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狗几岁配种最好:辛若水:历史的游戏性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28 21:38:29
 历史的游戏性 辛若水       (一)历史不是游戏
  我要讲的是历史的游戏性,但是在讲这个问题之前,我首先要申明一个观点,那就是历史不是游戏。把历史当做游戏是不对的,因为历史本身是严肃的,所以我们要用严肃的态度来对待历史。严肃的对待历史才是历史的真精神。历史的真实是高于一切的。我们不能为了服务某种目的,哪怕是高尚的目的,来歪曲、捏造历史。我们所谓的历史,就是曾经真实地发生过的一切。这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并不因为它已经成为过去,便失掉了真实的意义。爱情的誓言,总爱说“天地为证,日月为鉴”。其实,这话同样的适用于历史的真实。但是,历史的真实,又往往是扑朔迷离的。即便没有人编造谎言,同样的事实,也有不同的回忆。历史的真实并不能为自己作证,而只能为我们所追求。历史的真实,也只能在我们的书写、回忆、还原中存在。但是,我们的书写、回忆、还原能够接近历史的真实么?我们只能说大致不谬。但是,同样的事实,在人们的描述中,可能皆然相反,因为人们的立场、观点、方法是不一样的。况且,历史是在颠倒中前进的。一部分人在颠倒另一部分人,一个时代在颠倒另一个时代。这种颠倒,在文革中,表现得极为明显。我们不禁要问,文革的真实究竟是什么?在一些人是激情高涨,热血沸腾,在另一些人则是挨批挨斗,满腹辛酸;在一些人是飞黄腾达,成为文革的旗手,在另一些人则是被打倒在地,永世不得翻身;在一些人是理性的疯狂,在另一些人则是深沉的叹息。文革的真实,所以扑朔迷离,那就是因为所有的矛盾都公开起来并且白热化。大家都在斗,都在反对敌人,可敌人,究竟是谁呢?恐怕真的说不清。然而,斗来斗去,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革命战友成了阶级敌人。要么说是内战、内乱呢?在内战与内乱中,大抵是无所谓谁是谁非的。因为最大的“非”就是内战与内乱,而最大的“是”则是结来内战与内乱。用阶级斗争的方法去解决一切问题,能带来什么呢?那就是永无休止的斗下去,斗到每一个人都化做骨灰的那一天。当然,回顾百年历史,我们会发现,斗争是永远闪亮的名字。但是,真正的斗争,只能在敌我双方间展开,而用残酷打击、无情报复的方式来处理内部问题,确实很成问题。其实,这个问题,毛泽东在《如何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中讲得很清楚;大抵在文革中,把《毛主席语录》奉为圣经的革命群众早就把那些伟大教导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斗争与和谐,是互相对立的两个方面。在文革时代讲“阶级斗争一抓就灵”,而现在呢,我们则给和谐大唱赞歌。从本心来讲,当然是和谐好,但许多人却非常怀念斗争的年代。在斗争的年代,人们不只有激情,更有分明的爱憎。但我们现在,却不再有那么分明的爱憎。要说爱,那自然是的,爱父母,爱家人,爱祖国,这都是爱;但是,恨,却不那么明显了。让我们去恨谁呢?恨坏人么?那自然应该,但是我们对坏人依然有善心,我们希望能把坏人改造成好人。我觉得,没有分明的爱憎,也许是好事吧。爱憎过于强烈,不是咬牙切齿,就是你死我活,又有什么意思呢?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所以还是“相逢一笑泯恩仇”的好。斗争所造就的历史真实和和谐所造就的,是不一样的。斗争的真实很难为和谐所理解,而和谐所造就的真实亦未为斗争所梦见。每一个时代都有每一个时代的局限。文革时代,就有许多的局限,用现在的说法是“灾难”与“浩劫”,但在当时人们的心中,那未尝不是人类历史上最美好的时代。我们也觉得自己生活在历史上最美好的时代,可不出二十年,我们时代的局限也会为后人看出来。历史的真实,究竟是什么?我觉得最好不要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即便最伟大的历史学家,也不可能做出让每个人都满意的回答。可以这样说,历史的真实只能在我们的思考中。从这个意义上讲,一切历史都是思想史。说历史是什么,是很难的。但说历史不是什么,却比较容易些。譬如吧,我们说历史不是游戏,就可能马上得到一些人的赞同。然而,我们接着往下思考,就会发现,历史本身虽不是游戏,但是,它又是带有游戏性的。而历史的游戏性,不只让历史本身滑稽了,更让它悲凉了。
