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urney读音:刘小川--品中国文人系列之司马相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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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小川--品中国文人系列之司马相如
司马相如是成都人,成都人有两个特点:一是聪明,鬼点子多;二是嘴皮子厉害。两千多年前的司马相如是个典型的成都人,二者都具备。他本来穷得丁当响,却以一曲《凤求凰》,让年轻的富家寡妇
鲁迅讲过:文人传播名声有两种情况,一是人以文传,二是文以人传。眼下有些作家爱生事儿,奇招频出,吸引大众的眼球,走的就是文以人传的路子。作家先闹事儿,其次才是写东西。司马相如的情形还不同,他写诗作赋在先,谈恋爱在后。三十岁以前他一直落魄,碰上
既然司马相如属于文以人传这种类型,那我们就有理由把重点放在他这个人身上。我们仔细来瞧瞧,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从他身上,我们能品出一些什么东西来。
司马相如毕竟见过大世面,朝廷干过,王府干过,成都有他这等经历的找不出第二个。他几乎穷得揭不开锅了,可经历是一笔潜在的财富,他动手搞开发。他的“开发公司”专门开发自己。他不会去结交穷朋友,除非他犯神经。他都穷成这样了,再去结交穷人,两穷相遇只能更穷。
当时的文人,还没有形成为底层呐喊的传统。司马相如更不可能,他手中的生花妙笔,主要为帝王服务,要用它奔个前程。我个人从来不认为,关注底层是文学的唯一要务。生活世界是广阔的,审美情趣是多元的,眼中只有穷人或富人,同样是一种遮蔽。海明威很少写穷人,获诺贝尔奖的《老人与海》不是声讨富人的檄文,而是人类命运的缩影。英国大哲学家罗素认为,人类文明的重大成果,几乎都是出自有闲阶层,为此他写了《闲散颂》。品读中国文人,这是一个重大课题。涉及到司马相如,先顺便提几句,也算个伏笔,往后再来阐述。
当然,古今中外的文学大师,也没有任何人是鄙视穷人的。杜甫、雨果、托尔斯泰,他们都是心向底层的伟人。
相如匆匆上路了,带着他象征着身份的裘皮服装,时为初春,川西坝子正碰上倒春寒。他并不知道,此行将带给他命运的转机。当初奔梁王,眼下趋县令,他已经很掉价了,一路上不会很兴奋。大文人朝着小县城,哼着几首宫廷歌曲。到县府打打秋风,混个幕僚之类,日后再作计较。他在成都这些日子,饱一顿饿一顿的,想肉吃想酒喝,比想女人还厉害。到王吉的地盘上,酒肉是不成问题的吧?即将碰上一桩千古艳遇的男人,首先想到的是肚子问题。
王吉在县衙为相如接风,安排他住在都亭。都亭类似县政府招待所,但规模小,一个普通院落,两棵老槐树。王吉这个人,也是鬼精鬼精的,打量相如,虽然落魄,但举止依然潇洒,谈的全是他这县令闻所未闻的大见识,开口皇帝闭口君王。王吉佩服得五体投地,暗忖此人暂时潦倒,将来的发展却说不准。两人谈得投机,喝空了一坛好酒。临邛这地方工商业发达,铸铁的,酿酒的,大富豪好几个,县财政自然充足。县令与富豪是哥儿们,常来常往。司马相如喝得半醉,王吉问他婚配,他随口说:不好意思,三十出头的男人,身边没个女人伺候。王吉低头寻思,一拍脑袋说:有了!
