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公园年卡多少钱:人一生要读的60首古诗【作者简介及作品赏析】(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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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都城南庄

崔护(唐)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只今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作者简介

崔护,字殷功,博陵人。贞元十二年登第。终岭南节度使。其诗诗风精练婉丽,语极清新。诗六首,皆是佳作,尤以《题都城南庄》流传最广,脍炙人口,有目共赏。该诗以“人面桃花,物是人非”这样一个看似简单的人生经历道出了千万人都似曾有过的共同生活体验,为诗人赢得了不朽的诗名。《五月水边柳》一诗写柳,运用了比喻、拟人等多种修辞手法,从各个角度描摹垂柳的万千风情,写得尽态极妍,惟妙惟肖。各诗作中的“似醉烟景凝,如愁月露泫。 丝长鱼误恐,枝弱禽惊践”、“物象纤无隐,禽情只自迷”、“湖光迷翡翠,草色醉蜻蜓。 鸟弄桐花日,鱼翻谷雨萍”等都是极难得的对句,充分显示了殷功炉火纯青、完美无缺的艺术造诣。

作品赏析

文/不详

崔护的这首七言绝句,字面简单,语言率真自然,明白流畅,几百年来一直为后世人传诵,经久不衰,且“人面桃花”已被广为引做典故和成语使用。说到这首小诗,还有一段颇具传奇色彩的本事,《唐诗纪事》和《本事诗》对此都有所记载。《唐诗纪事》载此诗本事云:“护举进士不第,清明独游都城南,得村居,花木丛萃。扣门久,有女子自门隙问之。对曰:‘寻春独行,酒渴求饮。’女子启关,以盂水至。独倚小桃斜柯伫立,而意属殊厚。崔辞起,送至门,如不胜情而入。后绝不复至。及来岁清明,径往寻之,门庭如故,而已扃锁之。因题‘去年今日此门中’诗于其左扉”。

《唐诗纪事》和《本事诗》所记载的这个“本事”,其真实性很值得怀疑。兴许是先有了诗,然后据以敷衍成上述“本事”,也并非没有可能。但不管这个“本事”真假与否,有两点似乎应该可以断定,那就是这首诗一是有情节的,二是这个“本事”对理解这首诗有一定的帮助。

崔护此诗,整篇写今昔之感,寥寥四句包含了一前一后两个物是人杳而又相互依托、交互衬映的场面。

诗的今昔之感是从对一位乍见而又旋离的貌美情多、靓若桃花的少女的回忆引起的,由今思昔,利用追叙的手法,先写“去年”,由此引起了第一个场景:寻春艳遇——“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去年”、“此门”点出时间、地点,说的非常肯定,毫无含糊,可见认象之深刻、记忆之确切。当时“此门中”正春风拂煦、桃花盛开,立着一位美丽的少女,其容面与桃花交互映照,着实靓丽。在这里诗人没有直接去描摹桃花的娇艳和女子的美丽,而是抓住“寻春遇艳”整个过程中最美丽动人的一幕,只用“相映红”三个字一点,顿把人面花光交互辉映、互为陪衬又争妍斗胜的美好景象勾勒的栩栩如生。“人面桃花相映红”,不仅为艳若桃花的“人面”设置了美好的背景,衬托出少女光彩照人的容颜,同时也含蓄地表达出诗人神驰目注、意夺情摇的情状和双方脉脉含情、未通言语的情景。通过这动人的一幕,从而激发读者对前后情事的许多美丽想象,留给读者一个广阔的想象空间。

以花喻美女佳人,古往今来,沿用既久,已成俗烂。但该诗却有几点不同,一是诗人没有直接的去描写桃花是如何的绚丽多姿和那位少女是如何的漂亮美丽,而是仅用大家所都为熟识的绚丽桃花作为映衬,用“相映红”间接的来烘托少女的美丽形象,将景色与人很好的融化在了一起;二是本诗赋写眼前实景,正所谓“本地风光,顺手拿来”。

写到这里,诗人本可以把“去年”游遇的场景继续写下去,但诗人没有,而是笔锋一转,直接进入“今日”。于是便勾勒出第二个场面:重寻不遇。同是“今日”,同是“此门”,但美丽少女已经走了。依旧是春光烂漫、百芳吐艳的季节,依旧是花木扶疏、桃柯掩映的门户,然而,使这一切增光添彩的那张与桃花“相映红”的美丽“人面”却不知“何处去”了,唯余一树桃花依旧在春风中凝情含笑。桃花在春风中的依旧含笑,更加勾起了诗人对“去年”“人面桃花相映红”的思念和怜惜,使诗人的故地重游感到无比的失望和惆怅。试想,去年今日,那位不期而遇的少女伫立桃花树下凝眸含笑,脉脉含情,与桃花相映;而今,人去杳然,桃花依旧含笑春风,这除了勾起对往事的美好回忆和好景不常的感慨以外,还能有什么呢?“依旧”二字,正隐含了诗人无限失望、惋惜和怅惘的情绪。

综观全诗,前两句由今到昔,后两句由昔到今,两两相形。尽管情绪上的转变剧烈,但文气却一贯而下,转折无痕。整首诗语言朴实率真自然,说事明白流畅。论写作技法主要是采用了“映照对比”,用“人面”和“桃花”作为贯串线索,通过“去年”和“今日”同时同地人去景存的映照对比,把两次不同的游遇和产生的感慨,回环往复、曲折尽致地表达出来。对比映照,在这首诗中起着极为重要的作用。因为是在面对现实的回忆中写已经失去的美好事物,所以回忆便特别珍贵、美好,充满感情,这才有“人面桃花相映红”的传神描绘;正因为有那样美好的记忆,才特别感到失去美好事物的怅惘,因而有“人面只今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的感慨。无题 其一

李商隐(唐)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
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

【诗文解释】

昨夜星光灿烂,和风徐徐,在那画楼西边桂堂的东面。身上虽然没有彩凤的双翅可以飞到一起,但是两个人的心却像灵异的犀角一样,有一线相通。隔着座位玩送钩的游戏喝着温暖的春酒,分成小组射覆蜡烛分外红。可叹我听了报晓的更鼓要去官署应卯,骑着马去兰台,心却像是飞转的蓬草。

【词语解释】

灵犀:指犀牛角。传说犀牛是灵异之兽,角上有条白纹,从角端直通大脑,感应灵敏,故称灵犀。这里借以比喻彼此心意相通。

【诗文赏析】

这是一首纯洁的爱情诗。从诗中看,作者怀念的是一位贵家女子。作者从追忆昨夜回到现实,引出了诗人复杂微妙的心理:如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可叹自己漂泊不定,又不得不匆匆走马兰台,开始寂寞乏味的工作。诗人描述了事件与场面来突出人物的心理活动,展现了诗人与情人时间太短,颇感无奈。全诗跳跃变幻,感情真挚,情意深长,形象动人。

无题 其二

李商隐(唐)

重帏深下莫愁堂,卧后清宵细细长。
神女生涯原是梦,小姑居处本无郎。
风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谁教桂叶香。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诗文解释】

层层日幕深垂遮掩着莫愁堂,独卧闺房中觉得静夜漫长。神女遇楚王的事原本是场梦,小姑独处的地方本来就没有情郎。水土的风波虽恶,但我不信菱枝竟脆落得无法抵挡,白露不滋润有芬芳气质的桂叶。即使相思完全没有什么好处,也不妨怀抱情痴惆怅终身。

【词语解释】

卧后:醒后。
了:完全。
清狂:痴情。

【诗文赏析】

李商隐的七律无题,艺术上最成熟,最能代表其无题诗的独特艺术风貌。诗人描写了女主人公身世遭遇,来抒写女主人公爱情失意的苦闷。主人公在深夜追思往事,独白相思。这首诗用典自喻,深情款款,诚挚感人。

无题 其三

李商隐(唐)

飒飒东风细雨来,芙蓉塘外有轻雷。
金蟾啮锁烧香入,玉虎牵丝汲井回。
贾氏窥帘韩掾少,宓妃留枕魏王才。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诗文解释】

飒飒东风送来蒙蒙细雨,荷花塘外传来阵阵轻雷声。打开金蟾咬锁的香炉放入香料,转动玉虎牵动井绳汲水回屋。贾氏隔帘偷看少年美貌的韩寿,宓妃爱慕曹植的才华留枕寄情。相思之情切莫与春花争荣竞发,一寸寸相思都化成了灰烬。

【词语解释】

飒飒:风声。
芙蓉:荷花。
丝:井绳。
少:年少。

【诗文赏析】

这首诗描写了一位深闺中追求爱情的女子失望的痛苦。女主人公愁怀不展,百无聊赖,不由得沉重得悲叹。全诗含蓄深婉,反复咏叹,震憾人心,动人心弦。

无题 其四

李商隐(唐)

来是空言去绝踪,月斜楼上五更钟。
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催成墨未浓。
蜡照半笼金翡翠,麝薰微度绣芙蓉。
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

【诗文解释】

你说要来却是空话,一去就无影无踪,斜月照着高楼,五更的钟敲响了。梦中因为离别啼哭也难以唤住你,醒来后强烈的相思驱使着我没等墨汁研浓就写信。烛光朦胧地映照着金翡翠屏风,熏香依稀地从芙蓉帐里微微地透过来。刘郎已经恨透了蓬山遥远,更何况你我之间隔着万重蓬山。

【词语解释】

麝薰:麝香熏染。

【诗文赏析】

诗人思念着远方的情人,梦中远别使他悲伤不已,独处的生活寂寞孤独,醒后更是难以入眠。这首诗深切凄婉,感情真挚。构思精巧,意境深远,精纯感人,回肠荡气。

无题 其五(又名《锦瑟》)

李商隐(唐)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诗文解释】

锦瑟为什么要有五十根弦?一弦一柱都使我想起了青春之年。庄周曾经晓梦自己化身成了蝴蝶,望帝的思乡之心托给了声声啼叫的杜鹃。沧海月明下的眼泪变成了珍珠,蓝田美玉在暖日里仿佛会生起朦胧的烟。这些感情至今还可追忆,在当时却是使人感到惆怅、迷惘。

【词语解释】

锦瑟:相传古瑟为五十弦。以首句的头二字“锦瑟”作为诗题实际就是无题
蓝田:山名,在今陕西,产美玉。

【诗文赏析】

诗人一生经历,有难言之痛,至苦之情,郁结中怀,发为诗句,往复低回。如谓锦瑟之诗中有生离死别之恨,恐怕也并非臆断。诗人追忆了自已的青春年华,伤感自已不幸的遭遇,寄托了悲慨、愤懑的心情。全诗运用比兴,善用典故,词藻华美,含蓄深沉,情真意长,感人至深。

作者简介

李商隐(812 — 约858),字义山,号玉溪生,又号樊南生,原籍怀州河内(今河南沁阳),祖迁居荥阳(今属河南)。少习骈文,游于幕府,又学道于济源玉阳山。开成年间进士及第,曾任秘书省校书郎,调弘农尉。宣宗朝先后入桂州、徐州、梓州幕府。复任盐铁推官。一生在牛李党争的夹缝中求生存,备受排挤,潦倒终身。晚年闲居郑州,病逝。其诗多抨击时政,不满藩镇割据宦官擅权。以律绝见长,意境深邃,富于文采,独具特色。为晚唐杰出诗人。

李商隐一生经历,大致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文宗开成二年以前,是他的青少年时期。16岁著有《才论》、《圣论》,以古文为士大夫所知。文宗大和三年,受天平军节度使令狐楚召聘入幕。大和六年,令狐楚调任河东节度使、北都留守,李商隐随至太原。以后曾有短时期在兖海观察使崔戎幕府逗留。开成二年登进士第。这个阶段存留的诗作不多,但已形成重要的开端。其中有一部分直接反映社会政治的诗篇,如《隋师东》、《有感二首》、《重有感》、《寿安公主出降》、《行次西郊作一百韵》等,指事陈情,激切感人,显示了青年诗人关怀国家命运的抱负和器识。另一些作品以比兴寄托的手法抒写作者的凌云壮志和渴求用世的心愿,如《初食笋呈座中》和《无题》“八岁偷照镜”,笔意宛转,风格清新。此外,也有少量应酬诗和艳体诗。 第二阶段,从开成三年到武宗会昌六年,是李商隐踏上仕途和开始卷入党争旋涡的中年时期。这一阶段坎坷不平的人生历程,促使诗人的创作向纵深发展。题材比前期宽广,包括感时、 抒怀、 言情、赠答、行旅、田园、咏史、咏物许多方面。诗中感情更为沉郁,表达愈加婉曲,艺术上达到成熟的境界,代表作如《安定城楼》、《回中牡丹为雨所败二首》、《任弘农尉献州刺史乞假归京》。另一方面,消极颓废的思想和绮靡俗艳的诗作也有所发展,如《镜槛》、 《曲池》、 《县中恼饮席》、《花下醉》。第三阶段,宣宗大中元年 (847)以后,是李商隐三入幕府、天涯漂泊的后期。宣宗即位后,一反武宗朝的政治措施,会昌年间得势的李德裕党纷遭贬逐,诗人受到进一步压抑。他在京没有出路,只好到远方幕府去安身。 大中十二年,罢职回郑州闲居。大约就在这一年年底病逝。漂泊无定的生涯,使诗人后期的诗风变化更为多样,诗境也日趋老成。所写的诗更加发人深思,令人叹惋。凤栖梧

柳永(北宋)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
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栏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有憔悴。

