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兴学院校区分布:记忆深处的碎片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29 00:23:44

                        捡柴的孩子

比冬天还冷的是那些日子,比冰雪还寒的是那些时光,比石头还重的是那些岁月,比浓云还湿的是那些心情……

一个孤独的孩子瑟缩着,穿梭在村北后的林地。在30年前的一个暮冬深处,他的背影犹如一节在风里抖动的枯枝。

脸的红肿,手的皴裂,一双破旧的手工棉鞋拖一路清冷。

那时,他不知道春天的路还很长。

不知道,一个人的一生中,总得有那么几个冬天,要一日日艰难地挨过。

                    晃动的鸟巢

许多年了,总有一只鸟巢在我生命的风里晃动。

苍劲的老榆树伫立在小院的南墙边,一篷浓密的枝叶点亮夏天,伸缩的枝臂在风里张扬,捧着一群鸟的歌和一只晃动着的鸟巢。

那时,我似乎并没有家的概念。

不知道许多年后,我也是一只远走高飞的鸟。

时过景迁。如今,早不见了老榆树。

当年,那只远走高飞的鸟,还能找回自己失落的家园吗?


 

 

                                村头的木桩

这是一根曾用来拴牛的木桩。现在,只拴着半截曾拴过牛的缰绳。

走过的人走过了,走来的人又走来。从不走动的木桩总是无动于衷。

牛的“哞”声渐远,它远去踉跄的脚步伴着皮肉的分解融入主人的食欲。

夕阳西下。戳在村头的木桩犹如一根顶门的棒子,深情地望一眼,它是否就能打开小村记忆的大门?如果说它是小村的某种见证,倒不如说它是一头牛的墓碑。

暮色深处,风走来,悄悄拉动那半截土黄色的缰绳,依然有一种沉重的蹄声。

                     秦岭山下

青春无奈流落的足音,漫过关中厚重的千年黄土。横惯东西——八百里的秦川大道是一条远去的绳索,我的狗一样的冲动蜷缩着,茫然的目光是一川跌荡的渭水,澎湃着野性的浊黄。

我的东奔西跑,我的左冲右突,困兽般的狂吼漫过四野。没有一滴水,能润我冒烟的喉;没有一朵花旋过季节,点亮我梦想的视野。

冰冷的石头,孤傲的秦岭,同样以猎人的名义在我的面前出现,但不同的是,却不见了寒光闪闪的猎枪。

面对秦岭,我以奔逃和躲避的姿势投入。我感到一只无形的大手说不上是温暖,还是冰凉的揽入,在那个春梦复苏的季节我气喘不息。

这是一幅我至今无法描述的悲壮画面,也是我至今念之神伤又神往的场景。

在秦岭山下,从此——白天,我伫望黑夜来临;夜晚,我远眺太阳升起。

 

                    等父亲归来

霞光散尽,就连最后的一只小鸟也在暮色的尽头消失。

父亲,农耕的父亲依然没有归来。

地瓜干面粥喂养的日子又瘦又长,失血的年轮依然机械地旋转,生长的拔节声如破冰的脆响,在我生命的深处,最初的童音是饥饿的呐喊。

炊烟早已散尽,灶间最后的火星也息灭多时,只是在田里劳作的父亲还没有回来。

在门坎上蹲了许久,我又一次提提裤子,只是不再向门外张望,更没有力气一口气跑到村口,我木然的呆坐如一尊少年雕塑,任凭湿凉的晚风掀乱我破旧的书页……

只是,农耕的父亲依然没有归来。

                    冬日的深处

白天总是很短,老是填不饱的肚子在夜深人静中一再抗议,瞪大的眼睛被黑暗悠久地围困,拉长着冬梦的清冷。

一个女孩子,一个叫做卖火柴的女孩子从记忆的童话里走进又走出,一根又一根火柴的光亮点燃,在那个饥饿的年代,一丝虚幻的光芒一天又一天温存着遥远的梦景。

风将遍地的土坷垃吹得石块般坚硬,冬封的大地不见一丝生机。只有夕阳红红的,在暮色渐浓的地平线燃烧成跳动的火焰。

一个挎篮的孩子是这个偌大世界上唯一的活物,在那个漫长又冰冷的冬日深处,没有果实更谈不上收割的季节,也就注定着他的拾荒总一无所获。

 

