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力合约换月:曹雪芹是怎样写凤姐“养小叔子”的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28 15:30:05

曹雪芹是怎样写凤姐“养小叔子”的

 

《不名堂重读红楼札记》之廿

曹雪芹是怎样写凤姐“养小叔子”的  

 

《石头记》里有一个焦大,只出了一次场,还被喂了一嘴的土和马粪,但他那句“醉骂”却让读者过目不忘:“我要往祠堂里哭太爷去,那里承望到如今生下这些畜牲来,每日家偷狗戏鸡,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我什么不知道?咱们胳膊折了往袖里藏。”第七回“爬灰的爬灰”,指的是贾珍和秦可卿这对爷媳,就是作者不在前文交代“益发连贾珍都说出来”,咱们也可从秦可卿死后贾珍的那副嘴脸上看出来;至于“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情况就不那么明朗了,多数人也只能猜测或许是宝玉和凤姐这对叔嫂——之所以是“猜测”,是因为《石头记》有关于兹的笔墨少得可怜,几乎成了无隙可乘的“疑案”。这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小说情节,曹雪芹在“秦鲸卿得趣馒头庵”回中做得更绝,基本被作者直接“杜门”了——

 

馒头庵里那笔“糊涂账”

 

谁想秦钟趁黑无人,来寻智能。刚到后面房中,只见智能独在房中洗茶碗,秦钟跑来便搂着亲嘴。智能急的跺脚说:“这算什么呢?再这么,我就叫唤了。”秦钟求道:“好人!我已急死了!你今儿再不依,我就死在这里。”智能道:“你想怎么样?除非等我出了这个牢坑,离了这些人,才依你。”秦钟道:“这也容易,只是远水救不得近渴。”说着,一口吹了灯,满屋漆黑,将智能抱在炕上,就云雨起来。那智能百般挣挫不起,又不好叫的,少不得依他了。正在得趣,只见一人进来,将他二人按住,也不则声。二人不知是谁,唬的不敢动一动。只听那人嗤的一声,掌不住笑了。二人听声,方知是宝玉,秦钟连忙起身,抱怨道:“这算什么!”宝玉笑道:“你到不依?咱们就叫喊起来!”羞的智能趁黑地跑了。宝玉拉了秦钟出来道:“你可还和我强?”秦钟笑道:“好人!你只别嚷的众人知道。你要怎么样,我都依你。”宝玉笑道:“这会子也不用说,等一会睡下,再细细的算账。”一时宽衣安歇的时节,凤姐在里间,秦钟、宝玉在外间,满地下皆是家下婆子打铺、坐更。凤姐因怕通灵玉失落,便等宝玉睡下,命人拿来塞在自己枕边。宝玉不知与秦钟算何账目,未见真切,未曾记得,此系疑案,不敢纂创。第十五回。下文未注出处者同

 

被小说作者曹雪芹“杜门”的疑案,就是前述引文中宝玉和秦钟清算的“账目”。为证明这确属疑案,脂砚斋也不失时机地在文后题批附和:“忽又作如此评语。似自相矛盾,却是最妙之文。如不如此隐去则又有何妙文可写哉?这方是世人意料不到之大奇笔。若通部中万万件细微之事俱备,《石头记》真亦太觉死板矣。故特用此二三件隐事,借石之未见真切,淡淡隐去,越觉得云烟渺茫之中,无限丘壑在焉。”

尽管作者和批者都说“未见真切”,后续情节不好妄拟,但本次阅读,不名堂主还是发现了两大“异常”:一是脂砚斋“话中有话”——曹雪芹有“无限丘壑”的“大奇笔”,如果没有见著文字,脂砚斋凭什么说这是“最妙之文”?二是曹雪芹的“欲言又止”——“不敢纂创”的故事情节凡小说作者都会回避,假如作者真的不知宝、秦二人算何账目,并认定读者无需心里清晰,不提就是了,曹雪芹有必要画蛇添足说明“宝玉不知与秦钟算何账目,未见真切,未曾记得,此系疑案,不敢纂创”么?

不名堂主觉得,惜墨如金的曹雪芹在此大手大脚多写二十七字,就是要制造一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阅读效果,让读者自行追索宝玉与秦钟到底要算什么账!