作者简介

柳永,北宋词人。原名三变,字耆卿。福建崇安(一作乐安)人。其生卒年未见史籍明载,据今人唐圭璋《柳永事迹新证》,约生于宋太宗雍熙四年 (987),卒于宋仁宗皇佑五年(1053)。他的文学活动期间约略相当于仁宗朝(1023~1063)。其年齿与晏殊相近。因排行第七,故也称为柳七。官至屯田员外郎,世称柳屯田。他又做过余杭令,昌国州晓峰盐场大使,监督制盐,因此深知贫苦盐民的悲惨生活。他的《煮海歌》说他们终年"周而复始无休息,官租未了私租逼。驱妻逐子课工程,虽作人形俱菜色"。他的诗流传下来的不多,只有两三首。但即如上引《煮海歌》,已可见其风格和他的词完全不同。

他为后人所重视的,是他在宋词方面的贡献。他在这方面之所以有显著的成就,和他生性放浪、风流倜傥的私生活有关。据宋人笔记,他因在〔鹤冲天〕词中说过:"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为宋仁宗所不喜,说:"此人风前月下,好去'浅斟低唱',何要'浮名'?且填词去!"因此他屡试不中。直到他改名为"永",才中了景□元年(1034)的进士。按〔鹤冲天〕开头说"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则此词正为"下第"而作,并非先有此词而后仁宗除他的名。其次,像他这种似乎颓废的牢骚是当时一般士大夫常有的习气,连堂堂宰相范仲淹都说:"屈指细寻思,争如共刘伶一醉","人世都无百岁,……忍把浮名牵系?"(〔易银灯〕柳永的牢骚,正是从范仲淹那里来的。又据说,因为仁宗对他的批评,他就自称"奉圣旨填词"(《艺苑雌黄》)。其实,他平日填词,所奉的不是皇帝的圣旨,而是和他亲密交游的歌女舞伎的"芳旨"。

柳永年轻时是个风流才子,喜欢为秦楼楚馆的姑娘们和教坊的乐工们(演奏员)用当时的口语为她们填词,写出她们的心思。柳永大概没有结婚,他死后没有家属为之营丧葬,由歌女们聚资为他营葬,因此他变成了一个传奇人物;以后她们每年还为他举行"吊柳会",《清平山堂话本》中的《江楼记》即是敷衍此事成为小说。把柳永恋爱故事的传说写成剧本的,有元曲《钱大尹智宠谢天香》,关汉卿著,剧本说明他赴考以前尚未结婚。从他的词中可以看出他常在旅行中,在城中则就宿在歌女家中。

他在词史上的贡献有两个方面:其一,他是长调(慢词)的倡导者。其二,他用俗语填入词中。宋初词宗《花间》,多唱小令。由柳永大力开拓新局面。试看北宋初年直到徽宗时代,几个大名家的词集几乎全是小令;例如晏殊的〔珠玉洞〕,全部130多首中,除了卷末5首应酬的寿词〔拂霓裳〕、〔连理枝〕是中调外,几乎全部是小令。欧阳修的《六一词》,也绝大部分是小令,而且有些调子用得特别多,如〔渔家傲〕30调,〔玉楼春〕29调,〔蝶恋花〕17调,〔采桑子〕13调。这些情况,都是符合《花间》和南唐的本色传统的。在北宋大家的集子中,保存长调最多的要算柳永的作品,而且以《乐章》名集,又在许多慢词的调名上还注明宫调名称,以指导乐器的演奏员按调奏乐。如"正宫"、"仙吕宫"、"大石调"等。可见他不但提倡写长调,而且着重证明长调也和小令一样,可以入乐演唱;他的作品不仅是诗集而且是唱本,故名《乐章》。

和柳永约略同时的张先也写了一些慢词,但比柳永要少得多。《乐章集》中除少数当时流行的小令如〔玉楼春〕、〔巫山一段云〕、〔少年游〕、〔木兰花〕、〔蝶恋花〕等外,绝大多数是长调,其中有不少是他自创的。其最长者如〔戚氏〕多至 212字,〔抛球乐〕也有 188字,这是以前所没有的。自他开创了写长调的风气,后来苏轼也写〔戚氏〕、〔哨遍〕等长调。柳永的〔忆帝京〕说:"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苏轼的〔雨中花慢〕说:"算应负你,枕前珠泪,万点千行。"从这些材料中,最可以看出,正是苏轼受柳永的影响。世人论苏轼词称他以柳永为舆台(奴仆),不符合事实。

柳永的〔八声甘州〕,"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三句曾被苏轼评为"不减唐人高处"(《侯鲭录》)。此词上片"惟有长江水,无语东流",即苏轼〔念奴娇〕"大江东去"所本。下片"误几回天际识归舟",即温庭筠词"过尽千帆皆不是"之意。北宋词家融化前人佳作,大率如此。

柳永在仁宗时相对繁荣安乐的社会环境中,享受汴京的都市生活。除了一部分作品是描写歌女舞伎的闲愁别恨以外,也写了不少他自己不得意的牢骚,以及羁旅行役之苦。在这些作品中描写祖国的如画的江山,真可谓"一洗绮罗香泽之态"。如〔满江红〕"暮雨初收",〔望远行〕"长空降瑞",〔雨霖铃〕"寒蝉凄切"都是一幅幅山水画卷,读之如置身大自然中。至于他铺写都市风物之美,也可以使读者眼明神旺。相传金主完颜亮因为读了柳永的〔望海潮〕而动南侵之念,妄想"立马吴山第一峰"。柳词〔望海潮〕称"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又称:"重湖叠□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关于柳永作品的评价,自宋以来即有分歧。各家评语有一点比较一致的,即认为他引用俗语,不登大雅之堂,作品主题多与妇女有关,不免尘下,但也因此而为广大人民所喜爱。从西夏来的使臣说,凡有饮井水处即能歌柳词。这和他采用民间俗语入词有关。可是就现有柳词之见于《乐章集》者来看,他的词中用俗语者其实不多,还不如黄庭坚,大概编集时已经删削。

宋人中评柳词较公允者,王灼说他"序事闲暇,有首有尾,亦间出佳语,又能择声律谐美者用之"(《碧鸡漫志》)。陈振孙说:"其词格固不高,而音律谐婉,语意妥贴,承平气象,形容曲尽。"(《直斋书录解题》卷二十一)这是因为柳永用晚唐律赋的笔调铺陈当时京城的承平气象,富丽风光,如《乐章集》第一首〔黄莺儿〕:"黄鹂翩翩,乍迁芳树。观露湿缕金衣,叶映如簧语。晓来枝上绵蛮,似把芳心深意低诉。"用流利酣畅的文字,写出春光明媚的形象气氛。因此,比写凄苦之词如"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更为不易。他尤其擅长用老百姓日常的生活语言溶化入词,所谓"□□从俗",能使"天下咏之"。文人雅士在这方面比赛不过他,只好承认他的词"极工致"。但又说他的词"多杂以鄙语,故流俗人尤喜道之"。

比较有分析眼光的是近人夏敬观的评语,他认为:柳词当分雅俚二类。雅词用六朝小品文赋作法。层层铺叙,情景兼融。一笔到底,始终不懈。俚词袭五代淫□之风气,开金元曲子之先声。比于里巷歌谣,亦复自成一格。

说柳词应分雅俚二类,极有见地,对于后世许多词人的作品,也都应该如此看待。例如向子□的《酒边词》,他自己先分为新词(南宋)和旧词(汴京)二集。苏轼、辛弃疾、李清照诸人的作品,都应一分为二,分别看待。

柳永《乐章集》有汲古阁《宋六十名家词》本,《□村丛书》本。

作品赏析

文/不详

此首词牌一作《凤栖梧》,内容写怀人春愁。上片写伫倚危楼,凭阑无语,无人会得凭阑意,特别是这九个字:“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形象生动、真切。换头写借酒浇愁,强乐无味。上文一开一合:“拟把”是宕开,“无味”仍合到春愁上。作者运用含蓄的手法,层层铺垫,直到最后才突然一转,使感情像冲块堤防的洪水一样,猛烈倾泻出来 ,惊心动魂,感人至深。他对爱情的态度这样执着,满怀激情,在北宋的封建社会里,是很大胆的。结尾两句称赞了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具有形象的概括性。最后一句“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为传诵千古句句。“衣带渐宽”,形容消瘦,即使“憔悴”委顿,瘦损而死,亦甘心不悔!这是明知无奈而甘愿无奈的爱之誓言,其热烈、执着,在唐宋作家中亦罕见,表现出柳永疏狂流通子对待爱侣的志诚须眉品格。“人伊”,方始画龙点睛地道破春愁难道,为春愁憔悴无悔的隐秘:为了她的坚贞情爱,我亦值得憔悴、瘦损,以生命相托!语直情切,挟带着市民式的激情,真是荡气回肠。王国维借用这句词来比喻成大事者或成大学问者所必历之三境界中的第二境,使之流传更广,使其思想意义也得到很大升华。雨霖铃

柳永(北宋)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
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作者简介

柳永,北宋词人。原名三变,字耆卿。福建崇安(一作乐安)人。其生卒年未见史籍明载,据今人唐圭璋《柳永事迹新证》,约生于宋太宗雍熙四年 (987),卒于宋仁宗皇佑五年(1053)。他的文学活动期间约略相当于仁宗朝(1023~1063)。其年齿与晏殊相近。因排行第七,故也称为柳七。官至屯田员外郎,世称柳屯田。他又做过余杭令,昌国州晓峰盐场大使,监督制盐,因此深知贫苦盐民的悲惨生活。他的《煮海歌》说他们终年"周而复始无休息,官租未了私租逼。驱妻逐子课工程,虽作人形俱菜色"。他的诗流传下来的不多,只有两三首。但即如上引《煮海歌》,已可见其风格和他的词完全不同。

他为后人所重视的,是他在宋词方面的贡献。他在这方面之所以有显著的成就,和他生性放浪、风流倜傥的私生活有关。据宋人笔记,他因在〔鹤冲天〕词中说过:"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为宋仁宗所不喜,说:"此人风前月下,好去'浅斟低唱',何要'浮名'?且填词去!"因此他屡试不中。直到他改名为"永",才中了景□元年(1034)的进士。按〔鹤冲天〕开头说"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则此词正为"下第"而作,并非先有此词而后仁宗除他的名。其次,像他这种似乎颓废的牢骚是当时一般士大夫常有的习气,连堂堂宰相范仲淹都说:"屈指细寻思,争如共刘伶一醉","人世都无百岁,……忍把浮名牵系?"(〔易银灯〕柳永的牢骚,正是从范仲淹那里来的。又据说,因为仁宗对他的批评,他就自称"奉圣旨填词"(《艺苑雌黄》)。其实,他平日填词,所奉的不是皇帝的圣旨,而是和他亲密交游的歌女舞伎的"芳旨"。

柳永年轻时是个风流才子,喜欢为秦楼楚馆的姑娘们和教坊的乐工们(演奏员)用当时的口语为她们填词,写出她们的心思。柳永大概没有结婚,他死后没有家属为之营丧葬,由歌女们聚资为他营葬,因此他变成了一个传奇人物;以后她们每年还为他举行"吊柳会",《清平山堂话本》中的《江楼记》即是敷衍此事成为小说。把柳永恋爱故事的传说写成剧本的,有元曲《钱大尹智宠谢天香》,关汉卿著,剧本说明他赴考以前尚未结婚。从他的词中可以看出他常在旅行中,在城中则就宿在歌女家中。

他在词史上的贡献有两个方面:其一,他是长调(慢词)的倡导者。其二,他用俗语填入词中。宋初词宗《花间》,多唱小令。由柳永大力开拓新局面。试看北宋初年直到徽宗时代,几个大名家的词集几乎全是小令;例如晏殊的〔珠玉洞〕,全部130多首中,除了卷末5首应酬的寿词〔拂霓裳〕、〔连理枝〕是中调外,几乎全部是小令。欧阳修的《六一词》,也绝大部分是小令,而且有些调子用得特别多,如〔渔家傲〕30调,〔玉楼春〕29调,〔蝶恋花〕17调,〔采桑子〕13调。这些情况,都是符合《花间》和南唐的本色传统的。在北宋大家的集子中,保存长调最多的要算柳永的作品,而且以《乐章》名集,又在许多慢词的调名上还注明宫调名称,以指导乐器的演奏员按调奏乐。如"正宫"、"仙吕宫"、"大石调"等。可见他不但提倡写长调,而且着重证明长调也和小令一样,可以入乐演唱;他的作品不仅是诗集而且是唱本,故名《乐章》。

和柳永约略同时的张先也写了一些慢词,但比柳永要少得多。《乐章集》中除少数当时流行的小令如〔玉楼春〕、〔巫山一段云〕、〔少年游〕、〔木兰花〕、〔蝶恋花〕等外,绝大多数是长调,其中有不少是他自创的。其最长者如〔戚氏〕多至 212字,〔抛球乐〕也有 188字,这是以前所没有的。自他开创了写长调的风气,后来苏轼也写〔戚氏〕、〔哨遍〕等长调。柳永的〔忆帝京〕说:"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苏轼的〔雨中花慢〕说:"算应负你,枕前珠泪,万点千行。"从这些材料中,最可以看出,正是苏轼受柳永的影响。世人论苏轼词称他以柳永为舆台(奴仆),不符合事实。

柳永的〔八声甘州〕,"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三句曾被苏轼评为"不减唐人高处"(《侯鲭录》)。此词上片"惟有长江水,无语东流",即苏轼〔念奴娇〕"大江东去"所本。下片"误几回天际识归舟",即温庭筠词"过尽千帆皆不是"之意。北宋词家融化前人佳作,大率如此。

