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福拍照姿势:曲家吴梅的呆与狂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5/08 05:28:30
 近日读到近代苏州文学家吴梅(1884-1939)的《风洞山传奇》(民国二十七年中华大学图书公司出版)。这部戏,以南明末年瞿式耜抗清殉国故事为主线,把虚构的爱情故事交织在真实的历史事件之中,情节丰富而生动,在晚清曲坛堪称凤毛麟角。
  自署“呆道人”的吴梅在该书的《例言》 中对自己的作品有如此评述:“九宫旧谱,音律虽精,而字句陋俚,不堪卒读。学者按谱填词,此种文字容易揽入笔端。余力避其艰涩粗陋处,一以雅正出之。故通本词意浏亮,无吹折嗓子之诮。后有作者可以为法。”毫不谦虚地直叫后人师法自己,可见吴梅之狂。
  还有比这更狂的:“桃花扇行世后,顾天石为之删改。长生殿行世后,吴舒鳬为之删改。率皆流誉词林,传为美事。顾此本行世,雅不欲人之涂抹我文字。大雅君子恕我狂也。”别人删改《桃花扇》、《长生殿》是美事,他的文字却不允许涂抹。
  吴梅的狂,并不从《风洞山传奇》 的写作开始。少年时代,在与朋友聚会喝茶闲谈时,吴梅便激动得“手拍案,足踏地,时而笑骂,时而痛哭”。可以想见他的内心始终有一股喷涌的激情,迫不及待地要倾诉。十五岁时,读了宋人姜夔、辛弃疾的词和元人王实甫的《西厢记》、高明的《琵琶记》,“心笃好之”,他开始填词作曲,受到师友们的称赞。二十来岁时作《风洞山传奇》,他向苏州同乡俞粟庐先生学唱曲和谱曲,一起切磋艺事,完全不顾昆曲已经呈现颓势。此后,甚至成为第一个把民间艺术昆曲带入大学课堂的教授。
  有个故事说,三十年代吴梅任教于南京中央大学。学校走廊里有沙发专供教授休息。一次,章太炎弟子、教授黄侃见吴梅坐在沙发上养神,不无调侃地问:“你凭什么坐在这里?”吴梅理直气壮地答道:“我凭元曲。”其实,吴梅凭的是深厚的学养与自信。有“黄疯子”之称的黄侃曾经讽刺过曲学为小道。有这种观念的,当时还不止是他。在吴梅被北大国文系延揽教戏曲时,就受到其他教授乃至报章的嘲笑,认为北大不研求精深有用之学。后来,是陈独秀振臂一呼,力辩元曲不是亡国之音,给了吴梅有力支持。尽管当时戏曲教育仍属末流,吴梅独步一时的曲学理论,最后终究成为屠龙之技。
  吴梅的一生,仅有五十五年。这位集著曲、度曲、藏曲、唱曲、教曲于一身的大师,先后在北京大学、东南大学、中央大学、中山大学、光华大学、金陵大学任教授,弟子中既有名教授大作家又有梨园界的大师,可谓桃李满天下。今天,我们提起朱自清、田汉、郑振铎、齐燕铭这些名字,都如雷贯耳。可是他们见了吴梅,却要鞠躬称老师。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大师梅兰芳和俞振飞,见了吴梅也要称先生。他的狂,有着十足的理由。
  《风洞山传奇》定稿于1904年。当时帝国主义列强侵略中国,清政府腐败无能,国家危在旦夕。吴梅将众多人物的关系和矛盾冲突交织成丰富曲折的情节,最后以“战场空,情场散”,国破家亡为结局,更增添了浓重的悲剧气氛。为了这部传奇,“呆道人”竭精殆虑,“穷日之力仅得二三牌。而至艰难之处……往往一字一音至午夜而仍未妥者……”
  胡儿大哭,汉儿大笑,卷起大风潮。依仗着回天手段,驰铁马,舞金刀。髑髅乱掷东华道,把旧日的腥膻尽扫!中原,你从此是风光好,中原,你从此是文明了。
  这首【越恁好】,是特定历史条件下作者真实情绪的写照,恰是他狂之所在。
来源:苏州日报     □陈 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