?」黑衍经笑,语音轻柔温沈得让人瞬间心跳加快。  黑衍话里的涵义让穆雪桐霎时红了脸,凤凰非梧桐不栖,即使疲累至死也不愿屈就其他树木,而皇帝贵为人中龙凤,他在隐喻什麽吗?  「你坐下吧!」穆雪桐的反应让他挺满意,他喜欢看她崛强的小脸被染红的模她依令坐至一旁的下座,心思飞快地转着,他──有何用意?总觉得黑衍似有若无的眼神像要看透了她似的。  看到她大无畏地直盯着他瞧,黑衍笑了。  「刚刚康太尉的告诫似乎没起多大的作用。」语气里带着些许揶榆。  「王特地将民女留下只为了说这句话?」穆雪桐淡淡地回问,在涤尘斋里已败一城,此刻非得背得固若金汤不可。  黑衍轻笑出声,好个对手!不过对於她自称「民女」,心里有点不悦,感觉像在划分两人的身分鸿沟。  「不,只是方才冒犯了姑娘,想表达一下歉意。」穆雪桐闻言有点受宠若惊,皇帝居然会愿意低声下气向人陪罪吗?她连忙惊慌摇头道:「其实我也有错啦──」冲口而出,才想起何错之有?倒有点怨自己开口快了些。  「因为我不知妃还有个妹子,看到有名女子在浴池里,还以为是某个大胆的女婢趁主子不在,榘使用呢!」言下之意为她看起来实在不像个大家闺秀。  穆雪桐岂有不明之理?暗地咬牙,脸上依然带笑。「民女也有不是之处,虽不知王驾临,但也不该把王视为一般无赖看待啊!」意指擅自闯人的登徒子行为岂是君主所为?无赖?原来他给她的第一印象竟属此流?黑衍抚颔沈思,目光落向远处。不知为何,他如此在意她对他的观感,黑衍对於情绪受制於人感到烦躁,这种情形以往不曾出现过。  谈话因她的回话而中断,气氛略显尴尬。见黑衍沈思不语,穆雪桐悄悄地站起身,蹑手蹑脚地退至门前想要逃离,手才碰上门闩就被唤住。  「你想去哪?」没他的指示居然敢擅自退下?真够胆大的。  「呃──」被抓个正着的穆雪桐只好站回原处,乾笑。「民女见王正在沈思,不敢打扰,所以──」  「就算如此,没有我的命令依然不能擅离,懂吗?」未免太不把他这个王放在眼里了吧!  「喔!」她随口应了声,有点不以为然,要是他想个整天,她不就得陪着站上一天?「坐下吧,我问完话就好了。」或许是她心中的不愿表露在脸上,黑衍的语气里竟带着怜惜。  问话?别又来了,前两年用来应付村长的说辞已矛盾横生,没想到现在又来一次。  她努力思索康定拓先前的交代,怕说法有出入。  见她因思考皱起眉头,黑衍不禁莞尔,都还没问呢!  「你几岁了?」黑衍问道。  「呃──二十三了。」没料到第一个问题竟是问她年龄,穆雪桐回答得愕然。  「二十三?」黑衍拧眉。「怎麽尚未婚配?」  「长姊入宫,爹娘孤独无伴,民女不忍离去。」她随便找个理由,这个说辞应该可以吧!总不能教她明讲她对古代男尊女卑的观点不能苟同吧。  「为此误了婚期,甚至可能终生独处,值得?」  「无谓值不值得,微尽本分。」黑衍目光带审视,这番回答的可信度有几分?  她的气质不像时下女性,娇柔孱弱,相较之下,多了分英气与洒脱,并不在她的动作中显现,而是态度神色的表露带着见解与智慧,从她的辩驳可窥见一二。要说不婚原因是为了父母,倒下如说是眼界过高还来得令人信服。  就浴池一幕而言,她应该泪眼汪汪地以死要胁,要他负起责任,毕竟身子让人看见了表示清白已失。而且得知他贵为天子,应该更是趋之若才对。  如果她只是平常反应,他也会负起责任的,毕竟姊妹共事看上堪称为佳话,只是他可能也只当她是一般嫔妃看待罢了。  她,不寻常。  在黑衍的逼视下,穆雪恫被灼得浑身发烫、手足无措,他看出什麽端倪了?  外面响起了敲门声,解去了黑衍加诸在她身上焚烧的视线。  「谁?」黑衍平淡的声音带着不悦。  「叁见王。」湘莲怯怯地走进跪下,头低低地,大气也不敢喘,衣摆无风自摇,想是衣下人儿颤抖所致。  穆雪恫见状不由得掩嘴愉笑,何时见过湘莲有这麽吃不开的时候?瞧,讲话都还结巴呢!  「启禀王,新月──阁晚膳──已备妥,请王移驾。」湘莲紧张得差点咬了舌头,额上布满汗珠。  真倒楣,刚刚王下旨趋离众人,害得晚膳备妥却没人敢进来讲驾。大家互相皮球,最後这桩苦差事却落在她头上,只因为她是雪桐的贴身丫鬟。原来平日面对二小姐的活泼不打紧,连这种事都有分,唉!好事没有,坏事接二连三,唉!  见跪在下头的心婢女吓得魂不附体,黑衍虽还未问到重点,但也不好为难她,只得作罢。「去回禀康太尉,我待会儿就到。」湘莲见任务完成,喜上眉梢,身子一福就要退下,瞥见穆雪恫,嘴角开始下垂,不知二小姐有没有得罪王?刚刚进来时,气氛似乎有点沈重。  穆雪桐乘机攀住湘莲的手。「既然王要用膳,那民女就此告退。」不顾湘莲大惊失色的模样,拉了她急往门口退,速度之快,黑衍想要出声唤住已然不及,人跑了个无影无踪。  黑衍一愣,摇头轻笑,此事并不急於一时啊。开口唤来在门口候传的小八子,挣脱穆雪恫攒得死紧的箝握,被拉至後花园的湘莲大声斥道:「小姐!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失礼啊!要是惹恼了王,你自己赔上小命不打紧,要是跟着拖累了老爷,看你怎麽办!」  怒吼的程度倒像是娘亲在骂自个儿的孩子。  穆雪恫嘟嘴。「知道啦!」伶牙利齿的湘莲,嘴那麽坏!不过雪恫明了她是刀子嘴豆腐心,倒也不引以为意。  「以後不会了!」有了她的承诺,湘莲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恢复小女儿神态,悄声问道:「二小姐,刚刚到底怎麽了?」  「什麽怎麽了?」她故作不解,要怎麽解释她和黑衍之间的暗流?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了。  「你和王啊,刚才气氛好凝重呢!」想起来就心有馀悸。  「看你是因为见了王在害怕吧!」穆雪恫取笑道,「说话还结巴呢!」  「我──我哪有?」被说出窘状的湘莲笑着追打雪桐,两人在满园的花丛中嬉闹着。  「好了啦!」穆雪恫停下脚步,双颊因追逐而布满红潮,略喘着气。「老爷等你答覆呢,别比王晚到,不然当心被罚。」  「对喔!」湘莲急着离开,奔了几步又回头。「二小姐,你──」  「我见不惯大场面的,在房里用餐还快意些。老爷明白的,去吧!」  「嗯!」湘莲迅速离去。  穆雪恫随手折下长苇含入口中,漫不经心地往房里走。  黑衍,黑衍──这个名字在口中反覆咀嚼,地无法猜透他的行为所为何来,一如他黑如深泓的瞳仁令人费解。  衍挪至寝室歇息。  房中烛火明亮,黑衍斜倚在贵妃椅上,由康艳雅跪坐在前,纤细的玉指将鲜甜的水果仔细除皮去籽,温柔地服侍着。  「王!王!」康艳雅轻唤。「臣妾说的事您觉得如何?」黑衍正沈思着,突来的叫唤让他有点不知身在何处。  「啊?很好,很好。」随口的回答显得心不在焉。  康艳雅坐上他身旁的空位,柔若无骨的手轻攀上黑衍的手臂,脸上带着媚丽她笑道:「那王觉得去哪里好?」  「什麽去哪里好?」黑衍一头雾水,刚刚艳妃讲的话根本一字也没听入耳。  「王!」康艳雅微,却不敢恃宠而娇,她深谙善妒做作的女人面貌有多丑陋。轻轻的一句嗔言已是最大限度,再过就惹人嫌厌了。  「我想事情想入神了,再说一次吧!」黑衍环住她,在她颊上印上一吻做为安抚。  康艳雅轻靠着黑衍肩头,耳语道:「明天我们去城外踏青好不好?」  「好。」黑衍允诺,「那──王觉得去哪里好?」  「这地方你比较熟,你决定吧!」黑衍低头埋进粉颈里。  「我们去赏莲吧,听说今年的莲长得好──王,别这样──」康艳雅满脸红潮地闪避着黑衍盘桓在颈肩处的气息,娇声抗议。  虽然嘴上说不要,一双玉手却已悄然地攀上黑衍精壮的背脊,隔着衣料挑逗地抚摸。这种欲拒还迎的游戏黑衍早就熟透了,优美的唇型勾起嘲弄的一笑,怎能辜负佳人的卖力演出呢?不顾她的反抗,一把抱起,往床的方向走去。  穆雪恫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明明身体已疲累至极,偏偏眼睑像失了控制力似的,一刻地无法闭上。勉力闭上,脑海里全是黑衍俊逸超凡的颀长身影。  雪恫不禁在心底暗咒,可恶的他,竟在短短的一天内扰乱了她的心湖。  夜深人静,现在八成和康艳雅在榻上缠绵吧!  她胡乱地想着,随即惊觉这句话所含的酸味有多浓!不禁红了脸,到底怎麽了?她自我警告,穆雪桐,在此你只是名过客,可不许你爱上他!  爱?她倏地一惊,随即自嘲她笑笑,得了吧,才见过两次呢!突然一阵哆嗦,夏日的夜晚也带着凉意。她把丝被拉至下颚,在思绪杂乱交缠中朦胧睡去。  「王?」黑衍的起身穿衣惊动了刚入眠的康艳雅。  看了睡眼惺忪的康艳雅一眼,黑衍回身披上外衣。「没事,你继续睡吧:」康艳雅虽感不解,却不敢多问,怀着满腔的疑惑,再次入睡。临睡前脑子里想的,是今晚与她亲热时王表现出的异样。他,显得过於冲动,过於迷乱,过於发泄黑衍拨开珠帘,走至窗前,轻叹口气。  康雪恫,你这个精灵到底用了什麽法术捣乱了我的心?  当他拥着康艳雅时,脑中充满的人影是她,有时甚至把她的影像和康艳雅的脸庞相叠,让他一阵冷汗,兴致全消,只好草草了事。  抬头凝视明月,月儿啊,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覆吗?  「小姐!起来,别睡了。」湘莲猛力摇晃睡梦中的穆雪恫。  「唔──」她呻吟了一声,剧烈的头痛让她几乎睁不开眼来。「先不要吵,拜托。  」「不行啦!今天王和大小姐要出游,大夥都得跟着去,赶快起来,迟了就不好了。」  湘莲一把拉开帘幔,刺眼的日光倾泻而入,使她更不舒服。  穆雪桐试着起身,却因体力不支而倒回床上。  「不行──我头好痛,起不来──」她无力地说。  湘莲重重地哼一声:「都什麽时候了,还在装病?起来啦,这个藉口上回用过了::老天!」湘莲在碰触穆雪恫的手臂时惊叫,手移至额上。「你昨晚睡觉有没有盖被子啊?怎麽这麽烫!」  「对不起──」她眯着眼低语,眼睛酸涩得张不开。  「跟我说有什麽用!」湘莲又急又怜地瞪她一眼。「难受的人又不是我。现在你给我躺好,我去告诉老爷说小姐病了,乖乖等我回来,听到没有!」说完就快步离房。  真是,她还有那个体力到处乱跑吗?又不是在装病。穆雪桐对着逐渐远去的那抹身影,虚弱地扮了个鬼脸。  望着天花板,暗叹口气,她能做些什麽,连自己所属的时代都无法回归,她还能做些什麽?  不知是感冒发烧所致,还是昨晚的自怜情绪并发,穆雪恫只觉得想哭,想把这两年来的无助与孤单全宣泄出来。  「小姐!」去而复返的湘莲边跑边喊。「已派人去请大夫了,一会儿就到。」湘莲奔至床前,动手帮她拉紧有点滑落的丝被。  「老爷忙着打理出游所需的事物,怕是没空来了。不过我会留下来照顾你的,别担心,好好休息吧!」湘莲忙着动手让穆雪恫感到舒适,又是关窗又是抚额的。  她听出湘莲的话里带有些微失望。「你想跟去是不是?」  「哪有!去外面又要晒太阳,又要被人呼来喝去的,多辛苦啊!」湘莲急忙摇手否认。  「是啊,仆役那麽多,就一定会使唤得到你吗?更何况,得空还能玩玩逛逛呢!」  穆雪桐笑了笑。「别骗我了,想去就去吧!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的,只不过是场小伤风罢了,睡个觉就好了。」  「可是──」湘莲踌躇着。  她翻个白眼。「活像个小老太婆似的!担心这担心那的,放心啦,去跟老爷说吧!  他会明白的,就说是蛮横的二小姐下令,让你想违抗都违抗不了。」看她俏皮地皱着鼻头,湘莲感激她笑了。  「谢谢小姐。」  「得了吧!这麽正经让人怪不自在的。我平常替你闯了多少祸?就算是对你的补偿,快去吧!」  「小姐,那你要好好休息哦!」湘莲边走边回头,再三交代後才转身离去。  穆雪桐闭上眼,唇色带笑,窝心的湘莲!
  
  
                                                                              第三章
  黑衍俐落地翻身上马,眼光在人群中搜寻着,这个举动引起了康定拓的注意。  「王,有什麽不对吗?」康定拓上前询问。  「没事。」黑衍装作若无其事地收回眼光。「对了,怎麽不见雪桐?」  「小女昨晚夜里着了凉,因此无法跟随。」康定拓躬身回答。  「我知道了,出发吧!」黑衍挥了挥手,只觉出游的兴致消失殆尽。  护卫正努地驱散四周围观的群众,为的是防止刺客混入人群中,趁乱突袭。  嘈杂声四起,黑衍皱了皱眉,低喝一声,身下的骏驹收到指令,立刻飞身冲出,旁边的随行官员急忙跟上,一行车队这才浩浩荡荡缓缓前进。  康艳雅坐在软轿内,掀起布幔一角,将黑衍的烦躁尽收眼底。女性直觉,使她对心中的怀疑更确定了几分。  「二小姐,二小姐!奴婢有急事禀报!」厨房里的张婶拍着房门大嚷,一声快过一声。  「唔──」服药沈睡的穆雪桐呻吟,被喊叫声从梦境中拉回,挣扎坐起只感到剧烈的头痛。  「进来吧,张婶,怎麽敲门敲得那麽急?」  「还不是叶公子来了,我都跟他说了府里没人在,小姐您也抱病在床,让他改天再来,可是他就是不听,硬闯进府里,又死皮赖脸地坐在大厅上,说没见到您不肯走,奴婢没有办法,只好来找小姐您了。那个叶公子真不懂礼数啊,人家明明不欢迎他还──」  张婶连珠炮地嚷着,害她受不了炮轰声,差点又躺回床榻。  「好了,张婶,我知道了,是叶展鹏吗?」她开口截下张婶那洪亮的嗓门。张婶用力点头,「去跟他说,我待会儿过去。」  「可是,您还在发烧,应该好好休息的。」张婶不赞成:「我们应该请门房把他轰出去才对。」  「张!」穆雪桐又好气又好笑。「就算那个叶展鹏有多恶名昭彰,他总还算是个王爷之子,难道你想害爷和叶王爷交恶不成?」  「也不是啦!」张婶为难地扯着围裙。「我是担心小姐您啊!」  「我知道,可是如果我不去把他打发走的话,恐怕今天我就甭想安稳养病了。」她虚弱她笑笑。「去忙你的吧,别气了。」  「好吧,那个叶公子也真是的,脸皮够厚的了──」张婶一面嘀咕一面走回厨房。  见张婶离去,穆雪桐才深叹口气,人倒楣时,坏事就接二连三地来。  那个叶展鹏长得一副油头粉面的模样,平时只会仗着父亲的权势胡作非为,老是到花街柳巷里去逛也就罢了,最令人不耻的是常当街强抢民女,见着了容貌姿色好一些的就涎着脸强取豪夺,大多数受害百姓皆敢怒不敢言,惹恼了叶展鹏而害得家破人亡的前例甚多,让无权无势的百姓们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忍气吞声。也不知害了多少闺女的清白。  真不晓得叶世伯上辈子造了什麽孽,一个乐善好施、造福百姓的老好人却生了这样的儿子来毁他的功德,她惋惜地摇头。  跟着又想趄半年前的求婚事件,她不禁又心头火起,恶名远播的叶展鹏居然还敢上门提亲,远端着高傲的架子,嫌她年老,嫌她粗蛮,彷佛娶了她是莫大的恩赐。想当然耳,康定拓回绝了,以一口匹攀不上推却,以子之盾挡子之矛,这招高吧!  只是那无赖心里好似认定得不到的才是宝,反倒缠上她,三天两头就找上门来烦人。虽然大多被康定拓挡下,却百密一疏,仍有漏网之时,今日就他给碰上了。  穆雪桐忿忿地梳着头,展鹏?这个名字配他根本就糟蹋了!  穿戴妥当,雪恫往大厅前去。  才跨过大厅门槛,叶展鹏就迎了土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雪恫妹妹,我好想你啊!」她用力挣开,保持一个距离,微微行了个礼。「叶公子。」叶展鹏一愣,脸色瞬变,恶狠狠地说:「怎麽?才分开没多久就不理人啦?」看到他无赖的嘴脸,穆雪桐只感到阵阵头痛。「叶公子,请不要信口胡言,我与你根本禾曾相许,何来分开之言?」  他冷哼一声,她见了心里烦躁更甚,冷言道:「叶公子,如果没有什麽要事,就请回吧,我要先退下了。」转身往外走,却被他一把抓住。  「嘿,雪恫妹妹先别急着走啊,我是来提亲的。」叶展鹏涎着脸嘻笑着。  穆雪桐被他的无礼举动激怒,手腕翻动摆脱他的魔爪,怨声道:「早说了不嫁,就算全天下男人死光了我也不嫁!」叶展鹏狞笑,手再度扣上。「哟,那麽凶啊?姑娘家那麽泼辣不太好哦!」手上力道加重几分,痛得她差点叫出声。  叶展鹏不曾这麽大胆过,敢和她动手动脚的,穆雪桐一惊,感到事情有点不对劲,放软态度,改采怀柔攻势,病中的她没多少体力跟他硬碰硬了。  雪桐脸部线条转柔,忍下想一拳打碎那张脸的冲动,勉强自己笑开。「叶公子,婚姻这等大事总得双方父母做主才成,现下我爹不在,你前来提亲不合礼数啊!  不如明日我请他在家候着,那时你再来提亲如何?」她软言相哄,不着痕迹地摆脱了他的掌握。  「他在的话我还来干麽?怕连你的面都见不到就给轰出去了!」叶展鹏不以为然地撇嘴。  闻言一凛,心里警钟大作,意识到自己的孤立状态,转身想唤人而来,却被他从身後抱住。  这个举动让她倒抽一口冷气,拚命挣扎。「你干什麽!放开我!」叶展鹏不断贼笑着。「这个从天而降的好机会,怎麽可以放弃?要不是你父亲多事,邀了我老子同行,我也不会知道!」  「你快放开,否则──」  「否则?哈!」他大声狂笑。「我早调查得一清二楚,所有的人都跟了去,只馀下几名老仆留守,今天你家唱空城计啊!」由脚底窜起的冰凉让她冒出一身冷汗,府里留下的全是门房与膳房的人,离这里都有一段距离,叫声怎麽也传不到他们那儿,原来他是有备而来的,天!  他突然低头咬她的耳垂,雪恫只感到心的感觉一涌而上,让她难过得直想吐!  他用力一堆,两人倒在地毯上,接着用全身的重量压制着她,嘴顺着耳际颈项一路下滑,两手在她玲珑有致的身子上粗暴地揉蹭,已来到衣带边缘。  穆雪恫闪躲他的吻,手一挥,在他脸上狠狠留下五条抓痕,趁他呼痛时,双足在他胸口一蹬,拉着他的身子往後一带,用柔道的技巧将他踢离数尺远。  「他妈的!」他怒骂,拖回欲逃跑的她,把她的手压制在头顶上方,让地无法抵抗。  黑带高手的能力在病得头晕目眩的时候,一点用也没有,她的力量根本无法和他抗衡,只能靠智取,脚一屈,膝盖顶上他的下体,痛得他松开手,在地上打滚哀嚎。  穆雪恫连忙乘机站起,握紧被撕裂的衣襟,跌跌撞撞地冲出大厅。  「你这个贱人,给我回来。」叶展鹏跳了几下,忍住痛,气急败坏地追上去。  穆雪桐跑到花园,病中的她体力不济,双脚一软跪了下去,想再起身,却是全身瘫软无力。  突然一双手自後环住了她。「往哪去,我的小美人?你让我追得好苦啊!」穆雪桐全身血液凝结,转过头去只见狰狞的脸孔近在眉睫。  不让她有反抗的机会,叶展鹏身子向下一压,两人滚倒在草地上,她又想故计重施,膝盖却被他压制着,动弹不得。  「这下你可跑不掉了吧!」他奸笑,眼中色欲横流。「原来你就爱这调调,舍弃舒适的榻上不用,却偏好露天席地的,说不定来个三两观众你会更兴奋些──」耳里听着他不堪入耳的淫秽字语,她气得咬牙,两手在四周胡乱摸索,想随手抓出一个防身武器,手掌摸上一旁光秃了一小片寸草不生的沙地,狠狠抓了一把沙子。  双目紧闭,手一扬,飞散的沙钻入他的眼里。  「啊──啊──你给我弄了什麽──」叶展鹏惨叫,两手在眼部用力擦着,灼热的刺痛让他无暇再去顾及起身脱逃的穆雪恫。  她趁乱脱逃,才迈出两、三步,又因两腿无力扑倒在地。一咬牙,硬撑着往闺房的方向踉跄奔去。  叶展鹏双手在空气中挥舞,想捉住肇事的元凶,怎奈穆雪桐离他已有一段距离。他摸索着走到水塘逆,用水洗净了眼,此时他已双目红肿,怒火中烧。  穆雪恫冲进房间,想反身把门拴上,却被随後追来的叶展鹏用脚顶住。他使劲一堆,把她撞得失去重心跌倒在地。  他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晃,面目狰狞道:「你这娼妇!老子看上你是你的荣幸,你居然还敢抵抗?」穆雪恫强睁开眼,冷道:「只有性无能的人才会用自大来掩饰自己的自卑。」叶展鹏闻言怒极,掴了她一巴掌,用力之重,哪是病重的她所能承受的?她只感觉天地在旋转,体内仅残留下些微意识。  「好,为了不让你误会,老子就证明给你看!」他抱起穆雪桐,粗暴地把她丢到床上,开始宽衣解带。  「滚开!」她怒喊,不愿心底的恐惧显露出来。  「哼!到口的肥肉谁放得下?」他跨上床,低头开始吻她的脸。  穆雪桐别过头,用手挡住脸庞,却被他粗鲁反扭,手臂的剧痛让她忍不住叫喊出声。  「手别挡着,碍了老子的好事,乖乖地就不会受皮肉之痛了。」  「那我碍了你的好事,有什麽下场?」一只男性大掌搭上叶展鹏的肩,低沈的语音跟着响起。  他拍掉黑衍的手,花了眼的他把身着玉色便服的黑衍看成一寻常仆役。  「劝你别管闲事,否则有你好看的!」他回过头,不把黑衍当一回事。  「哦,是吗?」黑衍双瞳燃着火焰,平静的语气隐含着勃发的怒气,手腕翻转,叶展鹏还来不及知道发生什麽事,就被翻下床,黑衍才用二成不到的力量,却已让他半晌起不了身,趴伏在地哀叫连连。  穆雪桐闻声移开挡在脸前的手,看到黑衍的身影,惊讶得坐起身。「王?你怎麽::」一阵晕眩使她又躺了下去。  「王?」叶展鹏大惊失色。  「还不滚?」黑衍厉声道。  叶展鹏不住叩头谢恩,连爬带跑地远离此地。  黑衍坐上床沿,扶起她柔声问道:「要不要紧?」靠在他温暖的怀里;穆雪桐心情倏地放松,泪水再也抑制不了地倾泻而出。她揪紧了黑衍的衣襟放声大哭。  黑衍一愣,後宫嫔妃的哭泣向来只会让他更增心烦,没想到见了她晶莹的泪珠滚滚而下,却让他心悸,不明白自己是着了什麽魔,只下意识地将她拥得更紧,轻声安抚。  「别哭,没事了!」她摇头,不肯把头抬起来,渐渐地,由嚎啕大哭转为低声啜泣。  