柳永在仁宗时相对繁荣安乐的社会环境中,享受汴京的都市生活。除了一部分作品是描写歌女舞伎的闲愁别恨以外,也写了不少他自己不得意的牢骚,以及羁旅行役之苦。在这些作品中描写祖国的如画的江山,真可谓"一洗绮罗香泽之态"。如〔满江红〕"暮雨初收",〔望远行〕"长空降瑞",〔雨霖铃〕"寒蝉凄切"都是一幅幅山水画卷,读之如置身大自然中。至于他铺写都市风物之美,也可以使读者眼明神旺。相传金主完颜亮因为读了柳永的〔望海潮〕而动南侵之念,妄想"立马吴山第一峰"。柳词〔望海潮〕称"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又称:"重湖叠□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关于柳永作品的评价,自宋以来即有分歧。各家评语有一点比较一致的,即认为他引用俗语,不登大雅之堂,作品主题多与妇女有关,不免尘下,但也因此而为广大人民所喜爱。从西夏来的使臣说,凡有饮井水处即能歌柳词。这和他采用民间俗语入词有关。可是就现有柳词之见于《乐章集》者来看,他的词中用俗语者其实不多,还不如黄庭坚,大概编集时已经删削。

宋人中评柳词较公允者,王灼说他"序事闲暇,有首有尾,亦间出佳语,又能择声律谐美者用之"(《碧鸡漫志》)。陈振孙说:"其词格固不高,而音律谐婉,语意妥贴,承平气象,形容曲尽。"(《直斋书录解题》卷二十一)这是因为柳永用晚唐律赋的笔调铺陈当时京城的承平气象,富丽风光,如《乐章集》第一首〔黄莺儿〕:"黄鹂翩翩,乍迁芳树。观露湿缕金衣,叶映如簧语。晓来枝上绵蛮,似把芳心深意低诉。"用流利酣畅的文字,写出春光明媚的形象气氛。因此,比写凄苦之词如"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更为不易。他尤其擅长用老百姓日常的生活语言溶化入词,所谓"□□从俗",能使"天下咏之"。文人雅士在这方面比赛不过他,只好承认他的词"极工致"。但又说他的词"多杂以鄙语,故流俗人尤喜道之"。

比较有分析眼光的是近人夏敬观的评语,他认为:柳词当分雅俚二类。雅词用六朝小品文赋作法。层层铺叙,情景兼融。一笔到底,始终不懈。俚词袭五代淫□之风气,开金元曲子之先声。比于里巷歌谣,亦复自成一格。

说柳词应分雅俚二类,极有见地,对于后世许多词人的作品,也都应该如此看待。例如向子□的《酒边词》,他自己先分为新词(南宋)和旧词(汴京)二集。苏轼、辛弃疾、李清照诸人的作品,都应一分为二,分别看待。

柳永《乐章集》有汲古阁《宋六十名家词》本,《□村丛书》本。

作品赏析

文/不详

此词为抒写离情别绪的千古名篇,也是柳词和有宋一代婉约词的杰出代表。词中,作者将他离开汴京与恋人惜别时的真情实感表达得缠绵悱恻,凄婉动人。词的上片写临别时的情景,下片主要写别后情景。全词起伏跌宕,声情双绘,是宋元时期流行的“宋金十大曲”之一。起首三句写别时之景,点明了地点和节序。《礼记?月令》云:“孟秋之月,寒蝉鸣。”可见时间大约在农历七月。然而词人并没有纯客观地铺叙自然景物,而是通过景物的描写,氛围的渲染,融情入景,暗寓别意。秋季,暮色,骤雨寒蝉,词人所见所闻,无处不凄凉。“对长亭晚”一句,中间插刀,极顿挫吞咽之致,更准确地传达了这种凄凉况味。这三句景色的铺写,也为后两句的“无绪”和“催发”,设下伏笔。“都门帐饮”,语本江淹《别赋》:“帐饮东都,送客金谷。”他的恋人在都门外长亭摆下酒筵给他送别,然而面对美酒佳肴,词人毫无兴致。接下去说:“留恋处、兰舟催发”,这七个字完全是写实,然却以精炼之笔刻画了典型环境与典型心理:一边是留恋情浓,一边是兰舟催发,这样的矛盾冲突何其类锐!这里的“兰舟催发”,却以直笔写离别之紧迫,虽没有他们含蕴缠绵,但却直而能纡,更能促使感情的深化。于是后面便迸出“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二句。寥寥十一字,语言通俗而感情深挚,形象逼真 ,如在目前。真是力敌千钧!词人凝噎在喉的就“念去去”二句的内心独白。这里的去声“念”字用得特别好,读去声,作为领格,上承“凝噎”而自然一转,下启“千里”以下而一气流贯。“念”字后“去去”二字连用,则愈益显示出激越的声情,读时一字一顿,遂觉去路茫茫,道里修远。“千里”以下,声调和谐,景色如绘。既曰“烟波”,又曰“暮霭”,更曰“沉沉”,着色一层浓似一层 ;既曰“千里”,又曰“阔”,一程远似一程。道尽了恋人分手时难舍的别情。

上片正面话别,下片则宕开一笔,先作泛论,从个别说到一般。“多情自古伤离别”意谓伤离惜别,并不自我始,自古皆然。接以“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一句,则极言时当冷落凄凉的秋季,离情更甚于常时。“清秋节”一辞,映射起首三句,前后照应,针线极为绵密;而冠以“更那堪”三个虚字,则加强了感情色彩,比起首三句的以景寓情更为明显、深刻。“今宵”三句蝉联上句而来,是全篇之警策。成为柳永光耀词史的名句。这三句本是想象今宵旅途中的况味,遥想不久之后一舟临岸,词人酒醒梦回,却只见习习晓风吹拂萧萧疏柳,一弯残月高挂杨柳梢头。整个画面充满了凄清的气氛,客情之冷落,风景之清幽,离愁之绵邈,完全凝聚在这画面之中。这句景语似工笔小帧,无比清丽。清人刘熙载在《艺概》中说:“词有点,有染。柳耆卿《雨霖铃》云:‘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上二句点出离别冷落,‘今宵’二句乃就上二句意染之。点染之间 ,不得有他语相隔,隔则警句亦成死灰矣。”也就是说,这四句密不可分 ,相互烘托,相互陪衬,中间若插上另外一句,就破坏了意境的完整性,形象的统一性,而后面这两个警句,也将失去光彩。“此去经年”四句,改用情语。他们相聚之日,每逢良辰好景,总感到欢娱;可是别后非止一日,年复一年,纵有良辰好景,也引不起欣赏的兴致,只能徒增烦恼。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遥应上片“ 念去去”;“经年”二字,近应“今宵”,在时间与思绪上均是环环相扣,步步推进。“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以问句归纳全词,犹如奔马收缰,有住而不住之势;又如众流归海,有尽而未尽之致。

此词之所以脍灸人口,是因为它在艺术上颇具特色,成就甚高。早在宋代,就有记载说,以此词的缠绵悱恻、深沉婉约,“只合十七八女郎,执红牙板,歌‘杨柳岸、晓风残月。这种格调的形成,有赖于意境的营造。词人善于把传统的情景交融的手法运用到慢词中,把离情别绪的感受,通过具有画面性的境界表现出来,意与境会,构成一种诗意美的境界,绘读者以强烈的艺术感染。全词虽为直写,但叙事清楚,写景工致,以具体鲜明而又能触动离愁的自然风景画面来渲染主题,状难状之景,达难达之情,而出之以自然。末尾二句画龙点睛,为全词生色,为脍灸人口的千古名句。明妃曲

王安石(北宋)

其一

明妃初出汉宫时,泪湿春风鬓脚垂。
低徊顾影无颜色,尚得君王不自持。
归来却怪丹青手,入眼平生几曾有;
意态由来画不成,当时枉杀毛延寿。
一去心知更不归,可怜着尽汉宫衣;
寄声欲问塞南事,只有年年鸿雁飞。
家人万里传消息,好在毡城莫相忆;
君不见咫尺长门闭阿娇,人生失意无南北。

其二

明妃初嫁与胡儿,毡车百辆皆胡姬。
含情欲语独无处,传与琵琶心自知。
黄金杆拨春风手,弹看飞鸿劝胡酒。
汉宫侍女暗垂泪,沙上行人却回首。
汉恩自浅胡恩深,人生乐在相知心。
可怜青冢已芜没,尚有哀弦留至今。

作者简介

王安石(1021-1086),字介甫,号半山,封荆国公。抚州临川人,北宋杰出的政治家、思想家、文学家。宋神宗时宰相。创新法,改革旧政,是一个进步的政治家。文学上的主要成就在诗文方面。词作不多,但其特点是能够“一洗五代旧习”,不受当时绮靡风气的影响。

他的散文紧贴社会、政治和人生的实际问题,直接为他的政治斗争服务。《答司马谏议书》剖析了司马光反对新政的言词,言词简炼、委婉、坚决,明确地表明了自己的政治主张。《读孟尝君传》分析历史事实,驳斥了孟尝君养士的传统观念,畅谈如何才算“得士”的问题。即使象《伤仲永》这样的小品文,作者的用心也不在表现文思上,其实际的用意是强调后天学习的重要。

在游记这一最具辞采和情趣的文体里,王安石也常将极富哲理的主题引入,如《游褒禅山记》中用了近一半篇幅来议论这样一个理性的问题:做任何事情,如果想要达到超越常规的境界,就需要付出超常的努力,具有超强的意志,此外,别无捷径可寻。

王安石的散文以议论性居多。他较少注意文章气氛的酝酿,从感情上打动人,而是多针砭时弊,根据深刻的分析,提出明确主张。因此,他的散文一般具有较强的概括力与逻辑性,语言简炼、朴素,立意非凡。

作品赏析

文/不详

王安石《明妃曲》是咏昭君最好的诗,好在立意新。这诗前半部只写昭君的美,但不是从形象上写,而是从故事上写。昭君出来,泪湿鬓脚,自顾“无颜色”,但元帝见了,竟不能自持。原来昭君美不在容貌,而在精神,即“意态”。而画师又是个画肉不画骨的,所以“意态由来画不成,当时枉杀毛延寿”;二句成为千古绝唱。

后半部写昭君在蒙古仍是关心祖国的,但是,“万里家人传消息,好在毡城莫相忆”。就是说,安慰来自家人,而非宫廷。宫廷呢?“君不见,咫尺长门闭阿娇,人生失意无南北”。这才是诗的主题。玩弄、遗弃女子,历代帝王皆如此,古今中外,概莫能外。“南北”者即中外。

这样,王安石就提出一个社会制问题,虽然他没有解答。这层意思,比“和亲事却非”的论点高得多了;而白居易的“黄金何日赎娥眉”则简直不象话。居然有人作考证,说蔡文姬是被俘,可赎;王昭君是官派的,不可赎了;真是腐儒。不过,有人匿名作了首《反明妃怨》,说“昔日画图金不足,今日天涯以金赎”,讽刺得痛快。此人大约是清代的蔡尚翔。

郭沫若在一篇文章中说,王安石闯了诗祸。这是指王安石的《明妃曲》,今选本皆不录,不知何故。其诗曰:“明妃初嫁与胡儿,毡车百辆皆胡姬。含情欲语独无处,传语琵琶心自知。黄金捍拔春风手,弹看飞鸿劝胡酒。汉宫侍女暗垂泪,沙上行人却回首。汉恩自浅胡自深,人生乐在相知心。可怜青冢已芜没,尚有哀弦留至今。”

所谓诗祸,当然是指“汉恩自浅胡自深,人生乐在相知心”一联。此语一出,议论汹汹。或谓“今之背君父之恩投拜而为盗贼者皆合乎王安石之意”;或谓“苟心不相知,臣可叛其君,妻可弃其夫乎?”为王安石辩护的人也只好说,“汉恩自浅胡自深”的“恩”是专指男女关系,无关君臣之义。我想,王安石这里所说的恩,确是指男女关系。但不是一般的男女关系,而是从更高的角度,即从社会的角度来看问题的。也可说,此语即对前一首所提问题的答案,即男女结合应以“相知心”为准则。这思想非常近代化,有资本主义萌芽味道。不过,男女关系也要从政治上看问题,例如我们在大批判中就是这样,那情况就有所不同了。

还有,王安石这诗的结尾是错误的。曾经拜访过明妃的青冢,而明妃的“哀弦”却并未“留至今”(留下的是词)。
江城子

苏轼(宋)

湖上与张先同赋,时闻弹筝

凤凰山下雨初晴,水风清,晚霞明。
一朵芙蕖,开过尚盈盈。
何处飞来双白鹭,如有意,慕娉婷。

忽闻江上弄哀筝,苦含情,遣谁听!
烟敛云收,依约是湘灵。
欲待曲终寻问取,人不见,数峰青。

作者简介

苏轼(1037—1101)宋代文学家、书画家。字子瞻,号东坡居士,世称苏东坡。眉州眉山(今属四川)人。出身于有文化教养的寒门地主家庭。祖父苏序是诗人,父苏洵长于策论,母程氏亲授以书。

嘉佑二年(1057)参加礼部考试,中第二名。仁宗殿试时,与其弟苏辙同科进士及第。因母丧回蜀。嘉佑六年(1061)经欧阳修推荐,应中制科第三等,被任命为大理评事签书凤翔府判官。任期满后值父丧归里。熙宁二年(1069)还朝任职,正是王安石推行新法的时期。他强调改革吏治,反对骤变。认为「慎重则必成,轻发则多败。」因意见未被采纳,请求外调,从熙宁四年(1071)起,先后任杭州通判,密州、徐州、湖州知州。每到一处,多有政绩。元丰二年(1079),御史中丞李定等人摘取苏轼诗句深文周纳,罗织罪名,以谤讪新政的罪名逮捕入狱。5个月后被贬黄州为团练副使。元丰八年(1094)哲宗立,任用司马光,废除新法。苏轼调回京都任中书舍人、翰林学士知制诰等职,由于与当政者政见不合,再次请调外任。先后任杭州、颍州、扬州知州。后迁礼部兼端明殿、翰林待读两学士。绍圣元年(1094)哲宗亲政后,苏轼又被一贬再贬,由英州、惠州,一直远放到儋州(今海南儋县)。直到元符三年(1100)徽宗即位,才遇赦北归。死于常州。宋孝宗时追谥文忠。

