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岸教育如何:汉语新诗鉴赏(93)?罗全斌?王涛?鲁荒?岩上?孙大雨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28 22:33:48

汉语新诗鉴赏之九十三

罗全斌\王涛\鲁荒\岩上\孙大雨 

 

 

罗全斌(1970-),本名罗全兵。湖北郧县人。著有诗集《呼喊真情》、《你的手好冷》。

 

换子妹妹

 

换子是我们乡村最美的妹妹

十八岁那年到深圳打工

就失去了消息

很多人知道她的去向,我的故乡常常说

她的父母只知道数人民币

 

在一个偏僻的小巷

换子病了,病的不轻,病的名字很难听

这时,父母也恨她

换子决定到河里洗洗,为了干净

她不上岸,她没能回家

 

(选自罗全斌诗集)

 

[赏析]

读完,就痛。在这个充满了金钱利欲的社会,就连在乡村,朴实憨厚,以土为生的乡民,内心都骚动着钞票的腥味。“很多人知道她的去向,我的故乡常常说/她的父母只知道数人民币”。

于是,换子,一个从乡村走出来的美丽姑娘,渐渐的就被城市的霓虹灯所迷惑所吞没,成了这个时代的牺牲品。换子病了,沦落在一个偏僻的小巷,她的病不知名,但从“这时,父母也恨她”这句里,人们就不难想象她的病症病因了。我想在这个社会里还有很多很多这样的女子,为了生活,为了父母的笑容,为了兄弟姐妹的前途,而不惜自身之洁,做着不干不净的买卖。但换子最终选择了干净的走,可她能干干净净的走吗?她已经无法上岸!这究竟是谁的悲哀?

整首诗歌用叙事的风格,一气呵成,递进式的语句,有着传统与现代的格调:平静的语气中,却有潜流暗浪的覆没,这是诗歌的力量在起作用。 (朱武军/文)

 

 

 

王涛(1965-),本名郑进宽。马来西亚汉语诗人,祖籍广东普宁,生于邦咯岛。著有诗集《渔人的晚餐》、《醋熘白菜》、《王涛短诗选》等。

 

一尾疲倦的鱼

 

我是一尾疲倦的鱼

游离在湍急的人潮里

浪里千洄万璇

怎么破涛而去

黄昏后粼光已黯

岩礁叠叠

季候风紧紧

我依然浮现水面

黑暗里

借一颗迟归的星光

趁暗流卷来的刹那

来一个从容的

绝美的翻身

 

(选自《马华文学大系·诗歌》,马来西亚彩虹出版有限公司2004年版)

 

[赏析]

每每想到鱼,浮现在我们眼前的都是悠游自在、灵动惬意的画面。鱼儿自由自在,畅游水中的画面,令人心旷神怡,心向往之。可是如果是一尾疲倦的鱼呢?疲倦的鱼儿必然失去了原本的活力,失去了自由自在惬意悠游的心情。

在大千世界,茫茫人海中,在社会浪潮中,诗人如同一尾疲倦的鱼,在其中挣扎、徘徊,逆流而上。哪怕其中充满了艰难险阻,狂风巨浪,诗人仍旧挣扎着前行。曾经,在前行的道路上,鱼儿也曾犹豫,也曾彷徨。面对重重困难,诗人也曾扪心自问:我该怎么样才能离开这如同湍急的流水般的人潮,像鱼儿一般,游向更加广阔的海域,过上自由自在,悠游惬意的生活?我该怎么样才能冲破重重困难,乘风破浪,直济沧海?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越向前行,困难越多。夕阳西下,黄昏过后,大海陷入一片黑暗,粼粼的波光也随之暗淡。暗礁重重,狂风肆虐,鱼儿依然浮在水面上,迎着而上,踽踽独行,而诗人,亦是如此。在茫茫的无边黑暗之中,一颗迟归的星,即是诗人的指路明灯,即便它昏暗、渺小,但对于处于黑暗之中的我来说,这已经足够了。这就是诗人的选择,即使只有一丝昏暗的星光,他也不会放弃前行,放弃对理想的追寻,他要迎难而上,在暗流来袭之时,来一个从容绝美的翻身,将其避过,抛在身后。