看到她的脆弱模样,心中升起异样的感觉,再想趄如果晚来一步的後果,不禁冷汗涔涔,怒火中烧道:「我要下令杀了他!」  「什麽?」穆雪桐闻言抬头,泪还挂在脸上。「这处罚大严重了,他罪不至死啊!  更何况我也没有怎样,而且──」望进黑衍眼里的严厉愤怒,只有乖乖地把嘴闭上的分。  「没怎样?」黑衍拎趄她破碎的前襟。「那你这副模样又做何解释?」穆雪恫低头一看,天哪!那个混蛋用力过猛,别说外衣了,连她的肚兜都被撕裂,一片雪凝玉脂若隐若现。  她拚命拉拢那惨不忍睹的衣襟,这举动根本起不了作用,只是徒增娇媚罢了。  梨花带泪的脸庞因羞赧染上了一抹酡红,使得黑衍看得心神荡漾,不能自已地将唇覆上了她的,温柔辗转地汲取她的芳香。  正沈醉时被猛然推了把,只见穆雪恫呼吸急促,红艳的双唇微启,脸上布满了红晕,含带羞地瞪着他。  「你──」她又慌又羞,初吻的甜蜜滋味让她昏了头,脑中的思绪全部停摆,想要斥责他的唐突却又找不出字语。  怎麽?原来自己笔下描写过多次的接吻场面竟是这种感觉──黑衍呻吟一声,附上她的耳旁低语。「如果你再这样看着我,当心我会吃了你.」温热的气息撩拨着她的心湖,不懂心底的骚动所为何来,只能无助地揪紧了衣襟,垂下眼睫不敢和他的视线对上。  过了许久,面前的人都没有动静,穆雪恫抬头偷看,却迎上他那有着深邃双影的黑瞳,「重瞳子!」她低声惊呼,自古以来,重瞳一直是帝王的表徵,原以为只是传说而已,没想到是真有其事。  听到了穆雪恫的惊呼,黑衍迅速别开脸去。他并不想让她注意到这个不祥的特不祥,是的,人人视为帝王之徵的重瞳为他带来的却是不祥。  自小人们看他,尊敬中却是防备畏惧居多,叔伯兄长防他如蛇蝎,尤以依序当立储位的长兄黑彻为甚,惟恐他越位,对他总是敌视猜忌。  先皇驾崩前,下召将皇位传给黑衍,先皇早就看出黑彻内心狭隘,难以掌控大权。  黑衍聪智精明,必能将云绸国带领得比黑彻更好,事实证明,父皇的眼光无误,只可惜,父皇是见不到了。  大皇子黑彻当然不服,在先皇驾崩後三天起兵谋反,才历时二日就被黑衍镇压下来。  黑衍痛心,下令除去黑彻大皇子的权势与爵位,逐出宫中,另设府第让他居住城郊,月俸千两黄金,一切安排已属宽厚。  众臣贺喜,直称重瞳现世,乃天命所归啊!  然而这个人人欣羡的结果真是如他所愿吗?兄弟间为了皇位的斗争设诡让他寒了心。普天之下也只有三皇子黑韶明白他的想法。  察觉到他的僵硬,穆雪桐佑道自己脱口而出的话触动了他内心的忌讳。  黑衍暗自做了几下深呼吸,不愿心里的脆弱让她视破,神色又恢复如常,彷佛不曾发生过这件事。伸手将她下滑的外衣拉上,手划过她的肩头。  他的碰触使得穆雪恫浑身一震,拨开他的手,抓起床上的丝被想要逃离,却忘了病中的自己体力不济,才踏上地板就因气虚脱倒在黑衍怀里。  黑衍握住它的手,不禁皱眉。「怎麽这麽烫?」穆雪恫经过一早上的折腾,如今累得只能靠在黑衍胸前,虚弱简短道:「昨晚着了凉。」她接过她手中的丝被,将她紧紧裹住,拥在怀中。  她不再挣扎,她累了,而异衍的体热让她忍不住想依附。  背靠着温的胸瞠,头枕在强壮的手臂,舒服地闭上双眼,发出一声喟叹,随即想起一件事,猛然回头。「你怎麽会在这?」黑衍把玩着她的发尾。「那里太烦闷了,我出来透透气。」穆雪桐急道:「这怎麽成!我爹会急疯的!」护驾不周是多重的罪。  「唔。」黑衍不以为意地应着。  「快回去啊!」她不住催促。  「做我的嫔妃吧!」黑衍突然冒出一句。  「什麽?」她脑筋一时转不过来。  「进宫来吧,我会宠爱你的。」黑衍第一次对女人用着商量的口吻,而非命令式的,这点令他意识到穆雪恫之於他是多麽的与众不同。  穆雪桐愣了一下,随即坚决摇头。「不,现在不可能,以後也不可能。」「为什麽?」黑衍脸色一沈,没料到她会拒绝自己。  她沈默了,怎能告诉他她来自禾来?两个不同时代的人怎会有结果?  何况後宫佳丽三千,还有貌美多艺的艳妃,她又怎能忍受孤独地守在宫中,日日苦苦盼着,只为了他久久一次心血来潮时的临幸?  黑衍托起她的下颚。「为什麽别人求之不得的事,你却弃若敝屣?」她别过头,沈默不语。  黑衍压抑下怒气,站起身背对着她。「待今日出游结束,我便要回京了。」穆雪桐闻言心头一震,忍住想开口唤他的冲动,待抬头,黑衍已离开。  为什麽心会这麽痛?触着床板上残留的馀温,她双手环肩,眼泪悄悄掉落。  自王回京後,原本人声鼎沸的康府顿时清静不少,静得反倒是令人有点无法适应。  穆雪恫走过贯穿中庭的回廊,一路上直感觉有无数的目光投注在她身上,还夹带着琐碎的窃窃私语声。  她对於这种现象并不怎麽在意,因为在她刚进府时,仆俾间就一直流传着她的出身,说得再不堪入耳的都有,她自嘲地笑笑,她早就对流言习以为常了。  不过这种情形已许久不见,怎麽现在又开始了?  穆雪桐跨进房间,才刚将房门关上,就被匆忙闯人的湘莲推开。只见她气喘吁吁的,胸膛随着呼吸剧烈起伏。  穆雪桐给吓了一跳,定神後笑骂:「怎麽冲得那麽急?」「呃──二小姐──我::我──」湘莲神色不定,欲言又止。  「结结巴巴的,舌头让猫咬啦?不像平常的你哟!」她取笑道。  湘莲瞄了她一眼,嗫嚅道:「我问二小姐一件事,你可不能发怒哦!」穆雪恫坐上桧木椅,翻翻白眼。「你别对我生气就谢天谢地了,白操心!」她和湘莲一向没有主仆之分,认真来说,湘莲对她反而像是姊姊对妹妹的照顾,连带着对她的不端庄也常常加以斥责。  她凶湘莲?地想都不敢想!  「有人说──你跟──王──」得到应允,湘莲低着头开口,声音却越小,到得话尾,根本几不可闻。  「什麽?」穆雪恫皱眉。  「就是出游那天,王曾失踪一段时间,大家都在传说那是因为王为了和二小姐幽会──」见穆雪桐的神色,湘莲聪明地自动消音。  「胡说!」她窘红了脸。「是谁造的谣?」  「很多人啊!」湘莲一一点名。「老爷去了叶王府回来後,车间就传开了,厨房里的张婶他们也说那天看到小姐衣衫不整地倒在王的怀里,而且老爷和夫人去叁加刘员外儿子的婚宴时,各个宾客都议论纷纷,有人还恭喜老爷,说两个女儿都得到荣宠,夫人都快被气死了。」穆雪桐把脸埋入掌中。  「天呐!」为什麽那天叶展鹏施暴时,几乎跑遍了全府地无人救助,却在引人误会的场面时让人撞见,成了有力的人证,完了!  谣言的传播速度也真够快了,现在八成全城的人都知道了。一定是叶展鹏到处散布谣言,真後悔为什麽那时要阻止黑衍?将他处死了还比较乾脆,省得现在谣言满天飞。  「而且小姐最近也怪怪的。」常常哀声叹气的,不似往日的活泼灵动。  「湘莲,你信不信我?」她抓住湘莲的衣袖。  湘莲用力点头,正欲言语,却被敲门声打断。  「二小姐,老爷要你马上到大厅。」  「知道了,我马上去。」穆雪桐苦着脸,不住呐喊,老天为何这样对我!
  
  
                                                                              第四章
  穆雪恫快步走进大厅,心中很是忐忑不安。只见义父康定拓坐在上座,脸上的神情读不出是喜是怒,而一旁的康夫人则是泣不成声地不住抽噎。  「爹,娘。」穆雪恫行礼。  「小八子公公,可以宣读圣旨了。」见雪桐来到,康定拓起身,对一旁的小八子吩咐。  直至此时穆雪桐才看到小八子,这不是黑衍身边侍候的太监吗?怎麽会到这里来?  还有──眼神飘到小八子手上的黄色布卷,圣旨!  「是。」小八子展开圣旨,扫视在场人士,只见穆雪恫依然傻楞楞地站着,他不悦地咳了几下。  康定拓把她拉低身子。「跪下接旨!」  小八子再度环顾四周,见众人一律跪倒在地,露出满意的笑容,才朗声诵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艳妃康氏因思亲心切,卧病在床,为解艳妃心愁,特宣艳妃之妹康雪恫入宫陪侍照顾──」  听到入宫一词,穆雪恫宛如被雷打中般,脑中一片空白,整个人呆住。等回过神时,圣旨已接在手中。  穆雪恫急道:「不!我不入宫!」连忙把圣旨推回小八子怀中。  小八子闪身躲过她的推却,瞪大双眼。「什麽?」居然有人敢当着他的面退还圣旨?「我不接!」她再次将圣旨往小八子怀里塞。  「抗旨是抄家大罪,雪恫。」康定拓淡淡地说。  穆雪恫闻言呆愣,内心不断角力,犹豫再三,最後只得接下圣旨。  「好啦!事情圆满解决了。」小八子乐道,暗吐一口气,总算把圣旨收下了,「请随我回宫吧!」  「这麽快?」穆雪桐惊叫,赶鸭子上架也不用这麽急啊!  「王吩咐了,宫里所有的物品一应俱全,康府不必费心打点,只管迅速入宫就是。  」  「总得留点时间让我和父母话别吧!」穆雪恫再三恳求。  「可是──」小八于为难地搔搔头,看到雪桐脸上的哀求软下心来,王这个命令下得是过急了些。「好吧,那奴才先到外头等候,请康姑娘尽量长话短说。」转身步出大厅。  「爹──」穆雪恫低声喊道,看着康定拓,不知该说些什麽。  「你这个狐狸精,当初就不该领你进府的!见到艳雅受王宠爱,就用尽心机蛊惑王,妄想飞上枝头做凤凰,还把我可怜的艳雅给气病了,都是你,一切开端都是因你而起!」康夫人咬牙齿地又哭又吼,手指直戳向穆雪桐的额头。  穆雪恫避开她的猛烈攻击。「我也不愿意啊!」康夫人的无端控告让她也火了,她根本什麽也没做,她才是受害者耶!她也没想到黑衍居然会颁下圣旨强召她入「你──你──」康夫人气得说不出话,张牙舞爪地扑上去想撕了雪恫,却被康定拓喝住。  「你这撒泼的模样哪还有太尉夫人的风范?进去!」  「不!我非打死这个居心叵测的贱人不可!」康夫人不从她哭叫着。  康定拓怒喝:「当心我休了你!给我进去!」  康夫人愣了一愣,掩面狂奔回内室。  穆雪桐低垂臻苜,夫人的撒泼行为,她并不在意,因为那都是些不实的控告罢了,但面对康定拓,他对她的想法却让她揣测不安。  是康定拓决定收她为义女,对她异於时下闺女的行径也一概包容,康定拓是真的把她当成亲生女儿看待。相较之下,康夫人的冷淡鄙视,就显得不重要了。  对於康定拓,她一直怀着敬重感恩的心,如今事情到了这种局面,虽错不在她,却掩不住愧疚情绪攀上心头。  「真难为你了。」沈默了一段时间,康定拓开口叹息。「在这个府里待了这麽久。  」  穆雪恫顿时红了眼眶。「不!这几年全靠义父的收留,雪恫才不致流落街头,何况您一直对我视如己出,天大恩情无力偿报,如今却惹出这些事情,我──」看着康定拓,喉头已哽咽得说不出话。  康定拓拍拍她的肩膀。「说这什麽话?我康定拓只遗憾没有像你这样的女儿,艳妃她──视野太小了!」顿了顿,抬头望向窗外的天。「虽然你不属於这里,但与你相处的这段期间,也是值得了。」  敏锐如康定拓,或许也多少察觉了穆雪恫的来历,却从来不曾对她质疑询问。  「这种环境对你太过限制了。去吧!王是个好君王,也只有王才值得拥有你。  」康定拓无奈她笑笑。「艳妃的事你别太在意,人各有命,抗拒不了的。」  「爹──」穆雪恫已泣不成声。  「去吧,别让人久等了。」康定拓轻声催促。  雪恫抹去脸上的泪,屈膝跪下,额抵着地,动作中包含了无限的感激。  她转身奔出大厅,泪水奔流不止,康定拓的知遇之恩永生难忘!  经过连日来马不停蹄的赶路,马车的巅簸让习惯科技文明的穆雪恫吃足了苦头,摇得全身骨头都快散了。  一进暂居的寝宫,连鞋也没脱,她不顾形象地扑倒在床,沈沈睡去。  小八子指挥宫女把东西置放妥当,出了房门,转身看到黑衍走来。  「叩见王。」小八子跪下。  「起来吧!康姑娘呢?」黑衍虽外表镇定如昔,眼神已经不住地飘往房里。  「启禀王,正熟睡着呢!」小八子看了心里偷笑,没见过王这麽心神不宁的模样。  「下去吧!有事我会唤你的。」  「是。」小八子退下离去。  呀地一声,黑衍推门跨进房里,悄声走至床前,看到的景象让他嘴角不自觉地做微上扬。  发是散的,衣是乱的,熟睡的小脸上布满疲惫。  虽然床上的人儿如此狠狈,黑衍却怔怔地凝视许久,仍舍不得移开视线。只是站在离床三步遥的地方,不曾榘。  即使在脑海里,手已不自禁地拂顺她的发,轻柔地为她上薄被,俯身吻去她的劳累。  黑衍转身离房,唤来小八子。「找名宫女帮她略微整理,动作轻些,别吵醒她。」  黑衍话里带着难见的温柔。  「是!」小八子躬身退下。  小八子离去後,黑衍依然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迈步离开。  窗帘向她,对心中的波动不明所以。  穆雪恫一睁开眼,盈满眼眸的是满室的陌生,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经过旅途的折腾,现在己身处皇宫大内。  法去寻她。  众人一见黑衍前来,全都垂下了头,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黑衍目光一扫,那日康府初会就已见识到穆雪桐的特别,明白穆雪桐的思维不是他们所能及的,叹了口气。「下去吧!」  听闻无事,大夥儿喜出望外,心里的大石头全着了地,一群人迅速离去。  随後追上的小八子,紊乱的气息尚未平顺,又紧跟着黑衍跨进花园。  只见那小八子苦着一张脸,舌头伸得老长。「王,小八子又不会轻功,等等我啊!  」  当黑衍找到穆雪桐时,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  随手系上的长发有几绺落至胸前,她手上握着树枝在地上胡乱书画,裙摆因晨露的染湿而沾上尘土。在日芒的环罩下,全身就像笼上了一层金粉,将黑衍炫得痴了。  眼角瞥见来人是黑衍,穆雪桐连忙用莲足轻扫抹去地上的涂鸭,里面惨杂了骂他的话,可不能让他瞧见。  起身挥挥衣服上的沙尘,目光直直地望向黑衍。  「──大胆!见──见到王还──还不跪下!」好不容易追上的小八子气喘吁吁地跑来,逮着机会大声斥喝,负起忠心护主的职责。  穆雪恫盈盈一福,目光不曾稍瞬。  小八子张口还待喝责,却被黑衍用眼神拦下。  黑衍朝她伸出手。「紫微宫里怖了五行八卦,像你这样随意走动会遇险的。」  穆雪桐盯着眼前的手,迟疑一会儿,才把手轻轻地置於其上。  「为什麽召民女入宫?」走了一段路,穆雪桐发问,语气含有挑衅的意味。  「艳妃思乡,想请你帮她一解乡愁罢了。」黑衍回答,一面不停细心叮咛哪里设陷需得留意。  「是吗?」穆雪桐的大眼满是怀疑。  黑衍停下脚步。「记住,我为一国之君,不需对你解释任何事情,也不需任何理由。」声音压抑平板却带着一股不容错认的怒气。  雪恫知道她触怒了他,识相地闭上嘴不再言语,对自己突发的冲动有点懊侮。  回到房前,黑衍对小八子下令:「今後要是再让雪桐姑娘离开你们的视线。相关人等一律严以惩罚。」  小八子应是,立刻交代下去。  穆雪桐睁大双眼。「这太过分了!」根本是变相的监视!  黑衍勾起她的下巴,低下头,距离近得几乎贴上她的鼻尖,气息温热地吹散在她的脸上,带着威胁的味道,竟让她瞬间失神。  「君无戏言,我可不想再把时间浪费在寻找迷途羔羊的无聊事上。」松了力道,转身离去。留下她站在原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呆愣地伫立。  小八子随即跟上,一时间宫仆随着黑衍的离去散了个无影无踪。  现场只留下一名约莫十五、六岁,相貌可人的女孩对她甜笑。  「婢女名唤闰琳,是王派来服侍雪桐姑娘你的。」她一面自我介绍,一面将穆雪桐拉进房中的梳妆台前,为她梳理散乱的长发。  穆雪桐任由她打理,不多时,铜镜里出现的是个梳着华丽繁复发髫的俪人。  「这是艳妃新创的妆扮,现下官里正流行着呢!」闰琳自豪地夸着。  穆雪桐望着镜子拧眉,她最不爱在脸上涂涂抹抹地,梳的发型也是力求简单大方就好,这种浓厚的妆扮哪里适合她呢?粉嫩的小脸顿时像成熟了十岁。  不忍拂逆闰琳的好意,只得藉得点头使劲摇着,看能不能把发髻摇散,好再重新梳过。  她开始想念起知她性情的湘莲了。  「打扮漂亮点,待会儿还得去见艳妃呢!」闺琳开始为她更衣。  「艳妃她的身体还好吧!」穆雪桐问道。  「好是好啦,只是最近都郁郁不乐的,御医说是心病,所以王才下旨召您入宫陪伴艳妃的。」闰琳做着最後的修饰,漫飞的蜜粉让穆雪桐忍不住微微呛咳。左右端详後,闰琳才满意地宣布大功告成。  看到身上的打扮,穆雪桐觉得自己像极了日本的花魁,闰琳几乎把整个首饰盒里的珠宝饰品全往她发上插去!  「雪桐姑娘,您好让人羡慕呢!」走到一半,闰琳开口。  「我?怎麽说?」身上厚重的衣物及装饰让穆雪桐挥汗如雨,燠热得直想开口骂人。  「您看,艳妃深得王的宠爱,而您又是艳妃的唯一,才刚入宫,背後就有两大靠山。」闰琳脸上闪着光芒,一脸陶醉。「而且王的人又那麽好,还怕没好日子吗?」  「王人很好?」穆雪桐问道,好奇心被挑起。  「嗯!」闰琳忙不迭地点头,像在维护自己的偶像似的。「王的长相俊美,跟邻国熊出的皇帝马元站在一起,简直是天壤之别,虽然不常露出笑容,看起来充满威严,但对我们这些宫仆们可是不曾刁难过,还挺关心的呢!有次服侍他的宫女小春生病了,还是王看出来,为她唤来太医,哪像以前的大皇子黑彻,动不动就拿我们这些下人出气!  」  穆雪桐认真地听着,手托着不住下滑的发髻。  「而且王爱民如子,国内康乐祥和,百姓们对王可都是赞赏有加。」没注意到穆雪恫的惨状,闰琳不停地往前走。  「哦!」原来在百姓眼里黑衍是个百分百的好皇帝。  汗珠顺着脸庞滑落,穆雪桐直觉地伸袖去抹,待看到袖上的颜色时心里暗叫糟糕!  她都忘了自己脸上是个调色盘了!  摇摇欲坠的发型也在此时整个垮下,她低呼一声,现在的她只能用狼狈不堪来形容。  闰琳闻声回头,瞪大双眼。「天呐!」她的心血!  穆雪桐抱歉她笑了笑,拎起裙摆拨腿往来时路奔去,散落的发饰掉了一地,长发随风舞动。  闰琳哭丧着脸,一面沿路捡拾一面追随而上,嘴里不住喃道:「怎麽会这样呢冲回房後,穆雪桐立刻剥下身上的衣服,取过手巾就着盆水在脸上用力抹着,直至完全不留痕迹方才住手。  等闰琳追上,她已换上素面嫩蓝色调的薄裳,长发编成辫绾在脑後。现在的装扮显得清新亮丽许多。  「闰琳,我以後做这种装扮就好,刚刚你梳的头很漂亮,也化得很好,但就是不适合我。」穆雪桐觉得抱歉,闰琳的心思全让她糟蹋了。  闰琳撇嘴,脸上尽是失望,她的巧手派不上用场了。  「不然,你帮我梳头好了!梳那种有点花样又不会太花俏的发髻就可以了。」  不忍伤了闰琳的心,穆雪桐把梳头的工作交给她。  「有点花样又不会太花俏的?好,交给我!」  闰琳立刻动手梳理,三两下就把穆雪桐视为麻烦的秀发弄得服服贴贴的,只用一根银步摇固定;再缀以红豆大小的粉红珍珠,简单高雅又不失年轻。  穆雪桐满意地点头。「这样很好。」  闰琳被夸奖得笑眯了眼,充满了成就感。原来雪恫小姐喜欢这种款式,同型的样式她可有上百种的变化呢!她的脑中已经在盘算接下来的一礼拜要梳哪些花样了。  「快走吧,别让艳妃等太久!」穆雪桐催促。  「对喔!我都忘了!」闰琳大叫,赶紧扶了穆雪恫急忙奔去。  再次出发,已近晌午时分。  接近康艳雅的寝宫时,遇着前来通报的宫女,说康艳雅前往圣尊后的寝宫万寿殿请安,要穆雪桐一同前往。  万寿殿里庄严崇宏,丹漆雕梁,金龙攀升,香烟袅袅,一踏进里头,闻着弭漫的檀香,整个心思不觉跟着澄静起来。  雪桐抬起头来,一名满头华发,面慈目善的老妇端坐在正中龙榻上,身上所着的龙凤绣袍说明了她的身分。  而康艳雅坐在一旁的软椅上,绝丽的容颜略带憔悴。见到了穆雪恫,微微颔首示意她应注意的礼节。  穆雪桐款款拜下,行着先前进宫之时小八子曾为她恶补的宫中礼仪。  先是三跪九叩的国礼,敬的是圣尊后与艳妃,再来是代表康定拓夫妇的问安礼,最後是家礼,一连串的行礼顺序让穆雪桐记得有点头昏脑胀。  「免礼,免礼!」圣尊后忙不迭地道,起身将穆雪桐扶起。  面目慈祥的圣尊后,身材圆润娇小,高只及穆雪桐的眼前,要不是有这身衣物的衬托,这股亲和力哪里像是圣尊后呢?  穆雪恫几乎是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名老妇人,见她来的巍颤,急忙起身相扶,两人相视一笑。  圣尊后将她拉至跟前,满意地上下打量。这小姑娘不错,不像一些王公大臣的千金见了她只是不住打颤,连话都说不齐全。她还会冲着自个儿笑呢!  「叫什麽名字啊?」圣尊后笑着问道。  「小名雪恫。」穆雪桐顺从地答道。  「长得可俊啊,太尉夫人好本领,两个女儿都出落得如此标致。」圣尊后手拉着穆雪桐,眼睛都笑眯了,穆学桐红着脸急忙摇头。「哪里比得上艳妃的丽颜呢?圣尊后太夸奖了!」  「胡说!」圣尊后故意板起脸训斥:「你们两人各有各的优点,艳妃美在她的艳雅多艺,无暇清纯却是你的傲人之处,怎可妄自菲薄!」  「是,雪桐受教!」穆雪桐俏皮地皱皱眉,模样像极了和你你撒娇小孙女的娇憨神态。  清纯!年轻!听到圣尊后的话,艳妃的心头微微扯痛,是呵!小她五岁的穆雪桐有的是她所缺少的青春活力,虽雪桐已年届二十三岁,容貌却如同二八年华一般。反观自己,她悄悄抚上脸,细心描划的容颜之下是疲累的老态,後宫的勾心斗角让人加速苍老了。  看着穆雪桐和圣尊后有说有笑的模样,康艳雅心中悲楚更甚,却强力掩盖下来,嘴角勉强扯出角度。圣尊后对她虽好,却不曾用这种亲昵的态度对她!  「艳妃。」穆雪桐喊了康艳雅一声,怕冷落了她。  「叫姊姊吧,不用拘束了。你现在住在哪个寝宫里?」康艳雅赶紧收拾起心中的纷乱,努力扮演自己的角色,她还是个受王宠爱的妃子啊!  「紫微宫,今早还在里头迷路呢!」