苏轼政治上几经挫折,始终对人生和美好事物有着执着的追求。他的思想主体是儒家思想,又吸收释老思想中与儒家相通的部分,保持达观的处世态度。文学主张与欧阳修相近。要求有意而言,文以致用。重视文学的艺术价值。

苏轼是北宋中期的文坛领袖,文学巨匠,唐宋八大家之一。其文纵横恣肆,其诗题材广阔,清新豪健,善用夸张、比喻,独具风格。词开豪放一派,与辛弃疾并称「苏辛」。

创作以诗歌为多,计)2700余首,题材丰富多样。诗中表现了对国家命运和人民疾苦的关切,特别是对农民的同情。如《荔枝叹》、《陈季常所蓄朱陈村嫁娶图》、《五禽言》、《吴中田妇叹》等。描写自然景物的诗写得精警有新意,耐人寻味。如《有美堂暴雨》、《题西林壁》等。诗歌还反映了各地的风土人情和生活画面,无事不可入诗。写物传神,奔放灵动,触处生春,极富情韵,成一代之大观。

散文成就很高,为唐宋八大家之一,谈史议政的文章气势磅礴,善于腾挪变化。叙事记游的散文既充满诗情画意,又深含理趣。《喜雨亭记》、《石钟山记》、前后《赤壁赋》是其代表作品。

词作多达三百四五十首,突破了相思离别、男欢女爱的藩篱,反映社会现实生活,抒写报国爱民的情怀。「无意不可入,无事不可言」,包括对农民生活的表现。词风大多雄健激昂,顿挫排宕。语言和音律上亦有创新。「指出向上一路,而新天下耳目」。在词的发展史上开创了豪放词派。代表作品有《江城子·密州出猎》、《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念奴娇·赤壁怀古》等。爱情词、咏物词均有佳作,表现出多样化的艺术风格。

传世有《东坡全集》、《东坡乐府》。

作品赏析

文/不详

赏析一

此词为苏轼于熙宁五年(1072)至七年在杭州通判任上与当时已八十余岁的有名词人张先(990-1078)同游西湖时所作。

作者富有情趣地紧扣“闻弹筝”这一词题,从多方面描写弹筝者的美丽与音乐的动人。词中将弹筝人置于雨后初晴、晚霞明丽的湖光山色中,使人物与景色相映成趣,音乐与山水相得益彰,在对人物的描写上,作者运用了比喻和衬托的手法。开头三句写山色湖光,只是作为人物的背景画面。“一朵芙蕖”两句紧接其后,既实写水面荷花,又是以出水芙蓉比喻弹筝的美人,收到了双关的艺术效果。从结构上看,这一表面写景,而实则转入对弹筝人的描写,真可说是天衣无缝。据《墨庄漫录》,弹筝人三十余岁,“风韵娴雅,绰有态度”,此处用“一朵芙蕖开过尚盈盈”的比喻写她,不仅准确,而且极有情趣。接着便从白鹭似也有意倾慕来烘托弹筝人的美丽。词中之双白鹭实是喻指二客呆视不动的情状。

下片则重点写音乐。从乐曲总的旋律来写,故曰“哀筝”,从乐曲传达的感情来写,故言“苦(甚、极的意思)含情”;谓“遣谁听”,是说乐曲哀伤,谁能忍听,是从听者的角度来写;此下再进一步渲染乐曲的哀伤,谓无知的大自然也为之感动:烟霭为之敛容,云彩为之收色;最后再总括一句,这哀伤的乐曲就好像是湘水女神奏瑟在倾诉自己的哀伤。湘灵,用娥皇、女英之典故。词写到这里,把乐曲的哀伤动人一步一步地推向最高峰,似乎这样哀怨动人的乐曲非人间所有,只能是出自像湘水女神那样的神灵之手。与此同时,“依约是湘灵”这总绾乐曲的一句,又隐喻弹筝人有如湘灵之美好。

词的最后,承“依约”一句正待写人,却又采取欲擒故纵的手法,不仅没有正面去描写人物,反而写弹筝人已飘然远逝,只见青翠的山峰仍然静静地立在湖边,仿佛那哀怨的乐曲仍然荡漾在山间水际。“人不见,数峰青”两句,用唐代诗人钱起《省试湘灵鼓瑟》诗“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是那样的自然、贴切而又不露痕迹。它不仅意象动人,而且在结构上还暗承“依约是湘灵”一句,把上下用典结合起来。“数峰青”又回应词的开头“凤凰山下雨初晴”描写的雨过山青的景象,真可谓言尽而味永。

赏析二

题记中“乙卯”年指的是宋神宗熙宁八年(1075),其时苏东坡任密州(今山东诸城)知州,年已四十。正月二十日这天夜里,他梦见爱妻王弗,便写下了这首“有声当彻天,有泪当彻泉”(陈师道语)的悼亡词。

苏东坡的这首词是“记梦”,而且明确写了做梦的日子。但实际上,词中记梦境的只有下片的五句,其他都是真挚朴素,沉痛感人的抒情文字。“十年生死两茫茫”生死相隔,死者对人世是茫然无知了,而活着的人对逝者呢,不也同样吗?恩爱夫妻,一朝永诀,转瞬十年了。“不思量,自难忘”人虽云亡,而过去美好的情景“自难忘”呵!王弗逝世十年了,想当初年方十六的王弗嫁给了十九岁的苏东坡,少年夫妻情深意重自不必说,更难得她蕙质兰心,明事理。这十年间,东坡因反对王安石的新法,颇受压制,心境悲愤;到密州后,又忙于处理政务,生活困苦,他又怎能“不思量”那聪慧明理的贤内助呢。作者将“不思量”与“自难忘”并举,利用这两组看似矛盾的心态之间的张力,真实而深刻地揭示自己内心的情感。年年月月,朝朝暮暮,虽然不是经常悬念,但也时刻未曾忘却!或许正是出于对爱妻王弗的深切思念,东坡续娶了王弗的堂妹王润之,据说此女颇有其堂姐风韵。十年忌辰,触动人心的日子里,往事蓦然来到心间,久蓄的情感潜流,忽如闸门大开,奔腾澎湃难以遏止。“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想到爱妻华年早逝,远隔千里,无处可以话凄凉,说沉痛。其实即便坟墓近在身边,隔着生死,就能话凄凉了吗?这是抹煞了生死界线的痴语,情语,格外感人。“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这三个长短句,又把现实与梦幻混同了起来,把死别后的个人忧愤,包括在苍老衰败之中,这时他才四十岁,已经“鬓如霜”了。她辞别人世已经十年了,“纵使相逢”恐怕也认“我”不出了。这个不可能的假设,感情深沉悲痛,表现了对爱侣的深切怀念,也寄寓了自己的身世之感。如梦如幻,似真非真,其间真情恐怕不是仅仅依从父命,感于身世吧。苏东坡曾在《亡妻王氏墓士铭》记述了“妇从汝于艰难,不可忘也”的父训。作者索于心,托于梦的实在是一份“不思量,自难忘”的患难深情啊。

下片的头五句,才入了题开始“记梦”。“夜来幽梦忽还乡”,是记叙,写自己在梦中忽然回到了时在念中的故乡,那个两人曾共度甜蜜岁月的地方。“小轩窗,正梳妆”那小室,亲切而又熟悉,她情态容貌,依稀当年,正在梳妆打扮。夫妻相见,没有出现久别重逢、卿卿我我的亲昵,而是“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无言”,包括了千言万语,表现了“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沉痛,别后种种从何说起?一个梦,把过去拉了回来,把现实的感受溶入梦中,使这个梦令人感到无限凄凉。“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作者料想长眠地下的爱侣,在年年伤逝的这个日子,为了眷恋人世、难舍亲人,该是柔肠寸断了吧?推己至人,作者设想此时亡妻一个人在凄冷幽独的“明月”之夜的心境,可谓用心良苦。这番痴情苦心实可感天动地。
鹊桥仙

秦观(北宋)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作者简介

秦观(1049-1100):北宋词人。字少游、太虚,号淮海居士,扬州高邮(今属江苏高邮)人。三十六岁中进士。曾任蔡州教授、太学博士、国史院编修官等职位。在新旧党之争中,因和苏轼关系密切而屡受新党打击,先后被贬到处州、郴州、横州、雷州等边远地区,最后死于藤州。秦观是“苏门四学士”之一,以词闻名,文辞为苏轼所赏识。其词风格婉约纤细、柔媚清丽,情调低沉感伤,愁思哀怨。向来被认为是婉约派的代表作家之一。对后来的词家有显著的影响。

有《淮海集》、《淮海居士长短句》。《淮海居士长短句》:又名《淮海词》。对秦观的评说有:(朱孝臧)近来作者,皆不及少游。如“斜阳外,寒鸦数点,流水绕孤村”,虽不识字之人,亦知是天生好言语也。(晁无咎)子瞻辞胜乎情,耆卿情胜乎辞。辞情相称者,惟有少游而已。(蔡伯世)今代词手,惟秦七、黄九耳,唐诸人不迨也。(陈后山)秦词专主情致,而少故实,譬如贫家美女,虽极妍丽丰逸,而终乏富贵之态。(李易安)少游之词虽婉美,然格力失之弱。(胡元任)秦少游词,体制淡雅,气骨不衰。清丽中不断意脉,咀嚼无滓,久而知味。(张叔夏)观词情韵兼胜,在苏黄之上。流传虽少,要为倚声家一作手。(《四库提要》)秦少游自是作手,近开美成,导其先路;远祖温、韦,取其神不袭其貌,词至是乃一变焉。然变而不失其正,遂令议者不病其变,而转觉又有不得不变者。后人动称秦、柳,柳之视秦,为之奴隶而不足者,何可相提并论哉!

作品赏析

文/不详

此词熔写景、抒情与议论于一炉,叙写牵牛、织女二星相爱的神话故事,赋予这对仙侣浓郁的人情味,讴歌了真挚、细腻、纯洁、坚贞的爱情。词中明写天上双星,暗写人间情侣;其抒情,以乐景写哀,以哀景写乐,倍增其哀乐,读来荡气回肠,感人肺腑。

词一开始即写“纤云弄巧”,轻柔多姿的云彩,变化出许多优美巧妙的图案,显示出织女的手艺何其精巧绝伦。可是,这样美好的人儿,却不能与自己心爱的人共同过美好的生活。“飞星传恨”,那些闪亮的星星仿佛都传递着他们的离愁别恨,正飞驰长空。

关于银河,《古诗十九首》云:“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盈盈一水间,近咫尺,似乎连对方的神情语态都宛然目。这里,秦观却写道:”银汉迢迢暗渡“,以”迢迢“二字形容银河的辽阔,牛女相距之遥远。这样一改,感情深沉了,突出了相思之苦。迢迢银河水,把两个相爱的人隔开,相见多么不容易!”暗渡“二字既点”七夕“题意,同时紧扣一个”恨“字,他们踽踽宵行,千里迢迢来相会。

接下来词人宕开笔墨,以富有感情色彩的议论赞叹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一对久别的情侣金风玉露之夜,碧落银河之畔相会了,这美好的一刻,就抵得上人间千遍万遍的相会。词人热情歌颂了一种理想的圣洁而永恒的爱情。“金风玉露”用李商隐《辛未七夕》诗:“恐是仙家好别离,故教迢递作佳期。由来碧落银河畔,可要金风玉露时。”用以描写七夕相会的时节风光,同时还另有深意,词人把这次珍贵的相会,映衬于金风玉露、冰清玉洁的背景之下,显示出这种爱情的高尚纯洁和超凡脱俗。

“柔情似水”,那两情相会的情意啊,就象悠悠无声的流水,是那样的温柔缠绵。“柔情似水”,“似水”照应“银汉迢迢”,即景设喻,十分自然。一夕佳期竟然象梦幻一般倏然而逝,才相见又分离,怎不令人心碎!“佳期如梦”,除言相会时间之短,还写出爱侣相会时的复杂心情。“忍顾鹊桥归路”,转写分离,刚刚借以相会的鹊桥,转瞬间又成了和爱人分别的归路。不说不忍离去,却说怎忍看鹊桥归路,婉转语意中,含有无限惜别之情,含有无限辛酸眼泪。

回顾佳期幽会,疑真疑假,似梦似幻,及至鹊桥言别,恋恋之情,已至于极。词笔至此忽又空际转身,爆发出高亢的音响:“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朝朝暮暮!”秦观这两句词揭示了爱情的真谛:爱情要经得起长久分离的考验,只要能彼此真诚相爱,即使终年天各一方,也比朝夕相伴的庸俗情趣可贵得多。这两句感情色彩很浓的议论,与上片的议论遥相呼应,这样上、下片同样结构,叙事和议论相间,从而形成全篇连绵起伏的情致。这种正确的恋爱观,这种高尚的精神境界,远远超过了古代同类作品,是十分难能可贵的。

这首词的议论,自由流畅,通俗易懂,却又显得婉约蕴藉,余味无穷。作者将画龙点睛的议论与散文句法与优美的形象、深沉的情感结合起来,起伏跃宕地讴歌了人间美好的爱情,取得了极好的艺术效果。

此词的结尾两句,是爱情颂歌当中的千古绝唱。满庭芳

秦观(北宋)

山抹微云,天粘衰草,画角声断谯门。
暂停征棹,聊共引离尊。
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纷纷。
斜阳外,寒鸦万点,流水绕孤村。

消魂,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
谩赢得青楼,薄幸名存。
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惹啼痕。
伤情处,高城望断,灯火已黄昏。

作者简介

秦观(1049-1100):北宋词人。字少游、太虚,号淮海居士,扬州高邮(今属江苏高邮)人。三十六岁中进士。曾任蔡州教授、太学博士、国史院编修官等职位。在新旧党之争中,因和苏轼关系密切而屡受新党打击,先后被贬到处州、郴州、横州、雷州等边远地区,最后死于藤州。秦观是“苏门四学士”之一,以词闻名,文辞为苏轼所赏识。其词风格婉约纤细、柔媚清丽,情调低沉感伤,愁思哀怨。向来被认为是婉约派的代表作家之一。对后来的词家有显著的影响。

有《淮海集》、《淮海居士长短句》。《淮海居士长短句》:又名《淮海词》。对秦观的评说有:(朱孝臧)近来作者,皆不及少游。如“斜阳外,寒鸦数点,流水绕孤村”,虽不识字之人,亦知是天生好言语也。(晁无咎)子瞻辞胜乎情,耆卿情胜乎辞。辞情相称者,惟有少游而已。(蔡伯世)今代词手,惟秦七、黄九耳,唐诸人不迨也。(陈后山)秦词专主情致,而少故实,譬如贫家美女,虽极妍丽丰逸,而终乏富贵之态。(李易安)少游之词虽婉美,然格力失之弱。(胡元任)秦少游词,体制淡雅,气骨不衰。清丽中不断意脉,咀嚼无滓,久而知味。(张叔夏)观词情韵兼胜,在苏黄之上。流传虽少,要为倚声家一作手。(《四库提要》)秦少游自是作手,近开美成,导其先路;远祖温、韦,取其神不袭其貌,词至是乃一变焉。然变而不失其正,遂令议者不病其变,而转觉又有不得不变者。后人动称秦、柳,柳之视秦,为之奴隶而不足者,何可相提并论哉!