      (二)历史带有游戏性
  讲究了历史不是游戏,我就可以放心大胆地讲历史的游戏性了。既然说了历史不是游戏,那就证明我的观点是严肃的,不是在那里嘻嘻哈哈;如果嘻嘻哈哈,最好不要讲历史,还是说相声的好。但是,许多伟大的历史,就在人们的嘻嘻哈哈中落幕了。面对嘻嘻哈哈的历史,真是让人哭不得,亦笑不得,可以说是啼笑皆非。我认为嘻嘻哈哈,这个词最足以说明历史的游戏性。对于历史的游戏性,我们也真的没奈何。怀抱雄心壮志,去改变历史,可最终却落得个可怜可笑的下场。若索性嘻嘻哈哈,不把历史当回事吧,我们在嘻嘻哈哈中也就了却了一生,让人心有所不甘。其实,许多时候,正因为我们报着严肃的态度,才被历史游戏的。纵然如此,我们依然要严肃地对待历史。我觉得,应该把历史的游戏性和历史的戏剧性区别开来的。在我们的理解中,历史的游戏性,是接近喜剧的,它总是嘻嘻哈哈,或者说带有幽默,当然这幽默往往成为黑色的;而历史的戏剧性,则更侧重于悲剧,在这里面有着强烈的反抗精神,可以说是悲壮的。历史的戏剧性是激动人心的,而历史的游戏性呢,往往让人啼笑皆非。历史带有游戏性,这是毋庸讳言的,那么,我们能不能因为历史的游戏性,而用很随便的态度来对待历史呢?我想,不能的。所谓很随便的态度,就是玩玩闹闹,寻寻开心,或者说戏说历史,把历史娱乐化。这不是真正历史的态度,因为它丧失了历史的真精神。虽然严肃的历史态度并不一定要板起面孔,但是嘻嘻哈哈总是不好的,总给人没正经的感觉。历史的游戏性,实际揭示了历史荒唐、荒诞的一面。何谓荒唐、荒诞呢?我想,就是价值与意义的缺失。虽然声称是在从事伟大、崇高的事业,但却在那里嘻嘻哈哈,找不出什么伟大、崇高来。历史,是闹着玩吗?我们当然可以说不是。但如果大多人,而不是少部分人,都在那里闹,我们的否认,又有什么意义呢?张贤亮先生在回忆文革的文章中说,文革不过是闹着玩。什么批判会,枪毙犯人,都成了大家的娱乐节目。在那个时代,大家本没有多少娱乐的节目,把重大的活动当做娱乐,也是很自然的。不过,虽然是娱乐,但许多伟大、崇高的意义却被消解了。在大家是娱乐,在另一些人则可能是痛苦、眼泪甚至鲜血。但是,从古以来,痛苦、眼泪、鲜血,就没有多么重大的意义;它只会成为伟大历史的映衬。再伟大的历史,也不可能消除痛苦、眼泪、鲜血。不仅不能消除,伟大历史反而会创造痛苦、眼泪、鲜血。在历史的游戏中,痛苦、眼泪、鲜血,又算什么呢?游戏是让人笑的,而不是让人哭的。如果沉溺于历史的游戏,那最终只有一个发现,就是历史不是游戏。若要问历史不是游戏,那又是什么?我们只能说,历史是游戏之外的东西。把文革当做闹着玩,也只是过后的解嘲。过后的解嘲,不妨哈哈一笑;但是,这解嘲又恰恰掩盖了历史的真实。在文革中,又有几个人把它当做闹着玩呢?如果闹着玩,那又怎么动真格的呢?既然是动真格,那就不是闹着玩。不可否认,文革确实有瞎折腾的一面,但是,瞎折腾绝对解释不了文革。因为文革的瞎折腾,是带有崇高目的的瞎折腾。那时候,不是讲越乱越好么?可是,乱有什么好呢?乱了敌人,锻炼了自己。然而,事实却并不是乱了敌人,分明是乱了自己。不过,高明的人生哲学家站出来说了,人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其实,把自己当做敌人,是反躬自省的结果。然而,在社会政治学上,敌人就是敌人,而不可能是自己;自己就是自己,不可能是敌人。敌我的对垒,是有明确区分的,而不可能混成一锅粥。不过,在文革中,这种区分是不存在的,因为它是让人的灵魂内部爆发革命。从对敌人的革命,发展到对自己灵魂的革命,这确实达到了革命的顶峰。革命从来都是革别人的命,哪有革自己的命呢?不过,既然革到自己的头上,那历史的游戏性,也就表现出来了。革命的功臣,成了革命的对象,这究竟是老革命遇到了新问题呢,还是历史本身的悖谬呢?他们成了革命的对象,会不会后悔当年的革命呢?悔,大抵是不必的,只是造化弄人啊。然而,是造化弄人,还是历史开的玩笑呢?
