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第二书包网兽人:谁是科学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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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是科学的敌人

(2008-12-21 10:49:23)转载标签:

知识/探索

文化


  现代科学深深植根于古希腊的自然哲学。在古希腊的伟大自然哲学家当
中,对科学的建立影响最大的有三个:泰勒斯奠定了科学的自然观,宇宙万
物都被视为自然力相互作用的结果,跟神无关;德谟克里特奠定了科学的还
原观,还原分析成了科学最重要的方法;毕达哥拉斯奠定了科学的规律观,
坚信自然界并非杂乱无章,有完美的规律可循。这些观念,并非来自于当时
盛行的多神论宗教,而是来源于爱琴海文化崇尚思想自由和世俗的幸福生活
的传统。即使这个传统随着希腊城邦之间血腥争战和马其顿的征服而逐渐消
失殆尽,自然哲学也继续在希腊开花结果,直到罗马帝国崩溃,一种最为愚
昧残酷的一神论宗教彻底地统治了西方。基督教神学的总设计师奥古斯丁如
此宣告了科学的死刑:
“不必象希腊人所谓的物理学(physici)所做的那样去探究事物的本
性;基督徒也无需担心对元素的数目和力一无所知--天体的运动、次序和
食;动物、植物、石头、泉水、河流、高山的种类和本性;年代和地理的学
问;风暴即将来临的预兆;和那些哲学家们已经发现或以为已经发现的成千
上万种事情……对基督徒来说,只要相信所有被创造的事物,不管是天上地
下,都是造物主这唯一真实的神的恩典,这就足够了。”(Enchiridion
第九章)
这样,古希腊的圣贤所辛辛苦苦累积起来的关于物理学、天文学、动物
学、植物学、地质学、水利学、历史学、地理学、气象学和所有一切科学的
知识,就被基督徒们一扫而空。科学在西方消失了近千年。一个以天堂的幸
福生活为“终极关怀”的宗教把西方世界变成了人间地狱。幸运的是,古希
腊的科学传统在基督教所管辖不到的伊斯兰国家生存了下来,并终于在西方
的宗教统治松动、“终极关怀”被抛弃、人们开始崇尚世俗生活的“文艺复
兴”之后,直接导致了现代科学的诞生。当然,现代科学是逐步摆脱基督教
的束缚的,在其草创之初,在基督教的迫害、压制、宣传之下,仍不可避免
地带着基督教的烙印,而基督教原有的一些设施,比如大学,也被科学所利
用。但是,如果据此声称现代科学是基督教的产物,那就跟声称中国的改革
开放乃是文革的产物,我们应该对文革感恩戴德一样的荒唐。
一个压制了科学的发展近千年、在科学复活之时施加血腥迫害、至今仍
是科学进步的最大阻力的宗教,现在却要来争夺科学果实,是非常无耻的。
某些西方思想家如此宣扬,是可以理解的,就象中国永远会有思想家念叨儒
家的种种好处。但是某些中国学者也跟在西方学者之后吹捧基督教对科学的
作用,却是出于对基督教和科学的双重误解。比如发表在《读书》1999年12
月上的田氵名《宗教、迷信和科学》一文,竟说:“一些宗教,尤其是基督
教,经过哲学的改造后,已经将信仰基本上建立在理性的基础上。”基督教
现在有无数的派别,从极端保守到极端自由都有,我不知道在田先生的心目
中,哪个派别是“基本上建立在理性?幕∩稀钡摹<词故亲杂膳傻幕浇蹋?
也坚持“因信称义”。如果居然有一种宗教是建立在理性基础上的,那么,
如果我们不相信它,就将跟不接受科学一样的愚昧。幸运的是,没有一种宗
教是建立在理性的基础上的。所有的宗教都是建立在非理性的“信”上面的:
此乃宗教之所以为宗教。诚然,某些宗教在传教时,会采取说理的方法,这
也只是将理性做为一种手段为非理性的目的服务;即使是这一点,基督教也
远不如佛教的某些派别。田先生将理性当成了宗教的特征,而将非理性因素
全都归罪于迷信,才得出了“如果说科学有什么不共戴天的敌人,那也不是
宗教,而是包括迷信在内的非理性思潮”这样一个为宗教文过饰非的结论。
如果将一切坏事都算到迷信头上,宗教倒是要比科学更完美了。可惜这种美
好的宗教从来就不存在。宗教跟迷信并非泾渭分明,因为宗教其实不过是体
系化、思想化了的迷信而已。
田先生对科学的误解,还表现在这一连串的反问:“根据一些人的说法,
宗教似乎是科学不共戴天的敌人。如果真是这样,我们该如何解释作为修道
士的哥白尼和孟德尔分别提出了革命性的天文学和遗传学的学说?如何解释
所谓宗教死敌的达尔文死后竟然被葬在英国最著名的西敏士教堂?如何解释
很多一流的科学家一直信奉宗教?如何解释教皇为历史上对伽利略的迫害和
对达尔文的指责而公开认错?”如果我们学田先生一样也来个一连串的反问:
“根据田氵名的说法,迷信似乎是科学不共戴天的敌人。如果真是这样,我
们该如何解释炼金术和占星术分别演化出了化学和天文学?如何解释很多一
流的科学家一直信奉通灵术、特异功能等迷信?如何解释许多迷信的宣扬者
一贯以当代哥白尼、伽利略自居?”那么我们是不是该庆贺科学的敌人都已
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田先生的这些疑问,也并不是不能一一解释的:
“我们该如何解释作为修道士的哥白尼和孟德尔分别提出了革命性的天
文学和遗传学的学说?”这是因为哥白尼是宗教的叛徒。他自己显然也知道
这一点,所以临死前才发表其天体学说。而孟德尔所做的豌豆实验跟宗教教
义没有任何冲突,他也并非抱着宗教感情去做那些实验的。我们说宗教是科
学的敌人,并不是说科学的任何研究都会跟宗教有冲突,只有那些不利于宗
教教义的研究才是两军交战的战场。
“如何解释所谓宗教死敌的达尔文死后竟然被葬在英国最著名的西敏士
教堂?”这是因为威斯敏斯特教堂是英国的先贤祠,专门埋葬英国的伟人。
达尔文生前已被视为同牛顿一样伟大,死后葬在牛顿身边乃是顺理成章的事。
这件事不具有任何宗教意味,事实上笃信宗教的达尔文夫人起初反而反对将
达尔文葬在该教堂。 