诗人以一尾疲倦的鱼自比,将生活中遇到的重重困难比作鱼儿在海中遇到的狂风巨浪,诗人也像鱼儿一样,冲破重重困难,昂首前行。“趁暗流卷来的刹那/来一个从容的、绝美的翻身”描绘的是一尾“疲倦的鱼”,不是“跳龙门”的鱼,表现的是一种对艰苦环境抗争的执拗性格,对自我力量的坚信,而不是为了“在什么样的湖滨,取悦人们的眼睛”的姿态。  (李萌[学生]/文)

 

 

 

鲁荒(1958-),本名崔学德。生于山东,长在东北,著有诗文集《守望家园》、《书香》等

 

遭遇椴树

 

长白山腹地。砬子沟。山高林密

少年阿鲁遭遇到命运中的椴树

站立或倒伏,挺秀或腐烂

舒展,绵软,滑腻得近乎虚幻

像鱼,或某些生活随便的女人

被逼进生活的少年手握斧锯

这天生的尤物总是暗示他

从最软处下手

 

由外而内。松散的年轮一层层打开

整个过程充满快感

起码在那个缺乏快感的年代是如此

岁月,或说生命过程

在椴树身上体现的松松垮垮

远没有少男少女对

青春时光的紧凑把握

椴树被轻易地放倒,或自行倒卧

然后被一层层剥落。速朽的椴木

直到最后也找不到生命的核

 

椴树以生命的空,让生活在暗处的少年

第一次体验到生命的懊丧与不幸 

椴树没有活出自己的硬度

少年的锯齿变软,斧子变轻 

快感像钙一样流失 

疼痛从阳光高处滑落 

少年阿鲁从此对椴树的生命质量 

产生了怀疑。并且一生 

保持着本能的警惕

 

(选自鲁荒的博客)

 

〔赏析〕

 诗人鲁荒近期的写作不断读者带来惊喜。这首诗出奇的地方并不只是笔法的老练,不只是语言的舒畅,不只是思维的舒缓,不只是用词的准确,不只是朴实的意境,不只是奇特的暗喻,而是视角潜移默化的奇妙转移和在细微场景下的“正常性”。

先说潜移默化的奇妙转移。刚开始诗人设定好地点和背景,就像照相一样先选好了背景。其次人物出场,一场“电影”正式上演。第一节的这个镜头给人物足够的思维,呈现的淋漓尽致,主角是砍木人阿鲁。第二节诗人笔下的主角转移,将镜头给了锻树,并使锻树人性化。第三节两个主角更直接的同时出场,我们可以看到他们的互通性。其实从第一节和第二节可以看出,主角的雷同性已经被诗人疏通,只是侧重点不同而已。

再说细微场景下的“正常性”。鲁荒的很多诗歌取材于生活,这点值得肯定,比起当今“想像派”(据我观察大多诗人属于这一派,我且称为想像派)就更切合实际了,也质感。从细微的场景下显现了“神性”的东西,比起纯粹的某些派别更让人容易接受些。诗歌来源于生活,这毋庸置疑,这样更容易让人们产生共鸣,诗人鲁荒在这方面是高手,且新意不断,令人叹服。 (女祭司/文)

 

 

 

岩上(1938-),本名严振兴。台湾诗人,出生于嘉义县。著有诗集《激流》、《爱染篇》等。

 

漂流木

 

越狱山林的藩篱

逃脱土地盘根禁锢的围杀

趁着暴风雨狂飙的恶夜

他们通通卧倒

随着洪水流窜

 

山岳的原乡唤不回落跑的脚步

木的倒下

水的流刑

冲向溪

飘向海

 

漂流的屏息之间

一段一段断头截肢的酷刑

有的遁入收藏的密室

有的暴露于解体的木材厂

当洪水泛滥之后

林木血肉模糊,骨骸毕露

成为垃圾,瘫痪海口

 