      (三)人不能游戏历史
  人不能游戏历史,这是对那些英雄豪杰说的。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纵有游戏历史的心思,也没有游戏历史的能力啊。我们当然可以说,凡夫俗子是历史的大多数,但这历史的大多数,充其量也不过大多数,而且是可以被玩弄的大多数。纵然是历史的大多数在推动社会的进步吧,可是我们渺小的个人在大多数中又是微不足道的。不是历史与我们擦肩而过,而是我们与历史擦肩而过。我们的自卑是有道理的,有道理的自卑比蛮横的自大要强些。说英雄豪杰能够游戏历史,确实有点抬举他们把。他们纵然能够改变历史,也要因势利导。个人的能力固然极其重要,但是,没有机遇或者说历史的偶然,那也是不成的。况且英雄豪杰的能力,也不是从天而降,他们也是从凡夫俗子走过来的。在他们是凡夫俗子的时候,他们依然能够感觉到个人的渺小,甚至尤其的渺小,而他们迥异于常人,也只在于志存高远罢了。他们处于低贱的地位,就有鸿鹄之志;可以说是,身无分文,心忧天下。我们无法想象整天蝇蝇苟苟的人,能够志存高远,能够以天下为己任。在英雄豪杰未成为英雄豪杰之前,他们并没有游戏历史之心;相反,他们拥有着伟大的历史抱负,燃烧着炽热的理想主义。游戏历史,往往是在功成名就之后。况且,即便真的游戏历史,也并不是要玩弄历史于股掌之上,而是抱有着崇高的目的。可以说,文革就带有游戏历史的成份。马克思主义在毛泽东晚年,一方面臻于成熟,另一方面也运用自如了,可以说是到了游刃有余的境界。李泽厚先生讲毛泽东晚年思想有片面发展的一面,可我以为是向极限的跃进。挑战极限,在我们想来,是很严肃的事情,因为这有赖于我们最大的努力;但在毛泽东那里,又实在有游戏的一面。我们已经知道,历史的极限,是不堪忍受的,因为“高处不胜寒”,但是向极限的跃进,又是可激可赏的,因为这种顽强的精神是非常可贵的。以游戏的心态去挑战历史的极限,这虽然有点玩世不恭,但又是那么的让人神往。毛泽东晚年的心境虽然苍凉,但始终有一颗未泯的童心,以游戏的心态去对待风云诡谲的政治斗争,这确实非常不容易的。没有中国革命的全部经验,是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的。但是,我们在赞叹游戏历史的艺术的同时,也应该看到它所带来的灾难性后果。可以说,文革是一个非常复杂的政治游戏,在这里,所要讲的并不是游戏规则,因为它打破了一切游戏规则。虽然打破了所有的游戏规则,但它的规则又只有一个,那就是没有规则的规则。当然,我这话说得非常饶口,但是,我的意思只是说,文革的游戏规则是直指人心的。它是在斗心眼,但它又不在斗心眼。林彪的心眼很多,但又有什么用呢?虽然作为继承人已经写进了党章,但这并不能改变他折戟沉沙的命运。有了林彪的教训,毛泽东在继承人的选择上,也就有了警惕,疏远那些搞阴谋的人,而去亲近忠厚老实之辈。文革要解决是人心的问题,人的灵魂内部能不能爆发革命,已经不再是首要的问题,而人本来的道德品质,却上升到了首位。我想,这也是一种向传统的回归吧。所谓的“三忠于,四无限”,“早请示,晚汇报”,这些口号化、仪式化的东西,并不紧要;相反,这些东西可能成为掩饰祸心的屏障。人的道德品质,曾经被忽略过,但到最后,又必然会被重新重视。文革不仅疏远,甚至打倒了老一辈,但到最后,又不得不解放他们。因为在文革起来的那些人,最擅长的,不过是阴谋秘计。解放老一代人,也为中国历史的转折埋下了伏笔。如果把文革比做一盘围棋,它几乎是没有什么章法可言的,可以说全然乱了套。它让你分不清,谁是黑子,谁是白子。也正因为如此,文革带有了极大的游戏性、随意性。在游戏,这是化境;但对那个时代的人们来说,却是各自不同的命运。我们可以欣赏文革的游戏,但是我们却不能认同文革的游戏。因为人是不能够游戏历史的。我曾经以为,是毛泽东的作古终结了文革的游戏,实际上,并不是这个样子;毛泽东的作古,只是提供了终结文革游戏的前提。真正的终结文革,靠的还是日渐觉醒的人民。
      (四)历史会游戏人