二人叽叽咕咕到后半夜。
司马相如住在都亭,王吉每天去拜会他,恭恭敬敬的样子。有时相如还不耐烦,不见。《史记·司马相如列传》说:“临邛令缪为恭敬,日往朝相如。相如初尚见之,后称病。”缪是假装的意思,而相如称病,等于说装病。这个看上去大有来头的神秘男子,偶尔出现在临邛街头,竟然坐着县官的车骑,小城轰动了,纷纷猜他的身份。就像今天,某人如果把县长的小牌号轿车据为己用,他同样会引来多方猜测。眨眼已是仲春季节,春暖花开了,川西坝子的油菜花一人多高漫山遍野。相如出门溜达,无数目光投向他。不用说,他是市民眼中不知名姓的大名人。两个大富豪慌了,一个叫卓王孙,一个叫程郑,他们开铸铁加工场,延续十几代,家资巨万,仆从无数。县令的贵客,他们居然不认识,怎么得了?城里发生什么事都行,但这种让富豪有失颜面的事儿决不行。他们找王吉问个究竟。王吉说:你二位想结识他不是不可以,但要按规矩办嘛。不搞个像样的饭局怎么行?卓王孙忙点头道:我来办我来办,县尊请客我花钱……
于是卓王孙大摆家宴,专等神秘贵客。等了很久,日头都有点偏西了,贵客迟迟不现身,好比时下某些领导。几十桌有头有脸的客人饿得、谗得,那模样笔墨也难形容,但贵客未至,县领导不动筷子,谁敢下箸呀?王吉亲自去请,司马相如才来,一身漂亮的绕襟深衣(深衣即长衫,穷人穿短衣),形体修长,脸色不大情愿。入座,渐渐谈笑风生,“一座尽倾”,所有的人都为他的谈吐所倾倒。这很正常,小小临邛县,谁听过景帝、武帝还有梁王的那些事儿啊?酒酣,客退,相如在卓王孙、程郑、王吉等人的陪同下,表演古琴。屏风后隐约有佩环之声,相如心中有数的,谁在偷听?卓王孙的女儿
司马迁写道:“卓王孙有女
这话道破机关了。但我想,司马迁把包括心理活动在内的细节都写出来了,其中的想象成分不言而喻。
这儿有两个关键词:新寡,好音。字面上是说,守寡不久的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不期佳人在此堂,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长空展翅共翱翔。
这歌曲的情色意味一目了然:佳人就在此堂中,却“室迩人遐”,不能够交颈为鸳鸯。司马相如出手可谓稳准狠,
当天晚上,相如命县衙拨给他的随从潜入卓府,花钱买
爱情令人激动,吃饭却成问题。没日没夜地交颈,身子还得分开,考虑肚子和嘴巴的要求。
司马相如春风得意,带巨款携娇妻,浩浩荡荡回成都,置田产换房子,过上了大地主的日子,有爱情更有美食。不能说他骗色又骗财,像时下都市里的高级流氓。他耍了一些把戏却是有据可查,小他三十多岁的司马迁不会冤枉他。
财色到手了,过几年官运又来。汉武帝好辞赋,下令收集这方面的作品。朝廷有个职位叫狗监,不管人专管狗,只因皇帝出猎,除了带侍从,还要带猎犬。狗监名叫杨得意,四川人。有一天汉武帝读《子虚赋》,读得摇头晃脑,狗监灵机一动,向人主献媚说:这辞赋的作者司马相如跟我是同乡呢,陛下想不想召见他?武帝说:快,快叫他来,朕还当他是个古人……
于是,相如到了长安,对武帝说:《子虚赋》是旧作,不算什么,臣子要为陛下写一篇《上林赋》,赞美气势宏伟的皇家猎苑!武帝高兴了,说:好呀,你写出来让朕瞧瞧。你先干郎官吧,跟随朕的左右。司马相如叩谢圣恩,开始构思打腹稿。
御用文人要大干一场。但是且慢,我们先说这上林苑,它耗资巨大占地无数,单是苑内供皇帝休息的离宫,就有七十座之多。汉初,丞相萧何主持建未央宫,因其奢侈,被高祖刘邦狠狠骂了一通。开
巨人能看见历史的进程,几十年乃至几百年,就像普通人能预见到几天或几十天。精神境界的差异,要比物质领域大得多,只不过眼下的人类更容易看见有形的东西罢了。