作品赏析

文/不详

词写同歌妓的恋情,同时又融入自己的身世之感。正如周济在《宋四家词选》中所说:“将身世之感,打并入艳情,又是一法。”当时,秦观的诗词创作已蜚声文坛,但政治上却未得进展。词中“谩赢得青楼薄幸名存”,就含有这种感慨。不过,贯穿全词的基调却是伤别,“身世之感”并不十分突出。

开篇三句写别时景物,是所见所闻,一向为人所乐道。作者大处着眼,细处落墨。“山抹”与“天粘”两句,炼词铸句,极见功力。“抹”字新颖而且别致,向远处即将离别登程的路途眺望,那一片片微云仿佛被什么人涂抹到山峰上一样。这一幅画面看似恬静,其实饱含动感,因为“抹”是需要施动者的,一般用于绘画。“粘”字也是如此,极目所至的天边与衰草胶着在一起,静止的画面中也隐含着动作。“抹”与“粘”两字生动描画出“微云”和“衰草”的神态,写出了季节与黄昏的特点,动中有静,词人此刻的离情也有了“抹”与“粘”的效果,摔脱不了。于是,见闻的景物就与恋恋不舍的离情紧密结合在一起,烘托出词人放眼远方时的难舍难分的情感。“画角声断”一句,以凄厉的音响扣击着词人的心灵。此情此景,怎能不令人肠断!角声在古代诗词中多用来烘托苍凉和伤感的情景,如李贺《雁门太守行》“角声满天秋色里”、范仲淹《渔家傲》“四面边声连角起”、陆游《沈园》“城上斜阳画角哀”、姜夔《扬州慢》“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等等。所以,在词人听来,这角声无疑是在吹奏惜别的哀音。“谯门”,即“醮楼”,是古代建筑在城门上的高楼,用来了望敌情。这就把全词引入分别的具体地点。这三句在借景抒情,融情入景方面,表现出高超的技巧并获得很大的成功。短短十四字内,既交待了季节,时间,气候特点,又写出了远景、近景,同时还从画面、色彩与音响诸方面烘托气氛。所以,开篇三句,并不能简单地认为“抹”、“粘”二字妥贴工巧而了事。

中间五句,写正待航船将要出发之际,作者热恋的歌女匆匆赶来送别。但这一过程却全是虚写,作者只用“暂停征棹,聊共引离尊”两句匆匆交待过去。送行免不了要设宴饯别,这情景与柳永《雨霖铃》“都门帐饮无绪”是一致的,所不同的是柳永直接点明了“无绪”,秦观则写得更加含蓄而已。同样,在“共引离尊”时,免不了要回忆往事,但作者也只用“空回首,烟霭纷纷”两句敷衍过去,而并未加任何具体说明。此地一别,往事如烟,回首有茫然之慨。然而,正是这种写法,才深一层地表现出作者对“蓬莱旧事”难以忘情。“旧事”,“烟霭”般朦胧纷扰,理不出什么端绪,又梦境一般轻柔空幻,仿佛不曾实际发生过似的。而无情的离别却确确实实摆在面前。此刻,他们几乎不敢相互凝视,只得把视线移向远处,遥望天际:只见斜阳照射几点寒鸦,闪光的河水紧绕着孤零零的荒村。“斜阳外”三句即景生情,联想断肠人在天涯之苦况,却以景语出之,不予说破。在广阔无垠的空间里,“寒鸦”与“孤村”,都是极其渺小的存在。那么,在茫茫人海之中,游人和客子不同样是渺小而又孤单的么?上片结尾三句虽用隋炀帝“寒鸦千万点,流水绕孤村”诗意,但因作者把整齐的五言改成参差错落的词的语言,加之与伤秋伤别之情交织在一起,并与开篇三句相呼应,这就使它成为全词有机的组成部分。状深秋晚景,如在目前;渲染离情别绪,感同身受。正如《诗人玉屑》卷二十一中引晁补之评这几句词时所说的:“虽不识字人,亦知是天生好言语。”

下片用“销魂”二字暗点别情,申明一篇题旨。江淹在《恨赋》中说:“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所以,“销魂”二字的内涵是很丰富的。“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作者用两个细节和两个动作,对此做了形象的说明。解下贴身佩带的“香囊”赠送离人,暗示两人之间的呢喃儿女私情。“轻”字又暗示分别的轻易,由此引出下句。这里用杜牧诗意,把这一切都归结为:“谩赢得、青楼薄幸名存”。这两句一方面写自己负人之深,同时还反映出词人功名失意、不得不奔波离别的怨恨。所以,这场离别实在并非因自己“薄幸”,下面由此补足一句:“此去何时见也”。毫无疑问,这是对“薄幸”的一种否定。另方面,这又是明知故问,双方心里明明白白地知道:此地一别,相会无期。下文很自然地用“襟袖上空惹啼痕”对此作了回答。这一段里有若干次感情的起伏,而每一次起伏都渗透了作者身世飘零的感慨。最后三句用唐欧阳詹《初发太原途中寄太原所思》“高城已不见,况复城中人”诗意,以景结情。“高城望断,灯火已黄昏”,这是船行江中之所见,并暗示着时间的推移,与开篇两句相呼应,又见离别之速。最终完满表达出作者别后的凄凉处境与依依难舍之情。

这是一首广泛传诵的名篇,曾得到苏轼的赞赏。他一面称秦观为“山抹微云秦学士”,另方面又批评这首词的基调过分低沉。说他:“不意别后,公却学柳七作词。”对秦观学柳永有所不满。秦观分辩说:“某虽无学,亦不如是。”东坡曰:“‘销魂,当此际’,非柳七语乎?”(见《词林纪事》引《高斋诗话》)其实,秦观词虽受柳永影响,但秦观毕竟是一个纯情的词人,是艺术上有独创性的词人。就这首词而言,作者激情澎湃,而气度却沉着安详,从容不迫;遣词造句,意新语工,但又寓工丽于自然,婉转而又含蓄,与柳永词风有明显差别。《铁围山丛谈》卷四载:秦观女婿范温在某贵人宴席间默默无闻,酒宴间有侍儿“善歌秦少游长短句”,问“此郎何人也?”范温自答说:“某乃‘山抹微云’女婿也。”这可以说明这首词在当时流传的普遍性。青玉案

贺铸(北宋)

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
锦瑟华年谁与度?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

飞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
若问闲情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作者简介

贺铸(1052-1125) 字方回,自号庆湖遗老。长身耸目,面色铁青,人称贺鬼头。山阴(今浙江绍兴)人,居卫州(今河南汲县)。孝惠皇后族孙,授右班殿直。元佑中曾任泗州、太平州通判。晚年退居苏州,杜门校书。不附权贵,喜论天下事。能诗文,尤长于词。其词内容、风格较为丰富多样,善于锤炼字句。部分描绘春花秋月之作,意境高旷,语言浓丽哀婉,近秦观、晏几道。其爱国忧时之作,悲壮激昂,又近苏轼。南宋爱国词人辛弃疾等均有续作,足见其影响。著有《东山寓声乐府》(一名《东山词》)、《庆湖遗老集》。

作品赏析

文/周汝昌

这首词说来好笑,原是贺方回退居苏州时,因看见了一位女郎,便生了倾慕之情,写出了这篇名作。这事本身并不新奇,好象也没有“重大意义”,值不得表彰。无奈它确实写来美妙动人,当世就已膺盛名,历代传为佳句,——这就不容以“侧艳之词”而轻加蔑视了。

方回在苏州筑“企鸿居”,大约就也是因此而作。何以言之?试看此词开头就以子建忽睹洛神为比,而《洛神赋》中“翩若惊鸿”之句,脍炙千古,企鸿者,岂不是企望此一惊鸿般的宓妃之来临也?可知他为此人,倾心眷慕,真诚以之,而非轻薄文人一时戏语可以并论。闲话且置,如今只说子建当日写那洛神,道是“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其设想异常,出人意表,盖女子细步,轻盈而风致之态如见,所以贺方回上来便用此为比。姑苏本是水乡,横塘恰逢水境——方回在苏州盘门之南十余里处筑企鸿居,其地即是横塘。过,非“经过”“越过”义,在古用“过”,皆是“来到”“莅临”之谓。方回原是渴望女郎芳步,直到横塘近处,而不料翩然径去,怅然以失!——此《青玉案》之所为作也。美人既远,木立如痴,芳尘目送,何以为怀。此芳尘之尘字,仍是遥遥承自“凌波”而来,波者,原谓水面也,而乃美人过处,有若陆行,亦有微尘细馥随之!人不可留,尘亦难驻,目送之劳,惆怅极矣!——全篇主旨,尽于开端三句。

以下全是想象——古来则或谓之“遐思”者是。

义山诗云“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以锦瑟之音繁,喻青春之岁美(生活之丰盛也)。词人用此,而加以拟想,不知如许华年,与谁同度?以下月桥也,花院也,琐窗也,朱户也,皆外人不可得至之深闺密居,凡此种种,毕竟何似?并想象也无从耳!于是无计奈何,而结以唯有春能知之!可知,不独目送,亦且心随。

下片说来更是好笑:词人一片痴情,只成痴立——他一直呆站在那里,直立到天色已晚,暮霭渐生。这似乎又是暗与“日暮碧云合,佳人殊未来”的江淹名句有脱化关系。本是极可笑的呆事,却写得异样风雅。然后,则自誉“彩笔”,毫不客气,说他自家为此痴情而写出了这断肠难遣的词句。纵笔至此,方才引出全曲煞拍一问三叠答。闲愁,是古人创造的一个可笑也可爱的异名,其意义大约相当或接近于今日的所谓“爱情”。剧曲家写鲁智深,他是“烦恼天来大”,而词人贺方回的烦恼却也曲异而工则同——他巧扣当前的季节风物,一连串举出了三喻,作为叠答:草、絮、雨,皆多极之物,多到不可胜数。方回自问自答说:“我这闲愁闲恨,共有几多?满地的青草,满城的柳絮,满天的梅雨——你去数数看倒是有多少吧!这已巧妙地答毕,然而尚有一层巧妙,同时呈现,即词人也是在说:我这愁恨,已经够多了,偏又赶上这春末夏初草长絮飞、愁霖不止的时节,越增我无限的愁怀恨绪!你看,词人之巧,一至于此。若识此义,也就不怪词人自诩为“彩笔”“新题”了。

贺方回因此一词而得名“贺梅子”。看来古人原本风趣开明。若在后世,一定有人又出而“批判”之,说他种种难听的话,笑骂前人,显示自己的“正派”与“崇高”。晚近时代,似乎再也没有听说哪位诗人词人因哪个名篇名句而得享别名,而传为佳话,——这难道不也是令人深思的一个文坛现象吗?游山西村

陆游(南宋)

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箫鼓追随春社近,衣冠简朴古风存。
从今若许闲乘月,拄杖无时夜叩门。

作者简介

陆游(1125-1210),字务观,号放翁,南宋山阴人。12岁即能诗文, 一生著述丰富,有《剑南诗稿》、《渭南文集》等数十种存世。陆游具有多方面文学才能,尤以诗的成就为最。自言“六十年间万首诗”,今尚存九千三百余首。其中许多诗篇抒写了抗金杀敌的豪情和对敌人、卖国贼的仇恨,风格雄奇奔放,沉郁悲壮,洋溢着强烈的爱国主义激情,在思想上、艺术上取得了卓越成就,在生前即有“小李白”之称,不仅成为南宋一代诗坛领袖,而且在中国文学史上享有崇高地位,是我国伟大的爱国诗人。

作品赏析

文/不详

这是一首纪游抒情诗。

首联渲染出丰收之年农村一片宁静、欢悦的气象。腊酒,指上年腊月酿制的米酒。豚,是小猪。足鸡豚,意谓鸡豚足。这两句是说农家酒味虽薄,而待客情意却十分深厚。一个“足”字,表达了农家款客尽其所有的盛情。“莫笑”二字,道出了诗人对农村淳朴民风的赞赏。