  历史会游戏人,这就不只是对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来说的了。历史同样会捉弄那些比俾斯麦更伟大的人物。凡夫俗子对于历史的捉弄,无可奈何,那英雄豪杰又有什么高招呢?他们能够避免历史的捉弄吗?大抵是不能的。甚至并不是历史本身去捉弄那些英雄豪杰,而是他们自己在捉弄自己。然而,自己捉弄自己的事,即便最愚蠢的人也不会做的,可那些英雄豪杰为什么去做呢?我想,也只在于他们意识不到是自己在捉弄自己,却以为是在从事伟大的事业。英雄豪杰都有成就伟大事业的壮志雄心,如果没有这壮志雄心,他们也就不能成其为英雄豪杰了;但也正是这壮志雄心戏弄了他们自己。许多事不必做,却做了;许多事不能做,也做了。不必做的事,做了,又有何益?不能做的事,做了,会有难以预料的后果。对于晚年毛泽东的所作所为,人们存在着极大的争议。然而,无论争议多么大,也应该远离攻击与谩骂,而趋于理解甚至认同。没有人否认毛泽东是历史的巨人,他有游戏历史的能力,却也被历史游戏了。文革,既是他游戏历史的结果,也是历史游戏他的产物。我以前分析过,毛泽东晚年实际上很无奈的。然而,在无奈中又不得不有所奈何。游戏本身,虽然好玩,却也非常可怕。一方面,人们会陷入游戏不能自拔,另一方面,人们会由游戏的主人变成游戏的奴隶。人们究竟能在大多程度上掌控游戏呢?游戏首先呈现在人们面前的是它的虚拟性,即游戏是假的,当不得真,但我们陷入其中,就会以假为真或者弄假成真。游戏总不免让人痴迷的;痴迷于游戏的人们会在一夜之间让它变可怕的现实。游戏,本身是娱乐的;可是它的娱乐功能却消失了,它甚至变成了历史本身。人不能游戏历史,但历史却能游戏人,这公平吗?如果不公平,那么我们对历史报有一种玩世不恭的态度又有什么不可呢?但是,玩世不恭是老奸巨滑的产物,我觉得,不妨天真一些,做一个老顽童也不错。不过,老顽童却会泯灭所有的是非善恶,没有那么分明的爱憎,只是我欲则欲,我爱则爱,全然不理会别人的看法。以这种方式对待历史,虽然极有趣,却终不免为人垢病。我们不能去游戏历史,因为对待历史定要有严肃的态度,这才是历史的精神;但是,我们又该如何面对历史对个人的游戏呢?造化弄人,这都是无可避免的,我们也只有面对它,接受它。历史带有游戏性,但我们并不把历史当做游戏。不,历史决不是游戏。历史不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它是有真是真非的。我们抱定了严肃的历史态度,那就不会把历史当做儿戏。历史本身,是没有错的;有错的往往是我们。我们虽然维护历史的神圣性,但并不把历史当做一尊神。游戏和神圣是有矛盾的,甚至相互冲突。游戏历史,总不免嘻嘻哈哈;可若被历史游戏呢?是不是应该伤心落泪了。同是历史,在不同人眼中,也是不一样的。我们是把历史当作丰碑来看的,可许多人,却把历史当做想怎么捏就怎么捏的面泥。历史是什么,谁也说不清楚;既然说不清楚,那就百家争鸣。而所谓的百家争鸣,也不过捏历史的面泥罢了。其实,游戏历史最好的法子,并不是从事伟大的事业,而是改变对历史的书写。现在想来,改变历史的书写,不过把功夫用在文字上;但是,在古代,历史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写的。班固是很厉害的历史学家,因为私修国史,还被抓入牢狱。看来,能够修国史的,也只有官方。官方的史书虽然权威,但也不过为帝王将相作谱牒;普通的民众,不过他们的映衬罢了。但是,现在我们知道民众才是历史的主体;可真要给民众树碑立传吧,又实在没有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业绩,也只好让他们充当默默无闻的大多数。如果说历史是英雄豪杰的游戏,那为什么英雄豪杰又被历史游戏了呢?我只有疑问,却得不到解答。文革的游戏,听起来好玩,但实际上不好玩。玩文革的游戏,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啊?当然为了崇高的目地,是不计代价的。而实际上,不计代价本身就是最昂贵的代价。用最昂贵的代价去游戏历史,并不怎么好;更何况,历史还会游戏我们。        (五)结束吧,游戏