司马相如憋足了劲,熬夜,喝大量的水,终于写出《长林赋》。后人将它并入《子虚赋》,赋中假设楚人子虚与齐
而武帝喜欢辞赋,不是没有原因的。他这个人好大喜功,讲排场很厉害,后宫佳丽八千人,供他一人享用;封禅泰山十八万人,浩浩荡荡,行程近两万里,大肆挥霍国库。一些重大仪式和一些轻松的场合,都有人念辞赋,配上相应的音乐。辞赋的形式,介于散文和诗歌之间,开篇通常像散文,两三个自然段之后,排比来了,连词来了,四言八句层出不穷,如同钱塘江的潮水,一浪高过一浪。汉武帝听得“龙颜大悦”,他喜欢,满朝文武都喜欢了,从王侯公卿到下大夫,很多人都会背几句,有些官员还倒背如流。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官员们干这种事儿一向最讲认真,认僻字辨生词,一个比一个高明。这样的形势下,文坛岂能甘寂寞?文人写辞赋,一时成风尚。司马相如的作品被奉为典范,《子虚赋》传入各地市井,穷酸文人竞相模仿。“文章”这个词,就是汉代出现的,本意是“以文章显”,而章通彰,显为显贵。文章写好了,也能跻身上流社会。司马相如扩大了辞赋的流通领域,为文人进身、献媚于权贵开拓了一条大道,历代文人又借他说事儿,把他抬到祖师爷的位置上。有他在,阿谀奉承就理直气壮了。东汉,两晋,从辞赋到骈文,热闹得很,比如左思的《三都赋》令洛阳纸贵。
时隔两千多年,我们来看看司马相如的代表作《子虚赋》,做个切片就行了,不必从头看到尾。
赋中描写云梦泽,是这么写的:“臣闻楚有七泽,尝见其一,未观其余也。臣之所见,盖特其小小者耳,名曰云梦。云梦者,方九百里,其中有山焉。其山则……交错纠纷,上干青云;罢池陂陀,下属江河。其土则丹青赭垩,雌黄白,锡碧金银,众色炫耀,照烂龙鳞……”
电脑没辙了,中间省略的都是生僻字。后面更复杂,不敢再引了,上下左右他要说遍,还不算接踵而来的一大堆“于是乎……”真是够呛。拿语言做排场,汉赋是个发明,真能吓唬人的。难怪汉武帝会喜欢它,他一生的风格,就是讲排场和吓唬人。
语言列队而来,像排山倒海的军队,像驰骋草原的战马。
司马相如的笔,画出汉武帝的“世界图像”,升官发财不在话下。文学史称《子虚赋》为“大赋”,我不知道是怎么个大法。
司马相如一跃而为成功人士,官大了,钱更多了。
她原本是个小女子,不会站在民间的立场去责怪长卿(相如字长卿),夫荣妻贵,她高兴都来不及呢。她只是有点担心:长卿大红大紫了,换车换房换地方,如果他换成瘾了,接下来想换妻,她可怎么办呢?
司马长卿一发而不可收,又写下《大人赋》,歌颂武帝不惜血本向往神仙。他煞费苦心地考证,神仙究竟住在什么地方。皇帝夸他写得好,皇后又来找他:第一任皇后陈阿娇遭冷落,派太监送千两黄金到相如府上,这就是所谓“千金求赋”。相如创下卖文天价,以一篇《长门赋》,写尽废皇后的哀怨之情,开了“宫怨诗”的先河。但武帝太好色,《长门赋》不管用的。司马相如想必是熟悉了
汉代的钱币,有铸成刀形的,故称钱刀。
司马相如终于没做负心汉,读
相如后来以中郎将的身份出使西南夷,写下《难蜀父老》,文笔潇洒恣肆,阐明了汉武帝“通西南夷”的战略步骤,安抚蜀中父老,为大一统的格局立下一功,多少挽回了后世对他的非议。所谓历史自有公论,是说时间卸掉了权力的重压,公道的评价得以抬头。但值得注意的是:公道本身也具有相对性。人类没有一成不变的价值体系,虽然有一些核心价值会给人留下永恒的印象。比如,中国传统文化的价值,近现代几经折腾,今天又悄然浮现。鉴于此,人们又总结说:历史是波浪形前进的。这类说法取的都是近似值。什么叫前进呢?如果我们没有能力后退几千年,尽可能看清中国历史的方方面面,从朝廷到民间,从书本到市井,那么,我们前进的动力从何而来?单靠科技进步和利益驱动,我们这个星球将走向灾难,人与人、人与自然的和谐都无从谈起。顺便提一句:西方哲人对技术主义、消费主义的反思与批判,在今天,在越过了原始积累的中国,值得我们高度关注。