锯子和斧头

凿子和雕刻刀

随手挥扬

变形  形变  改造  造改

肌理馅露了血脉的夭折年轮

如弃国的浮萍

人们随意雕刻自己的神

把漂流的

木头

企图塑造永恒

于澎湃的洪水浊浪之中

 

(选自2005年《台湾现代诗》创刊号)

 

[赏析]

作为漂流木应该是被逼被迫不得已的下场,山丘土石松动、流失所造成的遗憾,这是大自然的漂流木,但是岩上这首《漂流木》彷佛另有所指,从首段对造成漂流木的原因叙述:“越狱山林的藩篱╱逃脱土地盘根禁锢的围杀╱趁着暴风雨狂飙的恶夜╱他们统统卧倒╱随着洪水流窜”就可以看出。他认为漂流木是越狱者,是逃脱母土的人,是背离原乡落跑的异客。这首《漂流木》控诉那些远离自己家乡的人,不知认同自己脚下这片土地的人。

岩上将漂流木比喻为“弃国的浮萍”,甚至于将漂流木再利用、再雕刻的行为,都被解释为“随意雕刻自己的神”、“企图塑造永恒”,主观意识强烈,批判意识更是严厉。 (萧萧/文)

 

 

 

孙大雨(1905-1997),本名孙铭传。上海市人。五四时期开始新诗创作。诗作未见结集。

 

诀 绝

 

天地竟然老朽得这么不堪!

我怕世界就要吐出他最后

一口气息。无怪老天要破旧,

唉,白云收尽了向来的灿烂,

太阳暗得像死尸的白眼一般,

肥圆的山岭变幻得像一列焦瘤,

没有了林木和林中啼缘的猿猴,

也不再有山泉对着好鸟清谈。

大风抱着几根石骨在摩裟,

海潮披散了满头满背的白发,

悄悄退到沙滩独自叹息

去了:就此结束了她千古的喧哗,

就此也开始天地和万有的永劫。

为的都是她向我道了一声诀绝!

 

(选自《新月诗选》,新月书店1931年版)

 

[赏析]

孙大雨是跨越前后期新月社的重要成员。他的创作受美国意象派诗歌的影响较深,注重格律的谨严,辞藻的华丽,想象的优美,这些特点在其成名作《夏云》中早已有所表现。而作为十四行诗在中国的最早引入者,其代表作《诀绝》中则更为淋漓尽致。

《诀绝》写失恋的巨大痛苦,在层层累加而又回环往复的追问中,一切美好、年轻、美丽、生机勃勃的如灿烂的白云、活泼的猿猴、山泉好鸟对谈都失去了原有的光彩,而只是破旧、暗淡、死寂、苍老与丑陋,这种夸饰的对比与新月派主导风格比较融洽。而最后诗人终于点出这一切的原因:“为的都是她向我道了一声诀绝!”,这种“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的场景一下子跃然纸上,让读者沉浸在营造的痛苦的场景中,骤然领悟到错失的爱情的珍贵与内心的绝望。这种写法,极容易抓住读者的内心,扣人心弦。

而配合这种层层递加、回环往复的情感表现的,诗人在韵式方面其韵式为“ABBA、ABBA、CCD、CCD”诗行的高低,以韵式排列,错落有致又不显凌乱,显示出诗人圆熟自如的驾驭能力。当然,孙大雨此诗也显示了一定的尝试性,毕竟无法做到炉火纯青。正如梁宗岱曾经指出,孙大雨把简约的中国文字造成绵延不绝的十四行诗,其手腕已有不可及之处,但节奏尚未能十分流动,音韵尚未能十分铿锵,并批评前四句四十言中只有十言是平声,缺乏抑扬顿挫。梁宗岱确实道出实情,此诗自然显示了一定的尝试性,但从另一个角度看,整首诗情感是从弱到强的递进攀升的,是从平伏到“开始天地和万有的永劫”的发展的,因此无须苛求前面的跌宕起伏,而应该更深入体会诗人的用心良苦。

《诀绝》之后的《自己的写照》更体现出如徐志摩所赞的“十年来最精心结构的诗作”的气魄,甚至其整体格局与艾略特的《荒原》有异曲同工之妙,是诗人的一个提升。  (许燕转/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