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像万万碎郑业成:A型血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29 04:21:21
A型血(2009-11-23 08:15:59) 标签:a型血  分类:

我的书《她依旧》,读者拍下来的。真美,这颗心,因为,她是唯一。

 

 

A型血

雪小禅

“我没赶得上看见他们?他们静静地睡在我的血液里,等我死去的时候再死一次。”

这是晚年张爱玲写《对照记》里的话,23岁那年,张爱玲的书畅销全中国,流言和传奇红遍上海滩。她的祖父张佩纶的23岁,同样春风得意,这一年他中了进士,又顺风顺水地进了翰林院,或许他们本身真有一种神秘的血液关系,都是年少轻狂,到老年,无限的悲凉。

我一直觉得血型这种东西很神奇。在我十九岁时的一个夏天正午,我知道了自己的血型。

A型血。

那是在石家庄的人民广场,有几个血站的人在那里,可以免费测出血型。我几乎有一种冲动——我应该是什么血型?

结果很快出来,A型血。

为此,我跑到书店买了一本日本人的书《血型与性格》,我翻看着A型血人的性格:善良,隐忍,执著,艺术,有时过于偏执,追求完美,我着重看了上面说的性格决定爱情:A型人的爱情火焰好比煤火。比起石油来,煤着火慢,通常是静静地燃烧的。A型人的爱一旦喷发出烈焰,其火力远远超过石油燃烧,有烧毁自己的生活,烧毁一切的危险。

这句话让我非常心动。

我向往的爱情真的是如此呀,飞蛾扑火,百转千回,宁死不回头……心里暗自惊喜着,那是我十九岁的心情,得知了自己的血型去寻找那刻骨铭心的爱情,但是,我却不知道,这世上,哪有那么多飞蛾扑火一样的爱情,即使我宁愿扑死,亦没有男人会来配合呀。

回家后我问父母的血型,居然全是A型血。只有弟弟是个例外,他是O型血,为人随和谦让,人缘极好。

我不。

A型血喜欢极致,剑走偏锋,唯美而凋零。我父亲是一个最典型的特征,在那个年纪的人,能读诗文看小说买了天文望远镜看星空的人太少了,而他闲时拉一手好二胡吹一口好笛子,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并且每天用数码相机记录一朵花的开放过程,他养着三只猫,叫它们阿一阿二阿三,并且定期去拣人家扔掉的鱼肠子,拍下他们睡眠或吃东西的样子,然后放到网上。

他活得极具诗情。

而我的爷爷写了一生的书法,趁着月光到房顶上去念诗写字,这是我父亲告诉我的,也是祖母与他分居的主要原因。

我的身上流着他们的血液。

安静地流着。我想挣扎,但这种血液在我体内放肆地流,我反叛,离家出走,刻意地与他们不同。

多少年过后,我发现我与他们殊途同归。

我喜欢过度的安静,一个人不嫌孤独,喜欢听一些发旧的老唱片。并且和父亲一样,喜欢一个人出走,我记得父亲年轻时的照片,在西湖边上,分外洒然。现在,多少年过去了,他仍然喜欢一个人到处去。

当我看到张爱玲那段话时,我的眼睛有些微湿。有一些东西伴随终生,你不可能逃脱,我的一个女友看到他儿子刚理了头发,看到脖子后面那奇怪的造型,有点像沟壑,她忽然很茫然:我在哪里看到过这个样子的沟壑呢?

猛然一拍头时才惊醒:是她的公公与丈夫呀,几乎一模一样呀。

我想起自己,矜持,羞涩,固执,自卑,不停地寻找。我的A型血呀,潜伏在我血液里,几乎是一只兽狮,不知何时会吞我?

有的人说,A型血的人,一生总想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我是谁?

我想,这一生不明白自己是谁不仅仅是A型血吧?

我总记得在石家庄上大学时,很多同学在午睡,而我穿过那正午的阳光,一个人走进幽暗的楼道,空空荡荡,我穿过那些白被子到达楼顶的最边上,迎着风,眯起眼睛看白亮亮的天空。

那时,我应该是一只兽,把自己隐藏得很深。即使流眼泪,亦会躲到最空旷的地方。

这让我想起张爱玲。

在最后的日子,她在美国的深居简出,不开房门,不接电话,亲密的朋友也只能通过书信联系,而那些书信或许她半年才去取一次。即使助手,也必须通过纸条与她联系。我想起嘉宝,嘉宝的一生做得很孤绝,到晚年,彻底把心筑成了一座牢房,那牢里坐着的人,是她自己。

张爱玲能够如此决绝孤意,心意如盘石,是否也因骨子里有她爷爷这样一种基因?当然张佩纶和李菊耦煎茶、下棋、读画谈史论经,一个红袖添香,一个闲情逸致,消磨了余生,再也没有问凡事。

遗传真是一种神秘的东西。

我的祖父一生是个孤僻的人,绝不和平常老头一样喜欢我们,我的父亲也一样,不与那些热络于繁俗礼节的人来往,哪怕只有他一个人,他不怕孤单。

他热衷于那种清雅的孤寂,以此为美。

当年纪稍长,当青涩转为饱满之后,我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我的长相延续了父亲的凉薄与母亲的笑意,我的气质越来越靠近A型血——一意孤行的偏执,加上处女座,我身边有几个朋友说:简直受不了你。

可她们一直忍受着我。我知道,那是因为她们看出了,这样一个人,虽然外表如此冷艳如此不近人情,但骨子里,是一个温暖的善良的人,并且,是一个在合适的气氛里容易伤感空易怀旧的人。

我为我的血型承受着,并且,寂寞着。

祖父去世时八十,只在一个晚上对母亲说,“今天我有些不舒服,我不吃饭了。”第二天早晨,他去了。

安静,祥和,如一只猫。我去收拾他的东西,一堆毛笔,那是毕生至爱,一个缠了胶布的收音机,还有,他坐的那把藤椅,磨亮了,泛着岁月的光。

我几乎没有哭——这是一种多么灿烂的死,安静地离去,不打扰任何人,我知道,我流着他的血液,所以,我希望有这样的死法,安静,淡然,不惊扰任何人。

因为,“他们静静地睡在我的血液里,等我死去的时候再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