相如衣锦还乡,蜀中为之轰动。当时的成都,好像没出过这么大的官。靠一管毛笔写来锦绣前程,官运亨通,财色俱全。一时写诗作赋行情看涨,四川人跟风快,至今犹如此。模仿相如最出色的,是东汉另一个成都人杨雄,认为自己有很多佳作。但诸葛亮瞧不起他,将他视为卖弄词藻的典型。
相如专程到临邛拜见岳父卓王孙,卓王孙又高兴又惭愧,追加家僮一百名,钱百万,使女儿在家产中占的份额和他儿子一样多。照例大宴宾朋,王吉、程郑等人都来了,相如谈笑如当年,却透露了他和王吉唱的鬼把戏,举座大笑。贵人搞阴谋,可以原谅的。
相如立功回长安,按常理,该步步高升了,他向皇帝显示了两方面的才能:既能写辞赋,又能办实事儿。可不知为什么,他向汉武帝请了长期病假,闭门著书立说。可能是因为有人诬告他出使西南曾“受金”,武帝一度免了他的职,他对官场感到厌倦了。武帝弄清真相,让他官复原职,他不想干了。他患上口吃的毛病,跟官员讲话,期期艾艾讲不清,遗人笑柄。我估计是心理问题,他有了表达的心理障碍。他讨厌官场的尔虞我诈,昨天热脸今天冷脸,这种体验,他早在景帝和梁王手下就有过了。眼下加剧,他来个大转身背向朝廷。
司马迁说:“相如口吃而善著书……与卓氏婚,饶于财。其进仕宦,未尝肯与公卿国家之事,称病闲居,不慕官爵。”司马迁讲得很明白,相如娶
司马相如晚年幸福,死于公元前118年,生年不详,所以不知寿数。大概在六十岁以上吧。他临死前,武帝还想读他的辞赋,派太监到他家去取,太监空手而还。他死后,太监又去,
相如生命垂危时,武帝不是派人去看望他,而是取他的辞赋。
然而中国历朝历代,御用文人绵绵不绝。官场的诱惑是巨大的,权杖的份量无处不在。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相如死后不久,司马迁继承父亲的遗志接过史笔,在皇权之外展开了他的伟大事业
春秋战国时代,已有弄臣出现在诸侯列国,只要有本事让君王开心,就能跻身大臣之列,享荣华富贵,甚至傲视百官。汉武帝时代,“文学弄臣”呈群体现象。一大群文人围绕着武帝,枚乘、朱买臣、吾丘寿王、董仲舒、司马相如……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有弄臣面目。他们直接影响了东汉的辞赋作家,像枚皋、班固、杨雄等人,粉饰太平,“润色鸿业”,超过了前辈。汉朝中叶,政治黑暗,歌功颂德的东西尤其叫人难以容忍。而吊诡的是,统治越黑暗,越需要文人唱颂歌。文人不比伶人、倡优之人,文人有学养,能思考,让他闭上眼瞎吹一气,他也会难过。杨雄写到后来,发现辞赋不过是雕虫小技。枚皋也觉得自己不伦不类,“深悔类倡”,倡即是倡优,耍杂技弄小曲儿逗帝王开颜的。受诸子百家的影响,知识分子有了相对独立的人格,能量大的,能够抗衡皇权;能量小的,则被皇权吸附过去。这是政治的、文学的、心理层面的,也符合物理现象:质量小就定不住。武帝时的史官,其实也在弄臣之列,“固主上所戏弄”,但司马迁很强大,汉武帝不足以吸附他,他上班搪塞,下班甩开膀子悄悄干。这个人文现象,不能不说意味深长。司马迁攻击皇权,发动正面强攻和迂回偷袭,战术不一而足,往往指东打西,地道战,持久战,能用的都用上。多亏了司马迁,我们才拥有非皇帝钦定的、史诗般的历史画卷和文学巨著。
司马相如,司马迁,两个复姓司马的男人,一个日子过得蛮好,精神却被阉割;一个遭冤案受宫刑,失去男人宝物,却令人吃惊地精气神十足,在文学兼史学领域,给中华民族留下无与伦比的文化珍宝。他们的生命历程,分别完成了各自的隐喻。这也太巧了,这是上天游戏人类的巧安排吗?