  我们说“结束吧,游戏”,并不要结束历史本身,而是结束历史的游戏性。实际上,有很多学者在讲历史的终结,甚至有人讲“历史终结日,教育开始时”。可历史会终结么?这还用说么,只要有人在,那历史就不会终结。可有人说,人类总有灭亡的时候,所以历史也有终结的一天。不过,若是人类灭亡了,不独独历史,所有的一切都将失去意义。对于这,我们是不必担心的,人类是生生不息的,所以历史也会绵绵不绝,而所谓的“历史终结”,也不过危言耸听罢了。如果被危言耸听吓住,我们也太小胆了。历史虽然不会终结,但是,我们却有义务终结历史的游戏性。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历史的游戏性都是可怕的。我们知道的,玩火者必自焚。以游始历史开始,以被历史游戏终结,这恐怕是连英雄豪杰都摆脱不了的命运。所以要想不被历史游戏,那首先不能够去游戏历史。文革是一个非常有吸引力的政治游戏,在这个游戏中,人们会因为崇高、伟大,迷失了本性,而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来。在文革中,几乎所有美好的东西,都被颠倒过来,以致让人以为美好本身是罪恶滔天的。文革并不是太虚幻境,它毋宁是太上老君的八卦炉。这里并不是放飞梦想的地方,而是接受血与火的考验,脱胎换骨的地方。放飞梦想,是青春的游戏,而脱胎换骨,则是历史的游戏。我讲过的,脱胎换骨,实在是最痛苦的事情。这不只是说在脱胎换骨中痛苦,在脱胎换骨后,尤其的痛苦。如果一个人实现了脱胎换骨,那他能找回本来的自己吗?即便找回来,恐怕他自己都不认得了。末代皇帝溥仪,大抵是被改造得最好的,也可以说实现了脱胎换骨;由皇帝到普通的劳动者,这是多大的转变啊,我们在为改造灵魂的新社会唱赞歌的时候,是不是也应该尊重脱胎换骨者的感受呢?《我的前半生》并不是很好的作品,但却很有历史价值。我们可以说,溥仪一方面是真诚的,另一方面又是虚伪的。他在写书时候是真诚的,但在做事时候却是虚伪的。他有过三次做皇帝的经历,一次是清朝的末代皇帝,那时候他还在襁褓中,第二次是张勋复辟的时候,只做了十二天,实在不过瘾;第三次则是做伪满洲国的傀儡皇帝,时间虽然长了,但那却是千古骂名。在历史的进程中,溥仪是永远不会想到他会以一个普通劳动者的身份回忆自己的一生。他并没有游戏历史的能力,却只有被历史游戏的份。文革也是让人脱胎换骨的;但这脱胎换骨并不是出自自愿,而是被迫。被破的脱胎换骨,究竟好不好,也只有身受者才清楚吧。知识分子不爱鼓吹脱胎换骨的好处么?他们是让人家脱胎换骨,洗心革面,而自己却不愿的。如果谁愿意脱胎换骨,那就进入文革的怪圈,好好修炼一番吧。文革的游戏,是很难玩的;能够设想出文革这个游戏的,也只有毛泽东这样的天才。但是,我们并不喜欢这个游戏的,这不只因为文革的游戏是灾难性的,更在于这个游戏会把我们引向自我否定的歧途。自我否定,也许可以换来进步,但这进步的代价也太昂贵了。什么是自我否定呢?简单说来,就是打倒自己。在我们的想象中,所谓的革命,也不过是打倒这,打倒那,等到把所有的一切都打倒了,那也就只有打倒自己了。其实,打倒自己,让我们想到的,并不是进步的灯塔,而是痛苦、眼泪甚至悲凉。打倒自己,究竟意味着什么?我想,就是对自我价值的全盘否定。难道我们只有否定了自我价值,才能够生存么?打倒自己,是痛苦的;既然痛苦,为什么还要打倒呢?也许,这不过一种生存的策略吧。在打倒一切的年代,不把自己打倒,实在没有法子生存的。打倒自己,不过文革的一个游戏规则罢了。我们现在要讲的,并不是这个游戏规则合不合理的问题,我们要结束文革游戏本身。结束了文革的游戏,是不是意味着终结了历史的游戏性呢?大抵不是的。文革的游戏结束了,其它的游戏又会开始。结束历史的游戏性,只是我们的宏愿。而实际上,历史的游戏性,反倒是永恒的。我们既不想游戏历史,也不想被历史游戏。然而,这很难做到的。在历史的长河中,我们不过一叶扁舟,也只能时时“出没风波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