穆雪桐不好意思她笑笑。  紫微宫?康艳雅闻言脸色一变,紫微宫是经过设计、特意建筑约五行八卦宫,就因为安全性高,所以也是王平时独寝时所居的寝宫。而王居然迁出紫微宫,安排雪桐住在那里?  媚俏的眼眸闪过一抹杀戾之气,只是一瞬间,就又立刻掩下,呈现出来的又是艳丽高雅的俪人模样,没有任何人察觉刚刚的变化。  「雪桐今年几岁啦?」圣尊后笑眯眯地间道。  「二十三了──」穆雪桐答得小声,这个年龄在古代可属中年妇女之流了。  「二十三?」圣尊后闻言皱眉,转向艳妃询问:「不是听说还没许人吗?」  「是!」察觉圣尊后语气中的不悦,艳妃还是硬着头皮回答。  「这可怎麽成呢?赶明儿我让衍儿帮你配门姻缘,别担心!」圣尊后对穆雪桐打气,心里则是对艳妃不满极了,怎麽连妹妹的婚姻大事都不关心呢!  穆雪桐偷偷翻着白眼,怎麽又来了?这个时代的人老爱拿这件事来做文章口「启禀圣尊后,这件事姊姊已向王提过了,您就别担心了。」  「这就好,这就好。」听到这个答案,圣尊后才眉开眼笑的说。  艳妃端起宫女递上的药,呈至圣尊后眼前。「服药时间到了,请圣尊后趁热喝,药效比较容易吸收。」圣尊后有气血壅塞的毛病,却对苦口良药视为畏途,要劝她服下都得费上大半个时辰。  果然,瓷杯才一端起,圣尊后的脸就垮了下来。  「我不要吃药。」她别过头。  艳妃见状手捧瓷跪倒她跟前,四周宫女跟着跪倒,异口同声:「请圣尊后服药吧!不然婢女们将长跪不起。」圣尊后心软,往往使用苦肉计成功机率会大些。  这一幕让穆雪桐傻眼,哪有人用这种方法逼人吃药的?看她们的整齐度,这出戏码怕是天天上演。  圣尊后脸一别,口气更冲。「不吃!」  老人孩子性,穆雪桐心里暗笑,走至圣尊后跟前。  「不吃药就不吃药嘛,苦死人了!」穆雪桐皱鼻吐舌。  像找到了知音,圣尊后忙不迭地点头。  康艳雅拧眉,雪桐在搞什麽?  底下宫女面面相觑,不知现在是什麽情形。  「只不过是──」穆雪桐弯腰向离她最近的宫女询问:「对嘛,不过是气血壅塞,腿部血路有点不顺,容易气喘头晕目眩罢了!」  圣尊后还在点头,有人肯帮她去除服药的担子,她简直是感激涕零的。  「对嘛,只不过是御花园不能去了,中秋月圆不能去观月宴了,灯会不能赏了,只能一个人躲在万寿殿里,没了婢女的扶持,哪里也去不成而已,一些小毛病,没什麽不得了的,药可以不用吃嘛!」穆雪桐依然不痛不痒地说着。  圣尊后头点到一半,硬生生地顿住。  是啊,前儿个夜里,随身宫女也不知跑哪去了,口渴了想喝杯茶,即使茶几近在咫尺,但一时间两腿麻,下不了床的她依然只能懊恼地望茶兴叹。还有啊,平时待在万寿殿里,有谁喜欢来陪她这个老太婆聊天的?偶尔有人前来也只是装模作样虚应几句就走,除了衍儿及艳妃以外,鲜少有人踏入。  全怪这双血路下通的脚,还有这走没几步路就气喘吁吁的身子,要是她行动方便,就不会被在这个万寿殿里!还怕皇宫里瞧不见她的身形吗?  圣尊后嘴一撇,抱着壮士断腕的决心,手伸至艳妃眼前接过药碗。「我喝就是了!  」一手捏着鼻子,口张开,拿着汤碗的手就把药一古脑地全住口中倒,三两下就把碗里的药解决得清洁溜溜。  穆雪桐急忙上前轻拍她的後背。「喝这麽急,当心呛到!」取过手绢擦拭残留在嘴上的药渣。  「起来吧,我药也喝了,都起来吧!」圣尊后苦着脸挥手。「这药苦死了!」  宫女扶着康艳雅站起,对於穆雪桐的能耐钦佩不已。  捺下心里嫉妒的情绪,康艳雅告诉自己,能让圣尊后喝下药是好事,别胡思乱想了。但那股令人厌恶的感觉却如发酵般停留心坎,久久挥之不去。
  
  
                                                                              第五章
  「王驾到!」闻声穆雪恫低下头,不安地随众人一齐拜伏迎接。  黑衍颀长的身影飘然走入,向圣尊后请安。  「什麽事那麽热闹?」黑衍对圣尊后问道,示意众人平身。  「我刚刚把药吃了!」圣尊后像个邀功的小孩炫耀着。  「哦,是吗?」艳妃曾向他抱怨,每次要圣尊后服药简直像要了她的命,怎麽今天这麽爽快?  「嗯,都是雪桐的功劳,不然我才不喝呢!」圣尊后帮穆雪桐争取功劳。  「那我可得想个法子来嘉奖雪桐了。」黑衍笑道。  「不,不用了!」穆雪桐急忙推却,迎上黑衍似笑非笑的情情,心一阵狂跳,头又低了下来。  「今晚设宴於景阳楼,一为接风,二为道谢,母后儿臣这个主意可好?」黑衍俯身问着圣尊后。  「好好,当然好!」圣尊后笑得合不拢嘴,她最爱热闹了!  「臣妾先下去安排宴会事宜了。」康艳雅起身告退,为今夜临时的盛大宴会张罗。  「那雪桐你也先回去打扮打扮,还有衍儿,帮母后准备一样东西,要打赏给雪桐的。」圣尊后发号施令,对晚上的宴会充满期待。  穆雪桐行礼告退,螓首低垂,不愿和黑衍的眼神对上。  黑衍笑笑,对她的抗拒不以为意,心思似也随着可人儿逐渐远去的身影远离。  ***穆雪桐和闰琳回到紫微宫,一踏进门,湘莲的身影映入眼帘。  「湘莲!」穆雪恫惊喜大叫,眼眶一红,扑上前去把湘莲紧紧楼住。  「小姐,这样不好看啦!」湘莲也红了眼眶,却还强作矜持将她轻轻拉开。  「人家想你嘛!」她坚持不肯放,手又环上湘莲。  湘莲大受感动之馀,亦不忘自己的职责。  「这里是宫中不比府里,要注意自己的行为,可别丢了艳妃的脸!」湘莲硬是板起脸训斥,看得一旁的闺琳目瞪口呆,万分崇拜。  雪桐被湘莲这麽一吼,穆雪桐习惯性地乖乖放手,眼角含泪地望着她,雪桐小舌一吐,俏皮地说!  「这里除了闽琳,又没有别人,哪里会丢脸啊!」湘莲翻翻白眼。「小姐,你都二十三了,成熟点嘛!」  穆雪桐皱起鼻子闷哼,转头压低声音对闺琳说!  「湘莲可是很凶的,你要小心点哦!」闺琳瞪大双眼点头如捣蒜,看得出来,看得出来。  「小姐,别这样破坏我的名声!」湘莲脸一红,薄怒地说着。「要是你再这样,我要回去了。」穆雪恫听了急道!  「别走啦,人家开玩笑的!」一转念突然想起。「湘莲,你怎麽会在这里?」  「小姐离府後,又一匹快马带着王的命令来到,下令奴婢启程追随进宫,说是怕小姐进了宫人生地不熟的,由原来的贴身丫头跟着服侍会比较习惯些。」湘莲解释。  那名官差催得可急呐!就怕她离开雪桐太久。  没想到贵为九五之尊的黑衍竟然如此细心,连这个都帮雪桐考虑到了。  穆雪桐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心头甜甜的,不知是喜是情。  「雪桐姑娘,再不打扮,怕要迟了宴会的时间。」闰琳开口提醒。  「喔!」穆雪桐回神,帮两人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她叫湘莲,这是闺琳两人相视一笑,湘莲开口:「看来你比我小多了,以後唤我湘莲姊吧!」  「嗯!」闺琳忙不迭地点头,湘莲姊看起来非常亲切,比宫中其他宫女的冷漠完全下同,再加上雪桐姑娘对湘莲姊敬畏有加的模样,闵琳已经决定死心塌地跟着她了!  「来吧!开始打扮喽!这是个大宴,可不能马虎!」湘莲卷起衣袖,一面动手,一面指挥助手闺琳,开始帮她打理。  穆雪恫苦着脸,湘莲的「不能马虎」出现次数很少,但只要一出口,不花上个一、两个小时是不肯罢休的!  也罢,穆雪桐叹了口气,看在她陪她进宫的分上,任由她去吧!  ***景阳楼里张灯结彩,歌声舞影,杯觥交错,好不热闹。  黑衍位居上座,圣尊后生於右侧,左侧是康艳雅,穆雪桐坐於康艳雅身旁,看得目不转睛。  席上山珍美味川流不息,底下的舞娘使尽浑身解数地舞动着,席上吟诗作对声不绝於耳,乐器悠睁地拨弄着,教坊诸伎曼妙的歌声环绕耳际。  见到穆雪桐看得痴了,黑衍爱怜她笑着,这些微小的举动可没逃出康艳雅的眼 久居万寿殿里的圣尊后远离这种宴会已经很长一段时间,再次叁与,乐得笑逐颜开,笑得合不拢嘴。  三巡酒过後,圣尊后体力不支,称说累了,只得由宫女搀扶回宫。  穆雪桐起身要扶。「我陪您回去吧!」圣尊后笑道:「小娃子,你是主角呢!主角离席成何体统?别让我这个老人家碍了你们的玩兴,气氛破坏就不好了。」转头对黑衍交代。「可别玩得太晚,明早还得上朝呢!」黑衍称是,起身相送。  圣尊后离开,席次重新整定,康艳雅挪至黑衍右侧,穆雪桐坐至左侧。  康艳雅优雅站起。「启禀王,臣妾亲自排了一场歌舞,请王过目。」黑衍鼓掌叫好。  「我等不及了!」康艳雅所编的歌舞往往是超高水准的。  康艳雅盈盈一福,唤身旁宫女取来琵琶,挪坐舞台旁,待舞娘站定,开始拨弄琴弦,手指在琵琶上有如行云流水般滑动,美妙的音色自青葱般的玉指下流泻出。  席上人等看得聚精会神,会场顿时安静下来,只馀歌声绕梁不绝。  穆雪桐斜眼愉瞄黑衍,他黑湛的双幢看着康艳雅,脸上带笑,他在想些什麽?  为何他有後宫佳丽,却还把心思放在她身上,为她招来湘莲?  黑衍像心有灵犀般突然回头,待她发觉想要避开已然不及,只得任由自己的视线沈入那深遂的黑撞中,无法自拨。  「你在看什麽?」黑衍柔声问道,在月色的映照下,一张俊逸的面容更是魅得让人无法正视。  「没什麽。」她小声地说,心跳加速,手脚局促得不知该往哪摆。他还是静静地看他的表演好。  黑衍轻笑。「是吗?」转头看向舞台。「你觉得艳妃弹得如何?」  「很精彩,大家都看得入迷就是最好证明。」穆雪桐由衷地说。  「那你呢?什麽时候让我欣赏你的表演?」穆雪恫闻言征然,她哪有什麽才艺?织绣不会,弄乐不会,跳舞更不用谈,连相貌都差人一截,只会写小说的她来到这个世界根本一无是处。「民女不才,什麽表演可以上得了台面的,请王见谅。」穆雪桐闷闷地说,黑衍的这句话让她感到自卑。  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黑衍後悔自己问了那句话,想要握住她的手安慰她,但席上耳目众多,自己又是目光焦点,微抬的手硬生生地转了方,拿起了几上的酒杯。  「无妨,我敬你一杯,谢你让圣尊后顺利地喝下药。」黑衍将酒杯平举,睨视着她。  「小事罢了。」穆雪桐拿超自己的酒杯轻啜一口。  「你要什麽奖赏?」黑衍俯身问道。  见他靠近,穆雪桐的身子下意识地微微往後倾斜。  「民女在宫中没有什麽缺的,更何况真的只是小事一桩,没什麽大不了。」她只想着回现代,这个他能赏给她吗?  「这可不成,圣尊后特地吩咐的,你就别推却了,看你是想要无暇的美玉?锦织坊的绢帛,还是精雕的发饰?尽管说出来吧:」黑衍数着,女人重视的不就是这些吗?  「真的什麽都可以吗?」穆雪桐看了他一眼,知道自己的请求将会触怒他。  黑衍颔首。  「我要回康府。」她鼓起勇气开口。再待在他的身边她怕她的心不知会沦落何处,她根本无法控制,唯一的方法就是远离他!  闻言黑衍果然大怒,瞳色随着情绪转深。「不行!」攫住她小巧的下颚。「为什麽你总是要逃离我,总是要忤逆我,为什麽?」穆雪桐羽睫低垂,倔强地不肯吐露只字片语,但紧握衣角的手却泄漏了她的思绪。  看到她星眸蒙的模样,黑衍脑海里只想着狠狠便上她轻咬下唇的檀口。  「王,雪桐做了什麽冒犯王的事?请息怒!」表演完毕的康艳雅回座,急忙问道。  表演时虽然人在舞台,但她的心思全系在黑衍身上,当他俯身向穆雪桐谈话时,康艳雅一分神竟连续错弹了几个单音,急忙收回心神,认真拨弄,一首曲子结尾奏得流露出焦躁,也无法顾及,曲毕赶忙回座,就见着了这剑拨弩张的情况。  黑衍松了手。「没事。」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模样真叫没事吗?康艳雅蛾眉蹙紧。  望向穆雪桐,她,有何过人之处?  「雪桐,怎麽了?」她问道。  穆雪桐低着头,艳光照人的康艳雅往她身旁一站,更显得她的寒伧。  在康艳雅的注视下只得抬头,嘴角勉强扯出个角度。「只是有点累了,想先回去休息,怕坏了王与艳妃的兴。」  「原来如此。」康艳雅转向黑衍。「王请让舍妹先行回宫吧!」在他身旁她竟一刻也待不住?听闻回话,黑衍心头火更甚,表面不动如昔,伸手一带,将康艳雅轻巧地搂进怀中,将含在口中的酒往康艳雅口中送去。  康艳雅柔顺地接下,双颊淡淡地染上两抹红晕。  王与艳妃情深的表现,引得在场人士鼓掌叫好,又笑又闹。  突然的一幕,彷佛一把大锤狠狠敲在心头,穆雪桐几乎要站不住脚,她把脸别了开去,不愿正视,而黑衍的下一句话更残忍地撕裂了她的心。  「无所谓,只要有你在身边就好。」黑衍满怀深情的眼眸望着艳妃,对穆雪桐不再瞧上一眼。  穆雪恫紧咬下唇,仓促行礼後,踉跄而奔,一心只想远离景阳楼。  黑衍身旁的小八子急忙掌灯追上,为她引路。  见她快速离去的身影,黑衍一阵酸涩,心里挂念的是黑夜视线不明,跑那麽快怕她会给东西绊倒。  「节目继续吧!」轻轻一推,将偎在怀里的康艳雅扶正,语气净是掩不住的意兴阑珊。  康艳雅看着黑衍,凄楚难耐,却还得强颜欢笑,即使,她已清楚明白,他的心,已随着雪桐的身影离去。  ***回到紫微宫,穆雪桐眼神迷离,面无表情地任由湘莲和闰琳帮她卸下装扮。  天真的闺琳哪里看得出她的异状?一迳地吱喳不休宴会的盛况。说山珍海味,说雅乐妙舞,说艳妃多艺,一向做些打杂小事的她没见过这种大场面,兴奋喜悦得不能自已。  倒是湘莲瞧出了雪桐的苦,暗叹口气,小姐怕是坠入情网了。制止了不愿歇口的闽琳,硬将她拖出房间,将房门轻轻带上,让小姐静静吧!  穆雪桐仰倒在床,脑中不住盘旋思考,从浴池初会,和黑衍相遇的场面一幕幕闪过脑海,直到今晚的景阳楼大宴。泪,无声地滑落。  她是何时开始喜欢上黑衍的?是遇暴被救?是他贴心地为她招来湘莲?一向理智的她竟厘不清自己的思绪。  她分不清自己的心是何时伦陷,只知情海的浪来得如此快速,刹那间就将她卷入他宛如深测的黑瞳中。  手指在帐慢上轻划着,划着黑衍的名,黑暗之中,那双重瞳烙在眼前,挥之不她睁大眼,泪水再度盈眶,手背覆上眼,任泪水奔流。  她这种举动算什麽?若在现代,夺人丈夫这种角色曾是在也笔下被口诛笔伐的,没到到自己却步入这种局面。  今晚,心头万般缠绕,又是一夜无眠。  ***穆雪桐凭栏而生,望着院中的小水塘,水面浮着几片荷叶,看着水面因昆虫轻点而起的洒漪,一圈一圈,起起敬散。  昨晚不知何时入睡的,只知意识还清楚时天是微亮的。今早起得迟了,已然近此时的她,长发随意绾起,脸上脂粉末施。  湘莲知她心烦,对於她的仪容未整,难得的不给予训斥。  前去膳房取早膳的闰琳从回廊那头急忙跑来。  「雪桐姑娘,湘莲姊┅┅」闰琳边跑边喊。  在整理房间的湘莲闻声而出。「干什麽这麽大声嚷嚷的?」边问话边扫了穆雪桐一眼,见她依然不为所动,眼皮也没抬,又叹了口气,小姐整个人要死不活的,唉!以前那个神采飞扬的二小姐跑哪去了?  闰琳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刚刚小八子偷偷跑来告诉我,说王下了早朝,驱开了身旁众侍,往紫微宫来了!」昨晚小八子掌灯引她们回宫,这一段路程倒是让年龄相差无几的闰琳和小八子成了好友,得知王要来,小八子偷了空急忙就来通风报信了。  穆雪桐浑身一震,心跳节拍加快,但外表平静,姿势不动分毫,藉以掩饰内心的手足无措。  睨了穆雪桐一眼,湘莲说:「然後呢?」小姐被王害成这样,连带着黑衍在她心里的评价也一落千丈,语气里一真的诚惶诚恐已不复见。  「然後?」闰琳不可置信地喊,雪桐姑娘和湘莲姊怎麽都没反应啊?王要来耶!  「雪桐姑娘这种模样怎麽成?我们赶紧帮她梳打扮呐!」闰琳催着湘莲动手,两人协力把穆雪桐安置在镜台前,一个找粉,一个寻衣的,穆雪桐有点好笑地看着她们忙着,望向镜中的自己,黑缎般的发髻松坠,反增妩媚,双颊微微渲上红潮,她的心情既期待又抗拒,不知如何自处。  此时听得外头的恭迎声由远而近。  「糟了!」闰琳赶紧收了胭脂瓶罐,拉了穆雪桐跪倒门前,湘莲也跟在後头跪闰琳拉得急了,穆雪桐一个重心不稳,差点扑倒,恰好被刚进门的黑衍扶住。  一抬头,迎上那双怖爱怜的眸子,什麽千缠万绕的念头全散了,只想时间停驻,就这样一直偎在他的怀里。  「雪桐姑娘,对不起!」闰琳小声地道歉。  穆雪恫回神,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失当,松了捉着黑衍的手,退了几步,屈膝施体。  「叁见王。」  「免礼。」脂粉未施的她是如此澄净,犹如出水芙蓉一般,鼻头环绕的尽是她身上传来淡淡的乳香味,惹得他忍不住要埋首其中,深深汲取。  湘莲和闰琳请了安後,识相地退了出去,临走前不忘带上房门。  「你在想什麽?」黑衍问道。  昨晚演出那一幕,如他所料,果然击碎了她的武装,但他也被她眼里的伤痛绞了心,有点後悔出此下策。  「没有。」穆雪桐低声回答,声音因紧张而有点哑。  「是吗?」黑衍笑道,轻轻将她拉近,揽在怀中。  穆雪桐脸一红,微微挣扎。「姊夫,请自重!」她的一句话,使黑衍的笑脸仅在脸上。  「为什麽你不愿正视自己的感情?为什麽你不愿承认你对我是有感觉的?为什麽昨晚你见了那一幕会仓皇逃开?说啊!告诉我!」气她的逃避,黑衍勾起了她的下巴质问她。  雪桐不敢望向那双会令她失神的瞳仁,只好别过头紧咬住下唇。  「雪桐,说啊!」见她别开脸,黑衍更怒,手腕使劲将她的脸扳回。  偏强的她还是不发一语,视线落向一旁。  「雪桐!」黑衍放大音量,企图拉回她的正视。  她紧抿的下唇咬得更重。  「康雪桐!」怒吼的声音几近咆哮。  「不要叫我康雪桐,我不姓康!」雪桐失控耳大喊。  「康」这个姓刺耳地提醒了她,身为康艳雅之妹,她是不该有任何非分之想的「雪桐!」黑衍被她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想要拉下她的手。  穆雪桐挣脱他的怀抱,站在他面前。「没错,我喜欢上你,连我都无法自制,就这麽被你话走我的心,所以见你会脸红心跳,昨晚会黯然神伤。想知道我为什麽逃开?」  她笑得凄侧,泪水滑落脸庞。「『姊夫』!这个称谓的意义你还不明白吗?你贵为一国之君,你有艳妃,身畔佳丽无数,而我只是个民女,只是你一时兴起的好奇,这种隆恩我承受不起,我要的是你无法承诺的专情!你放了我吧,放我回康府吧!」黑衍闻言又喜又怒,喜的是她终於承认对他的感情,怒的是她的自怜退让。  「我是个皇帝,拥有众多嫔妃这是传统,你不能因此而拒绝接纳我!後宫妃嫔 们都知足安分,为何你却要我为你一再破例?」没有用他的权势逼她屈服已是退让,她凭什麽想再得寸进尺?更甚的是他居然萌起为她解散後宫的念头。  「知足安分?」她笑得讽刺。「为了一晚的临幸苦苦守候,直至年华老去,你要我为了这个知足安分?」  「我会宠爱你的!」黑衍许下承诺。  「一个月?两个月?或是长些?一年?两年?」她泪水奔得更急,黑衍的话再次伤了她。「你当我是什麽?当你有了新欢我又该怎麽办?你何不去问问艳妃现在的她该如何自处?」黑衍被她的言语激怒了,有谁敢用这种口气对他说话?  伸手勾起她的下巴,在看到她脸上的泪和倔强的神情时,原想怒吼而出的话瞬间消散无踪,满腔的怒气只得转移到自己身上,气自己对她过於容忍。  他松开手,转身拂袖而去。  在门外守候的心八子吐吐舌,暗地为康雪桐捏了把冷汗。  这个康姑娘还真是不知死活,竟敢顶撞王。看了她一眼後,小八子快步追上黑衍。  穆雪桐滑坐在地,脸埋在双掌中,无声地哭泣。
  
  
                                                                              第六章