次联写山间水畔的景色,写景中寓含哲理,千百年来广泛被人引用。“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读了如此流畅绚丽、开朗明快的诗句,仿佛可以看到诗人在青翠可掬的山峦间漫步,清碧的山泉在曲折溪流中汩汩穿行,草木愈见浓茂,蜿蜒的山径也愈益依稀难认。正在迷惘之际,突然看见前面花明柳暗,几间农家茅舍,隐现于花木扶疏之间,诗人顿觉豁然开朗。其喜形于色的兴奋之状,可以想见。当然这种境界前人也有描摹,这两句却格外委婉别致,所以钱钟书说“陆游这一联才把它写得‘题无剩义’”(《宋诗选注》)。人们在探讨学问、研究问题时,往往会有这样的情况:山回路转、扑朔迷离,出路何在?于是顿生茫茫之感。但是,如果锲而不舍,继续前行,忽然间眼前出现一线亮光,再往前行,便豁然开朗,发现了一个前所未见的新天地。这就是此联给人们的启发,也是宋诗特有的理趣。人们读后,都会感到,在人生某种境遇中,与诗句所写有着惊人的契合之处,因而更觉亲切。这里描写的是诗人置身山阴道上,信步而行,疑若无路,忽又开朗的情景,不仅反映了诗人对前途所抱的希望,也道出了世间事物消长变化的哲理。于是这两句诗就越出了自然景色描写的范围,而具有很强的艺术生命力。

此联展示了一幅春光明媚的山水图;下一联则由自然入人事,描摹了南宋初年的农村风俗画卷。读者不难体味出诗人所要表达的热爱传统文化的深情。“社”为土地神。春社,在立春后第五个戊日。这一天农家祭社祈年,热热闹闹,吹吹打打,充满着丰收的期待。这个节日来源很古,《周礼》里就有记载。苏轼《蝶恋花·密州上元》也说:“击鼓吹箫,却入农桑社。”到宋代还很盛行。而陆游在这里更以“衣冠简朴古风存”,赞美着这个古老的乡土风俗,显示出他对吾土吾民之爱。

前三联写了外界情景,并和自己的情感相融。然而诗人似乎意犹未足,故而笔锋一转:“从今若许闲乘月,拄杖无时夜叩门。”无时,随时。诗人已“游”了一整天,此时明月高悬,整个大地笼罩在一片淡淡的清光中,给春社过后的村庄也染上了一层静谧的色彩,别有一番情趣。于是这两句从胸中自然流出:但愿而今而后,能不时拄杖乘月,轻叩柴扉,与老农亲切絮语,此情此景,不亦乐乎!一个热爱家乡,与农民亲密无间的诗人形象跃然纸上。

此诗写于孝宗乾道三年(1167),在此之前,陆游曾任隆兴府通判,因为极力赞助张浚北伐,被投降派劾以“交结台谏,鼓唱是非,力说张浚用兵”的罪名,罢归故里。诗人心中当然愤愤不平。对照诈伪的官场,于家乡纯朴的生活自然会产生无限的欣慰之情。此外,诗人虽貌似闲适,却未能忘情国事。秉国者目光短浅,无深谋长策,然而诗人并未丧失信心,深信总有一天否极泰来。这种心境和所游之境恰相吻合,于是两相交涉,产生了传诵千古的“山重”“柳暗”一联。

陆游七律最工。这首七律结构严谨,主线突出,全诗八句无一“游”字,而处处切“游”字,游兴十足,游意不尽。又层次分明,“以游村情事作起,徐言境地之幽,风俗之美,愿为频来之约”(方东树《昭昧詹言》)。尤其中间两联,对仗工整,善写难状之景,如珠落玉盘,圆润流转,达到了很高的艺术水平。钗头凤

陆游(南宋)

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
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作者简介

陆游(1125-1210),字务观,号放翁,南宋山阴人。12岁即能诗文, 一生著述丰富,有《剑南诗稿》、《渭南文集》等数十种存世。陆游具有多方面文学才能,尤以诗的成就为最。自言“六十年间万首诗”,今尚存九千三百余首。其中许多诗篇抒写了抗金杀敌的豪情和对敌人、卖国贼的仇恨,风格雄奇奔放,沉郁悲壮,洋溢着强烈的爱国主义激情,在思想上、艺术上取得了卓越成就,在生前即有“小李白”之称,不仅成为南宋一代诗坛领袖,而且在中国文学史上享有崇高地位,是我国伟大的爱国诗人。

作品赏析

文/不详

这首词写的陆游自己的爱情悲剧。

陆游的原配夫人是同郡唐氏士族的一个大家闺秀,结婚以后,他们“伉俪相得”,“ 琴瑟甚和”,是一对情投意和的恩爱夫妻。不料,作为婚姻包办人之一的陆母却对儿媳产生了厌恶感,逼迫陆游休弃唐氏。在陆游百般劝谏、哀求而无效的情况下,二人终于被迫分离,唐氏改嫁“同郡宗子”赵士程,彼此之间也就音讯全无了。几年以后的一个春日,陆游在家乡山阴(今绍兴市)城南禹迹寺附近的沈园,与偕夫同游的唐氏邂逅相遇。唐氏安排酒肴,聊表对陆游的抚慰之情。陆游见人感事,心中感触很深,遂乘醉吟赋这首词,信笔题于园壁之上。全首词记述了词人与唐氏的这次相遇,表达了他们眷恋之深和相思之切,也抒发了词人怨恨愁苦而又难以言状的凄楚心情。

词的上片通过追忆往昔美满的爱情生活,感叹被迫离异的痛苦,分两层意思。

开头三句为上片的第一层,回忆往昔与唐氏偕游沈园时的美好情景:“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虽说是回忆,但因为是填词,而不是写散文或回忆录之类,不可能把整个场面全部写下来,所以只选取一个场面来写,而这个场面,又只选取了一两个最富有代表性和特征性的情事细节来写。“红酥手”,不仅写出了唐氏为词人殷勤把盏时的美丽姿态,同时还有概括唐氏全人之美(包括她的内心美)的作用。然而,更重要的是,它具体而形象地表现出这对恩爱夫妻之间的柔情密意以及他们婚后生活的美满与幸福。第三句又为这幅春园夫妻把酒图勾勒出一个广阔而深远的背景,点明了他们是在共赏春色。而唐氏手臂的红润,酒的黄封以及柳色的碧绿,又使这幅图画有了明丽而又和谐的色彩感。

“东风恶”几句为第二层,写词人被迫与唐氏离异后的痛苦心情。上一层写春景*,无限美好,到这里突然一转,激愤的感情潮水一下子冲破词人心的闸门,无可遏止地渲泄下来。“东风恶”三字,一语双关,含蕴很丰富,是全词的关键所在,也是造成词人爱情悲剧的症结所在。本来,东风可以使大地复苏,给万物带来勃勃的生机,但是,当它狂吹乱扫的时候,也会破坏春容春态,下片所云“桃花落,闲池阁”,就正是它狂吹乱扫所带来的严重后果,因此说它“恶”。然而,它主要是一种象喻,象喻造成词人爱情悲剧的“恶”势力。至于陆母是否也包含在内,答案应该是不能否认的,只是由于不便明言,而又不能不言,才不得不以这种含蓄的表达方式出之。下面一连三句,又进一步把词人怨恨“东风”的心理抒写了出来,并补足一个“恶”字:“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美满姻缘被迫拆散,恩爱夫妻被迫分离,使他们两人在感情上遭受巨大的折磨和痛苦,几年来的离别生活带给他们的只是满怀愁怨。这不正如烂漫的春花被无情的东风所摧残而凋谢飘零吗?接下来,“错,错,错”,一连三个“错”字,连迸而出,感情极为沉痛。但这到底是谁错了呢?是对自己当初 “ 不敢逆尊者意”而终“与妇诀”的否定吗?是对 “尊者”的压迫行为的否定吗?是对不合理的婚姻制度的否定吗?词人没有明说,也不便于明说,这枚 “千斤重的橄榄”(《红楼梦》语)留给了我们读者来噙,来品味。这一层虽直抒胸臆,激愤的感情如江河奔泻,一气贯注;但又不是一泻无余,其中“东风恶”和“错,错,错”几句就很有味外之味。

词的下片,由感慨往事回到现实,进一步抒写妻被迫离异的巨大哀痛,也分为两层。

换头三句为第一层,写沈园重逢时唐氏的表现。 “春如旧”承上片“满城春色”句而来,这又是此时相逢的背景。依然是从前那样的春日,但是,人却今非昔比了。以前的唐氏,肌肤是那样的红润,焕发着青春的活力;而如今的她,经过“东风”的无情摧残,憔悴了,消瘦了。“人空瘦”句,虽说写的只是唐氏容颜方面的变化,但分明表现出“几年离索”给她带来的巨大痛苦。象词人一样,她也为“一怀愁绪”折磨着;象词人一样,她也是旧情不断,相思不舍啊!不然,怎么会消瘦呢?写容颜形貌的变化来表现内心世界的变化,原是文学作品中的一种很常用的手法,但是瘦则瘦矣,何故又在其间加一个“空”字呢?“使君自有妇,罗敷亦有夫。”(《古诗"陌上桑》)从婚姻关系说,两人早已各不相干了,事已至此,不是白白为相思而折磨自己吗?著此一字,就把词人那种怜惜之情、抚慰之意、痛伤之感等等,全都表现了出来。“泪痕”句通过刻画唐氏的表情动作,进一步表现出此次相逢时她的心情状态。旧园重逢,念及往事,她能不哭、能不泪流满面吗?但词人没直接写泪流满面,而是用了白描的手法,写她“泪痕红浥鲛绡透”,显得更委婉,更沉着,也更形象,更感人。而一个“透”字,不仅见其流泪之多,亦见其伤心之甚。上片第二层写词人自己,用了直抒胸臆的手法;这里写唐氏时却改变了手法,只写了她容颜体态的变化和她痛苦的心情由于这一层所写的都是词人眼中看出的,所以又具有了“一时双情俱至”的艺术效果。可见词人,不仅深于情,而且深于言。

词的最后几句,是下片的第二层,写词人与唐氏相遇以后的痛苦心情。“桃花落”两句与上片的“东风恶”句前后照应,又突出写景虽是写景,但同时也隐含出人事。不是么?桃花凋谢,园林冷落,这只是物事的变化,而人事的变化却更甚于物事的变化。象桃花一样美丽姣好的唐氏,不是也被无情的“东风”摧残折磨得憔悴消瘦了么?词人自己的心境,不也象 “闲池阁”一样凄寂冷落么?一笔而兼有二意很巧妙,也很自然。下面又转入直接赋情:“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这两句虽只寥寥八字,却很能表现出词人自己内心的痛苦之情。虽说自己情如山石,痴心不改,但是,这样一片赤诚的心意,又如何表达呢?明明在爱,却又不能去爱;明明不能去爱,却又割不断这爱缕情丝。刹那间,有爱,有恨,有痛,有怨,再加上看到唐氏的憔悴容颜和悲戚情状所产生的怜惜之情、抚慰之意,真是百感交集,万箭簇心,一种难以名状的悲哀,再一次冲胸破喉而出:“莫,莫,莫!”事已至此,再也无可补救、无法挽回了,这万千感慨还想它做什么,说它做什么?于是快刀斩乱麻:罢了,罢了,罢了!明明言犹未尽,意犹未了,情犹未终,却偏偏这么不了了之,而在极其沉痛的喟叹声中全词也就由此结束了。

这首词始终围绕着沈园这一特定的空间来安排自己的笔墨,上片由追昔到抚今,而以“东风恶”转捩;过片回到现实,以“春如旧”与上片“满城春色”句相呼应,以“桃花落,闲池阁”与上片“东风恶”句相照应,把同一空间不同时间的情事和场景历历如绘地叠映出来。全词多用对比的手法,如上片,越是把往昔夫妻共同生活时的美好情景写得逼切如现,就越使得他们被迫离异后的凄楚心境深切可感,也就越显出“东风”的无情和可憎,从而形成感情的强烈对比。再如上片写“红酥手”,下片写“人空瘦”,在形象、鲜明的对比中,充分地表现出“几年离索”给唐氏带来的巨大精神折磨和痛苦。全词节奏急促,声情凄紧,再加上“错,错,错”和“莫,莫,莫”先后两次感叹,荡气回肠,大有恸不忍言、恸不能言的情致。总而言之,这首词达到了内容和形式的完美统一,是一首别开生面、催人泪下的作品。青玉案·元夕

辛弃疾(南宋)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作者简介

辛弃疾(1140—1207),字幼安,号稼轩居士,历城(今山东省历城县人)。从小生长在金兵占 领地区。其祖父辛赞,经常给予抗今复地、洗雪国耻的教育。20岁那年,率领2000多人起义抗金,投奔耿 京为首的农民义军,为耿京掌书记。后归南宋,曾任建康符(今江苏省南京市)通判,知滁州(今安徽 省滁县),提点江西刑狱,湖北转运副使,湖南安抚使,江西安抚使等职。在历任地方官期间,重视发 展生产,训练军队,为北伐积极做好准备,表现出非凡的军事和政治才干。因此受到朝廷当权者忌恨。 被罢职,闲居在信州上饶(今江西省上饶市)前后近20年,中间虽短期出任福建安抚使等职,但很快就 被罢免。到了晚年,朝廷情势危急,被起用,但仍然得不到信任,最后含恨辞世。辛弃疾是南宋伟大的 爱国词人,词中深入的反应了当时尖锐的民族矛盾和统治阶级内部矛盾,表现了他积极主张抗金和实现国 家统一的爱国热忱。作品题材广阔,风格多样,以豪放为主,善于用典,也善于白描,开拓了词的疆域, 提高了词的表现力,成为南宋词坛最杰出的代表作家。有《稼轩长短句》集。