                     搭在背上的目光

许多年来,那目光总一直搭在他的背上。

那是一位乡村老妇人的期盼、等待、祈许和伫望。

这是一位朴实又天真的男孩,他沿着一条乡间的小路走向一个又一个远方。一处又一处陌生的风景中,他硬朗了身骨、增长了胆识、拉长了背影……只是忘不了身后的村庄,忘不了那个村庄中一户小院里的苦楝树,忘不了老妇人倚门的叮咛和凝望。

如今,在老妇人到死也没有走到过的陌生城市,被喧嚣紧紧地缠绕着的男孩,他一次次的跌倒了又一次次的站起来,他有过哭泣也有过笑脸,匆忙的赶路中他丢失了许多不该丢失的东西,却怎么也丢不下那一束搭在他背上的目光。

行走中,过多的伤害他都一一忘记了,可他依然清晰地记得那个当年他离去的村庄,记得那个村庄里的苦楝树,记得那小河、草地,还有那袅袅的炊烟。

在他身后——很远很远的地方。

                     消失的寨墙

四面环水的北方小村,我又在梦里折转着走回。准确地说,我记不清是走的小西门,还是南寨豁?记不清是初夏的夜晚,还是早春的清晨?

高高的土寨墙上长满了刺槐、垂柳和苦楝,一处又一处的裂缝和洞穴,像一只又一只眯缝和睁大的眼睛。寨墙下的石臼依在,废弃的石碾旁,一帮垂暮的老人在凉晒着小村的古朴。

有一些陈年的旧事像幽灵般在飞,许多小村的人物走来走去,脚步很重。恍惚间,我仿佛又回到了童年。天空中没有月亮,也没有太阳,只有落叶的碎片宛若蝙蝠的满天飞舞。

只是,那寨墙确已不在多年,许多新盖的房子,林立在它的旧址。

 

                      一些草枯了

一些草开始渐渐枯萎的时候,另一些草也开始了蓄谋已久的返青。就像一些人的一天天老去,而另一些人的一日日长高。

许多年前的风里,当我孤独地跨过村头的小桥,背负起母亲依恋的泪眼走向远方,身后的小村在暮色深处渐渐被淹没。那时,我就知道:生命的延续,原本就是用一种生命的牺牲兑换着另一种生命的成长。

一些草枯了,另一些草开始返青。当许多年后的今天我重返故里,一大群我不认识的年轻后生,让我感悟生命的轮回和岁月流经的不可改变。

                   苦楝花开

老院子依在。

只是不见了苦楝树,不见了苦楝花开,不见了夏初的黄昏中老祖母倚门的伫望。

新砌的院墙让人陌生,记忆是一条长链,似曾相识的面孔,似是而非的场景,如梦如幻。一切的一,一的一切,都是一片影子的重叠。

苦楝花开——一片浓郁的苦香穿透岁月,在那个饥饿的年代定格。

没有楝实,那金黄的果粒是心底的沉重,在花喜鹊的啄食中,一个又一个伸缩的冬天渐远,只留下剥蚀的土墙,土墙下一队搬家的蚂蚁啃食着残破的记忆。

苦楝花开——一串流年的种子发胀吐芽,在陈封己久的心的冻土如刺,一夜夜,让我失眠!

 

                     那钟声一直在响

一种岁月与岁月交替碰撞的声音总在我的匆匆忙忙中轰鸣。

许多苦捱的日子里我望天,望天际的云,望路的尽头那一片若隐若现的天光。我知道,我的生活在别处,我的灵魂在别处,我的梦想和归宿也在别处。这需要一个马不停蹄的赶路过程,需要子弹的力量和箭的速度,需要一匹马的奔跑和一只鹰的飞翔。

我想,我的一生将以此为伴。

于一种持久的恒远轰鸣中,在前进中前进,在寻找中寻找。

不能停息,因为那钟声一直在响!