  撤下午膳後没多久,一直待在紫微宫里的穆雪桐接到圣尊后的宣见,要她前往万寿殿。  进了殿堂,穆雪桐双膝才微微一屈,就被圣尊后抢前扶起。  「行了、行了,哪那麽多礼数!」圣尊后笑着轻斥。  「圣尊后。」虽然圣尊后执意如此,穆雪桐还是称呼一声,跪坐跟前,以示尊圣尊后抚上穆雪桐的脸,眉头一皱,满是皱纹的脸更像风乾的柿饼了。  「怎麽气色这麽差?是那些奴才没服侍好吗?」让她看了心疼不已。 穆雪桐闻言苦笑,气色怎好得起来?闰琳端来的菜肴几乎是原封不动被送回御膳房的,再加上止不住的泪,现在的眼睛八成像国剧里的丑角脸谱,两团红。  不愿拖累闰琳和湘莲,她撒了个小谎。「是我自己眼睛有点不舒服,跟闰琳她们没关系的。」  「不舒服?来人呐,传太医」圣尊后立刻向一旁的宫女吩咐。  「不用了,现在好了,不用麻烦了!」穆雪桐赶紧拦下。  看了穆雪桐一眼,圣尊后叹了口气。「身处後宫,别这麽耿直,像你这样会吃亏的。」哪个嫔妃不是使尽心机来巴结她,企图提升自己的地位,再不然拗点金银珠宝也成,哪有人像这个傻丫头,都摆明了宠她还不会藉机要求,不过,就是这样纯真才教人疼呐!  圣尊后的关怀让她的泪水差点又盈眶而出。「雪桐受教。」  「有什麽不开心的就跟我说,还有,有谁欺负你,尽管说,圣尊后会替你做主的!」  圣尊后细细叮咛,深怕不知後宫险恶的她会受人陷害。  穆雪桐哑然失笑,望客后当她是三岁孩童不成?况且鲜少踏出紫微宫的她哪有机会让人欺负啊?不忍拂了她的好意,雪桐笑着连声称是。  「你会不会武功啊?」圣尊后问。  「会一点。」穆雪桐愕然,怎麽突然间这个。  「这样最好,这些天身子骨养好一点,要不然下个月的选后大会怎麽蠃得了人家!  」圣尊怜惜道。  「选后大会?」这又与她何干?又跟武功何干?  「是啊,衍儿即位也已多年,而后位却一直空悬着,经过朝臣的催促,衍儿终於决定在下个月十五举行选后大会,不只後宫嫔妃,只要是父兄曾在朝中任职的官家千金,一律有叁赛资格,你也可以试试啊!」圣尊后高兴地说。  「我?我不行啊!」穆雪桐急忙摇手。  圣尊后脸一板。「谁说你不行的?那些千金小姐们不会好到哪去的,尽管去!  我还不是这麽过来的?别担心了!」穆雪桐一脸为难,她是不想去抢那个后座啊!  「圣尊后,我┅┅」  「什麽都不用说,来人啊!」一名宫女应声而入,圣尊后轻声吩咐後,那名宫女躬身退下。  「您对她说了什麽?」圣尊后脸上的笑让她有点毛毛的。  「嘻┅┅」圣尊后笑得合不拢嘴。「我刚刚已叫她先去帮你登记了,你逃不掉的!  」  「圣尊后!」穆雪桐急嚷。  「没关系的,虽然是比武大会,却是点到为止的,你不用怕。」圣尊后见她似乎真的紧张了,开口安抚。  「比武大会?」穆雪桐闻言征愣,这是哪门子的选后方式?  「是啊!这是云绸国历代传下的选后方式,难道你不知道吗?」圣尊后狐疑地「当然┅┅当然知道啊!」  知道才怪!穆雪桐心中暗骂,想起圣尊后做下的好事。「圣尊后,您赶紧叫那名宫女回来,我不叁赛的。」  圣尊后嘴角垂了下来,眼圈渐红。「我对你也只有过这个请求,你居然不依我,我只不过是想热闹热闹,又不是件什麽坏事,唉┅┅人老喽,说的话谁也不理喽穆雪桐於心不忍,只得答应。「好,我去就是了。」虽然自我欺瞒,这一切都是为了圣尊后,但她却明白,是自己的欲望多些,她还是想着藉机接近黑衍的。  圣尊后听到她答应後,立刻堆起笑容。「这才是我的好娃儿嘛!」穆雪桐看了啼笑皆非,原来圣尊后是骗她的。  看到她嗔怪的眼神,圣尊后也不以为意,兴高采烈地握着雪桐的手,开始谈起了当年她的选后故事┅┅「有什麽问题就问我,可别看我这样啊,我年轻的时候可有个外号叫「舞蝶」,看名字就知道我轻功了得┅┅」老人家的话匣子一开就停不下来,穆雪桐偎在圣尊后膝前,一老一小天南地北地聊着,谈到兴起时,两人相视大笑,久久不能停歇。  服侍圣尊后的宫女们个个看得掩嘴偷笑,听圣尊后讲着说过千百遍的故事。  ***「王,这是叁加比武大会的名单,请过目。」小八子躬身双手呈上。  正在批阅卷宗的黑衍头也不拾,只是应了声。「放着吧,我待会儿再看。」小八子将手上的名册放在桌上,双脚却没有离去的意思,眼睛还直勾勾地看着黑衍。  「有事?」感受到小八子若有所求的眼光,黑衍抬头,将笔置於砚上。  「圣尊后交代,希望王先过目一下。」小八子笑得谄媚。  黑衍蹙起浓眉,不过是个选后大会,需要这麽麻烦吗?鼻子一哼,取过名册翻阅,突然双目精亮。  小八子儿了在心里窃笑。还说不看?  「康姑娘也叁加了?」黑衍问道。  「是,还是圣尊后极力保荐的。」  「行了,下去吧!」黑衍挥挥手,眼眸又恢复了如常的冷肃。  「是!」小八子弯身退出,脸上泛着兴高采烈的笑,有好戏瞧喽!  她也叁加了选后大会?黑衍目光落向敞开的窗外,唇色勾起优美的弧形,原本冷然的瞳神染上淡淡的温柔,那抹俏丽的身影盘旋脑海,流连不去,而那日她的诘问也环绕耳际。  自古以来的後宫传统经过她的批判,成了万恶不赦的罪过,他应该要纠正她的观念,却反被她所导引。  她的说法惊世骇俗,却又让人无从辩驳。但,恐怕使他无法释怀的不是那席话,而是说话的人吧!今天要是那些话换成艳妃或是由其他人口中说出,他还会这麽在乎吗?  「姊夫」?黑衍摇头苦笑,这个名词可真刺耳。  ***离比武大会的日子越近,穆雪桐的心情就越沈重。  穆雪桐双手抱膝窝在椅子中,庞大的大师椅上蜷曲成一团的身影给人一种脆弱「我该是不该?」穆雪桐焦距落在远方,突然冒出一句。  一旁刺绣的湘莲停了动作,凝视着她,对於她没头没脑的问话了然於胸。自从那日从万寿殿回来後,小姐就常常对着庭外的水池发呆,一会儿满面愁容,一会儿却又脸泛红潮,樱唇含笑,再不就唉声叹气的,如小姐如她,哪有不明了她的心思的?  这些日子小姐内心受的煎熬全瞧在眼里,现在却问她该是不该?  湘莲叹了口气。「小姐这又是何苦?你对王的牵挂就连迟钝如闰琳也瞧出来了,你又何必逃避呢?」「我这麽做是对不起艳妃啊!」穆雪桐空洞的眼神添上一抹苦楚。  「王不就是如此吗?三宫六院的,就算是寻常人家不也有个三妻四妾吗?」湘莲不以为然,小姐过於多虑了。  「可是我的心不容许,我要的是专一的感情,只针对我的。」穆雪桐低喊,抬头对上湘种的眼。「我的要求过份了吗?」  湘莲皱眉,顿了会儿才道:「这┅┅似乎太强人所难了点,王是一国之君,要是他远离了群妃,莫说後宫会对你敌视,就连天下人也会不谅解,只怕会说你善妒呢!」  「我知道,但我自幼接受的观念却不是如此,我无法认同一夫多妻制的观念呐!」穆雪桐将脸埋在膝盖。「我该是不该?」  「不如你问问王吧!」湘莲咬唇沈思片刻应道。小姐的思想模式总是异於常人,不知她在进入康府之前是在什麽样的生活教育中长大的?  不曾抬起的螓首晃了晃。「我怎麽敢?」理智的道德观已将她折磨得无地自容,每每对上别人的目光,总是怀疑他们是否窥知了她的心事。  「小姐,在後宫里没有所谓的对或错,也没有所谓的先来後到,只要王的心系在谁的身上,谁就是蠃家,你不要老是去想谁负了谁,这只是徒增恼人罢了,一点用也没有。」湘莲叹了口气,说出她的观点。「而且你名也报了,就顺其自然嘛!可别拂了圣尊后的意。」  「嗯。」穆雪桐轻应,突然抬头。「我这样是不是很坏?明知道不对,却还忍不住去做?」  湘莲两眼一翻。「哪里不对了?跟你讲了那麽多你都没听进去是不是?」见湘莲发火,穆雪桐撇撇嘴,一副委屈样。不过心结倒是被解开了些,心情不再那麽低落。  忽然珠帘传来一阵叮声响,闰琳急奔而入,脸上带着兴奋的笑。  「闰琳,女孩子不可以这麽毛躁!」湘莲一肚子火没虚发,闰琳正好送上门来,理所当然成了炮灰。她的眉头皱起,怎麽闰琳老讲不听!  闰琳吐吐舌,对她的训斥丝毫没听入耳,反而雀跃地说:「比武大会的台子搭起来了,好大哦!好多人都跑去看呢!」偏头看着穆雪桐,脸上布满祈求的神色。  「雪桐姑娘,我们去瞧瞧吧?」湘莲忙掩上闰琳的嘴,低喝道:「别吵!」她好不容易才稍解了小姐的愁眉,这呆闰琳就别再在一旁起哄搅和了行不行?  闰琳委屈地嘟着嘴,苦於口不能言,她又没说错话,雪桐姑娘要叁加比赛啊,怎能不去看一下场地呢?要是因此而落败怎麽办?  穆雪桐微微一笑,知道两人都是好意,心里感到歉然,这些日子总是因为她而害得闰琳和湘莲口角不断。  拉下湘莲的手,笑道:「我去就是了,看看热闹也好!」闰琳拍手叫好,挽了穆雪桐的手急忙奔出。  湘莲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比武台设在皇宫正殿的广场上,约有十五公尺见方,以上了红漆的紫檀木座搭成,上头用金漆绘制升天龙凤,暗喻着得胜者能登上人人欣羡的后座。  在比武台的正前方,连了一座为龙腾王专设的看台。看台由阶梯组成,铺上毛绒地毯,拾级而上,在视野最佳的高度置上龙椅,阶梯两旁皆置放两把桧木椅,由官位高低,层次而下。  离十五尚有三日,各家名媛已陆续进宫,住进辟为临时住所的琉璃宫。琉璃宫中娇喝喊打的声音不断,人人无不为了比武大会努力练习,望能荣登后座,睥睨群艳。  此时比武台上有一对身着劲装的女子正在练习比划,软弱无力的攻击架式和不断的「哎唷」声让穆雪桐看了发笑,或许就连三岁孩童也比她们强些。  台下围了一群莺莺燕燕,排队等待着上台练习。吱吱喳喳的,高分贝的嗓音让人受不了。  穆雪桐皱眉,吵杂声和人群拥挤的闷热让她烦躁。  「我们回去吧!」穆雪桐转身,努力排开人群。湘莲和闰琳急忙跟上,怕一个不小心摔倒在地,会被踏成肉酱。  好不容易挤出重围,穆雪桐努力吸了几口大气,她都快窒息了。突然闰琳扯扯她的衣袖,悄声说道:「艳妃来了。」穆雪桐转头,正好对上康艳雅的视线。  「姊。」穆雪桐屈膝行礼。  「嗯。」康艳雅身着嫩黄色的丝缎宫装,发型整齐完美,白皙的面容不见一滴汗珠,燥热的气温对她而言彷佛不曾存在。「听说你也叁加比赛了?」穆雪桐一惊,怎麽消息传得这麽快?  康艳雅见了微微一笑。「别这麽紧张,问问罢了!」穆雪桐勉强扯了扯嘴角,她可笑不出来。  「姊姊的武艺不好,要是和妹妹对上了,可得多担待点。我们互相勉励吧!」康艳雅握住穆雪桐的手,娇笑道。  穆雪桐原本笑着,突然脸色一变,迅速地把手抽回。  康艳雅掩嘴笑得花枝乱颤,凝了她一眼後,转身离去。  「小姐,怎麽了?」湘莲不解地间,小姐不会无故做出无体的举动。  「雪桐姑娘,你的手!」闰琳低头惊呼。  湘莲顺着闰琳的眼光看去,倒抽了一口气。「天呐!」小姐的手腕染了一圈乌紫,衬着雪白的肌肤更让人触目惊心。  两人急忙拉着穆雪桐,回寝宫治疗去。  穆雪桐一言不发,只是望着康艳雅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十五日终於到了,比武台四周布满了专为叁赛者所设的座椅,叁赛人数突破百人,创历年新高,除了后冠权力的吸引力外,最大的主因还是在於龙腾王的年轻有为,英俊挺拨。  礼官正为了人数过多而忙得焦头烂额,要在空间有限的条件下安排一百二十个座位,还得估算出侍候千金小姐的婢女们所占的空间┅┅礼官烦得整个头都快要爆了。  女孩子的声音又尖又细,再加上刻意的做作,整个会场的吵杂称之「魔音穿脑」也不为过。  小八子先来视察,看到了这种杂乱的景象也不禁皱眉。  礼官看见小八子的身影彷佛看见了救星,急忙翻越人山人海来到小八子面前,两人开始咬起耳朵。一阵後,终於讨论出一个结果,只见礼官向转身离去的小八子不住地打躬作揖,满是感激。  「各位姑娘们请静静,下官有要事宜布。」那名礼宫站上比武台扯开了喉咙喊,在层层的声浪中一点效用也没有。他大急,使出杀手间。「这与选后大事有关,下官只说一次,要是因为没注意听害自己登不上后座,可不关下官的事啊!」此话一出,整个会场顿时安静下来,数百只眼睛全聚在礼官身上。  礼官伸袖抹抹汗,终於安静了。清清喉咙才又开口:「因为这届选后大后叁赛人数过多,所以必须先行筛选,待会儿还请各位姑娘到台前抽号码签,单双一组,互较腕力,胜者可以进阶。一切采淘汰制,最後留下的八位可以进入复赛。好,请各位依序到台前抽签。」一霎时人群涌动,直往台前挤,有些顾及形象的,派婢女前去冲锋陷阵,只见比武台前万头搅动。礼官几乎要被淹没,心中叫苦不迭,见识到女人的恐怖。  陪穆雪桐站在远处的闰琳挽起袖子,神色兴奋地就要往前冲,却被湘莲一把拉「你干麽啊?」湘莲没好气地问。  「去抽个好签啊!晚上就怕不到了!」闰琳的头和身子呈一百八十度大反转, 看得穆雪桐不禁要为她担心脖子会不会扭到。  「抽来抽去还不就那几只号码签,先抽後抽还不是一样,搞不好手气背的人都抽过了,剩下的全是上上签也说不定。」湘莲瞪了她一眼。  闰琳认真想想,傻傻她笑了。「这样也对哦!」湘莲叹了口气,唉!孺子不可教也!  穆雪桐什麽也没说,只是置身事外地看着。她已打定陪试的念头,尽管心系黑衍,但在这个世界里她只是个过客,没有权利去干扰原有的历史的。  穆雪桐一直等到人群散去才走到台前,看到礼官披头散发,衣冠凌乱的模样,心有不忍,接过签筒时开口:「辛苦您了,很累吧!」转头向闰琳交代。「去端杯茶来给这位官爷润润喉。」闰琳应是,急忙跑去设於会场四周的茶水站取水。  那名礼官何曾受到这种待遇?何曾有人体会过他的处境?那些娇宠的大小姐们只会抱怨琉璃宫设备差,伙食烂,从没有人想过独自一人应付百多人食衣住行有多辛苦。如今有人关怀,不禁让他红了眼眶。  「水来啦,快喝吧!」闰琳把茶壶和杯盏都交给他。  「这位姑娘如何称呼?」礼官咕嘟嘟地连灌好几杯水才有力气开口。  「康雪桐。」穆雪桐微微一笑。  「康姑娘,祝你蠃得后冠。」「多谢官爷。」伸手一抽,是二十二号。  穆雪恫笑得淡然,「二」一向是她的幸运号码,在她抱定放弃的时候出现,不是讽刺吗?  待得签全数抽完,礼官开始分配,一组一组地比起手力,很快地,人数锐减,一下子人就走了大半。  古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女们,哪敌得过柔道黑带高手?  尽管穆雪桐放水放得厉害,甚至连六成力都便不到,依然顺利地过关斩将,轻轻松松进入复赛。  真是签运太好了吗?穆雪桐的嘴角开始下垂。  礼官清点人数,八名复赛者有两名嫔人,一名贵妃,还有一些文武官员的千金 们。当然,那名进入复赛的贵妃就是康艳雅。  在艳妃露了那一手功夫後,她能进入复赛,是绝对无庸置疑的。  「以上八人,」礼官一一唱名,确认无误後交代规则。「未时在此地集合,举行复赛与决赛,延迟不到者视同弃权。」此时会场人潮已散得差不多,大多数的姑娘只对后座有兴趣,眼见无望,已不再恋栈此地,忙着招呼婢女收拾包袱打道回府,琉璃宫中人口顿时减去大半。  宫仆们整理会场,将多出来的椅子撤掉,为下午的比赛重新布置。  穆雪桐看着远方发愣,黑衍下午应该会来吧!脑海中那抹颀长的身影益发清晰,让他红了脸,不敢多想。  「妹妹,恭喜你进入了复赛啊!」康艳雅娇柔的嗓音由背後响起,让穆雪桐不由自主地寒毛直竖。  「谢谢。」穆雪桐不想和她多说,但碍於礼貌关系,又不好掉头离去。  湘莲见状,插话说道:「小姐,我们得赶快回去,不然现在已近酉时,还要用膳歇息,怕时间不够。」前几天艳妃在小姐手上抬出一圈黑紫,经过她和闰琳努力地用药酒推拿,好不容易才消褪了些,这次不防着点,不知又有什麽小动作了,下午就要比赛,可不能有什麽差错。  看到湘莲护主心切的模样,康艳雅轻停了声,眼角扫了穆雪桐一眼,带着冷笑,转身离去。  ***未时未到,比武擂台旁已预备下排列得井然有的武装士兵,一层一层地,壮观浩大却又悄无声息。和上午的杂乱相较,简直是天壤之别。  观赛的文武官员陆续就座,依次入场的姑娘们纷纷私下讨论哪家夺冠的机率高些。  身着嫩蓝短打武装的穆雪桐在湘莲和闰琳的陪同下踏进会场,话题立刻转到她身上。  「这就是康太尉的女,不知武艺如何?」  「应该不错,不然怎能进入复赛?」  「不过艳妃也是由名门宗派所教授出来的,这一场姊妹之争可有得瞧了。」  「你担心个什麽劲,一个在前一个在後,真要对上啊,还得两个都撑到最後才成。」  「康老可好,八人里就占了两个名额,要当上国丈还不简单?」这句话使得众人哈哈大笑。  穆雪桐走到选手席,礼官立刻出来迎接。  「康姑娘,您的位置在这。」礼官感念上午的茶水之恩,特地将她的位置安排在没有日照的地方,原本陪侍的婢女只能站在後方,他也破例摆上两张小板凳让湘莲和闰琳可以歇歇腿。  「谢谢您了。」穆雪桐入座,对他微微一笑。  选手席呈两横列,各排置在看台两旁,穆雪桐偏头看去,身着白色劲装的康艳雅正隔着看台凝视着她,勾媚的眼波不知在想些什麽。  「王,圣尊后到!」众人立刻起身相迎,待得龙腾王扶着圣尊后入了龙座,说道:「平身。」再由小八子传声下去,才又纷纷入座。  黑衍站起,深遂的瞳神往全场一扫,手掌扬起。「比赛开始。」  「比赛采淘汰制,跌落场外者失去叁赛资格,晕迷无法再战者失去叁赛资格。  最後留下的两名叁赛者得进入决赛,谨此。」礼官宣布比赛规则。  霎时间原本静默的会场,开始喧腾起来。  ***「衍儿,你看雪桐那小娃子的蠃面有多大啊?」圣尊后看了两场比赛後,心里捏了把冷汗。没想到这一次的水准这麽高,她还跟雪桐说不用担心呢!这下子可糟了。  黑衍望了底下的穆雪桐一眼,她清纯的面容只挂着淡淡的笑,不见紧张惧怕。  「儿臣不知。」她是胸有成竹呢,还是全然不放在心上?黑衍的心悬在半空中,得不到解答。该死的她到底会不会武功?对圣尊后後来叨叨絮絮的话语全没听入耳,黑衍眼中脑中全是穆雪桐娇俏婀娜的身影体态。  「第四组,康雪恫对杜琬蓉。」台上那抹淡蓝色的身影将黑衍的视线及注意力拉回。  「比赛开始!」双方一抱拳,开始绕着场白边缘游走,不清楚对方实力,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穆雪桐手采防姿,打算采取只守不攻的方式,到适当时机再摔落场外就好。  两人绕了一会儿,杜琬蓉捺不住性子,先行进攻,师承武将父亲的她,招招凌厉,攻得穆雪桐差点防守不及。  穆雪桐黛眉微蹙,规则不是说点到为止的吗?怎麽下手这麽狠?  处处退让的她落居下风,看得黑衍的心头大急,一向平静自持的神色染上了慌圣尊后在一旁不住惊呼,让黑衍听了更加紧张。  穆雪桐一步一步後退,距边界只剩约两步的距离,心中正估算着何时跌落时,忽然一句大喊:「小姐,小心!」将她的注意拉回,一抬头,只见一只沾染尘土的布鞋近在眼前,不做任何思考,身子反射性地自然往旁跃出,不到一秒钟的差距,杜琬蓉已从头顶越过。  在身子动作的同时,穆雪桐心里已暗叫不好,待得对手摔落台下的叫声传来,更是让她懊恼地咬着下唇。  她干麽闪过?顺势被踢下去不就好了吗?  穆雪桐下台走回坐位,闰琳开心地遮上手中。「小姐好险,要不是我这一喊,恐怕你已摔下台了。」原来是你!穆雪桐撇撇嘴,又不能骂什麽,只好取过手巾用力拭脸,藉以散发闷气。  见穆雪桐得胜,黑衍松了口气,这才发觉不知何时由於双手紧握扶手,掌中竟已冷汗淋漓,   撤下午膳後没多久,一直待在紫微宫里的穆雪桐接到圣尊后的宣见,要她前往万寿殿。  进了殿堂,穆雪桐双膝才微微一屈,就被圣尊后抢前扶起。  「行了、行了,哪那麽多礼数!」圣尊后笑着轻斥。  「圣尊后。」虽然圣尊后执意如此,穆雪桐还是称呼一声,跪坐跟前,以示尊圣尊后抚上穆雪桐的脸,眉头一皱,满是皱纹的脸更像风乾的柿饼了。  「怎麽气色这麽差?是那些奴才没服侍好吗?」让她看了心疼不已。 穆雪桐闻言苦笑,气色怎好得起来?闰琳端来的菜肴几乎是原封不动被送回御膳房的,再加上止不住的泪,现在的眼睛八成像国剧里的丑角脸谱,两团红。  不愿拖累闰琳和湘莲,她撒了个小谎。「是我自己眼睛有点不舒服,跟闰琳她们没关系的。」  「不舒服?来人呐,传太医」圣尊后立刻向一旁的宫女吩咐。  「不用了,现在好了,不用麻烦了!」穆雪桐赶紧拦下。  看了穆雪桐一眼,圣尊后叹了口气。「身处後宫,别这麽耿直,像你这样会吃亏的。」哪个嫔妃不是使尽心机来巴结她,企图提升自己的地位,再不然拗点金银珠宝也成,哪有人像这个傻丫头,都摆明了宠她还不会藉机要求,不过,就是这样纯真才教人疼呐!  圣尊后的关怀让她的泪水差点又盈眶而出。「雪桐受教。」  「有什麽不开心的就跟我说,还有,有谁欺负你,尽管说,圣尊后会替你做主的!」  圣尊后细细叮咛,深怕不知後宫险恶的她会受人陷害。  穆雪桐哑然失笑,望客后当她是三岁孩童不成?况且鲜少踏出紫微宫的她哪有机会让人欺负啊?不忍拂了她的好意,雪桐笑着连声称是。  「你会不会武功啊?」圣尊后问。  「会一点。」穆雪桐愕然,怎麽突然间这个。  「这样最好,这些天身子骨养好一点,要不然下个月的选后大会怎麽蠃得了人家!  」圣尊怜惜道。  「选后大会?」这又与她何干?又跟武功何干?  「是啊,衍儿即位也已多年,而后位却一直空悬着,经过朝臣的催促,衍儿终於决定在下个月十五举行选后大会,不只後宫嫔妃,只要是父兄曾在朝中任职的官家千金,一律有叁赛资格,你也可以试试啊!」圣尊后高兴地说。  「我?我不行啊!」穆雪桐急忙摇手。  圣尊后脸一板。「谁说你不行的?那些千金小姐们不会好到哪去的,尽管去!  我还不是这麽过来的?别担心了!」穆雪桐一脸为难,她是不想去抢那个后座啊!  「圣尊后,我┅┅」  「什麽都不用说,来人啊!」一名宫女应声而入,圣尊后轻声吩咐後,那名宫女躬身退下。  「您对她说了什麽?」圣尊后脸上的笑让她有点毛毛的。  「嘻┅┅」圣尊后笑得合不拢嘴。「我刚刚已叫她先去帮你登记了,你逃不掉的!  」  「圣尊后!」穆雪桐急嚷。  「没关系的,虽然是比武大会,却是点到为止的,你不用怕。」圣尊后见她似乎真的紧张了,开口安抚。  「比武大会?」穆雪桐闻言征愣,这是哪门子的选后方式?  「是啊!这是云绸国历代传下的选后方式,难道你不知道吗?」圣尊后狐疑地「当然┅┅当然知道啊!」  知道才怪!穆雪桐心中暗骂,想起圣尊后做下的好事。「圣尊后,您赶紧叫那名宫女回来,我不叁赛的。」  圣尊后嘴角垂了下来,眼圈渐红。「我对你也只有过这个请求,你居然不依我,我只不过是想热闹热闹,又不是件什麽坏事,唉┅┅人老喽,说的话谁也不理喽穆雪桐於心不忍,只得答应。「好,我去就是了。」虽然自我欺瞒,这一切都是为了圣尊后,但她却明白,是自己的欲望多些,她还是想着藉机接近黑衍的。  圣尊后听到她答应後,立刻堆起笑容。「这才是我的好娃儿嘛!」穆雪桐看了啼笑皆非,原来圣尊后是骗她的。  看到她嗔怪的眼神,圣尊后也不以为意,兴高采烈地握着雪桐的手,开始谈起了当年她的选后故事┅┅「有什麽问题就问我,可别看我这样啊,我年轻的时候可有个外号叫「舞蝶」,看名字就知道我轻功了得┅┅」老人家的话匣子一开就停不下来,穆雪桐偎在圣尊后膝前,一老一小天南地北地聊着,谈到兴起时,两人相视大笑,久久不能停歇。  服侍圣尊后的宫女们个个看得掩嘴偷笑,听圣尊后讲着说过千百遍的故事。  ***「王,这是叁加比武大会的名单,请过目。」小八子躬身双手呈上。  正在批阅卷宗的黑衍头也不拾,只是应了声。「放着吧,我待会儿再看。」小八子将手上的名册放在桌上,双脚却没有离去的意思,眼睛还直勾勾地看着黑衍。  「有事?」感受到小八子若有所求的眼光,黑衍抬头,将笔置於砚上。  「圣尊后交代,希望王先过目一下。」小八子笑得谄媚。  黑衍蹙起浓眉,不过是个选后大会,需要这麽麻烦吗?鼻子一哼,取过名册翻阅,突然双目精亮。  小八子儿了在心里窃笑。