作品赏析

文/不详

这首词着力用反衬法。上片渲染元宵节灯火辉煌,车水马龙,一片繁华热闹景象;下片开头,又描 绘观灯女子的盛装艳服,笑语欢快的情景。这一切都不是本篇要写的主要对象,而只是陪衬。最后点出“ 灯火阑珊处”的“那人”,一位忧愁、孤独、自甘寂寞者,才是作品的主角。前面热闹非凡的场景,是衬 托灯火阑珊处的冷落;那笑语欢快的一群观灯者,是衬托“那人”的寂寞孤独。但是,作者描写这样一位 孤独者,用意何在?梁启超在《艺蘅馆词选》中评论说:“自怜幽独,伤心人自有怀抱。”联系作者身世 看这首词大约作于被罢职闲居期间,置身热闹之外的“那人”形象里,实有作者自身的影子在,或者简直 就是作者人格的化身。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把“众里寻他千百度,回头蓦见(蓦然回首),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列为“古今成大事业、大学问者”所必须经历的第三种境界,这也说明了《元夕》词“函盖万有”的特点。一篇文学佳作的艺术魅力,常常不止于它所塑造的艺术形象本身所具有的感染力,还表现在它又可以在形象之外能给人以丰富的联想和深刻的启示。王国维就从《元夕》词联想到了做学问的境界,而这当然是辛弃疾所未曾料到的。况周颐在《香海棠馆词话》中说辛稼轩“其秀在骨,其厚在神”,确为有见地之语。这首《青玉案·元夕》,读了之后就能使人神驰遐想,并从中领悟出深奥的哲理来,正说明了辛词内容之丰厚和辛弃疾写词功力之精深。风入松

吴文英(南宋)

听风听雨过清明,愁草瘗花铭。
楼前绿暗分携路,一丝柳,一寸柔情。
料峭春寒中酒,交加晓梦啼莺。

西园日扫林亭,依旧赏新晴。
黄蜂频扑秋千索,有当时、纤手香凝。
惆怅双鸳不到,幽阶一夜苔生。

作者简介

吴文英(约1212-1272),字君特,号梦窗,晚年又号 觉翁,四明(今属浙江)人。一生未仕,但交游甚广,作词较多。是一位重要词人。今传有《梦窗集》。

在中国词史中,吴文英是一个引起过不少争论的人。他的词一向被人称为晦涩堆垛。南宋词人张炎便曾说吴文英的词“如七宝楼台,眩人眼目。碎拆下来,不成片断“。另外一些人对他却备极推崇。清代学者周济在《宋四家词选目录序论》中便曾说“梦窗(即吴文英)奇思壮采,腾天潜渊,反南宋之清,为北宋之秾挚“。又说他“运意深远,用笔幽邃,炼字炼句,迥不犹人。貌观之雕缋满眼,而实有灵气行乎其间。“另外,吴文英因与奸相贾似道关系亲密而受到人们的抨击。然客观地讲,吴文英的词善用典故,体物入微,遣词清丽,实为难得。

作品赏析

文/不详

此词表现暮春怀人之情。上片写伤春怀人的愁思。清明节又在风雨中度过,当年分手时的情景,仍时时出现在眼前。

如今绿柳荫浓而伊人安在?回首往事,触目伤怀。词中以柳丝喻情。春寒醉酒,莺啼惊梦,已觉愁思难言。下片写伤春怀人的痴想。故地重游,旧梦时温,见秋千而思纤手,因蜂扑而念香凝,更见痴绝。末句“一夜苔生”极言“惆怅”之深,又自含蓄不尽。这首词质朴淡雅,不事雕琢,不用典故。

不论写景写情,写现实写回忆,都委婉细腻,情真意切,一反其堆砌辞藻,过分追求典雅的缺点,却又于温柔之中时见丽句,颇具特色。

《词综偶评》谭献云:此是梦窗极经意词,有五季遗响。“黄蜂”二句,是痴语,是深语。结处见温厚。

《海绡说词》陈洵云:思去妾也,此意集中屡见。《渡江云》题曰:

“西湖清明”,是邂逅之始;此则别后第一个清明也。“楼前绿暗分携路”,此时觉翁当仍寓居西湖。风雨新晴,非一日间事,除了风雨,即是新晴,盖云我只如此度日扫林亭,犹望其还赏,则无聊消遣,见秋千而思纤手,因蜂扑而念香凝,纯是痴望神理。“双鸳不到”,犹望其到;“一夜苔生”,踪迹全无,则惟日日惆怅而已。

陈廷焯《白雨斋词话》:情深而语极纯雅,词中高境也。

《词综偶评》许昂霄云:结句亦从古诗“全由履迹少,并欲上阶生”化出。

俞陛云《唐五代两宋词选释》:“丝柳”七字写情而兼录别,极深婉之思。起笔不遽言送别,而伤春惜花,以闲雅之笔引起愁思,是词手高处。“黄蜂”二句于无情处见多情,幽想妙辞,与“霜饱花腴”、“秋与云平”皆稿中有数名句。结处“幽阶”六字,在神光离合之间,非特情致绵邈,且余音袅袅也。

唐圭璋《唐宋词简释》:此首西园怀人之作。上片追忆昔年清明时之别情,下片入今情,怅望不已。起言清明日风雨落花之可哀,次言分携时之情浓,“一丝柳,一寸柔情”,则千丝柳亦千丈柔情矣。“料峭”两句,凝炼而曲折,因别情可哀,故藉酒消之,但中酒之梦,又为啼莺惊醒,其怅恨之情,亦云甚矣。“料峭”二字叠韵,“交加”二字双声,故声响倍佳。换头,入今情,言人去园空,我则依旧游赏,而人则不知何往矣。“黄蜂”两句,触物怀人。因园中秋千,而思纤手; 因黄蜂频扑,而思香凝,情深语痴。“惆怅”两句,用古诗意,望人不到,但有苔生,意亦深厚。摸鱼儿

元好问(金)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别离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
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
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邱处。

作者简介

元好问(1190-1257)字裕之,号遗山,太原秀容(今山西省忻县)人,金代著名诗人、史学家。祖出北朝魏代鲜卑贵族拓跋氏,为唐诗人元结后裔。生父元德明累举不第,放浪山水间,喜爱杜诗,推崇苏、黄。继父元格做官于掖县、冀州、陵川、略阳等地,常携好问赴任。其师郝天挺引导他潜心经传、留心百家、刻苦学诗,对其成长影响很大。他七岁能诗,人称“神童”。兴定五年(1221)进士及第,不就选。哀宗正大元年(1224)中博学宏词科,授儒材郎,充国史院编修。后又历官镇平、内乡、南阳县令,尚书省掾、左司都事。金亡后二十余年间,潜心编纂著述,致力于保存金代文化。元宪宗七年(1257)九月卒。早年有志于经世治国,壮年时曾自负“动可以周万物而济天下,静可以崇高节而抗浮云”。但长期的怀才不遇和面对黑暗的现实,使他逐渐清醒,出仕和归隐的内心矛盾开始加剧。遗山涉足于诗、词、文、散曲和笔记小说等文学的各领域,尤以诗的成就为最高。他的诗题材多样,内容丰富,其中反映当时人民饱受天灾人祸之苦的作品,真实具体,富有感染力。其词则被誉为金朝一代之冠,以苏、辛为典范,博采众长,兼有婉约、豪放等诸种风格。后人评赞其词“乐章雅丽,情致幽婉”,“深于用事,精于炼句”,此处所选八首皆是佳作,其中又尤以两首《摸鱼儿》最富艺术魅力,“恨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和“海枯石烂情缘在,幽恨不埋黄土”等皆是哀婉动人的佳句。其文艺评论的代表作《论诗绝句三十首》流传很广,强调诗歌的内容,同时重视艺术成就和诗人的品德,看是否能从大处着眼而不流于褊急,认为好诗应该真淳自然,推崇雄健豪迈的风格,反对绮靡纤丽的诗风,对后世影响颇大,尤其是“一语天然万古新,豪华落尽见真淳”之句十分脍炙人口。其散曲今存九首,其中《[双调]小圣乐 骤雨打新荷》小令为一代名曲,号称是“变宋词为元曲”的开山之作。裕之著有《元遗山先生全集》,词集为《遗山乐府》。

作品赏析

文/不详

赏析一

这是一首咏物词,词前小序为:“ 乙丑岁赴并州,道逢捕雁者,云:“今旦获一雁,杀之矣。其脱网者皆鸣不能去,竟自投于地而死。”予因买得之,葬之汾水之上,景石为识,是曰雁丘,时同行有多为赋诗,予亦有《雁丘辞》。“ 旧时作无宫商,今改定之 。”可见,这是词人为雁殉情而死的事所感动,才挥笔写下了这首词,寄托自己对殉情者的哀思。“乙丑”即金宗泰和五年(1205)。“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一个“问”字破空而来,为殉情者发问 ,实际也是对殉情者的赞美。“直教生死相许”则是对“情是何物”的震撼人心的回答。古人认为,情至极处,“生者不以死,死者不以生”。“生死相许”是对至情至爱的盛赞,这“直教”二字,则声如巨雷,惊天地,泣鬼神。“天南地北”二句写雁的生活。“双飞客”即为雁。大雁秋南下而春北归,双飞双宿,形影不离,经寒冬,历酷暑,多像人间的那一对痴男怨女。无论是团聚,还是离别都仿佛眼前,刻骨铭心。“君应”四句揣想雁的心情。“君”指殉情的雁。侥幸脱网后,想未来之路万里千山,层云暮雪,形孤影单,再无爱侣同趣共苦,生有何乐呢?不如共赴黄泉吧,这里对殉情雁的心理世界做了形象的描写,使读者的热血不由不沸腾起来。过片后借助对自然景物的描绘,衬托大雁殉情后的凄苦,“横汾”三句写葬雁的地方。“雁丘”所在之处。汉代帝王曾来巡游,但现在这里却箫鼓绝响,只余烟树,一派凄冷,“横汾”横渡汾水。汉武帝《秋风辞》有泛楼船兮济汾河 ,横中流兮扬素波。”“箫鼓”,《秋风辞》有“箫鼓鸣兮发棹歌”“平楚”,如言平林。“招魂”二句意为雁死不能复生,山鬼枉自哀啼 。“招魂楚些”意为用“楚些”招魂。语出《楚辞招魂》,它的句尾用“些”字,故言“楚些”。“何嗟及”即嗟何及。《诗经·王风》中有“何嗟及矣,”元词本此。“山鬼”“啼风雨”本自《楚辞·九歌·山愿》“杳冥冥兮羌书晦,东风飘兮神买雨。”这里作者把写景同抒情融为一体,用凄凉的景物衬托雁的悲苦生活,表达词人对殉情大雁的哀悼与惋惜“天地妤”二句,写雁的殉情将使它不像莺、燕那样死葬黄土,不为人知;它的声名会惹起上天的忌妒。这是词人对殉情大雁的礼赞。“千秋”四句,写雁丘将永远受到词人的凭吊。

总之,这首词紧紧围绕“情”字,以雁拟人,谱写了一曲凄恻动人的恋情悲歌,表达了词人对殉情者的哀思,对至情至爱的讴歌。

赏析二

这是一首咏物词。在词前有小序说“太和五年乙丑岁,赴试并州,道逢捕雁者云:‘今旦获一雁,杀之矣。其脱网者悲鸣不能去,竟自投地死。’予因买得之,葬之汾水之上,累石为识,号曰雁邱。时同行者多为赋诗,予亦有《雁邱词》。”

这就是说,大雁殉情的事强烈的震撼了他,所以在词的开篇,便陡发奇问,破空而来。作者本要咏雁,却从“世间”落笔,以人拟雁,赋予雁情以超越自然的意义,想象极为新奇。也为下文写雁的殉情预做张本;古人认为,情至极处,“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生死相许”是何等极致的深情!

遥想双雁,“天南地北”冬天南下越冬而春天北归,“几回寒暑”中双宿双飞,相依为命,一往情深。既有欢乐的团聚,又有离别的辛酸,但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把它们分开。而“网罗惊破双栖梦”后,爱侣已逝,安能独活!于是“脱网者”痛下决心追随于九泉之下,“自投地死”。

过片以后,作者又借助周围景物衬托大雁殉情后的凄苦。在孤雁长眠之处,当年汉武帝渡汾河祀汾阴的时候,箫鼓喧闹,棹歌四起;而今平林漠漠,荒烟如织,箫鼓声绝,一派萧索。古与今,人与雁,更加感到鸿雁殉情的凄烈。但是死者不能复生,招魂无济于事,山鬼也枉自悲鸣,在这里,作者把写景与写情融为一体,更增加了悲剧气氛。

词的最后,是作者对殉情鸿雁的礼赞,他说鸿雁之死,其境界之高,上天也会嫉妒,虽不能说重于泰山,也不能跟莺儿燕子之死一样同归黄土了事。它的美名将“千秋万古”,被后来的骚人歌咏传颂。

全词行文并不复杂,而行文腾挪多变,用事实回答了什么是至情,寄人生哲理于淡悟之外。

金缕曲·亡妇忌日有感

纳兰成德(清)

此恨何时已。滴空阶、寒更雨歇,葬花天气。三载悠悠魂梦杳,是梦久应醒矣。料也觉、人间无味。不及夜台尘土隔,冷清清、一片埋愁地。钗钿约,竟抛弃。

重泉若有双鱼寄。好知他、年来苦乐,与谁相倚。我自中宵成转侧,忍听湘弦重理。待结个、他生知已。还怕两人俱薄命,再缘悭、剩月零风里。清泪尽,纸灰起。

作者简介

纳兰性德(1655.1-1685.7),又名成德,字容若,号楞伽山人,满族正黄旗人。生于顺治十一年(1665年),其父纳兰明珠,曾官至宰相、太子太傅,“为人崇风雅,好宾客文士,广交江南才华横溢之士。”生长在这样的繁华世家之中,这对于一代词人的纳兰性德来说真可谓是大幸。纳兰明珠非常重视子女教育,曾聘请过清代著名诗人查慎行为他家的教习。纳兰性德自小熟读诗书,有过目不忘之能。在童年时已出语惊人,充分显示出他得天独厚的天赋,加上满人有尚武的习惯,所以纳兰性德还是一名弓马娴熟、善骑射的少年武士,真可称得上是文武全才。17岁入国子监读书,18岁中举人,深得座主徐乾学的喜爱。为人举止闲雅,“性周防”,不喜结交权贵。但他非常重视友情,为人有正义,所谓“黄金如土,惟义是赴,见才必怜,见贤必慕””他极力营救吴兆骞一事,三百多年来一直被人们传为美谈。纳兰性德擅长于书法,“书法遒逸”,并且“于书画评鉴最精。”22岁中进士,被授三等侍卫之职,后升为一等侍卫。曾随康熙巡游全国,深得康熙皇帝的赏识。“先后赐金牌、彩缎、上尊、御馔、袍帽、鞍马、弧矢、字贴、佩刀、香扇之属甚伙。是岁万寿节,上亲书唐贾至《早朝》七言律赐之。月余,令赋《乾清门》应制诗,译御制《松赋》,皆称旨。”然而就是这样一位“貂珥朱轮,生长华朊”的贵公子,他所创作的词却“哀怨骚屑,类憔悴失职者之所为。”特别是他对妻子卢氏的怀念追忆之作,更是“一种凄惋处,令人不能卒读。”这就给他那短暂而又丰富的一生蒙上了一层神秘的传奇色彩。