                      永远的一片海

我一直深信着它的存在——

在那路的尽头,云的深处,岸的岸边;遥远的一片海,它穿过我生命最初的记忆,在我梦的深处一直澎湃着、呼唤着。那海燕的鸣叫,那白鸥的翅膀,那蓝色上空的乌云和滚雷,总在我思想的空间飞掠,在我意识的底层涌动。

还有——那渐行渐近抑或渐行渐远的帆影,以及渔歌的互答┅┅

我知道,这是我终生走不近的一片海,也是我一世走不出的一片海。

但,它的存在,却能让我心中永远感受到一种波涛的重量!

 

                      想念一场遥远的雪

在那个冬天,一场漫无边际的大雪一直纷纷扬扬。

雪的塬地,雪的渭河,雪的黄昏中我一直抬头望天,望不远处一条叫做桥峪河岸边的一排老柿树,望老柿下那一片被深深掩埋了的乱石头。

我有一个现在看起来有点罪恶的念头:让雪就这样一直飘下去吧,飘它一个星期、一个月、一个整年,将远处的近处的一切都深深的埋藏起来吧,包括眼前的我,身后的我,将来的我,全都完完整整地埋起来吧,让原本的一切,都等到来世里发芽。

但,那场原本无休无止的大雪最终还是悄无声息的停了下来。

我也最终从那片雪地里走过,只是许多年后的今天,我依然放不下想念。

想念它让我懂得:生命中所有的灾难和困苦都是有极限的。

——而一切美好的愿望总是野性的不停疯长!

                      总有一些需要放下

生命是一种行走的过程。

这过程,永远不会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有时走累了,总是需要停下来的。放下一些陈旧了的东西,一些陈旧了的思想和记忆,还有一些总是难以割舍的情感。

这世界有着过多的物质,一个人的一生中是消费不了太多的;这人世间有着数不完的人类,一生中能够相遇相交的也就那么几个,我们没有必要占有过多自己用不着的东西,也没有必要对着全世界喊话。

一个人改变不了这世界,能做好的也只有自己,甚至有时连自己也改变不了。

在生命的征途,总需要走走停停,需要放下一些不需要的东西。

除了生命,没有什么是不可放下的!

可为什么总有一些人,过多无用的东西没顾得放下,却将生命先放下了呢?!

 

                   一直想像着你的美丽

那个冬天,总是很冷。

那个很冷的冬天里,我一直望天,望天边厚厚的积雪,望积雪尽头一直被封埋着的一条遥远的山路。

你说,你终将踏雪而来的,我就一直想像着你迎风而立的样子,你踏雪奔跑的样子,那一团红火太阳的样子,那一只跳如银狐的样子,那一片飘若落花的样子,那一阵卷似疾风的样子。

但你——始终没有来。

越积越厚的积雪掩埋了我所有拔节的日子,越来越远的路、越拉越长的岁月早已注定了我和你今生今世的走失。

如今,所有的誓言都如雪一样的融化了,但我依然能够看到你在风里的奔走,想像着你迎风冒雪飘逸的美丽。

                   一种不确定归宿的流动

子夜时分,总有一只鸟的鸣叫穿透岁月,让我习惯了于此刻写诗的手一瞬间颤粟。

那是多年前的一个农场,当时的我,就在这个农场的学校里教书。

雪,纷纷扬扬的大雪,是从黄昏一直下到子夜的。

那鸟的鸣叫,是伴着推开雪封已久的房门,让我惊心的听到的——充满了警觉的声音,从雪夜的空中划过,长长的,穿透我记忆深处所有光亮和暗淡的日子。

我不知道,这是怎样一只不容易停留的鸟,但我能够想像出它的一直在飞。 

许多年来,每当此刻,不眠的我,总能莫明其妙地感觉到那鸟的翅膀在空气里的振动。

那是——一种喧嚣而凛冽的,充满了恐惧又奋起抗击着的声音。

一种——总无法确定归宿的流动——

 