还说不看?  「康姑娘也叁加了?」黑衍问道。  「是,还是圣尊后极力保荐的。」  「行了,下去吧!」黑衍挥挥手,眼眸又恢复了如常的冷肃。  「是!」小八子弯身退出,脸上泛着兴高采烈的笑,有好戏瞧喽!  她也叁加了选后大会?黑衍目光落向敞开的窗外,唇色勾起优美的弧形,原本冷然的瞳神染上淡淡的温柔,那抹俏丽的身影盘旋脑海,流连不去,而那日她的诘问也环绕耳际。  自古以来的後宫传统经过她的批判,成了万恶不赦的罪过,他应该要纠正她的观念,却反被她所导引。  她的说法惊世骇俗,却又让人无从辩驳。但,恐怕使他无法释怀的不是那席话,而是说话的人吧!今天要是那些话换成艳妃或是由其他人口中说出,他还会这麽在乎吗?  「姊夫」?黑衍摇头苦笑,这个名词可真刺耳。  ***离比武大会的日子越近,穆雪桐的心情就越沈重。  穆雪桐双手抱膝窝在椅子中,庞大的大师椅上蜷曲成一团的身影给人一种脆弱「我该是不该?」穆雪桐焦距落在远方,突然冒出一句。  一旁刺绣的湘莲停了动作,凝视着她,对於她没头没脑的问话了然於胸。自从那日从万寿殿回来後,小姐就常常对着庭外的水池发呆,一会儿满面愁容,一会儿却又脸泛红潮,樱唇含笑,再不就唉声叹气的,如小姐如她,哪有不明了她的心思的?  这些日子小姐内心受的煎熬全瞧在眼里,现在却问她该是不该?  湘莲叹了口气。「小姐这又是何苦?你对王的牵挂就连迟钝如闰琳也瞧出来了,你又何必逃避呢?」「我这麽做是对不起艳妃啊!」穆雪桐空洞的眼神添上一抹苦楚。  「王不就是如此吗?三宫六院的,就算是寻常人家不也有个三妻四妾吗?」湘莲不以为然,小姐过於多虑了。  「可是我的心不容许,我要的是专一的感情,只针对我的。」穆雪桐低喊,抬头对上湘种的眼。「我的要求过份了吗?」  湘莲皱眉,顿了会儿才道:「这┅┅似乎太强人所难了点,王是一国之君,要是他远离了群妃,莫说後宫会对你敌视,就连天下人也会不谅解,只怕会说你善妒呢!」  「我知道,但我自幼接受的观念却不是如此,我无法认同一夫多妻制的观念呐!」穆雪桐将脸埋在膝盖。「我该是不该?」  「不如你问问王吧!」湘莲咬唇沈思片刻应道。小姐的思想模式总是异於常人,不知她在进入康府之前是在什麽样的生活教育中长大的?  不曾抬起的螓首晃了晃。「我怎麽敢?」理智的道德观已将她折磨得无地自容,每每对上别人的目光,总是怀疑他们是否窥知了她的心事。  「小姐,在後宫里没有所谓的对或错,也没有所谓的先来後到,只要王的心系在谁的身上,谁就是蠃家,你不要老是去想谁负了谁,这只是徒增恼人罢了,一点用也没有。」湘莲叹了口气,说出她的观点。「而且你名也报了,就顺其自然嘛!可别拂了圣尊后的意。」  「嗯。」穆雪桐轻应,突然抬头。「我这样是不是很坏?明知道不对,却还忍不住去做?」  湘莲两眼一翻。「哪里不对了?跟你讲了那麽多你都没听进去是不是?」见湘莲发火,穆雪桐撇撇嘴,一副委屈样。不过心结倒是被解开了些,心情不再那麽低落。  忽然珠帘传来一阵叮声响,闰琳急奔而入,脸上带着兴奋的笑。  「闰琳,女孩子不可以这麽毛躁!」湘莲一肚子火没虚发,闰琳正好送上门来,理所当然成了炮灰。她的眉头皱起,怎麽闰琳老讲不听!  闰琳吐吐舌,对她的训斥丝毫没听入耳,反而雀跃地说:「比武大会的台子搭起来了,好大哦!好多人都跑去看呢!」偏头看着穆雪桐,脸上布满祈求的神色。  「雪桐姑娘,我们去瞧瞧吧?」湘莲忙掩上闰琳的嘴,低喝道:「别吵!」她好不容易才稍解了小姐的愁眉,这呆闰琳就别再在一旁起哄搅和了行不行?  闰琳委屈地嘟着嘴,苦於口不能言,她又没说错话,雪桐姑娘要叁加比赛啊,怎能不去看一下场地呢?要是因此而落败怎麽办?  穆雪桐微微一笑,知道两人都是好意,心里感到歉然,这些日子总是因为她而害得闰琳和湘莲口角不断。  拉下湘莲的手,笑道:「我去就是了,看看热闹也好!」闰琳拍手叫好,挽了穆雪桐的手急忙奔出。  湘莲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比武台设在皇宫正殿的广场上,约有十五公尺见方,以上了红漆的紫檀木座搭成,上头用金漆绘制升天龙凤,暗喻着得胜者能登上人人欣羡的后座。  在比武台的正前方,连了一座为龙腾王专设的看台。看台由阶梯组成,铺上毛绒地毯,拾级而上,在视野最佳的高度置上龙椅,阶梯两旁皆置放两把桧木椅,由官位高低,层次而下。  离十五尚有三日,各家名媛已陆续进宫,住进辟为临时住所的琉璃宫。琉璃宫中娇喝喊打的声音不断,人人无不为了比武大会努力练习,望能荣登后座,睥睨群艳。  此时比武台上有一对身着劲装的女子正在练习比划,软弱无力的攻击架式和不断的「哎唷」声让穆雪桐看了发笑,或许就连三岁孩童也比她们强些。  台下围了一群莺莺燕燕,排队等待着上台练习。吱吱喳喳的,高分贝的嗓音让人受不了。  穆雪桐皱眉,吵杂声和人群拥挤的闷热让她烦躁。  「我们回去吧!」穆雪桐转身,努力排开人群。湘莲和闰琳急忙跟上,怕一个不小心摔倒在地,会被踏成肉酱。  好不容易挤出重围,穆雪桐努力吸了几口大气,她都快窒息了。突然闰琳扯扯她的衣袖,悄声说道:「艳妃来了。」穆雪桐转头,正好对上康艳雅的视线。  「姊。」穆雪桐屈膝行礼。  「嗯。」康艳雅身着嫩黄色的丝缎宫装,发型整齐完美,白皙的面容不见一滴汗珠,燥热的气温对她而言彷佛不曾存在。「听说你也叁加比赛了?」穆雪桐一惊,怎麽消息传得这麽快?  康艳雅见了微微一笑。「别这麽紧张,问问罢了!」穆雪桐勉强扯了扯嘴角,她可笑不出来。  「姊姊的武艺不好,要是和妹妹对上了,可得多担待点。我们互相勉励吧!」康艳雅握住穆雪桐的手,娇笑道。  穆雪桐原本笑着,突然脸色一变,迅速地把手抽回。  康艳雅掩嘴笑得花枝乱颤,凝了她一眼後,转身离去。  「小姐,怎麽了?」湘莲不解地间,小姐不会无故做出无体的举动。  「雪桐姑娘,你的手!」闰琳低头惊呼。  湘莲顺着闰琳的眼光看去,倒抽了一口气。「天呐!」小姐的手腕染了一圈乌紫,衬着雪白的肌肤更让人触目惊心。  两人急忙拉着穆雪桐,回寝宫治疗去。  穆雪桐一言不发,只是望着康艳雅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十五日终於到了,比武台四周布满了专为叁赛者所设的座椅,叁赛人数突破百人,创历年新高,除了后冠权力的吸引力外,最大的主因还是在於龙腾王的年轻有为,英俊挺拨。  礼官正为了人数过多而忙得焦头烂额,要在空间有限的条件下安排一百二十个座位,还得估算出侍候千金小姐的婢女们所占的空间┅┅礼官烦得整个头都快要爆了。  女孩子的声音又尖又细,再加上刻意的做作,整个会场的吵杂称之「魔音穿脑」也不为过。  小八子先来视察,看到了这种杂乱的景象也不禁皱眉。  礼官看见小八子的身影彷佛看见了救星,急忙翻越人山人海来到小八子面前,两人开始咬起耳朵。一阵後,终於讨论出一个结果,只见礼官向转身离去的小八子不住地打躬作揖,满是感激。  「各位姑娘们请静静,下官有要事宜布。」那名礼宫站上比武台扯开了喉咙喊,在层层的声浪中一点效用也没有。他大急,使出杀手间。「这与选后大事有关,下官只说一次,要是因为没注意听害自己登不上后座,可不关下官的事啊!」此话一出,整个会场顿时安静下来,数百只眼睛全聚在礼官身上。  礼官伸袖抹抹汗,终於安静了。清清喉咙才又开口:「因为这届选后大后叁赛人数过多,所以必须先行筛选,待会儿还请各位姑娘到台前抽号码签,单双一组,互较腕力,胜者可以进阶。一切采淘汰制,最後留下的八位可以进入复赛。好,请各位依序到台前抽签。」一霎时人群涌动,直往台前挤,有些顾及形象的,派婢女前去冲锋陷阵,只见比武台前万头搅动。礼官几乎要被淹没,心中叫苦不迭,见识到女人的恐怖。  陪穆雪桐站在远处的闰琳挽起袖子,神色兴奋地就要往前冲,却被湘莲一把拉「你干麽啊?」湘莲没好气地问。  「去抽个好签啊!晚上就怕不到了!」闰琳的头和身子呈一百八十度大反转, 看得穆雪桐不禁要为她担心脖子会不会扭到。  「抽来抽去还不就那几只号码签,先抽後抽还不是一样,搞不好手气背的人都抽过了,剩下的全是上上签也说不定。」湘莲瞪了她一眼。  闰琳认真想想,傻傻她笑了。「这样也对哦!」湘莲叹了口气,唉!孺子不可教也!  穆雪桐什麽也没说,只是置身事外地看着。她已打定陪试的念头,尽管心系黑衍,但在这个世界里她只是个过客,没有权利去干扰原有的历史的。  穆雪桐一直等到人群散去才走到台前,看到礼官披头散发,衣冠凌乱的模样,心有不忍,接过签筒时开口:「辛苦您了,很累吧!」转头向闰琳交代。「去端杯茶来给这位官爷润润喉。」闰琳应是,急忙跑去设於会场四周的茶水站取水。  那名礼官何曾受到这种待遇?何曾有人体会过他的处境?那些娇宠的大小姐们只会抱怨琉璃宫设备差,伙食烂,从没有人想过独自一人应付百多人食衣住行有多辛苦。如今有人关怀,不禁让他红了眼眶。  「水来啦,快喝吧!」闰琳把茶壶和杯盏都交给他。  「这位姑娘如何称呼?」礼官咕嘟嘟地连灌好几杯水才有力气开口。  「康雪桐。」穆雪桐微微一笑。  「康姑娘,祝你蠃得后冠。」「多谢官爷。」伸手一抽,是二十二号。  穆雪恫笑得淡然,「二」一向是她的幸运号码,在她抱定放弃的时候出现,不是讽刺吗?  待得签全数抽完,礼官开始分配,一组一组地比起手力,很快地,人数锐减,一下子人就走了大半。  古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女们,哪敌得过柔道黑带高手?  尽管穆雪桐放水放得厉害,甚至连六成力都便不到,依然顺利地过关斩将,轻轻松松进入复赛。  真是签运太好了吗?穆雪桐的嘴角开始下垂。  礼官清点人数,八名复赛者有两名嫔人,一名贵妃,还有一些文武官员的千金 们。当然,那名进入复赛的贵妃就是康艳雅。  在艳妃露了那一手功夫後,她能进入复赛,是绝对无庸置疑的。  「以上八人,」礼官一一唱名,确认无误後交代规则。「未时在此地集合,举行复赛与决赛,延迟不到者视同弃权。」此时会场人潮已散得差不多,大多数的姑娘只对后座有兴趣,眼见无望,已不再恋栈此地,忙着招呼婢女收拾包袱打道回府,琉璃宫中人口顿时减去大半。  宫仆们整理会场,将多出来的椅子撤掉,为下午的比赛重新布置。  穆雪桐看着远方发愣,黑衍下午应该会来吧!脑海中那抹颀长的身影益发清晰,让他红了脸,不敢多想。  「妹妹,恭喜你进入了复赛啊!」康艳雅娇柔的嗓音由背後响起,让穆雪桐不由自主地寒毛直竖。  「谢谢。」穆雪桐不想和她多说,但碍於礼貌关系,又不好掉头离去。  湘莲见状,插话说道:「小姐,我们得赶快回去,不然现在已近酉时,还要用膳歇息,怕时间不够。」前几天艳妃在小姐手上抬出一圈黑紫,经过她和闰琳努力地用药酒推拿,好不容易才消褪了些,这次不防着点,不知又有什麽小动作了,下午就要比赛,可不能有什麽差错。  看到湘莲护主心切的模样,康艳雅轻停了声,眼角扫了穆雪桐一眼,带着冷笑,转身离去。  ***未时未到,比武擂台旁已预备下排列得井然有的武装士兵,一层一层地,壮观浩大却又悄无声息。和上午的杂乱相较,简直是天壤之别。  观赛的文武官员陆续就座,依次入场的姑娘们纷纷私下讨论哪家夺冠的机率高些。  身着嫩蓝短打武装的穆雪桐在湘莲和闰琳的陪同下踏进会场,话题立刻转到她身上。  「这就是康太尉的女,不知武艺如何?」  「应该不错,不然怎能进入复赛?」  「不过艳妃也是由名门宗派所教授出来的,这一场姊妹之争可有得瞧了。」  「你担心个什麽劲,一个在前一个在後,真要对上啊,还得两个都撑到最後才成。」  「康老可好,八人里就占了两个名额,要当上国丈还不简单?」这句话使得众人哈哈大笑。  穆雪桐走到选手席,礼官立刻出来迎接。  「康姑娘,您的位置在这。」礼官感念上午的茶水之恩,特地将她的位置安排在没有日照的地方,原本陪侍的婢女只能站在後方,他也破例摆上两张小板凳让湘莲和闰琳可以歇歇腿。  「谢谢您了。」穆雪桐入座,对他微微一笑。  选手席呈两横列,各排置在看台两旁,穆雪桐偏头看去,身着白色劲装的康艳雅正隔着看台凝视着她,勾媚的眼波不知在想些什麽。  「王,圣尊后到!」众人立刻起身相迎,待得龙腾王扶着圣尊后入了龙座,说道:「平身。」再由小八子传声下去,才又纷纷入座。  黑衍站起,深遂的瞳神往全场一扫,手掌扬起。「比赛开始。」  「比赛采淘汰制,跌落场外者失去叁赛资格,晕迷无法再战者失去叁赛资格。  最後留下的两名叁赛者得进入决赛,谨此。」礼官宣布比赛规则。  霎时间原本静默的会场,开始喧腾起来。  ***「衍儿,你看雪桐那小娃子的蠃面有多大啊?」圣尊后看了两场比赛後,心里捏了把冷汗。没想到这一次的水准这麽高,她还跟雪桐说不用担心呢!这下子可糟了。  黑衍望了底下的穆雪桐一眼,她清纯的面容只挂着淡淡的笑,不见紧张惧怕。  「儿臣不知。」她是胸有成竹呢,还是全然不放在心上?黑衍的心悬在半空中,得不到解答。该死的她到底会不会武功?对圣尊后後来叨叨絮絮的话语全没听入耳,黑衍眼中脑中全是穆雪桐娇俏婀娜的身影体态。  「第四组,康雪恫对杜琬蓉。」台上那抹淡蓝色的身影将黑衍的视线及注意力拉回。  「比赛开始!」双方一抱拳,开始绕着场白边缘游走,不清楚对方实力,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穆雪桐手采防姿,打算采取只守不攻的方式,到适当时机再摔落场外就好。  两人绕了一会儿,杜琬蓉捺不住性子,先行进攻,师承武将父亲的她,招招凌厉,攻得穆雪桐差点防守不及。  穆雪桐黛眉微蹙,规则不是说点到为止的吗?怎麽下手这麽狠?  处处退让的她落居下风,看得黑衍的心头大急,一向平静自持的神色染上了慌圣尊后在一旁不住惊呼,让黑衍听了更加紧张。  穆雪桐一步一步後退,距边界只剩约两步的距离,心中正估算着何时跌落时,忽然一句大喊:「小姐,小心!」将她的注意拉回,一抬头,只见一只沾染尘土的布鞋近在眼前,不做任何思考,身子反射性地自然往旁跃出,不到一秒钟的差距,杜琬蓉已从头顶越过。  在身子动作的同时,穆雪桐心里已暗叫不好,待得对手摔落台下的叫声传来,更是让她懊恼地咬着下唇。  她干麽闪过?顺势被踢下去不就好了吗?  穆雪桐下台走回坐位,闰琳开心地遮上手中。「小姐好险,要不是我这一喊,恐怕你已摔下台了。」原来是你!穆雪桐撇撇嘴,又不能骂什麽,只好取过手巾用力拭脸,藉以散发闷气。  见穆雪桐得胜,黑衍松了口气,这才发觉不知何时由於双手紧握扶手,掌中竟已冷汗淋漓, 
  
  
                                                                              第七章
  「小姐,又到你了。」闰琳推推沈思的穆雪桐,刚刚礼官唱到小姐的名了。  「喔!」穆雪桐走上台,看到对手雄壮威武的模样,心中打个突。她待会儿得趁早摔落比武台,免得被巨擘扫中,後果可不堪设想。  心中既已抱定主意,穆雪桐行过礼後,立刻往边缘移动站在角落。  对手看到穆雪桐上一场比赛顾着逃命的模样,立刻将她归到「弱兵」之属,根本不把她看在眼里,反倒有意藉她来展现一下实力,以搏得王的注目称赞。  於是整个会场的人只看到一个熊样的粗壮女子在比武台上四处跳跃,落地时发出的巨响不禁让人担心比武合会不会被她压垮。  黑衍见状,已知道她不会是穆雪桐的对手。不过穆雪桐一开始就往场边跑的动作引起他的注意,还有上一场她明明游刃有馀,却只守不攻,要不是对方先跌落场外──深湛的黑眸紧盯着穆雪桐的背影,开始暗沈下来。  那名胖妞看全场安静无声,还以为大家全为她高超的轻功所倾倒,更是卯足了劲,跳得更远,跃得更高。  看着那到处跳动的身影,穆雪桐转转拾得酸涩的颈项,原本举在胸前的守备也放了下来,心中不禁纳闷:她到底要跳到什麽时候?  突然感觉一股灼热的视线穿越人群,焚烧她的後背,穆雪桐心跳漏了一拍,开始手足无措起来。  他在看她!  就在此时,一声惨叫凄厉地遍整个会场,原来那个到处蹦跳的胖姑娘过於得意忘形,一个落点没瞧准,居然自己跳出了场外,摔了个四脚朝天。  众人一阵愕然,然後爆出大笑,怎麽有这种荒唐事发生?!  穆雪桐抚额叹息,古人都这麽蠢吗?她们两个甚至连彼此衣角都没碰到!  转身下台,正好迎上黑衍那似笑非笑的邪魅表情,穆雪桐的脸一红,快步下阶「决赛开始,得胜者即为云绸国龙腾王之后。请双方到台前来,接受龙腾王赐与内力。」礼官宣告道。由王灌输些许内力给决赛者,是历代的传统。即是祈求幸运之用,同时也是增加双方能力,藉以提高比赛的可看性。  穆雪桐拾阶而上,走到定点时,看到迎面而来的对手竟是康艳雅。刚刚别人在比赛时她都神游大虚去了,跟本没看过程、结果,没想到──康艳雅脸上挂着冷笑,转身面向黑衍时又是媚丽的面容。  黑衍走下阶梯,握住康艳雅的手,缓缓传输内力。  坐在上头的圣尊后拚命向穆雪桐使眼色,她进入决赛的优异表现让圣尊后喜不自胜。  穆雪桐勉强一笑,黑衍已来到面前。她低垂着头,怕他如鹰隼般的目光会看穿她的思维。  黑衍轻轻执起她的手,十指交握的亲密度让她微微颤抖,掌心传来的灼热让她几乎整个身子都要燃烧了起来。  黑衍暗地多传了些内力给她,却没想到对不曾练过内功心法的她而言,除了让她感到浑身暖洋洋,血液直冲脸庞更增红潮外,根本一点助益也没有。  「比赛开始。」礼官喊着。  走到场中的两人行过礼後,站立不动,只有被风吹过的衣摆迎风飘摇。  自恃能力高强的康艳雅首先行动,轻盈的身形绕着场边游走,突然一个起落已跃至穆雪桐面前,击出一掌立刻跳离,穆雪桐虽低头闪过,掌风却已刮得脸颊隐隐生疼。  没想到外表荏弱的她功力竟如此深厚。穆雪桐大吃一惊,认真防守。  全场只见康艳雅玲珑有致的身子在场中穿梭,宛如花蝴蝶一般,每次停留在地的时间不过一秒的短暂时间,但速发的攻击却穆雪桐来不及格挡,才几个起落就已在她身上留下了数道口子,还好穆雪桐反应快,不过是轻微的皮肉伤,衣衫撕裂的狼狈样足以说明了她的败状。  没见识过轻功的穆雪桐,根本跟不上康艳雅挪动的速度,常常好不容易抓到了她的落点,康艳雅却又消失在眼前,等人影再出现时身上已又多添了一道伤痕。现在就连要故意落败都没有办法,康艳雅接连不断的攻势让她应接不暇。  康艳雅见玩弄得够了,猱身上前,欺近穆雪桐,开始短兵相接,一举手、一踢腿,虎虎生风,狠辣凶。  但贴近战反对熟悉柔道的穆雪桐有利,见康艳雅眼露凶光,她连忙收回心神使出全力招架,一时间和康艳雅平分秋色,挽回颓势。  黑衍在看台上脸色越来越难看,艳妃怎麽下手如此狠辣?见雪桐依然不肯进攻,又急又怒,现在虽然暂时平手,但艳妃屡下杀机,再这样下去,一定会受重伤。  小八子了解黑衍的心思,俯身附上黑衍的耳旁。「王,要不要先帮一下雪桐姑娘?  」  「不帮,谁蠃了谁就是皇后!」黑衍嘴上虽这麽说,但手上已暗地扣了一颗金菩提,预备在危急的时间出手相救。  圣尊后本来也想叫黑衍插手,看小八子碰了钉子,不能再开口,只能紧张地看着场中,不住祈祷。  原先以为不到一个时辰即可结束,没想到却久战不下。康艳雅心头火更炽,招势一转,招招迅速凌厉地取向双目、人中、咽喉等致命处。  穆雪桐闪得狼狈,身于伏低,因情况过於危急身子自动地反守为攻,使出足扫往康艳雅站立处踢去。  康艳雅闪过,跃至穆雪桐身後,左手勾环住她的颈子,右手两指弯曲夺向她的眼珠。  情势紧急,穆雪桐想也不想,右手拉开环在颈项的手,左手弯曲朝後顶去,趁康艳雅退缩时,一个过肩摔把康艳雅甩离数尺远,落出场外。  穆雪桐跪坐在地不住喘息,惊魂禾定,要是她没有反击,怕两眼都要废了。  黑衍暗吐一口气,将几已出手的金菩提收回袖中。  被宫女搀扶起身的康艳雅一脸愕然,她竟然输了?  礼官急忙上前将穆雪桐带到黑衍面前,诚心道贺。「康姑娘,恭喜你了。」转身宣布。「优胜者为康雪桐姑娘!」  顿时欢声雷动,全场沸腾。  我蠃了?穆雪桐呆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做了什麽,她居然把康艳雅给扔下台去!  小八子见她呆呆站立,叹了口气,雪桐姑娘向来不懂什麽时候该跪,便走上前去把她拉下,对礼官吩咐:「开始吧!」  「颁后冠。」礼官将后冠置於锦盘中呈给黑衍。  黑衍拿起后冠轻柔地为她戴上,弯腰附上她的耳旁。「是谁说过她永远不会入宫的,我的皇后?」  穆雪恫抬头,黑衍已站直身子,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小八子将她扶起,带到黑衍身旁的座位坐下。圣尊后笑逐颜开,用神色暗示她做得好。  黑衍坐上龙椅,运用内力朗声道:「云绸国国后已定,立刻召告各国,婚期於下月初一举行。」  底下朝臣称是,齐声贺喜。  「另有一事,」黑衍顿了顿再次开口。「自今日起,後宫即刻解散,未侍寝过的嫔妃们,由礼官在文武官员中代寻对象,附上嫁妆五百两黄金;已蒙临幸的一律遣散回乡,依听封名位赐与万两至千两不等之优渥补偿,凡所属之珠宝宫仆皆可带回,全部人等需在本月二十七日前尽离去。」  这一段话将原本喧闹的会场炸得鸦雀无声。文武百宫愕然,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小八子愕然,王怎麽会做出这种离经叛道的事?  圣尊后愕然,没想到黑衍对雪桐那娃儿用情如此之深。  穆雪桐愕然,脑中空荡荡地无法思考。  康艳雅愕然,遣散回乡?脸部开始因愤怒而抽动着,满脸狰然,失去了平时的柔美模样。