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檬酸水溶液碱性:相见时难别更难—虚云大师、弘一大师、倓虚大师出家前的情缘了断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29 10:44:47


虚云长老


弘一法师

倓虚法师

   在近代佛教史上,虚云大师1840-1959)、弘一大师(1880-1942)、倓虚大师1875-1963)三位法师是举世公认的高僧,他们分别荷担禅宗、律宗、天台宗的法脉,为近代佛教的弘传作出了震古烁今的贡献。对于三人功德,前人叙述备矣,这里只想通过梳理对比三人出家前的情缘了断方式,来探讨三位高僧的内心世界和性格特点

 

众所周之,出家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景德传灯录》曰:“出家乃大丈夫事,非王侯将相所能为也。”人世间最难舍的不是高官厚禄,金银珠玉,而是一个“情”字。如果不是童蒙出家,舍家室而入道山,那将更是一番考验。《国清百录》载:“昔闻齐高氏,见负炭兵形容憔悴,悯其辛苦,放令出家。唯一人乐去,齐主叹曰:‘人皆有妻子之爱,谁肯孤房独宿,瞪视四壁,自镔山林?’以此观之,出家难得。”虚云、弘一、倓虚三人都是中年出家,虚云出家时19岁,弘一39岁,倓虚出家时已43岁。且三人都已成家,夫妻和顺,家境优裕,面对信仰和红尘的艰难决择,三人又经历怎样的思想波荡呢?

 

虚云大师,俗姓萧,出生于泉州府署,其父当时为泉州府幕,也算得上是书香家庭。虚云大师出生后,母亲因气壅离世,由庶母王氏抚养成人。十四岁时,虚云便有了出尘之心。十七岁偷偷出家却被中道截回。为了断除其出家的念想,父亲给他迎娶了二房妻子,一为田氏,一为谭氏,虚云大师虽心中百般不愿,奈何父命难违,只好佯装应允。据《虚云法师年谱》记载:婚后三人同居却无染,每日间,虚云大师都为田、谭两人讲说佛法,谈经论道。由于长期熏染,两人渐渐接受了佛法,开始信仰佛教。两年以后,虚云决志离俗,作《皮袋歌》留别田、谭两人,歌曰:

 

皮袋歌。歌皮袋。
空劫之前难名状。
威音过后成挂碍。
三百六十筋连体。
八万四千毛孔在。
分三才。合四大。
撑天拄地何气概。
知因果。辨时代。
鉴古通今犹蒙昧。
只因迷著幻形态。
累父母。恋妻子。
空逞无明留孽债。

……      

 离家后,虚云大师投福州鼓山涌泉寺礼常开和尚出家,开始了百年有余的参禅悟道,弘法利生的生涯。六年后,虚云大师的庶母王氏和两位妻子也进入佛门,出家为尼,王氏法号妙净,田氏法号真洁,谭氏法号清节,至此,一家人全都做了虔诚的佛门弟子。

 

 当时虚云大师别家的细节,不详见于资料,我们不好随便假想。不过,按常理推测,虚云出家时,可能不会有太大的阻碍。首先,因为他们的婚姻本身就是迫不得已的父母之命,虚云与妻子之间的感情自然谈不上深厚。更重要的是,虚云在成家之始,就一直在为出家做准备。虽说三人是“强迫”的婚姻,但在那个时代,妇女秉守“嫁夫从夫”的观念,只好听天由命,别无选择而又死心塌地的跟定自己的丈夫。而作为丈夫的虚云也只能暂时的接受这一切,不过,虚云在表面顺受的同时,又找到了解决的方法,那就是“度化妻子”。他清楚的认识到,将来影响自己出家学佛的肯定是自己的两位妻子,所以虚云便试图通过佛教思想来扭转两位妻子对世界和人生的看法,换一句话来说,就是虚云在成家之始,就在做着度化自己妻子的工作。从《皮袋歌》来看,虚云演述最多的就是佛教的“无常无我”“因果轮回”“诸行皆苦”等观念,这些观念无疑对冲淡和化解妻子对虚云的情感依赖,减轻离别的痛苦起到巨大的作用,从而为后来虚云从三人情感的缠绕之中剥离出来而抽身出家奠定了基础。这一“度己先度妻”的情缘了断方式,从某种意义上说,也算得上是智慧之举了。