“如何解释很多一流的科学家一直信奉宗教?”我们要知道,科学研究
是由科学家从事的,但科学家的一举一动并不等于科学。科学家也有自己的
非科学的个人生活,何况田先生也承认:“科学家也是人,也有着人所具有
的丰富情感和需求,也有弱点,也会脆弱,也不是仅凭自己的专业知识就可
以解决生活、情感和思维中遇到的所有问题。”因此,以科学家的个人言行
来代表科学,是不妥当的。值得注意的是,一流科学家绝大部分都不信奉宗
教。在美国这样一个基督教传统深厚的国家,以美国科学院院士为代表的一
流的科学家,竟只有大约百分之七的人信神(Nature 394, 313 (1998))。
“如何解释教皇为历史上对伽利略的迫害和对达尔文的指责而公开认
错?”这只能说明,天主教终于认识到,科学已深入人心,与科学公开为敌
是愚蠢的,对其传教不利。何况,为伽利略平反已是几百年后的事,也未免
来得太迟。
奇怪的是,田先生在最后却推荐读者去读卡尔·萨根、E.O.威尔逊和斯
蒂芬·杰·古尔德的书。据我所知,这些科学作者对宗教的看法,与田先生
的大相径庭。尤其是威尔逊,简直就是一个田先生所批判的“将科学奉为解
决人类一切问题的法宝,视为人类惟一合理的认识和思维活动”的“科学主
义者”。威尔逊在七十年代创建的社会生物学之所以饱受攻击,其中一个重
要因素,就是他认为科学可以解释和取代宗教。在他看来,宗教不过是自
然选择和文化选择的产物,可以通过遗传优势和进化变化加以解释。在《论
人类的天性》(On Human Nature)一书中,他如此宣告:
“如果我们最终能够同意科学唯物主义自身就是一种高贵意义上的神话,
这种神话的动力就能够被利用来学习和理性地探索人类的进程。那么就让我
再一次说明为什么我认为科学的精神高于宗教:在解释和控制物质世界方面,
它反复取得了胜利;它具有自我完善的特性,使它为设计和实施检验的一切
可能性大开方便之门;它时刻准备着去检查所有的事物,无论是神圣的还是
世俗的;而现在,已有了用进化生物学的机理模型解释传统宗教的可能性。
这最后一个成就将会是关键性的。如果宗教,包括教条的世俗意识形态,能
够被系统地分析并解释为大脑进化的产物,那么它作为道德的外在根源的威
力将会永远地消失。”
“科学自然主义能够享有的最后的决定性的优势将是它有能力把它的主
要对手传统宗教解释为完完全全是一种物质现象。”
这种宣告,无疑是过于乐观的。我相信科学能够将宗教完全解释为一种
物质现象,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们终将能用科学取代宗教。这正是由于宗教
诉诸人性的非理性因素,理性的进展并不能将其完全消除。但是威尔逊甚至
认为科学也能给予人类所谓“终极关怀”。在这里,我们又回到了伟大的古
希腊:
“请暂时跟我一起回到原本的埃斯库罗斯的普罗米修斯:
合唱:   也许你比你告诉我们的走得更远?
普罗米修斯:我使凡人停止预见厄运。
合唱:   你给了他们什么样的疗法来对抗这种疾病?
普罗米修斯:我把他们置于盲目的希望之中。
“科学的真正的普罗米修斯精神意味着通过给予知识和在一定程度上主
宰物质环境来解放人类。但是在另一水平上,在一个新的时代,科学也建造
科学唯物主义的神话,它在科学方法的正确手段的指导下,用精确的、刻意
动人的呼吁面向人性最深层的需求,用盲目的希望保持坚强:希望我们正在
行进的旅途将会比我们刚刚走完的更为远大、更加美好。”
 中国没有古希腊的理性传统,这是我们的不幸。但是中国没有基督教的
非理性传统,却是我们的大幸。任何试图向中国引进基督教的努力,不管以
什么借口,都是对科学和人文精神的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