但读完整部《石头记》,多数读者都会一头雾水,看不到“云烟渺茫之中”的“无限丘壑”,渐渐按照作者的意思将其视为水月庵里的一笔“糊涂账”。不名堂主之前得到的就是这么一种阅读效果,倒觉得贾宝玉在馒头庵里的行止更耐人寻味——

 

面对做爱场面心如止水,贾宝玉可能么?

 

这是从心理学最浅层提出的疑问。大家都有过青春期,大家都发过激情燃烧的春梦,为什么曹雪芹笔下的贾宝玉和咱们常人就如此不同——面对秦钟和智能儿的做爱场面,他居然能心如止水,而其行为又如此怪异,摁住了正在动作的这一对偷情“鸳鸯”!会不会是秦钟“一口吹了灯,满屋漆黑”,曹雪芹借“未见真切”而故意不写宝玉的生理和心理反应呐?本次仔细审读“得趣馒头庵”章回的其他文字,不名堂主发现,曹雪芹早用他的“倒卷帘法”将贾宝玉的反应写在前面了:

一、最早让宝玉“春心萌动”的是村姑二丫头。看这位红衣少女摆弄纺车时,秦钟悄语“此卿大有意趣”,宝玉笑得暧昧而受用;二丫头“丢下纺车,一径去了”后宝玉的怅然情色此处脂砚斋题批“处处点情。又伏下一段后文;离开村庄时看见“二丫头怀里抱着他小兄弟,同着几个小女孩子说笑而来”,“宝玉恨不得下车跟了他去”的心理活动。

二、宝玉不跟王夫人回家而“只要跟凤姐住着”,伏线清晰。

三、继续撩拨宝玉的是小尼姑智能儿:“因见智能儿越发长高了,模样儿越发出息了”,面对秦、智二人宝玉想起了一个美妙的偷情场面——秦钟和智能儿在贾母房中搂着亲嘴,“我叫他到的是无情意的,不及你叫他到的是有情意的”,宝玉非要通过秦钟让智能儿倒茶的这句说辞,已暴露他业已进入角色。

这一路的“潜移默化”,待到将相向而叠的秦钟和智能按于掌下,指不定宝玉早似被平儿“浪上火来”的贾琏般只能“弯着腰”第二十一回说话了。

《石头记》描写贾宝玉冲击偷情鸳鸯的情节有两处。本回硬生生拆开秦钟和智能儿后,于不远的将来他还脚踢房门惊散了焙茗和卍姑娘。比较而言,“惊散茗、卍”貌似不期而遇,“拆开秦、智”无疑是有意而为——咱们不难想象出他鬼鬼祟祟的跟踪过程,因为秦钟和智能儿有一腿的事实他早已掌握。咱们都记得惊散茗、卍时,宝玉立马想起了与其“同领警幻之训”的袭人,并“要挟”焙茗第一时间带他面晤回家的花姐姐。曹雪芹如此安排情节,是否予以说明“拆开秦、智”后,宝玉也会忆及与他有过亲密接触的某位“姐姐”“妹妹”呢?

馒头庵里只住着一位亲密“姐姐”,她正从字里行间向咱们心思慎密地款款走来——

 

王熙凤到底是“弄权铁槛寺”,还是“得趣馒头庵”?

 

“王熙凤弄权铁槛寺,秦鲸卿得趣馒头庵”是《石头记》第十五回的回目。但就内容而言,凤姐“弄权”间接致死张金哥二人、“高调”受贿三千两银子都在馒头庵,相对来说她在铁槛寺所作的唯一决定——嫌铁槛寺不方便、另辟水月庵下榻处——所体现的“弄权”成分微乎其微。那么曹雪芹为何如此“题目”呐?据不名堂主理解,就《石头记》整体而言,曹雪芹认为“嫌铁槛寺不方便”和“弄权致死人命”、“受贿三千银子”一样“兹事体大”!

解析铁槛寺和馒头庵两处“决定”一样重大的关键,应该是当事人凤姐的“临床表现”,现在咱们来分析分析凤姐在本章回的言行:

一是邀宝玉同车——“好兄弟,你是个尊贵人,女孩儿一样的人品,别学他们猴在马上。下来,咱们姐儿两个坐车,岂不好?”这是凤姐使得宝玉下马爬入自己车上的原话,曹雪芹为其开出的“理由”既堂皇又得体:“凤姐因记挂宝玉,怕他在郊外纵性逞强,不服家人的话,贾政管不着这些小事,惟恐有个闪失,难见贾母。”为秦可卿送葬贾政和王夫人都去了,从秦钟骑马跟着秦业类推,宝玉理应跟着贾政或王夫人才是,但他却“爬入凤姐车上,二人说笑前进”,“说笑”了什么作者没写,曹雪芹只给出结果:仪式完成后王夫人要带宝玉回家,宝玉不去,“只要跟凤姐住着”。二是收通灵玉入房——曹雪芹在复述宝玉和秦钟“算账”前这样描写:“一时宽衣安歇的时节,凤姐在里间,秦钟、宝玉在外间,满地下皆是家下婆子打铺、坐更。凤姐因怕通灵玉失落,便等宝玉睡下,命人拿来塞在自己枕边。”

我们发现,凤姐将本来的“姐弟”(严格来说应该是“叔嫂”)改成“姐儿”了——曹雪芹利用前文的“女孩儿一样的人品”岔开了阅读思路,让咱们读者觉得并不突兀。但按下葫芦浮起瓢,称呼这么一改,“隔壁阿二不曾偷”的意蕴就露了出来——“叔嫂”成为“姐儿”,是否意味着“只要跟凤姐住”也可说成“只要跟凤姐睡”、“拿来(通灵玉)塞在自己枕边”也可说成“拿来(宝玉)塞进自己被窝”?假如前述两句“关键语”可以作如此小幅改动,隔壁的阿二曾不曾偷银子咱们不管,里间的阿凤可是实实在在的偷了小叔子,而且明显两厢情愿。

不名堂主觉得,曹雪芹之前安排的小说情节支持前述分析:一是“协理宁国府”诸事圆满完成,凤姐有“轻松轻松”的心理需求;一是贾琏送黛玉出远门时日较久,凤姐有“发泄发泄”的生理要求。

“家事消亡首罪宁”,“次罪”荣国府必然要负责。反应到“乱伦”方面,宁国府贾珍“爬灰”在先,荣国府凤姐“养小叔子”居后,这符合某种序次关系。在《石头记》里,曹雪芹将“淫乱”列为贾府败落的重要因素之一,从这一层面看,凤姐借“不方便”之口在铁槛寺作出的“下榻馒头庵”决定,表面上“弄权”成分稀薄,但行了“养小叔子”之实就性质严重,故完全可以等同致人死命与违法受贿,也就是说曹雪芹完全可以如此“题目”。

分析至此,有两点可以结论了:一、凤姐“弄权铁槛寺”,其目的是为了“得趣馒头庵”;二、宝玉和秦钟之间的“算账”,实际上是一种“安排”——当晚的“住宿安排”。

美中不足的是,前述结论都是不名堂主推理分析所得,似乎无有曹雪芹的原文证明。如此一来,势必让认定“《石头记》就是作者曹雪芹的自传”的朋友有所怀疑:曹雪芹会把贾宝玉写得如此污秽不堪吗?

是的,曹雪芹笔下的这对叔嫂千真万确就是这么肮脏——

 

“拿耳挖子剔牙”很肮脏,也很黄

 

在本次阅读之前,不名堂主也没料到曹雪芹会那么“舍身取义”。当日前再次读到二十八回的一个细节,不名堂主彻底改变了看法:

 

宝玉吃了茶,便出来,直往西院走。可巧走到凤姐院前,只见凤姐蹬着门槛子,拿耳挖子剔牙,看着小子们挪花盆呢。见宝玉来了,笑道:“你来的正好!进来替我写几个字儿。”宝玉只得跟了进来,到房里,凤姐命人取过笔砚来,向宝玉道:“大红妆缎四十匹,蟒缎四十匹,上用纱各色一百匹,金项圈四个。”宝玉道:“这算什么?又不是账,又不是礼物。怎么个写法?”凤姐道:“你只管写上。横竖我自己明白就罢了。”宝玉听说,只得写了。

 

这一细节描写给人的第一感觉无疑是肮脏不堪。凤姐是荣国府的实力派大当家,出身也算大家闺秀,她的作派怎么可以和最为愚昧落后地区最不讲究的疯婆子一样污秽呢?“拿耳挖子剔牙”,还让不名堂主想起读高中时的一件陈年旧事——那时到糖厂“学农”,一个同学晚上经过垛场时听到甘蔗堆深处有两个女人对话。一个问:“男人的滋味到底是怎样的?”另一个答:“嗨!和掏耳朵一样样。”这位同学向大家学说后,我们猜测问者为未婚答者系已婚。——人的头部有七窍,也就是七个窿窿,曹雪芹是否借耳孔和耳挖的关系说女人和男人的关系呢?如果确定,那“拿耳挖子剔牙”比喻叔嫂乱伦还是比较贴切的,尽管很污糟,尽管有点黄。