穆雪桐,我要你死!我要复仇!康艳雅在心中立下的誓言,狠狠地看了穆雪桐一眼,挺直身子,傲然地走出会场。  黑衍见全场呆愣,嘴角不自禁地上扬,转身离去。  小八子首先回神,扶着圣尊后跟了上去。  闰琳和湘莲见众人散去,急忙冲上看台,抱着呆立的穆雪桐又叫又跳。  「雪桐姑娘,你蠃了,蠃了呀!」闰琳兴奋的尖叫。  「小姐,小姐──」湘莲高兴得泣不成声,只能抱着穆雪桐哭。  「别哭了,别哭。」穆雪桐轻抚湘莲的背,呆呆地安慰,脑海中还不能将这突来的消息解读成能够接收的讯息。  她──蠃了?  黑衍飘飒的身形跃入紫微宫,後头跟着不住叫嚷的小八子。  「王,这於礼不台啊!禾成婚之前不能与皇后见面的。」小八子急道,抢在门前拦住。  黑衍冷眼一扫。「於礼不合?我连後宫都废了,你还在跟我讲什麽於礼不合?  让开!」  小八子为难地看了黑衍一眼,撇撇嘴,只得乖乖退下。  此时房中的穆雪桐正凄惨地大呼小叫。  「啊──湘莲,轻点,轻点,好痛的!」穆雪桐趴伏在榻上,全身赤裸,只有一条薄绸由腰间遮掩,雪白的背暴露在空气中,上头布满了瘀青以及大小不一的伤痕。  「不用力怎麽会好?」湘莲拿着药酒使劲地搓,额上满是汗珠。「忍着点。」  「慢点好又没有关系,只不过是瘀血罢了──啊!」手臂上的刺痛让她忍不住又惨叫出声:「闰琳,下手轻点,伤口跟你没有仇的!」  「我的动作已经很轻很轻了,药膏碰上伤口本来就会痛的嘛!」闰琳拿着刀伤药小声地辩解。  「早知道就不答应圣尊后了,不但倒楣扛下了皇后这个重担,还累得满身是伤,真是划不来!」穆雪桐将头埋入枕中,咬牙诅咒。  湘莲正要开口斥责,突见黑衍走进房间,立刻弯腰行礼,弯到一半却被黑用手势制止。  黑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暗示她和闰琳退下。  伶俐的湘莲立刻了解,拉着闰琳悄声走出,闰琳还频频往後瞧,不住偷笑,却被湘莲打了个爆栗,推出门外,将房门带上阻住她的视线,气得闰琳鼓着腮帮子,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见她俩出去後,黑衍生上床沿,掌上运息流转,轻柔地为穆雪桐化去瘀青,手掌所到之处,积血立即散去。  「唔──好舒服。」不曾抬头的穆雪桐含糊地低语,这次湘莲的力道用得刚刚好,手掌抚到之处都热烘烘地,彷佛全身血脉都活络起来。「这样才对嘛,刚刚痛死人了。  」  黑衍眼梢浮上一抹笑意,手开始往上移,停留在颈项处温柔地揉捏。  「唔──唔──」穆雪桐闭上眼睛享受这种舒服的触感,发出喟叹。「就是那里,那里有点扭到了,对,就是那里。」  不过怎麽湘莲的手开始越过肩头,愈来愈往胸部去了?而且力道轻得不像在按摩,反而像是在抚摸。穆雪桐开始皱起眉头,感觉身下的手几乎碰到乳尖,忍无可忍,大过分了!  「湘莲!你在做──」她用手撑起上半身,躯体反弓,转过头去正好对上黑衍邪魅的眼,脑海顿时一片混乱,半晌说不出话来。  黑衍乘机将手自她腋下穿过,完整地覆上她胸前的浑圆,俯身附上她的耳道:「蠃得后位是件倒楣事,嗯?」  他听到了她的抱怨了!穆雪桐瞬间红了脸,黑衍温热的气息扰乱了她。  「放开我!」穆雪桐在他怀中挣扎,却反而被他揽得更紧,徒然增加胸部在他掌上的摩擦面积罢了,只得无助地将头再次埋回忱中,面红过耳。  黑衍见惩罚得够了,发出一声经笑,将手抽回。等了一会儿见她仍不愿将头抬起,用手指沿着起伏的脊骨划过她粉嫩的背。  「再不起来,我的手可是不会停的!」黑衍的语气带着挑逗。  感觉修长的手指逐渐下移,穆雪桐知道他说到做到,立刻坐起身,扯过绸被掩住胸前,背紧贴着墙,怒瞪着他。  「似乎每次独处,你总是衣衫不整,是故意埋下勾引我的诱因吗?」黑衍看着她的模样,双颊嫣红,灵瞳盈水,让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  黑衍赤裸裸的欲望毫无保留地呈在眼中,让穆雪桐见了红潮泛滥,连白凝的胸肤都微微染上胭红。  「是你每次都随便闯入人家房里的,还把错全怪到我头上。」见黑衍单膝跨上床榻,急嚷:「别再过来了!」  「下个月就是婚礼了,你总要习惯我的。我不喜欢说话离得这麽远,过来!」  黑衍朝她伸出手,她反而崛强地别过脸去。  「啊,耗子!」黑衍指着床角大喊,原以为她会尖叫着飞扑而来,没想到穆雪桐却看也不看,不屑地哼着。  「那有什麽好怕的!」  黑衍对她的反应哭笑不得,不顾她的抗拒,手用力一带,将她环在怀中。  「这样好多了。」  穆雪桐瞪了他一眼,恼他以强欺弱,身子挺得又僵又直,过了一会儿,见他只是抱着她,没有任何逾榘的动作,才放松了背脊,倚偎在黑衍的胸膛上。  两人静默了一会儿,穆雪桐低头开口:「为什麽要解散後宫?」  黑衍一愣,不愿让她知道是为了她,他才创下了惊世骇俗的举动。  「腻了。」两个字,黑衍表明了不愿多说。  穆雪桐噗哧一笑,好差的理由。  「为什麽腻了?」穆雪桐转头凑上他的眼前逼问,可不让他就这麽轻易躲过。  黑衍将额抵上她的,黑晶的瞳孔转深,盈满柔情。  「在这个社会里,一夫多妻的观念是很平常,人们自幼接受这种观念的灌输,而我尚未即位时,身边就不乏妃子相伴,而宫中婢女们也将宠召视为一步登天的荣耀,没有人要求我专情,没有人说这样不对,只有你,我的雪桐,」黑衍双臂收紧。「你提出的质问一句一句逼得我哑口无言,我需要时间,让我思考这突来的惊世之思。」  「然後呢?」穆雪桐咽了口唾液,感觉胸腔像有人在焚烧,乾燥异常。  「然後?就只剩下你了。」黑衍顿了顿,下颌摩搓着她的肩窝。「遇到你以後,细细思量,才发觉我从没有爱过任何人,没有人能像你一样,轻易地就撩拨了我的心思,我的喜怒哀乐全系於你,我在乎你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闻言穆雪桐红了眼眶,伸手勾住黑衍的颈项,头埋在他的肩膀上,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黑衍搂着她,柔情爱恋的眼神笼着她的身子,将两人紧紧包围。  「我有话要跟你说。」穆雪桐迟疑地开口。  「嗯?」  「康──不是我的本姓──我姓穆,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因为某种原因才会来到这个世界,是义父收容了我,赐予康这个姓,之前所说离家养病的说辞全是假的,用来掩人耳目罢了。」穆雪桐低着头,不敢看黑衍的表情。  他执起她的手,在手心划着。「木雪桐?」  她摇摇头,翻过他的手轻划。「穆雪桐。」  「还有呢?」黑衍挑眉,柔声问道。  还有?穆雪桐拧眉暗忖,为什麽情况不是她所想像的?为什麽听到她来自别的世界却一点惊惧也无?是惊吓过头了吗?  她原本还打算对来历保留一些的,毕竟这对古人而言根本就是天方夜谭,但看了黑衍丝毫不为所动的态度,心中微愠,开始叙述自己从何而来,对二十一世纪详细描述。  「我说完了!」见他没有反应,穆雪桐薄怒地看着把玩她发尾的他,他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就这样?」黑衍抬头,手背抚上她粉嫩的脸,脂粉未施却依然柔嫩细致。  「就这样?」他真的听清楚了她的故事吗?「为什麽你不惊讶?」  「我为何要惊讶?」黑衍将她揽进怀中。「未来的世界与我无关,不论那时再怎麽进步,思想再怎麽自由,你还是你,我还是我,我们现在还是处於云绸国,如与不知,一样都未曾变过。我唯一在乎的,只是你是否能永远留在云绸国,留在我的身边。」  穆雪桐闻言顿悟,原来之前心中所芥蒂的竟属庸人自扰?  黑衍敛起笑容,用他温厚的声调认真问道:「你想回原来的世界吗?」重影的瞳仁里透着紧张。  穆雪桐展开笑靥,勾上他的颈子。「想啊!当然想,不过找不到法子回去,而且现在当了皇后,可以号令众人,才舍不得放弃呢!」  黑衍喜极,低头吻上她温软的唇。穆雪桐闭上眼,心头的感觉是种解脱,不再想着回去二十一世纪,她已情陷云绸,无法自拨,也不愿自拨。  康艳雅在完赛後强作镇静地回到宫中,脸上的伪装龟裂,再地无法自持地放声狂笑,脸上布满了泪,像发了疯似地将触手可及的物品破坏彻底。  自她将一名入内劝慰的贴身宫女一掌击出门外後,再没有宫婢敢进来清理,每日用膳时间到,只是把餐食放在门口,不敢进来叫唤,那些菜肴却总是被她一脚飞。  康艳雅坐在榻上,不知时间流逝的速度,双眼恨恨地望着窗外。房中有如暴风卷过,布帘撕毁,瓷器尽碎,没有一样东西是完整的。  她入宫已十年了,这十年来她战战兢兢,勤练武艺,怕失宠、防后座被他人所她挖空心思吸引王的注意,迎和王的兴趣,没想到,却输给了一个来历不明、貌不惊人、武艺平庸的「义妹」!  为什麽,後宫再诡谲狡诈的场面她都熬过了,却输在原先视之为囊中之物的一步?  !是过於大意了吗?  康艳雅两眼睁得精亮,闪着冷然的火焰。  她要复仇!这个念头有如当头棒喝惊醒了她。  唤来守在门外瑟缩的宫女,为她梳妆更衣。  康艳雅嘴角浮现一抹冷笑,取出藏在首饰盒内层的短匕首,往紫微宫走去。  御书房外一片宁静,在和煦日光的照耀下,只有清脆的鸟鸣缭绕耳际。  黑衍在书房里批改奏章,想起穆雪桐,嘴角忍不住浮起微笑。  「王!」小八子轻声叫唤。  「什麽事?」黑衍收敛心神,重整神情。  「刚刚服侍艳妃的婢女前来禀奏,说艳妃撤了众人,独自前往紫微宫。」  「怎麽没人跟着她?」黑衍拧眉。  「艳妃坚持不让人跟。」小八子吞吐地说:「而且──而且──宫女们说艳妃的神色有点不太对劲──」  黑衍沈思,艳妃在想什麽?心头一凉,该不会──不好!  「王,你要去哪?王──」黑衍的突然起身吓了小八子一跳,待回神全已不见踪影,只馀下被黑衍带起的风翻着书页,拂过他的衣摆。
  
  
                                                                              第八章
  房门被猛然推开,正在挑选婚服衣料的穆雪桐抬头,康艳雅瘦削的身形映入眼在旁恃候的闰琳和湘莲都吓了一跳,艳妃怎麽会来这里?  康艳雅的突然出现,让她们心生戒备,护主心切的湘莲立刻上前挡在两人之间,康艳雅的神情让她不得不警惕。  康艳雅勾起嘴角,不屑地冷笑,这个小丫鬟能做些什麽?  穆雪桐放下衣物,轻声斥责:「湘莲,不得无礼。」康艳雅的突然来访让她也吓了一跳。  湘莲抗议:「小姐──」小姐不怕是因为她不知大小姐的个性呀!  「你和闰琳退下吧!」穆雪桐暗地拉住湘莲的手,低声道:「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湘莲一脸忧虑地看着穆雪桐不知天高地厚的笑容,叹了口气,知道拗不过她,只好拉着闰琳离房。不过一出了房,即对着闰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身将耳朵贴上门扉,她可不能放小姐和艳妃单独相处。  「难道我们要这样一直站着对望吗?」湘莲走後,康艳雅首先开口。  「坐啊!」穆雪桐尴尬笑道,为她俩沏了一壶碧罗春,顿时房内茶香四溢。  康艳雅随手翻翻散在桌上的衣料。「在为大婚做准备了?」  「嗯。」穆雪桐脸微红,不知该接什麽话,只得虚应一声。  康艳雅放下布料,把玩着瓷杯,感受由里缓缓透出的热度,两人之间陷入一片沈默。  「王是怎麽跟你诉说感情的?说他爱你,愿为你解散後宫?」康艳雅的话让穆雪桐猛然一惊,一不小心茶水泼出林外。  康艳雅见状笑道:「何必那麽紧张呢?」  穆雪桐急忙抢救被茶水浸湿的丝绸,心中忐忑不安,康艳雅的笑声里一点欢愉的感觉也无,还隐约透出一股冰寒。  「为什麽?」康艳雅莲指轻托着额,斜睨着她。「为什麽?我哪一点输你了?  我才华比你高,容貌比你美,为什麽?为什麽王偏偏选择了你,你的运气也真好,那种蹩脚的功夫居然可以把我丢下比武台!」康艳雅倏地攫住穆雪桐的手腕,力道大到让她挣不开。  穆雪桐一惊,不由自主地站起,微微挣扎,一步步往後退。「我──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康艳雅手上力道更重,艳丽的脸庞罩着寒狂。「失手能把我甩下去吗?你居然说不是故意的?」  康艳雅凄厉的喊声让穆雪桐听了心中一凛,寒毛直竖,转身想奔出门外求救,却被康艳雅射出的飞蝗石打中腿扑跌在地。  康艳雅自怀中取出熨贴己身的利刃,一步一步往穆雪桐逼近。  穆雪桐挣扎站起,背抵着壁柱无路可退,只见康艳雅双手高举,目光凶残,手上银光闪动,穆雪桐紧闭双眼,侧过头,心中闪过黑衍的身影,黑衍──一条人影窜进两人之中,饶是康艳雅及时收手,却仍在来人胸前拖出一道口子,鲜血立即渗出。  「王?」康艳雅不可置信地抵喊,手一松,刀子直滑落地。  黑衍看着她,眼中带着怒焰。  「王?」穆雪桐惊呼,在看到伤口时倒抽了一口气,他替她挡下了这一刀!  康艳雅跌坐地面,泪水缓缓而下,天呐!  「我──我去找御医!」穆雪桐慌忙地往外跑,却被黑衍一把拉住。  「别,只是皮肉伤,不碍事。」黑衍扶起康艳雅,沈痛道:「何苦?聪慧如你,还不懂吗?」  「你的伤──」康艳雅慌乱地伸手上他的胸口,却被黑衍伸手格开。  望进黑衍的瞳眸,康艳雅明了,她已亲手斩断了他对她仅存的一丝情分。康艳雅狂笑,泪流满面,转身飞跃出紫微宫。  「我去拿药箱。将黑扶至榻上,穆雪桐忙着急救,他衣襟上的鲜血让她见了心疼又心慌。  黑衍握住她微颤的柔荑,轻轻一带,将她的身子环在怀中。「别忙,一点小伤不碍事,你没事就好。」  黑衍手捧着她的脸,深情凝视,突然低头埋在她的颈窝处,深吸一口气。「天!我差点就失去你了,要不是官人来报──」那种後果让黑衍一想到就差点停止心跳。  穆雪桐忆起刚刚的惊险,也紧紧抱着黑衍,企图从他平稳的胸膛中汲取安全感,和缓不由自主的颤抖。  要不是黑衍出现,怕两人已天人永别了。望着黑衍惊慌的面容,雪桐不禁热泪盈眶。  黑衍将穆雪桐轻轻推开,温柔地拭去她颊上的泪。「好了,别哭,没事了。」  「嗯!」穆雪桐吸吸鼻子,袖子用力抹抹,笑靥灿然。「没事了。」头一低,眉头皱了起来,眠中满是担虑与不舍。「你的伤──」  黑衍起身动手除下衣物,身上只馀下长裤,光裸的胸膛出现一条由左肩划至右胸的伤口,约二十公分长,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穆雪桐倒抽一口气,急忙从柜子里翻出药箱,站在床前,轻柔地为黑衍上药。  看到伤口这麽长,穆雪桐不禁开口怨道:「谁让你挡下这一刀的!」看得她心也跟着痛了起来,呼吸都快停止了。  黑衍被金创药给弄得皱了眉头,忙道:「轻点。」雪桐似乎没注意到她的动作正随着逐渐升高的怒气而加重力道。  包扎妥当後,穆雪桐起身整理药箱,黑衍低头看了不禁哂然失笑,她居然把原本平坦的胸部包成了凹凸有致的曲线,这算是在惩罚他吗?  「技术挺好的啊!」黑衍揶榆道。  听到黑衍的讪笑,穆雪桐红了脸。「人家以前又没包扎过,能有这种成绩就算不错了。」  「是、是!」黑衍笑道,瞳色转深,手在她脑後一揽,头颈一例覆上她的唇。  穆雪桐先是一愣,跟着柔顺地闭上眼,生涩地回应,苦在口中交缠辗转吮着,贝齿若有似无地在他唇上咬着,引诱出他更多的需求。  两人的姿势也由原先有段距离的站姿与坐姿,转变成男下女上的亲昵姿势。激情中穆雪桐不小心把手压止了黑衍的伤口,痛得他龇牙咧嘴的。  穆雪桐急忙起身,审视伤口有无扯裂。  「不该见色起意。」黑衍抚额苦笑。  穆雪桐睨了他一眼,道:「谁叫你!」  「好,都怪我!」黑衍坐起将她揽往怀里,在她颊上印上一吻。  穆雪桐调整坐姿,小心地避开伤口,倚在他的胸前。  「你会降罪艳妃吗?」她问道。  「你觉得呢?」黑衍想听听她的意见,毕竟她才是被狙击的目标。  「别怪她好吗?」穆雪桐求道。  「所以刚刚才不让你去找御医。」艳妃的心思他何尝不懂?是他将她逼上绝路的,不过,还好没酿成大错,不然怕有十个艳妃也不够抵了。  「啊!」穆雪桐掩嘴低喊。「差点就害了艳妃。」惊慌之馀没顾到那麽多,要是惊动了御医,刺伤王这项罪名可是怎麽也压不下。  「瞧你莽撞的。」黑衍戏谑道。  穆雪桐不以为然地皱鼻。  「不过,」黑衍凝视着她。「为什麽?她想杀的是你,为何你这麽轻易就原谅她?  」穆雪桐闻言敛去笑容,忧伤取而代之,迟疑了一会儿才开口。「因为,我了解她的想法,若换成是我,或许我的反应会有过之而无不及也说不定。」  黑衍先是怔然,咀嚼了她话中的含意後怒道:「你怎能说这种话?我不会负你的!  」她怎麽可以在他对她剖明心意後依然对他抱持不信任的态度?  「我已经有心理准备了,没关系。」穆雪桐摇摇头,故意说得轻松,其实心里有如刀割。  黑衍看着她,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怎麽说。  他顿了许久才闭眼低喃:「别如此对我,我一生只许下一次承诺,别将它弃若蔽屣,求你──」她话里的淡然深深刺痛了他。  穆雪桐掩嘴瞪大双眼泪珠潸潸而下他竟──求她?向来尊傲的他居然放下一国国君的身段求她?  她扑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他。  「我相信,我相信──」臻苜埋在他的胸前喃道。  躲在外头的湘莲感动地哭了,拉着早已泣不成声的闰琳离开,她可以放心把小姐交给王了。  王成亲了,这是今年最盛大的事,云绸国举国欢胜,为了空缺已久的后位找到人选而欣喜。而龙腾王为了她解散後宫这件事,更是轰动了各国,纷纷派遣使节携来丰厚的贺礼,想要瞧瞧这名掳获龙胜王的女子是何方神圣。  黑衍遵照古礼,下旨遣派专使小八子前往康家行使纳采和问名之礼。  康艳雅见使者到来,深锁房门,不肯出外迎接。康定拓无奈,只得由得她去。  整个婚礼过程,穆雪桐一直是满足的。她从来没想过自己可以见到古代的完整婚礼过程,而且是属於自己的婚礼。她认真地看着,细细地记在心头,不放过任何一个环节。  等到举行迎亲之典时,已是深秋时分。  那一夜,黑衍全副卤簿,亲自将穆雪桐迎入万寿殿。  虽已有心理准备,但穆雪桐见到仪态俊秀的黑衍专注地看着她时,还是忍不住羞红了脸,心跳加快。  行过大礼,七十二对曳着五彩云裳的宫女,手持垂着珠络绛红纱的宫灯在前面引导,七十二对身穿灿包华服的内侍,张着蓝孔雀的羽扇护拥队伍。  在这盛大华丽的队伍簇拥下,黑衍和穆雪桐步入了洞房。  有人喊着坐床┃撤帐┃挑头盖┃饮合卺交杯酒┃穆雪桐却一概没有听进去,她紧张得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脉搏,手掌汗湿而冰冷。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发觉四周静了下来,而她的头盖还没挑起。  她有点着慌地揪起头巾一角,看到黑衍就坐在面前,含笑注视着她。  她脸一红,急忙把手放下,却被他一把握住。  黑衍手指微勾,扯掉了头盖,穆雪桐那泛红的桃腮触入眼帘。  「人──呢?」穆雪桐小声地间,低着头,不敢看向黑衍那双混和了情欲与温柔的重瞳。  今夜的气息是陌生的,她怕,却又带着期待。  黑衍挑起了她小巧的下颌,在她耳旁低语:「我不想让他们看到你的艳容,把他们撤下了,今晚的你,只为我而美。」  黑衍温热的气息撩拨了她,心里有股不知名的情愫窜出,那麽急,那麽迫切,让她只感到全身虚软,想让他紧紧抱着。  黑衍取过交杯酒,却全置於手中,不交给她。  「喝交杯酒的时候到了。」黑衍笑道,将杯中的酒含入口中。  她还来不及思考发生了什麽事,就被黑衍揽进怀中,唇覆上她的,将酒液缓缓度入她的口。  那酒的味道是甘甜略带清冽,带着黑衍的气息,滑入喉中,直入心坎。  黑衍啜取着她口中的芳香,划着她的唇形,舌轻柔地鼓动,感觉她的诱人。  他的吻顺着她线条优美的颈项蜿蜓而下,样式繁杂的礼装经过他的手指一拂,毫不费力地自她身上滑落。  哪天也要他教教她这个技巧,她就不用为了穿脱古服而伤脑筋了。这是穆雪桐的理智被灼热时唯一闪过脑海的念头。  察觉到她似乎有点不专心,黑衍勾起了懒懒的微笑。看来是他努力不够。  修长的手指从罩衣滑入,攫住她柔软的浑圆,唇瓣也没闲着,在起伏的锁骨处咬,留下烧炙的痕迹。  穆雪桐被他手掌的温度烧红了脸,只觉全身血液全逆流而上,让她没有力气维持心跳。  「别──这样──」她小声地几近呓语。夹杂着醉人的呻吟。  「哦,那这样如何?」黑衍眉一挑,突然将她的衣襟敞开,俯下头将她挺立的蓓蕾轻含口中,用舌尖绕着圈子。  这突来的举动让她紧了身下的丝被,下腹传来的骚动让她不知所以。  「别──」她颤抖着抓住他的手,往下压的力道却反而使他更贴近她。  黑衍的嘴唇离开那诱人的蔷薇色顶端,再度封住了她的檀口,舌头伸进了她柔软的唇腔中,穆雪桐羞赧地想要逃离,却被他的手托住後颈,无法逃脱。  他的另一手在她细致的肌肤上游移,像带着火,逐一在她的胸前、腰侧、大腿、臀部,甚至是隔着底裤摩擦着它的密处,留下燎原的灼烧。  不行,不行啊──穆雪桐在心底呐喊,可是却发不出声音,也或许是因为她期待接下来的事情而不愿制止也说不定。  黑衍轻合着她的耳垂,察觉到她些微的抗拒。  「别怕,把你交给我,只要感受我,好吗?」