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你最疼爱:张广昭:从基层治理失序到中央执政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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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广昭:从基层治理失序到中央执政危机

(2011-11-23)● 张广昭

  近日,中共机关报《人民日报》刊登“关注基层治理”的系列评论文章。这五篇署名“本报评论部”的文章,分别从“微观中国”、“选择性治理误区”、“干群信任”、“维权、维稳关系”、“基层探索的改革支点”等方面进行了讨论。平心而论,文章没有回避现实,很多观点都不失公允。官媒如此高调的讨论,折射出当今中国基层治理正在走向危险的边缘。

  虽然中国取得了本世纪最大的经济奇迹,但无论是在亨利·基辛格(Henry Kissinger)还是约瑟夫·奈(Joseph S Nye)看来,中国国内的诸多矛盾和问题,是其通向大国之路的最大障碍,而不是美国或其他国家。换句话说,中国崛起是依靠自身力量,若其衰落同样起由自己。

  中国著名社会学家费孝通在其《乡土重建》里指出:“不论任何性质的政府,也不论政府有任何政策,如果让贪污和无能腐蚀了行政效率,一切都是落空的,国事只有日趋恶化,这一点已没有人否认”。如果费先生所说的“贪污和无能”还只是造成了“基层行政的僵化”的话,那么当今基层政权的腐败、乱作为不仅造成基层社会失序,而且日益威胁到中央执政权威。

“强拆”“圈地”下的异化维稳

  种种迹象显示,中国基层目前最急迫的问题,一个叫“强拆”,一个叫“圈地”。在中国的政治生态中,“城市化”对于地方政府官员具有不可阻挡的诱惑力。伴随城市化过程中的“强拆”风潮波及全国,目前又以县级城市拆得最为火爆。具有中国特色的“强拆”,由于往往涉及官方的暴力支持,被叫做“暴力拆迁”或“血拆”。目前中国各地到北京维权的访民,据称半数以上与“强拆”有关。

  “强拆”还在进行,“圈地”又已出现。目前中国出现一种“新圈地运动”的浪潮,这一波圈地潮与第一波地产商圈地不大一样,这一波“圈地”的是地方政府。农村中因“圈地”和失地而起的群体性事件,接连不断地发生。

  目前来看,大多数“强拆”和“圈地”,属于政府和商人对民众的掠夺,城市对农村的掠夺。背后反映的实质是政府的错位、社会公平的缺位以及法治的虚位。

  面对权力和资本的掠夺,中国民众则偏好选择赴京上访(也属无奈之举)。那么,中国独特的维权救济手段——上访——又是怎样一种现状呢?  今年11月3日出版的《南方周末》头版报道文章“调查组要来了”指出,在江苏某县存在一个信访学习班:体罚、饿饭和挨打是主要学习手段;“同不同意,进了学习班都会同意”是其办班口号。另外令笔者哭笑不得的是,文章中有这样一段描述:“在那个地方被改造了11天,就在江献兰(访民)神经崩溃到连自己名字都混沌的时候,这一天来了一个穿制服的,跟江献兰开始讲政策摆道理,你知道什么叫制度吗?制度就是把你治到不敢上访的程度!”这是笔者头一次听到“制度”一词的这样“精解”,以此或可管窥基层治理是怎样一种乱象。
缘何如此?笔者认为《人民日报》的观点可谓中肯:当稳定的硬任务在“一票否决”压力下被少数人曲解为“不出事”逻辑,有的地方干部寄望于花钱“摆平”,或是不惜暴力截访“压平”,忽视了担当群众利益代言人、维护群众权益这一重要职责,背离了维权才能维稳这一治本之策。简言之,维稳被异化。

地方信任危机消耗中央执政权威

  当前中国大陆政治生态的最大问题在于:上层政策在下层的异化。中央推行的社会改革或行政改革一旦进入基层,往往被扭曲为对社会的控制或压制。对于中国执政党来说,目前面临的多重危机中最为明显的,便是社会信任危机。正如《人民日报》评论文章所说:“基层干部处于社会治理的最前沿,直接面对群众,实质担当了党和政府的形象代言人,其能力和作风,都影响着当地群众对执政党的评价;部分地区干群间缺乏信任,其产生的负面效应不仅在于当地,更在消耗整个执政党的执政资源。”

  可见,中共领导层开始意识到,社会信任危机是自己的执政危机,还是枪杆子治不了的危机。事实上,地方政府多年来的异化维稳,使社会信任危机不断扩大化、深刻化。近几年,暴力抗争事件呈现出愈演愈烈的趋势。

  究其根本,乃是中国大陆日益突显的“制度失调”病症。现代国家中,政治运行依靠的是“权力”逻辑,经济运行依靠的主要是“利益”逻辑,而社会运行依靠的则是“契约关系”逻辑,这三者原本都可以依“法”而行。面对层出不穷的民怨,最合理的调整是使“法”真正成为厘清“权力”、“利益”和“契约关系”运行的依据,但中国大陆奉行的是“法”掌握在“权力”的逻辑中,以“法”服务于“权力”。一言蔽之,中国大陆的政治制度和经济制度、社会发展之间出现了落差。

  结果是放大的“信任危机”直接危及中国执政党的执政根基。对此,中共高层十分清醒。总书记胡锦涛一再强调“党执政后最大的危险是脱离群众”;政法委书记周永康最近也不断强调,要着重从政策层面预防和化解信访中反映出来的普遍性、倾向性问题,这事关党的执政基础。诚然,当前对于群众来说,最直接的诉求往往在于利益;群众的不满,更多是针对地方政府。但随着这种政府不信任情绪的蔓延,不能保证民众不会对中央执政权威进行质疑,甚至产生政治诉求。

  当下中国基层社会的治理失序,其本质是法治的危机。政府干预司法体系,结果造成基层治理的核心机制——司法体系——失去公信力。让司法回归独立,强化舆论监督,并以此来限制政府权力和执法过程的随意性,已经是无法躲避的改革命题。唯有在此前提下,党报期望的“公众‘法治维权’,政府‘依法维稳’,才可能成为善治的制度起点”;基层治理模式才可能从“管制型”向“共治型”转变。也唯有如此,才可以减少中央执政权威的损耗,保证其执政地位。

作者是中国人民大学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