 

 值得一提的是,情感的离分也不是理想化的。

 

 虽然虚云大师出家后,便再也没过问过红尘之事,表现出一个衲子的虔诚信仰和对红尘的决绝态度,但五十年后,已出家多年的谭氏(清节尼)虽修行多年,仍没能泯灭对丈夫的爱恋,仍未能从生离的痛苦中解脱出来,在给年已古稀的虚云写的一封家书说:

 

 忆君遁别家山,已五十余年,寤寐之间,刻难忘怀;未审道履何处,仙乡何所,未获卫侍左右,实深歉疚。今春正月,侧闻高隐闽海,优游自得,闻之不禁悲喜交集。然究未知的实下落,真令悬恋难测。因念上离父母养育之恩,下弃吾等结发之情,清夜思惟,其心安忍?况今兄薄弟寒,父母年迈,吾等命乖,未能兴宗继嗣;家中无倚靠之人,宗嗣无接续之丁;每忆念及,未尝不涔涔泪下也。儒以五常为道,昔湘仙尚度文公及妻,且我佛以亲怨平等,调达耶输,尽先度之,想吾等与君岂非缘乎?既不动乡关之念,还须思劬劳之恩,吾等无奈之何。

……

君亦鸿雁别故乡,冲霄独自向南翔;

  可怜同巢哀哀侣,万里秋风续恨长。

  望断天边月;泪泉泻满睛;

  我栖湘江上,竹痕已成斑;

  君必成大道,慧业日当新,

昔时火宅侣,原是法城亲!

 

 信中除了讲述家中的变故之外,更多表达的却是对虚云的思慕之情。字里行间充满了深深地伤痛和不尽的哀怨,尤其最后的几句诗 ,情真意切,感人肺腑,如今读来,犹让人唏嘘不已。


  弘一大师作为一个富有传奇色彩的高僧,性格特立独行,生平复杂曲折,因而颇受世人关注。

 

弘一大师,俗名李叔同,出生于天津一个富庶的大家庭,父亲是清朝进士,后经营盐业,很有资财,所以,李家在天津也称得上是名门望族。弘一大师自幼便受到良好的家庭教育,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旧学新学,无不精通。18岁时,弘一大师与天津茶商的女儿俞氏结婚,二人虽是奉命完婚,但因俞氏为人贤淑,二人感情倒也不错,婚后两人育有二子。1905年,弘一大师东渡日本留学。期间与日本女子叶子(一说雪子)产生感情,后结为夫妻。1911年偕妻回国,两人生活直到其出家。

 

1918年,弘一大师在杭州虎跑寺皈依佛门,拜了悟和尚为师,做其在家弟子,取名演音,号弘一,农历七月十三日,正式披剔出家,成了世人熟知的弘一法师。关于弘一出家的原因,至今仍是个争论不休的话题,“影响说”“破产说”“遁世说”“幻灭说”“失恋说”等等,可谓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但不管哪一种原因,弘一大师毕竟是出家了。

 

既然出家,就不可避免的要面对情缘的了断问题,那么,弘一大师出家前,又是如何解决的这一问题呢?关于弘一,如今海内外已出版过二十余部传记,对于这个问题,更是做了各种各样的小说化的解答,皆不可信。然而作为弘一的亲密朋友姜丹书先生所提供的相关资料,自然可以作为信史。姜先生在为《弘一大师永怀录》所写的《传一》中,记录了弘一出家前他们两人的一段对话:

 

    姜:“何所为?”

  李:“无所为。”

  姜:“君固多情者,忍抛骨肉耶?”

    李:“譬患虎疫死,将如何?”