中国文学史,汉赋占一席。我听朋友讲,对汉赋的研究本来很有限,是一个四川学者写了一本厚书,填补了这一空缺。讲文学史,一般把汉赋放在两汉乐府之先,我以为无此必要。乐府主要是官府采集来的民歌,词存曲亡,变成了民间诗歌,从形式到内容,对后世影响很大,而且都是正面影响。汉武帝设乐府,是想观察民间的动静,听一听小民的声音。估计他有点失望,因为赞美太少。不过,他也没打算撤销这个机构,他的铁血统治,除了匈奴人,无人能够构成威胁。乐府采集民歌,持续近两百年,将一大批不登大雅之堂的东西刊行于世,其中的五言名篇如《陌上桑》、《孤儿行》、《艳歌行》、《孔雀东南飞》等,连同被萧统收入《文选》的《古诗十九首》,对后来的大诗人陶渊明、白居易、杜甫、苏轼等都有启迪。辞赋的特点是堆砌文字和装腔作势,而民间诗歌生动朴实,是各种各样的生活形态的真实写照。因其真实,就不会去卖弄文字。两汉乐府涉及的内容非常广,有怀念征夫的,有反抗赋税的,有指责丈夫花心的,有春天的爱情,有秋天的悲剧,有孤儿的眼泪,有穷汉的辛酸……《陌上桑》写乡间的漂亮女子罗敷,人与乡间风物皆如画,她断然拒绝高官的追求,还嘲笑他,数落他,弄得高官很难堪。这类鲜活的形象,这些清新的情调,令人联想刘三姐和白毛女,联想
文人也是凡人,他要吃饭,他想发财,于是他“朝叩富儿门,暮随肥马尘”。据我所知,眼下的都市辞赋又有流行的趋势,文人的生花妙笔转向公司、产品和老板,如同某些影视明星打广告,不问青红皂白,只管瞎吹,一味卖弄。伪劣商品坑害百姓,他(她)是不管不顾的。卖和弄,原属不同的现象域,文人学商人,将二者合而为一。今天的四川人有个顺口溜:卖钱不卖钱,摊子要扯圆!
司马相如赞美皇帝成瘾,他拿到了他想要的高官厚禄。他是御用文人的老祖宗,和屈原、贾谊、司马迁走的不是一条路。个人化写作对他来说是不可思议的,他忍不住要跑到长安去,不可能待在成都描绘他
司马相如为官还算正派,不是官场小人,他能厌倦,口吃,关起门来写书,可惜著述已失传。这些都具有文人的特征。古代文人为官者,倒是好官多,贪官污吏少。司马相如作为文人,既成功又失败,成功是暂时的,失败是永久的。当然,这所谓失败,并不意味着他将断子绝孙——总有人会接过他那支吹得天花乱坠的笔。
相如风流倜傥的形象,老百姓是喜欢的,从看戏听书到观赏电视剧。没人记得他的辞赋,哪怕是一句。他的人格不如司马迁,谈不上道德的高度,但他为官、为夫、为人,总的说来还是好的。他弥留之际以及他死后的遭遇是个讽刺:皇帝只关心御用文字。他开了一个伤心的头,后世像他这样的文人,亦复唏嘘,虽然许多眼泪是悄悄抹去的,我们看不见。
司马相如是浪得虚名的平凡人物,文以人传,看情形还会传下去,写进教科书。历史留住他也淘汰他。本文无意从文学史上抹掉他的名字,恰好相反,他这位粉饰现实的老前辈,以他的光芒照亮了这一流派,显现浑浊,映衬清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