知她是因害羞而制止,黑衍软言相慰,温热的气息平抚了她的颤抖。  穆雪桐迷乱地点头,已无法思考,他的手和口夺走了她的心智。而他突然探入底裤的动作更使她发出一声娇喘。  虽然他的动作轻柔,但带给她的却是如被电流击中的刺激,粉嫩的面颊染成樱红色。  「王──」她虚弱地喊,这种感受她不曾经历过,不知该如何去面对,只能无助地勾住他的颈项。  「叫我衍。」黑衍嘶哑着嗓子,她的柔嫩蕊瓣包围着手指亦带给他同样的刺激,要不是脑海还记得她是处子,早已不顾一切地要了她。「唤我的名──」  「衍──」她跟着轻唤,双眼迷蒙,带着被黑衍燃起的情欲。  黑衍在她的颈肩处留下细吻,轻轻褪去带着精绣的底裤,微微分开她如象牙白的修长双腿。  「接受我,雪桐,接受我──」黑衍在她耳旁低喃,早已硬直的男性象徵缓缓挺入。  突来的撕痛让她忍不住低喊一声,却是咬牙忍住。  黑衍怜惜地停下动作,保持原位,用唇相手再次点燃她的激情。腰部慢慢後移,再缓缓推入,让她适应他。  而初经人事的穆雪桐只能任他左右,让他带领进入绝美销魂的感官世界,随着黑衍逐渐加重推送的力量,攀上了情欲的高峰。  黑衍拥着她,在逐渐平息的呼吸中,汲取她身上的芳香。  她的胸前仍因残存的激情起伏,一次又一次轻触他的胸膛。穆雪桐因刚刚的反应羞红了脸,高潮过後,神智恢复,不知该用什麽模样来面对黑衍,只得下意识地用手指在他胸前绕着圆圈,却不知这种举动又撩起了另一波火焰。  手突然被攫住,穆雪桐不解地抬头,迎上那双因欲火而转深的瞳子。她无措地任他握着,她做了什麽挑逗他的行为吗?  黑衍轻柔地将她覆在身下,用满腔的情怀将她包围,用着诱惑的节奏深埋她的体内。  在到达爆发极限时,交握住她的双手,在她耳旁低喃:「我爱你,我爱你──吾爱──」  穆雪桐随之到达顶点,黑衍的爱语回绕在耳际。  成礼後,除了黑衍上朝处理国事不能陪同外,随处可见龙腾王俊拨的身影伴着清丽的皇后漫步於林径花丛间。  为了安全考量,穆雪桐依然住在紫微宫中,而她最爱玩的游戏就是放任自己在宫中游走,故意迷失方向待黑衍来寻,完全乐此不疲。  这一天已近黄昏,穆雪桐和湘莲在庭中散步欣赏落日,穆雪桐一时兴起,挽起了衣袖、裙角,开始在池畔玩起水来。  湘莲又好气又好笑,怎麽成了亲还是个小孩样!  「下来啊,水好凉、好舒服的。」穆雪桐笑道,对站在池岸的湘莲叫唤。  「谁像你小孩性重啊!玩够了快上来,别让人瞧见了,会被笑的。」湘莲笑骂着,坐在一旁的树荫下等待。  「要是闰琳的话就会陪我玩了。」穆雪桐低声咕哝。  闰琳不知和小八子跑去哪了,近来他俩关系可好,说恋人不像,倒像是姊妹。  「我听到喽!」湘莲高喊。  穆雪桐嗤哼一声,对着湘莲扮了个鬼脸。  「没想到我云绸国居然找了个发育不良的黄毛丫头来当皇后,黑衍也大没眼光了。  」戏谑的声音自湘莲头顶的叶丛中传出,吓得湘莲放声尖叫、急奔入池。  「谁?快出来!」穆雪桐沈下脸喝道,怎麽有人能闯进紫微宫?  「是,遵懿旨。」随着语尾,一名身着白衫的男子飘然跃下,嘴上还叼着一根苇草。  「你是谁?」这名男子浑身上下充满了洒脱温和的气息,不带任何火气,让人感觉愉悦,穆雪桐直觉他是个好人。  「你几岁?满十六了吗?没想到黑衍居然喜欢稚嫩型的。」那名男子不答反问,作弄的成分居多。  湘莲气不过,裙摆带水地冲到他面前,双手插腰大嚷:「无礼!见了皇后还不跪下?擅闯紫微宫,好大的胆子!」  「皇后?」那名男子的眼神在穆雪桐的身上打量了两圈,摇头笑道:「不太像耶!  」  湘莲一时语塞,小姐那一身又是水又是泥的模样,的确不像一国之后。  「外表不能评定一个人的一切。」穆雪桐淡道,目光直直地注视着他。「你是谁?  」  那名男子在心里喝了一声采,那一瞬间他似乎看见了穆雪桐所散发出慑人的气「我吗?我嘛──」他手指抠了抠下巴,为难地皱眉凝思彷佛为了身分定位而苦恼,突然两眼放亮,手朝穆雪桐袭来。「是刺客!」  穆雪桐伸手格挡,右腿朝他胸口笔直踢去,那名男子使出铁板挢,身子一个後仰躲过这招。  「好险,好险。」那名男子笑道,继续从容地和她过招。  湘莲大急,早知道是刺客就不跟他说那麽多了!想出宫搬救兵,奔没两步,一个黑影从头上跃过,落在打斗约两人之中,挡下了彼此的攻势王来了!湘莲大喜,急忙奔回。  「韶,你在做什麽?难得回国一趟,第一件事居然是找皇后打架?」黑衍握住穆雪桐的手,将她圈在怀中,侍身对那名男子轻斥。  黑韶耸耸肩,不以为然她笑道:「听说你解散了後宫,想来看看嫂子长得多美,能让你放弃整池的鱼,没想到──」摇头笑笑,话虽未说得完全,脸上的表情却已表露无遗。  穆雪桐抬头,不解地看着黑衍。  黑衍了解,开口介绍。「这是三皇子黑韶,潇洒成性,现正停留在岚国,协商友盟事宜。」  黑韶吹了声口哨。「介绍得好啊!」「潇洒成性?」不过他还是比较喜欢「豪放不羁」这个词儿。  仔细一看,他与黑衍的长相有七分神似,只不过黑衍比较深沈内敛,黑韶比较平易近人。  「难怪刚刚只是要着我玩,要是真的刺客,等王赶到已经来不及了。」穆雪桐笑道,半埋怨半夸赞。  黑韶笑笑不说话,他的手下留情她全了然於胸啊?这个皇嫂的拳脚功夫挺扎实湘莲站在一旁,不悦地撇嘴,原来他们全是在玩,害她自己在旁边穷紧张,白费力气。  「我先回房更衣了。」和黑衍对了一眼,知道他们有要事相商。穆雪桐拉了湘莲先走。  「我待会儿过去。」黑衍轻唤。  「知道了!」穆雪恫回头笑道,拉着湘莲开始小跑步,身形越来越远。  黑衍望着渐远的背影,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直至人已隐没,才将目光掉回。  「老兄,这不像你哦!」黑韶取笑道,才一年多不见,怎麽黑衍全转性了?他不是一向冷漠自持的吗?「你不是从不把女人放在心上吗?」  「等你遇上你的对象时,你就知道了。」黑衍笑得满足,眼中充满柔情。  看得黑韶心里酸味横溢。可不是?他已经尝到那种滋味了。  黑衍与黑韶坐在御书房里,桌上摆着冒着热气的新茶。  「什麽事?」黑衍问,黑韶性喜流浪,极端厌恶宫中限制严格的环境,除非有要事,否则绝不会无故回宫。  黑韶敛起脸上惯有的笑容,一脸的正经严肃。  「近来熊出国动作频繁,先是向岚国要求结盟被拒,再来是大批的商贾涌进云绸国,难道你没发觉最近国内的外民多了起来吗?」  黑衍闻言凝神思索,果真有其事。原以为是因为他与雪桐大婚所带起的商机,但婚礼已过数月,人却没有离去的趋势,如今被黑韶点出才感到不寻常。  「而且常有人夜探黑彻的府邸,往往一入府内,挑灯直至丑时过後才离去。」  黑韶语重心长地点到为止,神色暗沈地望着黑衍。  「你的意思是?」黑衍眉头皱起,心开始往下沈,他不想往那方面想,可是事实却是如此。  黑韶无奈地点头,对於大皇子的所作所为已无话可说。黑彻这算是引狼入室啊!黑彻让皇位的权力给蒙蔽了心智,做出不智的决定。  黑衍靠向椅背,仰头抚额,双目紧闭。上次黑彻谋反饶他已属循私,没想到现在竟意图勾结外患叛国,这次他也无法再包容自己的兄弟了。  「大哥他思想偏差,一错再错,不管有什麽结果,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黑韶走至他身後,手按上他的肩头。  黑衍微微一笑。「我自有主意。」  「好了,消息带到。」黑韶整整衣服,脸上又恢复了那天地不怕的惯有笑容。  「这麽快就要走了,不去看看母后?」黑衍问道。  「不了,她一看到我,除了逼我成亲还是逼我成亲。」黑韶一副敬谢不敏的态度。  「帮我转告一下,说我很想她,这样就好了。」他还得赶着回岚国呢!  「也罢,」黑衍望着这个和他感情最好的兄弟,知道他心有所系。「去吧!」  「帮我问候一下嫂子,希望下次再见到她时气质已经成熟。」黑韶谑道,双手抱拳,身子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跃出窗外,转眼间已不见人影。  黑衍笑笑,转身走向紫微宫。
  
                                                                                第九章
  用过膳准备就寝的穆雪桐坐在梳妆怡前,拿着梳子的手举在半空中,怔怔地坐着发呆。  「在想些什麽?」黑衍温柔地自她背後抱住她,在雪白的颈项印上一吻。  「没什麽。」穆雪桐回首对他嫣然一笑,握住他的手。「黑韶呢?」  「回去了。」黑衍用他柔软的鼻翼在她颈後摩挲。  「那麽快就回去了?」穆雪桐皱眉,原本以为他们兄弟俩许久没见,可能会挑灯夜话,所以她才早早准备上床的。「他找你什麽事啊?」  「聊聊他在岚国的情况罢了。」黑衍不想让她担心,把事实遮掩下来。  只为了聊聊天就特地跑回来?穆雪桐不以为然地一哼,当她三岁小孩啊?  黑衍轻笑,知道聪慧的它是不会接受这样的理由,将她的手握至嘴边轻吻,轻抚她的青丝,转移话题。  「来,我有东西要给你。」黑衍站到她的身後。  穆雪桐看着镜中倒映约两个身影,不解地回头,又被黑衍轻轻转回。  「闭上眼,快!」黑衍轻快地说。  她粲然一笑,听话地闭上眼,任他摆布。  只感觉黑衍温柔地拢弄她的长发,不知在做些什麽。  「好了吗?」她问。心里猜想大概又是些金饰珠冠之类的东西了。  「好了,眼睛可以睁开了。」黑衍附上她的耳旁轻道,温热的气息吹得她脖子痒痒的。  穆雪桐笑着伸手去拂,眼睛睁开,看到镜中的自己,乌亮的发丝被高高拢起,简单地盘成一个髻,上头以一支簪子固定。  那根簪子呈淡褐色,雕着数朵梅花,一朵一朵地绽放在簪末,整根簪子除了那几朵梅花和色泽外,再没其他装饰。  「好漂亮!」她惊呼,她一向喜欢这种简单高雅的东西,而排斥那些珠光宝气的头饰。「怎麽会有这个?」  「贺你又长了一岁了,雪桐。」黑衍说道,眼里蕴满了笑意。  穆雪桐一时还反应不过来,心里顿了下才想起,对啊,今天是她的农历生日,她都忘了。  「你怎麽知道?」  「成礼时间过你的生辰八字,你忘了?」  「没有,只是──」只是没料到他竟会牢记在心,还给她这个惊喜。  「喜欢吗?」黑衍问,见她用力点头满意她笑说:「那就不枉我刻得那麽辛苦了。  」  「你刻的?」穆雪桐睁大双眼,急忙拨下簪子细看,雕工虽细,却仍看得出有几瓣悔花瓣给刻上了缺口呢!泪水迅速模糊了双眼,他竟亲手为她雕了一根发簪!  「见之前送你的珠宝首饰全让你搁在珠宝箱里,没见你戴过,就知道你不喜欢那些了。心念一动,帮你刻了一根簪子,还被小八子笑呢!」黑衍宠爱地看着她。  那时叫小八子帮他传来木工的师傅时,小八子的眼神活像他突然长了三头六臂似的,待听到他要学雕簪子时,更是整个下巴掉了下来,说什麽地合不回去。  「师傅夸我是难得一见的雕工好手呢,不夸夸我?」黑衍戏道。  穆雪桐感动得泪如泉涌,只能紧握住簪子,半晌说不出话。  黑衍心疼地叹了口气。「早知道就不刻了,看你哭成这样。」说完作势抽回簪子。  「还是还我吧!」  闻言穆雪桐赶紧把簪子藏到背後,不让他拿走,看到他脸上戏谑的笑容,才知道是捉弄她,握拳捶上他的胸膛。  「你怎麽可以玩我┅」她道。  「玩你?」黑衍摇摇他的食指。「这种程度怎能叫玩?要玩你,应该这样──」他由身後吻上她的耳垂,手自罩衣的衣襟探入,覆上她挺立的蓓蕾,揉搓逗弄,感觉她逐渐高升的体温,看着潮红布上了她的粉腮,想像手掌底下的浑圆亦染上嫣红。  穆雪桐闭上眼,由皮肤的触动来感觉他的温柔,感觉那修长的手指将罩衣拉下她的肩头,唇轻轻含住在夜温里轻颤的粉红,还有自下摆滑入的手指,绕着她温软花瓣,慢捻轻揉地挑起她的需求。  「别──玩我了──」她半启着眸,话语因他四处攻略的手所造成的波动而断续无力。  「说,送给你这份大礼,有什麽奖赏?」黑衍不安好心地笑着,手依然不肯停,看她在他的抚弄下娇声细喘。  「求你──」穆雪桐模糊呓语,神智已被他的高温熔成岩浆,无法思考。  听到她的恳求,黑衍满意她笑了,抽回手将她抱起,放在上,解下帏幔,为她除去衣物──满室的春光旖旎,暂时覆盖了侵略的阴影,然而,那抹黑暗,依然存在,虎视眈眈地预备伺机而起。  夜深了,天暗了,时候到了──康艳雅站在庭中,将手上的信鸽往上一抛。白得了自由,立刻展翅飞翔,飞向北方。  「大小姐,老爷找您。」一名婢女怯怯地站在廊下叫唤。  大小姐自从被遣返回乡後,整个人阴沈难测,满脸仇恨,全失了以往柔媚的模更吓人的是有一晚她起身如厕,才刚推开房门就看见一条人影飞过,吓得她差点停了呼吸,好奇心驱使让她再看了一眼,想说就算明日要叫嚷有鬼,也得看个清楚才能描述鬼长得什麽样,好有个实证实据。  这一探头,让她吓得软坐在地,哪是鬼,那是大小姐啊!虽然她一身黑衣劲装,脸上还缚上一条黑巾,可是那根她亲自为大小姐插上的金步摇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她可错认不了。  她吓得茅厕也不去了,连滚带爬地回到床上,蒙在棉被里不住地打哆嗦,要是大小姐发现了自己窥见了它的秘密,一定会被灭口的。  几天过去了,也没有什麽动静,可能没被察觉吧!她暗自吁了一口气,直想好险好险,不过这件事还有个後遗症,每晚时间到了,她都会自动醒来,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综合几天观察下来的结果,大小姐虽不是每一天都溜出府外,但数数也不下十次呢!  康艳雅看也不看她一眼,仰头望天,不知在想些什麽。  婢女苦着一张脸,心里犹豫再三,只得鼓起勇气再次叫唤。  「大小姐,老爷找您去新月阁。」  康艳雅浮起一抹冷笑,轻道:「也该是时候了。」  「您说什麽?」大小姐好像说了些什麽。  康艳雅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立刻把她吓得噤若寒蝉。  直至康艳雅衣袂曳动离去,胸中憋了许久的大气才敢吐出。以後再也不要接近大小姐了,那名婢女忿忿地跺脚,跑去找负责调度人手的大婶,打算请大婶把她调离康艳雅身边。  康定拓站在新月阁的入口处,双手背负着,望向阁旁的莲池。  「爹,您找我?」  康定拓闻声转头,同她招招手。「陪爹走走吧!」  康艳雅点头,跟在他後头,绕着池胖行走。  「艳雅,别再挂念着王了,王的心不在你身上,就算你留在後宫多久也没用。  倒不如像现在,出了宫,倒还自由些。」女儿这些日子以来的愤恨他全瞧在眼里,让他操心不已。  「我已经不想王了。」康艳雅不屑地哼着,眼中闪过冷然的杀气。黑衍,他居然将她的心践踏在脚下,不屑一顾,她会要他付出代价的。  「这就好,视野放宽些人生漫长,还有大好时光要过的。」康定拓欣慰她笑笑,想通了就好。  「大好时光?还得靠您成全呢!」  康定拓停下脚步,不解地回头。「什麽意思──啊!」  康艳雅脚往他的膝後一踢,将他跪在地,纤手拿上了他的背心要穴,康定拓顿时浑身酸软无力。  「你做什麽?」康定拓惊喊,不敢相信亲生女儿居然会对他动武。  「都怪你!」康艳雅咬牙切齿地怒骂。「要不是你当初收留了那贱货,我也不会落到今天被遣送回门的局面,都怪你!」  「艳雅!」他从不知道原来她是这麽想的,心中沈痛,他自己养出的好女儿口「别叫我!」康艳雅加重手上的力道,痛得他冷汗直流。「你自己犯下的错你要自己补救。」  「怎麽补救?」望着眼神狂乱的女儿,康定拓痛心疾苜。「王不可能再回到你身边了。」  「谁稀罕?我要你们死,我要你们死!」康艳雅尖嚷。  「艳雅,你别一错再──」康定拓还待劝阻,却被突然行动的康艳雅打断。  她手劲一吐,将康定拓震入池中,「错」这个字消散在波光中。  望着两鬓微白的爹,两目圆睁,口中不断吐出大小不一的泡沫,双手挥舞,康艳雅只感到复仇的快感,满脸是狰狞的表情,此时的她神智已经丧失,脑海中只填满了复仇两字。  一生弄文的康定拓不谙水性,只是身子一阵抽搐,沈默在池水中,随波晃荡。  穆雪桐,下一个就是你跟黑衍了!康艳雅仰头望向宫中的方向,开始放声地狂笑。  正理首书堆中的穆雪桐接到消息时,有如被雷电贯穿身体,半晌无法动弹,手上的笔跌落书上,染开了一片污渍。  义父过世了?她巍颤地站起,脑海中尽是康定拓慈爱的身影,义父过世了?她的泪水不住滑落,连湘莲收拾行李的动作都赚太慢,心早已横越千里,只想奔回康家。  「湘莲,别收了,没有时间了!」穆雪桐催道,不住的哭泣让她的眼跟鼻头一直是红的。  湘莲的眼眶也红红的,老爷对待下人一向宽厚,如今接闻丧讯,教她怎麽不难过?  「小姐,我知道你心里急,但是奔丧的车队还没备好,就你一个人急着出发也是罔然啊!」  「我──」穆雪桐哪里不懂?心里的煎熬却是让她一刻也坐不住,只是在房间里绕着圈子踱步,一想起康定拓对她的疼爱,忍不住蹲下身子抱膝哭泣。  要留守宫中的闰琳停了收拾的动作,担心地看着她,正想起身安慰时,被湘莲拦住。  「没有用的,由她去吧,赶快收拾东西要紧。」湘莲说道,别过头偷偷拭去眼角的泪。  「雪桐。」一声轻唤使她抬了头。  湘莲和闰琳连忙跪下行礼,黑衍袖子一拂示意她们平身。  拭去泪水看清来人,穆雪桐起身扑向黑衍。「义父──义父他:」她已哽咽得无法言语。  「我知道。」雪桐的伤痛感染了他,黑衍紧紧地环住雪桐,想藉此分担她的感伤。  「义父他待我很好,很好的──」雪桐将脸埋在黑衍胸前,不住哭泣。  黑衍感觉衣襟一片温热,心疼地勾起她的下颌,将额抵上她的。  「康太尉见你这麽不顾身子地为他掉泪,会走得不安心的。」细长的手指轻轻为她拂去泪珠。「别哭了。」  穆雪桐点头,胸前仍因制止不了的抽噎,间歇地起伏。  望着她被泪水清洗过的面容,清灵无瑕,黑衍手一紧将她的头按上他的肩头。  「熊出国王来访,我无法陪你们前去,我已下了皇令,军队会护佑你们迅速抵达,」黑衍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处,深深汲取她的芳香。「你生不惯马车,要小心身子,不舒服尽管说,别硬撑,知道吗?」  穆雪桐轻轻点头,泪水再次一涌而出,这次却是为了离别之苦。黑衍如此缠绵难舍,让她无法放下。  两人紧紧相拥,像一对交颈鸳鸯,将被人强行拆散,湘莲看着,这个念头忽然一闪而过,连忙用力摇头。对於刚刚的想法自我暗斥,但心中那种不安的感觉却逐渐扩大。  康定拓既为前任太尉,亦为国后之父,葬礼以几近国丧的仪式隆重厚葬。  康夫人只是号啕大哭,逢人便诉说她的命苦,对於葬礼一概不予插手,所有大小事宜全由康艳雅出面打理。  穆雪桐一向厌恶那种充满虚情假意的排场,只是躲在康定拓生前最爱的留的书斋里,习写祭文,点火焚燃,将思念感恩遥寄上苍,用心吊唁。  丧期中康艳雅没有落过泪,只是容包哀凄地谢礼答礼,井井有条地替前来吊丧的亲友安排一切问题。  黑衍遣小八子送来祭文,在当众宣读後,小八子偷偷站至穆雪桐身侧,不动声色地递给她一封信笺。  这个举动当然没逃过康艳雅无时无刻盯着穆雪桐的眼,她的脸色更加阴沈了。  穆雪桐接过信,迫不及待地回到房里,手因过於喜悦而抖着,撕开封口,读完信後,将信纸紧紧压在胸口,好似这样可以感觉到黑衍宽厚的胸膛就在身後。信里所意含的关切深情让她感动得想哭,直想飞奔而回,投入那似水柔情的怀抱。  康定拓下葬後,前来叁加丧礼的亲友尽数散去,康府又回到往日的平静,不同的是,康定拓的吟朗声不再出现。  由宫中追随而来的仆婢也开始打点行李,准备回宫的工作。  穆雪桐躺在床上,想到明天就要启程回宫,心里就忍不住雀跃起来。  莲舌轻吐,暗斥自己,再不睡明天哪有精神坐车?一想起为时长久的车程就忍不住皱眉,真希望能瞬间转移,立刻回到黑衍身边。就在胡思乱想间,渐渐沈入梦乡。  深夜,月如钩高挂天际,隐隐泛着寒光。几条人影迅速翻墙而入,为首的蒙面黑衣人打了几个手势,其馀众人立刻窜进府中的每个角落,留下五人跟着首领悄声来到穆雪桐房前。  「怎麽这麽晚才来?」不悦的声音响起,身着劲装的康艳雅从阴影中走出。  「说好了丑时动手的,我们现在来正好。」那名首领反驳,音调因不服略微上「噤声。」康艳雅冷道。「你想把猎物吵醒不成?」  那名黑衣人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不再言语。使了个暗号,五名手下会意地分别由各个窗台悄无声息地跃入,取下门闩,将门大开,月光直射而入。  康艳雅走入,望着床上被月光笼着的穆雪桐,脸一狞,取出怀中短刀就要朝她激射而去,却被紧随而进的黑衣人拦下。  「你做什麽!」黑衣人气急败坏地怒吼。「不是说好了要留活口的吗?我们还得用她来牵制黑衍。」  康艳雅不屑地掉过头去,站得远远的,并不答话。  那人的吼叫声惊醒了穆雪桐,眼一睁开就看见七、八条人影站在床头,心中大惊,思绪飞转,不动声色地保持原来的姿势装睡。  要不是还得利用康艳雅对皇宫的熟悉度,早在她把康雪桐引来後就取她小命了。黑衣人气得胸膛起伏,靠近床榻想要制伏穆雪桐。  没想到原本以为熟睡中的人儿一跃而起,左手扭住他的手翻转背後,右手紧勾住他的颈子厉声喝道:「要命的就别动,小心我扭断你的脖子!」  黑衣人一惊,不敢妄动。  康艳雅见同夥落在雪桐的手中,只是冷冷一笑,像看戏似的袖手旁观,把那人恨得牙痒痒的,暗地发誓,总有一天要你这个姓康的贱人死在我手上!  其馀的人见首领被制,都不敢轻举妄动,保持一段距离,只能挡住出口,不让她逃脱。  「让开!」穆雪桐将手收紧,那名黑衣人少了氧气的供给,脸胀红了起来。  那些手下见状,无法可施,只得让出一条通路。  穆雪桐缓缓往门口退去,一面留神对方是否会伺机行动。  「小姐!」一声饱含惊惧的声音自身後响起,穆雪桐转过身去,对上的是披头散发、大刀架在脖子上的湘莲。  穆雪桐脸色一变,喊道:「一个换一个!」  突然房内的人口哨一次,一片黑暗的康府霎时灯火通明,自房门望出,康府所有的人全跪在庭中,全由持刀的黑衣人压制着。半夜经此大劫,人人吓得脸色惨白,浑身颤抖。  「把人放了。」康艳雅冷道。  穆雪桐沈默了会儿,衡量一下结果,不得已只好松了禁制。此时眼见康夫人也跪在人群中,衣衫凌乱,额角带血,可能是拉扯挣扎中受了伤。  「你好狠的心,连自己母亲都不放过。」穆雪桐斥道,见黑衣人走至康艳雅身边,抚着喉头,不住呛咳。  康艳雅闻言开始大笑起来,尖锐的笑声在寂静的夜里,如枭啼,如鬼泣。  「爹我都杀了,还怕这些吗?」  穆雪桐闻言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义父是你杀的?」天呐!她一直以为义父是失足落水溺毙的。  「他是引你来的主要关键,总算他在死之前也多少有一点作用了。」康艳雅怒哼一声。  「你不是人!」穆雪桐怒吼,气极而泣。欲冲上前去,那名押着湘莲的黑衣人手上的刀微微一收,湘莲的颈子上立刻泛出血痕,穆雪桐只得忍下来,怒瞪着康艳雅。  「将人押回。」那名首领下令,立刻有两人向穆雪桐靠近。  「我自己走!」穆雪恫使出足扫,将一个想伸手碰它的人踢倒。「我还要拿个东西。」  另一人用眼神向那名首领请示,首领点头,才退至後头,监视着她。  穆雪桐拿起置於梳妆台那根黑衍送她的发簪,插在头上,在数人的包围下往门口走去,经过那名首领身旁,手迅速一抓,黑巾落下,呈现眼前的是一张酷似黑衍的面容,不同是多了愤恨不平,多了恶狠凶残。  「你──」穆雪桐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反正布在宫中的人手应该也行动了,就说给你听吧!」那人狞声说道。「我叫黑彻,是黑衍的长兄,我要来取回属於我的东西。皇位、权势,甚至你,应该都是属於我的,是黑衍夺走了我的一切!」  黑衍还有哥哥?穆雪桐一时之间无法消化这突来的讯息。  「够了没?」康艳雅眉头皱起,她可不想听他发牢骚。不耐地说:「提那些做什麽,还不快走?要是误了时辰,配合不上马元在宫中的突击,这个後果你承担得趄?」  黑彻虽然不服,还是闭上嘴,再次在心底暗咒。  「这些人怎麽办?」押着湘莲的那人问道。  黑彻顿了会儿,说道:「把这个丫鬟带着,其馀的全杀了!」  穆雪桐抬头看向康艳雅,在她脸上没有丝毫的不忍,她的母亲也在里面啊!仇恨真能使人的心丧失至此?!  黑彻放出通知得手的鸽子,一声喝令,黑衣人迅速退去。在一片刀光火影中,康府成为人间地狱。
  