说起悼亡,并非纳兰性德所独创,在先秦时早已有之,《诗经》中就有悼亡的诗作。在中国诗歌史上,比较有影响的悼亡诗词,首推晋代诗人潘岳的三首《悼亡诗》,特别是第一首,备写爱侣逝后,诗人处孤室而凄怆,睹遗物而伤神的情景。“子之归穷泉,重壤永幽隔。”怅恍如或存,周遑忡惊惕”,诗人对亡妻真挚情爱的深重悼亡之情跃然纸上,使得后人遂把悼亡作为怀念亡妻诗作的代称。另外,唐代著名诗人元稹也有悼亡之作,名之曰《遣悲怀》,在短短的三首诗中,既有“闲坐悲君亦自悲”之感,也有“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之慨,充分抒发了诗人已富且贵,追忆往昔那种“贫贱夫妻百事哀”的悲痛情怀。同样,反映在词作中。宋代著名文学家苏轼在其《江城子?已卯正月十二夜记梦》中写到:“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在岁月的急速流逝中,转瞬之间已是十年,恩爱夫妻撒手永诀,以致双方对于彼此的境况一无所知。(诚然,这本来就是不可知的)。这里诗人对于本无法可知的事情却去求“知”,看似荒谬,其实不然。因为文学,尤其是诗歌,它是要求以情胜而不是以理胜的。在这无理之中正是诗人之深情所在。诗人丧失了爱侣,心中的沉痛,精神上所受的打击是无法言说的。纵然隔着生与死的重重阻碍,对于逝去妻子的怀念却是“不思量,自难忘”,这短短六个字足见其夫妇的伉俪之情的深厚。宋代还有一位被人们誉为“贺梅子”的诗人贺铸,他也写过一首怀念妻子的力作《半死桐》(重过闾门万事非)。据汉代枚乘在《七发》中记载:“龙门有桐,其根半死半生,斫以制琴,声音为天下至悲。”唐代诗人李峤也有诗云:“琴哀半死桐”,贺铸以半死桐题篇,正取其悼亡之意,以寄托深沉的哀思。

纳兰词问世以来,一直受到词坛的重视,许多文坛名家都给予了中肯的评论。陈维崧云:“《饮水词》哀感顽艳,得南唐二主之遗。”况周颐云:“纳兰容若为国初第一词人。……其所为词,纯任性灵,纤尘不染。”王国维云:“纳兰容若以自然之眼观物,以自然之舌言情。此由初入中原,未染汉人习气,故能真切如此。北宋以来,一人而已。”又云:“纳兰侍卫以天赋之才,崛起于方兴之族。其所为词,悲凉顽艳,独有得于意境之深,可谓豪杰之士,奋乎百世之下者矣。同时朱陈,既非劲敌;后世蒋项,尤难鼎足。”当然并不是所有的人对纳兰性德词都有如此高的评价,如陈廷焯就认为“容若《饮水词》,在国初亦推作手……然意境不深厚,措词亦浅显。”不过从总的方面看,肯定纳兰词的意见占主流地位。这种肯定主要是认为他的词能够抒写心声,以情取胜,这也正是纳兰词能够胜人一筹之处。纳兰词情深意蕴,陈维崧归纳为“哀感顽艳”,况周颐归纳为“纯任性灵”,王国维归纳为“真切”,都是说纳兰词情感真实而动人,加上其词格调高秀,浑然天成,故读之入耳赏心,无人不爱

纳兰性德的悼亡词情真意切,除数首副题标明为“悼亡”之外,尚有数十首可视为悼亡之作。其悼亡之作数量之多,情感之浓,古今少有。究其原因有四,一、词人性格气质使然;二、与一生悲概有关;三、词人善以词抒情;四、对卢氏有生死同心之爱。其词是死者对生者的期望,也是生者对死者的承诺,既表达了俩人真挚浓厚的爱情,又表现了人性中最真实美好的情感。从这个角度读纳兰词,带给读者的将不仅仅是感动。

作品赏析

文/不详

这首词是作者悼亡词中的代表作。性德妻卢氏18岁于归,伉俪情深,惜三载而逝。“抗情尘表,则视若浮云;抚操闺中,则志存流水。于其殁也,悼亡之吟不少,知己之恨尤多。”(周笃文、冯统《纳兰成德妻卢氏墓志考略》,《词学》第四辑)纳兰性德悼亡词有四十首之多,皆血泪交溢,语痴入骨。此词尤称绝唱。词从空阶滴雨,仲夏葬花写来,引起伤春之感和悼亡之思;又以夜台幽远,音讯不通,以至来生难期,感情层层递进,最后万念俱灰。此生已矣,来世为期?全词虚实相间,实景与虚拟,所见与所思,糅合为一,历历往事与冥冥玄想密合无间,而联系这一切的,是痛觉“人间无味”的“知己”夫妇的真挚情怀。

严迪昌点评:纳兰性德虚年三十二岁就去世,他赋悼亡之年是二十四岁,作这阕《金缕曲》是三年祭,再过五年他自己也“埋忧地下”。卢氏卒后,他实际上是“续弦”了的,但“他生知己”之愿,“人间无味”之感,几乎紧攫他最后十年左右的心脉。词人在《采桑子?塞上咏雪花》词中有“不是人间富贵花”之句,这一令人惊悚的心音,可说是不自在、不安宁的灵魂的集中发露。卢氏这位帏内红粉知己的逝去,加深着他对“人间”的厌弃和逆反感。三年祭的悼亡心曲的重心正落在“料也觉、人间无味”上。说“也觉”,是指亡妻认同自己的感受有共识,这绝对是“知己”感,从而益坚缘结“他生”的心愿。纳兰的苦心驱笔,思路从“梦”与“醒”的对应点的转化切入。三载魂杳,是“梦”还是“醒”?“是梦久应醒矣”!那么不是梦,他此去正是“醒”,是解脱,是也醒悟到“人间无味”。如此说来,活着的转是在“梦”中,逝去的倒是大清醒!痴语写到如此程度,只觉沉痛之极,也深刻之极。上片从“不及夜台”起转出对亡妻的怜爱,钗钿约抛,自怨怨人,乃痴苦莫名难解语。于是启起下片的心祭。“他生”“缘悭”句,语痴入骨,情伤肠断,超时空的血泪交溢的内心独白,诚属惊心动魄又令人不忍卒读。“清泪尽”时“纸灰起”, 是否是亡妇“年年犹得向郎圆”的知己之心的暗示或显灵?

王步高鉴赏:这是一首悼亡词,作于康熙十九年(1680)五月三十日,这一天是其妻卢氏死亡三周年的忌日。这时纳兰性德二十六岁。据徐乾学所撰《纳兰君墓志铭》载,性德之“配卢氏,两广总督、兵部尚书、都察院右都御史兴祖之女,赠淑人,先君卒。”据1977年出土的《皇清纳腊氏卢氏墓志铭》载:卢氏“年十八归……成德。康熙十六年五月三十日卒,春秋二十有一,生一子海亮。”卢氏与纳兰性德结婚时,性德二十岁,婚后三年她便去世了,但其夫妻感情深厚,今存《饮水词》,悼亡之作便占很大篇幅。纳兰性德生长富贵之家,为承平少年,乌衣公子,丧妻使他尝到人生的苦涩。这首《金缕曲》是诸悼亡之作中的代表作。

词起得突兀:“此恨何时已?”此乃化用李之仪《卜算子》词“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成句,劈头一个反问,道出词人心中对卢氏之死深切绵长、无穷无尽的哀思。自卢氏死后,纳兰性德对她的思念一直没有停止。他既恨新婚三年竟成永诀,欢乐不终而哀思无限;又恨人天悬隔,相见无由,值此亡妇忌日,这种愁恨更有增无已。“滴空阶、寒更雨歇,葬花天气”三句,更渲染出悼亡的环境氛围。“滴空阶”二句,化用温庭筠《更漏子》下阕词意,温词曰:“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能清晰听到夜雨停歇之后,残雨滴空阶之声的人,一定有着郁闷难排的心事,温飞卿是为离情所苦,纳兰容若则为丧妻之痛,死别之伤痛自然远过于生离,故其凄苦更甚。亡妇死于农历五月三十日,此时已是夏天,争奇斗艳的百花已大都凋谢,故称“葬花天气”。此处有两措辞当注意:其一明属夏夜,却称“寒更”,此非自然天气所致,乃寂寞凄凉之心境感受使然;其二是词人不谓“落花”,而称“葬花”,“葬”与“落”平仄相同自非韵律所限。人死方谓“葬”,用“葬”字则更切合卢氏之死,如春花一样美艳的娇妻,却如落花一样“零落成泥碾作尘”。如今之“葬花天气”,三年前却曾是“葬人”天气。妻死整整三年,仿佛大梦一场,但果真是梦也早该醒了。被噩耗震惊之人,常会在痛心疾首之余,对现实产生某种怀疑,希望自己是在梦境中。梦中的情景无论多么令人不快,梦醒则烟消云散。可是那有一梦三年的呢?惨痛的现实使词人不能不予以正视。妻子之死已无可怀疑,那是什么原因使她不留恋人间的生活弃我而去的呢?词人设想:“料也觉人间无味。”这句话给后世的读者留下耐人寻味的疑问。卢氏因何而死?为何她会觉得“人间无味”?为什么卢氏死后与她结婚仅三年的丈夫会留下如此之多的悼亡之作?而今日发掘出的卢氏墓志又是那样的小,(虽比较精致,却与她丞相的长媳身份不很相称?)“不及夜台尘土隔,冷清清一片埋愁地”二句承上句来,人间无味,倒不如一抔黄土,与人世隔开,虽觉冷清,却能将愁埋葬。夜台,即墓穴。埋愁地,亦指墓地。卢氏葬于玉河皂荚屯祖茔。“钗钿约,竟抛弃”二句,再从自身痛苦生发,谓你因觉人间无味而撒手归去,却不顾我俩当年白头到老的誓言,竟使我一人痛苦地生活在人间。古时夫妇常以钗钿作为定情之物,表示对爱情的忠诚。钗为古代妇女的首饰之一,乃双股笄,钿,即金花,为珠宝镶嵌的首饰,亦由两片合成。上片写词人对亡妇的深切怀念。过片则驰骋想象,设想卢氏死后的生活,使对死者的追念更深一层。

下片开头,词人期望能了解卢氏亡故以后的情况。这当然是以人死后精神不死,还有一个幽冥的阴间世界为前提的。此亦时代局限使然,也未尝不是词人的精诚所致,自然无可厚非。“重泉若有双鱼寄。好知他、年来苦乐,与谁相依?”“重泉”,即黄泉,九泉,俗称阴间。双鱼,指书信。古乐府有“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之诗,后世故以双鲤鱼指书信。倘能与九泉之下的亡妻通信,一定得问问她,这几年生活是苦是乐,他和谁人伴。此乃由生前之恩爱联想所及。词人在另两首题为《沁园春》的悼亡词中也说:“记绣榻闲时,并吹红雨;雕栏曲处,同倚斜阳。”又曰:“最忆相看,娇讹道字,手剪银灯自泼茶。”由生前恩爱,而关心爱人死后的生活,钟爱之情,可谓深入骨髓。词人终夜辗转反侧,难以成眠。欲以重理湘琴消遣,又不忍听这琴声,因为这是亡妻的遗物,睹物思人,只会起到“举杯消愁”“抽刀断水”的作用,而于事无补。湘弦,原指湘妃之琴。顾贞观有和性德《采桑子》云:“分明抹丽开时候,琴静东厢,……孤负新凉,淡月疏棂梦一场。”由此可以看出卢氏在日,夫妇常在东厢理琴。理琴,即弹琴。捎信既难达,弹琴又不忍,词人只好盼望来生仍能与她结为知己。据叶舒崇所撰卢氏墓志,性德于其妻死后,“悼亡之吟不少,知己之恨尤多。”词人不仅把卢氏当作亲人,也当成挚友,在封建婚姻制度下,这是极难得的。词人欲“结个他生知己”的愿望,仍怕不能实现:“还怕两人俱薄命,再缘悭、剩月零风里。”词人甚至担心两人依旧薄命,来生的夫妻仍不能长久。缘悭,指缘份少;剩月零风,好景不长之意。读词至此,不能不使人潸然泪下。新婚三年,便生死睽隔,已足以使人痛断肝肠,而期望来生也不可得,这个现实不是太残酷了吗?在封建制度下,婚姻不以爱情为基础,故很少美满的,难得一两对恩爱夫妻,也往往被天灾人祸所拆散。许多痴情男女,只得以死殉情,以期能鬼魂相依。词人期望来生再结知己,已是进了一步。但又自知无望,故结尾“清泪尽,纸灰起”二句,格外凄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