                   因为习惯了

习惯了一个人在夜的深处独坐。

当喧闹和繁华落尽,你又在哪儿?我又在何处?除了一片狼籍和酒痕,找不到一丝心的痕迹。空虚和失落是这个世界上的唯一主题,而命中注定的那条远去的影子,依然在前方摇晃着未知┅┅

当年卖茶的阿庆嫂云:相逢开口笑,背后不思量;人一走,茶就凉,说什么周祥不周祥?——更早的佛祖则曰:放下——舍得——忘了——”多少次又多少次,回忆把生活划成一个圈,而我们在原地转了无数次,无法解脱。总是希望回到最初相识的地点,如果能够再一次选择的话,以为可以爱得更单纯。知道这一切,原本就不可能,但是我们还是在想,一直都在想。

有些事,我们明知道是错的,也要去坚持,因为不甘心;有些人,我们明知道是爱的,也要去放弃,因为没结局;有时候,我们明知道没路了,却还在前行,因为习惯了。

                    关于你和一条河流

你早就知道的,我是一条河流的儿子。

你不只一次的说过,今生今世,你终将与我携手沿着这条河流一起赶路。

如今,河与我还在,你却不见了。

我来到你的城市,走过你来时曾走过的路,想像着,在没有我的日子,你又是怎样的生活?拿着你给我留下的照片,熟悉的那一条街,那一片风景,却不再有你出现的画面,即便我背转身,我们也再回不到从前的那些天、那些月和那些年┅┅

一个有着优美背影的女人的最佳动作是背身离去——我知道,回忆——就是这样的一种女人!

那些曾经开花的石头,它们一直绽放在我内心的深处,许多想念你的日子,我就让思绪沿着那条河岸奔走。你知道的,那条河就是黄河,让我越是走近她,也就越是离她久远的河流,她终将穿过我的生命和梦想,在一个我和你今生已永远无法一起抵达的世界:命中注定——我将是来世里,她怀中那条跃过千网的鱼!

 

                        那座桥依在

那座砖砌的小桥依在,只是与其连接两瑞的路早已断了。

在他折转身每次返回小村的日子里,他总是习惯了一次次的走近它。凝视着它残破的桥洞和被水流浸损的桥身,这时,总有一个男孩子的身影在他的脑海里晃动着闪过,像岁月深处的一颗流星。

那是一个孤独的影子,他瘦小而倔强,三十多年的岁月如风。从此,他落叶般的脚步卷一路又一路尘沙,在许多孤苦的日子,他高昂的头颅是父亲一生的骄傲。

记忆里总是有着过多的伤痛,但他依然过早的学会了感恩,感恩于这片贫瘠土地的养育。

因为他知道,也一直明白:有些事情,是可以遗忘的;有些事情,是可以纪念的;有些事情,能够心甘情愿;有些事情,一直无能为力。他深爱着这片记录着自己过多伤痛的土地,像一个人习惯了舔噬自身的疤痕。这也将是——他终其一生的劫难┅┅

                        自己是自己的灯

走过风雪,也走过泥泞。熟悉的——终于安静了,安静的——终于离开了,离开的——终于陌生了,陌生的——终于消失了,消失的——终于陌路了。最后,一路相伴的,还是只有你自己。

曾经青涩的感受,曾经单纯的表达,曾经真诚的体会,曾经无法割舍的留恋┅┅有时候,有些人不需要说再见,就已经离开了。有时候,有些事不用开口也明白。有时候,有些路不走也会变长。那些人,那些事,那些路,只是那些,只是那时候,总是还未及转身,就早已是过往的了。

走了太多的路,遇了太多的人,说了太多的话,做了太多的事,到头来,自己还是自己。

一件事,一个人,一座城,一生的心疼。很多人,因为寂寞而错爱了一人,但更多的人,因为错爱一人,而寂寞了一生。不要依赖别人——这句话,总是你还有人可以依赖的时候才说出来的。原本就没有什么上帝和救世主,有的只有你自己,一路相伴,你自己才是——你自己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