仔细对应“得趣馒头庵”回目文字,“拿耳挖子剔牙”这一不足二百字的情节正好解开宝玉和秦钟的“算账疑案”,而且天衣无缝——

一、十五回秦钟的“这算什么?”和二十八回宝玉的“这算什么?”是“接头暗号”,说明相隔十三回的两段文字是一“共同体”。

二、二十八回宝玉的“又不是账”否定了十五回他自己所说的“再细细的算账”,确定了“安排”事实。

三、二十八回“你只管写上。横竖我自己明白就罢了”不是小说人物王熙凤的语言,是作者曹雪芹说给咱们读者听的,言外之意系陈明十五回的“未见真切,未曾记得,此系疑案,不敢篡创”是他的“狡猾一晃”。

四、“拿耳挖子剔牙”明确凤姐鼻子底下的窿窿接纳错了对象,“养小叔子”坐了实。

五、“宝玉听说,只得写了”透漏作者在写不写叔嫂通奸实例时的真实心态。

现在咱们回到“焦大”一节:“凤姐和贾蓉等也遥遥的闻得,便都妆作听不见。宝玉在车上见这般醉闹,倒也有趣,因问凤姐道:‘姐姐,你听他“爬灰的爬灰”,什么是“爬灰”?’凤姐听了,连忙立眉嗔目,断喝道:‘少胡说!那是醉汉嘴里混唚。你是什么人,不说不听见,还到细问?回去回了太太,仔细捶你不捶你!’”——宝玉为啥只问“爬灰”不问“养小叔子”?因为后者他懂,不需问。现在看来,凤姐的“你是什么人”系宝玉必须扪心自问的,所以他老觉得自己脏,是“须眉浊物”,当柳湘莲质问“你们东府里,除了那两个石头狮子干净,只怕连猫儿、狗儿都不干净”时,他这个西府公子哥只能脸红无语第六十六回)。当然,咱们读者也该有此一问:宝玉值得黛玉如此爱吗?

凤姐“养小叔子”的实例基本明朗了,在本则读书笔记收尾之前,不名堂主希望和朋友们探讨一下相关的另一问题——

 

馒头庵里的“糊涂账”结清了么?

 

本则小标题是一个“总账”,大概由下列几个“子账”组成:

一、凤姐下榻馒头庵是为“养小叔子”图方便,明知宝玉带来秦钟会“不方便”,为什么她不反对?

二、凤姐首见秦钟时对秦钟充满了好感,这种“好感”有无潜伏意义?

三、面对智能儿手里的茶,宝玉和秦钟抢着要,弄得智能儿抿嘴乐:“一碗茶也争,我难道手里有蜜?”曹雪芹的“抢茶”设计有无寓意?早在第九回,曹雪芹就将宝玉和秦钟的私人关系定性为“情友”,“情友”二字是否专对智能儿而言?

四、“得趣馒头庵”收官文字“宝玉那里肯回去,又有秦钟恋着智能,调唆宝玉求凤姐再住一天。凤姐想了一想,凡丧仪大事虽妥,还有一半点小事未曾安插,可以指此再住一天,岂不又在贾珍面前送了满情?二则又可以完成净虚的那事;三则顺了宝玉的心,贾母听见,岂不欢喜?因有此三益,便向宝玉道:‘我的事都完了,你要在这里逛,少不得越性辛苦一日罢了。明日可是定要走的了。’”里的“再住一天”安排一乃如昨吗?“越性辛苦一日”按照眼下的“八卦”理解很有嚼头,当年曹雪芹不会“八卦”吧?

五、脂砚斋在“因有此三益”后夹批“世人只云一举两得,独阿凤一举更添一”,不说“一举三得”,却道“一举更添一”,脂砚斋有无言外之意?

六、秦钟之死的起因是“因在郊外受了些风霜,又与智能儿偷期绻缱,未免失于调养,回来时便咳嗽伤风,懒进饮食”第十六回,他的死与凤姐有无关系?

以上问题和凤姐“养小叔子”关系不大,但与脂砚斋所批的(《石头记》有)“无限丘壑”的“大奇笔”有关,今罗列于此,说明《石头记》“得趣馒头庵”章回依然存在“糊涂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