                                                                                第十章
  「王,马元失踪了。」一名奉令监视熊出国国王的武将夜入御书房,同黑衍禀告。  「是吗?」黑衍了然一笑,也该是时候了,亏马元忍了那麽久。  「王,要不要属下去将他找回?」  「不用,我自有主意,退下吧!」  那名武将抱拳退下。  黑衍站起,血液里的好战因子开始沸腾,只对穆雪桐展现的温柔已不复见,取而代之的是君临天下的雄视霸气。  趁雪桐不在宫中,一举断了後患吧!  深夜,马元接到黑彻的传讯夜,下令假扮商贾、农工等埋伏潜入云绸之先发部队,呼应城外守候、宫内由他带入之守卫军等,里应外合,准备攻黑衍个措手不及,一举拿下云绸国的首都。  这次一定要将黑衍这小子的脑袋挂在城墙上示众!马元一思及此,阴恻恻地笑了。  一勒绳,胯下的马两腿站立嘶鸣一声,马元身着战服,带领百员人马,冲入皇宫。  熊出国的军队势如破竹,一路上毫无阻碍,正沈浸在胜利喜悦中的马元,丝毫没有留意到一切进行得过於顺利,过於得心应手。  马元带兵闯入因穆雪桐返乡,黑衍暂时挪居之正隆宫,麾下士兵高举火炬,将正隆宫照映得明亮如昼。  「黑衍!你已经被包围了,如果你滚出来後跪下,我可以饶你不死!快给我滚出来!」  马元大喊,底下士兵重复一次,顿时喊声震天。  等了许久,正隆宫里依然房门紧阖,连闻声而来的宫婢们都不见一个。  马元开始恼怒,旁边副将献议:「王,情况有点不太对劲,今晚进攻得过於容易,恐怕有诈。」  马元反手一掌,将那名副将自马上打下。  「在战场上你我说什麽泄气话!势如破竹是因为咱们熊出国的士兵锐不可当,再多说一句我就要了你的狗命!」马元怒吼,转头仰天大喊:「黑衍,你给我滚出来!缩头乌龟很好当,是吗?」  那名副官见马元不可理喻,气得退至队後,不再插手。  「黑┃」马元正待叫嚷,却被凌空激射而来的不知名物体打中嘴部,满口鲜血。  身着白衫的黑衍自屋顶飘然跃下,神色自若地站在庭中。熊出国的士兵见了黑衍狂霸自成的气度,皆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我的名讳岂是你这等小人可叫得的?」黑衍的语调不曾提高,却让闻者打起寒颤。  「你──」马元嘴手指着黑衍,气得说不出话来,吐掉口中鲜血才看清黑衍用来打他的原来是一枚铜钱,怒道:「你已经没有说这话的资格了!看来你还不了解现在的情势,看看四周大军环伺,你就别再挣扎了,快快束手就吧!」  黑衍淡淡地扫了全场一眼,泛着冷光的重瞳又回到马元身上,面无表情地说:「这又如何?」  马元一愣,竟被他的眼神看得说不出话来。  「王,放火箭!」旁边一名将领提醒。  对啊!还有这一招!马元略定心神,想己方人数众多,拿下云绸已是探囊取物,何必怕了这小子。  「火箭手,搭弓──」马元喊。  突然一声尖锐的哨声传出,火箭手的弓还末从箭袋抽出,正隆宫的屋顶、围墙上冒出了数不胜数的弓箭手,所有的箭头全居高临下地指向马元及熊出国的军队。  小八子手拿着短哨,笑吟吟地从正隆宫大厅开门走到黑衍身边。  「王!」小八子跪下请安。  「起来吧!」黑衍点头。  形势顿时逆转,马元又急又怒,看到黑衍与小八子目中无人的态度怒火更甚。  「地堂队,士啊!」马元手一挥,步伐开始後退。  黑衍好整以暇地看着敌方,不躲不闭。  两队人马衡向黑衍,奔至跟前全数单膝下跪。  「王!」数十人齐喊。  「嗯,辛苦你们了,全退下吧!」黑衍淡道,原属熊出国之地堂队应答:「是!」  站在黑衍身後。  马元大惊,甚麽时候军队给人混进来了?眼见大势已去,转身欲带兵撤退,却意外地发现身後士兵全举起矛剑对着他。马元这才看清,除了重要将领外,士兵全给人掉包了。  「我的人呢?我的人呢?」马元急吼,不住跳脚。  「全给我的特卫军押下了。」黑衍冷道。  「我在宫外还有军队,要是你不放我离去,我马上要他们攻入城中,」马元开口恫吓,做最後挣扎。  「那些人全让岚国的军队拿下了,你还有什麽绝招?一并说完吧!」一抹身形从墙上凌空翻入,黑韶轻佻的语调响起。  黑韶站至黑衍身侧,笑道:「我来得刚好吧!」  「都说了我处理得来,何必劳动岚国?」黑衍微微皱眉,对黑韶的劳师动众不表赞同。  黑韶一耸肩。「我知道啊,只是凑凑热闹嘛!给个机会玩玩,不然岚国都没有实战经验。」  马元见他俩旁若无人地聊起来,身形一矮,正想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逃走,却被一把刀抵住了背心。  「往哪里逃?」不知何时,黑韶已来到马元身侧,刀锋往前递送数寸,敛起笑容。  「说,黑彻呢?」  马元倔强地别过头,不肯透露。  「不说?好!」黑韶将马元的双手反扭至背後用单手施力箝制着,另一手控住他的後心。  「再不说我就震断你的心脉!」  马元只感到腕间奇痛,心肺被压追得喘不过气,急道:「别下手,不然你就见不到康家那贱货了!」  原本站在远处的黑衍闻言,一个起落立刻来到马元面前,锁紧了他的颈子,脸罩寒霜。  「你说什麽?快说!」  「衍,冷静点!」黑韶拉脱他的手,这样下去话还没问出来,人就已经死了。  一把揪趄马元的衣领。「快说出你们的计划!」  马元心胆俱裂,终於明白两人之间的差距是多遥不可及,而他竟还妄想能取而代之。  「康艳雅下手杀了康家老头,把康雪桐引回康府。再由黑彻带入绑走康雪桐,做为牵制黑衍的工具。而我假藉访国的名义进入宫中,接到黑彻得手的消息後起兵造反,再由黑彻和康艳雅押着人质,带着驻守在康府的军队进宫接应。」  「黑彻有何好处?康艳雅有何好处?」黑韶收紧力道。  「我答应只要黑彻永远对熊出国俯首称臣,就让他管理云绸国,而康艳雅她是中途自己来找我们的,她愿无条件帮忙,只要在康雪桐没有利用价值时,把她交给康艳雅就成了。」  为保性命,马元只得全盘托出。  黑衍听完怒不可遏,重拳将马元打昏在地。  「将他押入天牢!传令下去,将熊出国战败的消息掩下,守好战俘,不准有任何讯息泄漏出去!」黑衍运起内功,将命令远远传出,众将士大声应答:「是,遵皇旨!」  「我带岚国的军队──」黑韶开口,却被黑衍伸手拦下。  「我去就好了,怕人多误事,玎草惊蛇。」黑衍急奔回内室,吩咐小八子为他取来劲装。  「一个人去大危险了,要是临时有状况怎麽办?」黑韶跟上,大声怒吼。  黑衍不理,迳自换上衣服,系紧腰带。  「黑衍,要是一个失手,你身陷险地也就算了,我相信你有能力脱困。但是嫂子怎麽办?叫她赔了性命吗?」见异衍就要飞身离去,黑韶急道。  黑衍动作停顿,留下一句:「要来就来吧!」身形迅速离去,转眼间已在宫围之外。  黑韶大喜,急忙施展轻功跟上。  黑彻率众隐藏在离康府约十里的一座废弃大宅内,等待马元消息。  「怎麽马元都没有消息传来?!」黑彻怒吼,绕着内室踱步。「该不会是他杀了黑衍,自称为王了吧!」  斜靠椅背的康艳雅用眼角扫了他一眼,两眼闭上不再理他。  坐在角落的穆雪桐握住惊吓过度的湘莲的手,低声安慰。黑衍会平安把她救出去的!穆雪桐紧握住手中的簪子,对黑衍抱持信心。  见没人理他,黑彻怒极,开始发飚。「怎麽都不讲话?啊?说啊!」黑彻掌力一吐,掌下的桌子顿时缺了一角。  湘莲见状,更是脸色惨白地往穆雪桐怀里躲。  假寐中的康艳雅不堪其扰,冷冷地瞪他一眼,走出屋外。  黑彻急忙跟上。「你要去哪里?是不是要去跟黑衍通风报信?」伸手就要去拉她的衣袖。  「你敢再碰我一下,你就试试看!」康艳雅瞪着他的手叱喝,黑彻的手顿时停在半空中,不敢前进半分。  康艳雅不悦地甩袖离去,黑彻呆愣了一会儿,回神後开始痛骂。  此时两条人影跃上屋脊,正是黑衍与黑韶。  黑衍做了手势,耍黑韶下去救雪桐,黑彻由他负责。  黑韶点头,两人分别行动。  站在庭中的黑彻还在不住破口大骂,丝毫没有发现有人闯入,并且将他的部下一一点倒。  「大哥。」  黑彻回头,看到黑衍近在咫尺,心头大惊,急忙往後跃出数步,摆起备战的姿「为什麽要如此?」黑衍沈声道。  「哼!」黑彻轻蔑地嗤道:「你登上了皇位,当然不晓得我为何如此。」见黑衍独处,机不可失,身形一闪,迅速朝黑衍攻去。  黑衍举臂招架,只守不攻的打法用来对忖黑彻依然绰绰有馀。黑彻亦看准了这一点,招招狠辣凌厉,直取黑衍命门,却被一一档下,心开始浮躁。  相形之下,黑衍的守势从容,身影飘飒。数十招过後,黑彻的气息开始紊乱,而黑衍心系雪桐的安危无心恋战,掌劲一催,没两下就将黑彻打败,压制在地。  「别动,不然她的身上就会多了两个窟窿。」一个声音在身後响起。  黑衍转身,康艳雅手持长剑架在穆雪桐的脖子上,而黑韶扶着虚弱的湘莲,站在远处,一脸挫败。  「她太精明了,我还没找到嫂子,她就把嫂子押走了,我只来得及救这个宫女,抱歉。  」黑韶低声道,为自己的失手痛恨不已。  「不是你的错。」黑衍摇头,饱含柔情的眼光看同被点了哑穴的穆雪桐,两人四目交缠,谁也舍不得移开视线。过了良久,目光才落到康艳雅身上。「马元已败,黑彻被俘,同夥鄱在我的手上,你挣扎又有何用?」  「我才不在意他们,你爱杀谁便杀了吧!」康艳雅眼神转狠。「我的目的只在她!  」  趴伏在地的黑彻闻言大骂:「你这个贱人!」  「艳雅,你又何苦?」黑衍一步一步朝她迈近。  「我又何苦?」康艳雅凄笑。「我在宫中用去了十年青春光阴,却落个遣返回家的下场,你说我又何苦?」  「是我负了你,你要报仇就找我,别牵连雪桐。」黑衍沈声道,企图将康艳雅的目标移转。  苦不能言的穆雪桐急忙用眼神阻止,她不要黑衍用他的性命来换她,她不要。  「不!我只恨她,只要她不出现,一切都是我的,只要她死!」康艳雅狂喊。  「就算她不出现,我还是不会爱上你。要是雪桐死了,我的一生中就不可能再爱上任何人。」黑衍将她的奢想完全否决。  康艳雅闻言怔愣,两眼无神,持剑的手开始下垂。  趴在地上的黑彻见众人注意力全集中在康艳雅身上,抄起怀中预藏的毒针,往黑衍射去。  黑衍听到声响已经闪躲不及,隐约中闻到一股腥甜,针上所喂药剂含有封喉剧康艳雅见针上青光反射,毫不思索地推开穆雪桐,往黑衍站的方位扑去,手中长剑射出,剑身透体,将黑彻钉在地上瞠目身亡。而毒针同时也钉入她的身子,直没入体。  黑衍倾身接住康艳雅往後倒的身子,将之轻放在地,急忙点住周身大穴,护住她的心脉,怎奈毒性太剧,转眼间已面唇发紫,两瞳涣散。  「我真的──爱你──真的爱你啊──」康艳雅泪水滑落眼角,虚弱喊道。  「艳妃!」见她命在旦夕,黑衍握住她的手轻唤。  王唤她艳妃呵!王还承认她是他的妃啊!康艳雅勾起满足的微笑,闭上眼,永远不再睁开。  「衍──」被黑韶解开穴道的穆雪桐抚上黑衍的肩轻唤,泪不断滑落。  「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黑衍搂住她,怕她会离他而去。  自他懂事以来,不曾有一刻像刚刚那麽紧张无助,盯着那把长剑,深怕艳雅随时力道加重,取走雪桐的性命。  穆雪桐埋首於黑衍胸前,强装出来的坚强崩垮,泣不成声。  黑韶微微一笑,知道自己在这里碍眼,向外走的同时不忘带着湘莲一起。  「你叫什麽名字啊?」  「婢女湘莲。」  「湘莲啊,有份好差事让你做,要不要?」  「什麽事呀?先说来听听。」  「看到大门口那几个倒在那里像木头人的混帐没有?去找这里的官府叫人前来捉拿,包你有赏──」  当夜,黑衍担心穆雪桐承受不了即刻出发的劳累,决定投宿在镇上的客栈里。  黑韶知道夫妻俩分别已久,总是──嘿!嘿!对穆雪桐交代一声,带着湘莲识相地先行回宫。  黑衍知道後,微微一笑,轻斥一声:「胡闹!」  用过膳後,黑衍的吩咐店小二分别在两间上房备妥热水,准备洗去一身尘埃。  为什麽要两间房间?因为黑衍怕穆雪桐历劫归来,体力尚未恢复。和她同房,会无法控制自己,还是分房睡妥当点。  黑衍沐浴完毕,唤来店小二撤下浴盆,身着罩衣坐在床沿。  待会儿过去看看雪桐,黑衍心里正这麽想时,听到门被开启的「咿呀」声,头微微一抬,穆雪桐那轻灵的身影伫立於房中。  穆雪桐已换下破损不堪的衣服,身着路上买来的新衫。一袭雪纺的罗纱映衬着它的纯洁,红色丝络系在腰上,更显得柳腰不盛一握。柔亮的乌丝高高拢起,唯一的装饰是他亲手为她雕的发簪。  月光透过罗裙,在她身上淡淡地拢上一层银光,让黑衍看得痴了。  她还是一如康宅初见般地清丽可人。  穆雪桐将门关上,走上前,将柔荑覆上他的。  黑衍没有言语,斜躺在床榻上,黑澈的重瞳由微的窗户看向星光点点的天际;穆雪桐倚偎在黑衍胸前,陪着黑衍默默遥望星空。  夜空腾起云雾,反倒妆点出朦胧之美。  黑衍握着她的手收紧,两人相会的情境一幕幕划过心头。穆雪桐想的亦目芒般心思,她将脸颊贴上黑衍的大掌,哏睫开始泛出泪光,这两天经历太多事情了,几乎要让她以为再也见不到黑衍。  黑衍轻勾起她的下颚,低头为她吻去泪珠。「对不起,让你受惊了。」  「我只怕再也见不到你。」穆雪桐摇头,那种猛烈袭来的无助感让她实在无力招架。  黑衍定定地看着她,似水柔情般的目光环罩她的全身,低头覆上她的唇轻轻印上一吻,要抬头,却她一把勾住颈项,不让他离开。  吻由轻柔转狂热,穆雪桐像倾其全身的热情,在他唇上流连,如玉的十指在他脸上细细摸索,似耍牢牢地刻在心头。  「怎麽突然──」黑衍得了空隙,额抵着她的,不解地问。  穆雪桐咬着下唇摇头,再次吻上了他的唇,划过耳垂顺着颈侧而下,拨开层层的白衣,逗留在胸膛上。  黑衍被逗得发出一声呻吟,厝哑着嗓音问道:「真的要?」见她点头,再问:「现在?」  穆雪桐粉黛末施的容颜染上嫣红,微点的螓首带着坚决。  不等她头点完,黑衍已覆上她的唇,吸吮她口中的芳香。缓缓拉开红色的衣带,另一只手松开她的发髻,将簪子让她咬着,唇开始一路啃咬逗弄,配合着手的律动,点燃她身上每处肌肤的感触。  她紧咬着簪子,半闭的眼眸里,氤氲的是难以解读的激情,手抓紧了身下的丝绸,全心感受黑衍为她带来的快感。  迷糊间,只隐约知道他轻轻分开了她的双眼。还来不及细想他要做什麽,就被他温热的舌取走了残存的神智,突来的刺激让她咬紧了牙关,不让呻吟溢出口,却在梅花簪上留下一排贝齿印。  她害羞地想要收拢双腿,却被他阻止。灵动的舌更长趋直入,双手在欺霜赛雪的椒乳上游走,带给她末曾有过的感觉,她紧闭着呼吸,直想把体内的骚动释放出看着她在他的爱抚下娇喘吟哦,黑衍的唇微微勾起,开始顺着她的小腹往上滑动,让她松了口气,而他的一句话,让她连耳根子都红了。  「时候还没到,怎能让你这样就罢休呢?」黑衍轻轻她笑着,低沈的嗓音象带着魔力。  「你──好可恶,看我怎麽整治你!」穆雪桐微恼,将梅花簪置於床头,手轻轻一推,将黑衍压在下头,反客为主,开始解开他的袍带,咬着他的胸膛。  「哦?怎麽个整治法?」黑衍双臂忱在脑下,戏谑地看着她。  闻言,穆雪桐笑得狡狯。「像──这样!」  她跨上了他的腰,臀一沈,柔软的幽谷隔着布料磨着他的坚挺,殷殷企唤他的凌。  忍受不了这种诱人的折磨,黑衍手按上裤头想要行动,却被她反手握住固定在腰约两侧。  「还没呢!时候还没到,怎能让你这样就罢休?」她红唇轻启,将他的话一字不漏地丢还给他。  黑衍无奈地翻翻白眼,随即差点被另一波的刺激给夺走呼吸,她双手也加入战局!  双手被制的他,只能望着在眼前轻轻晃动的挺立双峰,企图捺下体内勃发的欲火,没想到反而越烧越艳。  「雪桐──」黑衍喃道,他从来不知道她有如此的能耐。  她低俯下身,贼笑道:「叫我做什麽?」  雪白的胸脯近在咫尺,却动不到。  「交给我吧──」黑衍轻语相哄。  「不要!」她轻轻摇头,如黑瀑的长发随之飘动。「今天由我主动──」  语音渐微,她解开黑衍的裤头,他的分身已傲然挺立,她跨坐上去,将它包容进温润的花心,突来的强烈酥麻同时买穿两人体内。  穆雪桐翘臀轻扭,让黑衍只能闭上眼呻吟,再也忍受不住,毫不费力地摆脱了她的双手坐起,大手在她臀上一托,让他更抵进中心,带有快节奏的抽动,轻易地将两人带上了高峰──黑衍轻抚穆雪桐微微汗湿的额发,看着她羽睫低垂地俯在他胸上歇息。  她如火的热情感染了他,分不清今晚到底要了她几次。今夜的雪桐充满诱惑,让他欲罢不能。  将褪下的衣衫拉起,温柔地覆盖住她未着片缕的雪肤凝脂。  低头轻吻她的鼻尖,低声笑道:「早知道遇险归来後你会表现得如此激情,那我每个月都派人绑你!」  「你──好过分,这样取笑我!」穆雪桐想起刚刚自己急切的举动,羞红了脸,双手掩面就要跳下床。  「别这样。」黑衍轻笑,眼明手快地将她环住,拉回榻上,用双臂将她锁在胸膛和床板间。「害羞啦?」用手指若有似无地撩拨她的耳际。  穆雪桐张口往他的手指咬去,哪知黑衍竟不闭不躲,任由她将他修长的手指含住。  手指感受到她唇腔温热,看着她双颊樱红,巧笑情兮的样,黑衍只感到焚烧的欲火快把他折磨疯了。  察觉到黑衍的变化,她睁大双眼。「不会吧?又来?」  「你累了吗?」黑衍埋首於她柔腻的颈项处,含糊道。  「随你了!」穆雪桐轻叹一声,手开始不安分地抚向他光裸的背。  星光点点,银河闪烁,彷佛为两人的爱恋留下见证。
  
  
                                                                             终曲
  熊出国王马元被关於云绸国大牢,数十日後,因怒愤难当,气火攻心,死於牢中。  熊出国民众得知国主死讯,城内外竟燃炮庆祝,只因为元暴虐无道,人民已不堪其折磨。  丧失国主的熊出人民集体前往云绸国首都请愿,跪於城外,请求黑衍统治国土及黎民百姓。  黑衍允诺,将熊出国领土划分为二,合并於岚国与云绸国之领域范围。  而听说三皇子黑韶率兵回到岚国後,不知为何好像在岚国富中引起一阵不小的风波,过没数日,就传来黑韶娶了岚国公主,登上王位的消息。  岚国有公主吗?云绸国大臣议论纷纷,却还是一一送上贺礼,由龙腾王及皇后带领礼队,亲自前往祝贺。  回宫後,龙腾王下令重新整修康府大宅,做为行宫之用。国事闲暇之馀,经常可见他与皇后两人鹣鲽情深的双影出现於此。  数年後,云绸国皇后产下一女一男,公主冰雪璁明,皇子俊朗颖悟,集合了双亲长处。  雪绸国与岚国日益强大,在当时谓为二大强国,无其他国能与之匹敌。两国致力於国际和平,各国安然共存,纷争战乱已成过往名词。  云绸国的强盛事迹,在历史上写下成果最为辉煌的一页,流芳百世,为後人景昂。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