  在这段对话中,弘一大师措辞激厉,回答决绝,不难看出,他对妻儿所抱持的态度。

 

  据陈星先生所著的《天心月圆——弘一大师》记述:当时在上海的日籍妻子叶子获知丈夫要出家的消息,哪里接受得了,马上找到了弘一的老朋友杨白民先生,要求他带自己到杭州去寻找丈夫。

 

 杨白民带着叶子来到杭州,安顿下来之后,他只身先去虎跑寺通报,弘一见两人已赶到杭州,推辞不掉,只好答应会面。然而会面的时间很短,大部分又是在沉默和哭泣中度过的,临了,弘一交给妻子一块手表作为纪念,并说:你有技术,回日本不会失业的。”于是,雇了一叶轻舟,离岸而去,连头也没回一下。叶子见丈夫出家决心坚定,知道再无挽回的可能,便望着渐渐远去的小船失声痛哭。此后回日本去了,从此再无关于她的一点消息。

 

  从这段记述中,我们看到了一个决绝,冷酷,心如死灰的弘一大师形象。不过,就此认定弘一大师是冷漠无情,不负责任的人,显然也是不够公允的。事实上,弘一大师在出家前曾预留了三个月的薪水,将其分为三份,其中一份连同自剪下的一绺胡须托老朋友杨白民先生,转交给自己的日籍妻子叶子,并拜托朋友将妻子送回日本。这一细节可以看出弘一大师内心的柔情和歉疚以及处事的细心和周到。然而,出于对信仰的虔诚和恭敬,加上自身性格的认真和刚直,“钢刀斩情丝”的情缘了断的方式就难免表现出一种几乎不近人情的刚猛和决绝。

 

  由于各种原因,倓虚大师的声名或许不及虚云大师与弘一大师那么响亮,然而,作为近代佛教史上少见的法门龙象,为佛教作出的巨大贡献的他必将受到世人的关注。

 

  倓虚大师,俗姓王,名福庭,河北宁河县人。一生颇具传奇色彩:进私塾、当学徒、学丹道、行中医,43岁才落发出家,后皈依谛闲法师,得天台法脉,在东北和华北地区建寺安僧,弘法办学,作出了“智者大师创教以来,所未有也”的贡献。

 

  倓虚大师17岁结婚,出家时与妻子生活了26年,已有五男一女六个孩子,此时能够放下一切,毅然出家,确实也经历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据《影尘回忆录》自述:

 

 这一次走,和平素出门,心里确实两样滋味!觉得百端交集,万感杂投,有些酸楚凄凉的情绪,自念:先前因为父母在堂,自己没有三兄二弟,舍不得去出家。后来又为妻子受累,熏染了一些世俗习气,熏得挺厉害,仍然不得出家,所以心里很难过。又想:假如我现在死了,不也就能成了吗?这一次就算我得了个急症死去,借此机会去出家参学,然后再回来,度脱妻子,这有什么放不下呢?所以我在路上走着的时候,虽然很难过,而心里却作死想,以为是自己死后的灵魂在前行。

 

 继续想:现在我下面已有一个姑娘已出门了,五个男孩,大的才十四岁,小的刚会走,又没人教养他们。三四十年来东跑西奔,没有一点积蓄,全靠这个小药铺吃饭。我走了之后,药铺无人照管必定歇业,将来全家挨饿,流离失所,这怎么办呢?然而又一想:天下流离失所的人太多了,许别人的眷属流离失所,就不许我的眷属流离失所吗?

 

 又想:假如我出了家之后,到各地去参方,在路上遇见了我的孩子正在讨饭,这时我管他不管呢?唉!天下讨饭的孩子太多了,许别人的孩子讨饭,就不许我的孩子讨饭吗?这件事也不足深虑!

 

可是,我的女人,在我不言语一声去了之后,她领着五个孩子,生活上一定很为难。如果她要嫁给别人,这不是于我很难看吗?以后我听说,或者在一个村里遇见她,将作如何感想?唉!又一寻思,天下的女人改嫁的太多了,这是我出家,如果我早已死去,谁能保险她不改嫁呢?况且许别人的女人改嫁,就不许我的女人改嫁吗?她今生是我的女人,前生是谁的女人?来生又要变成谁的女人呢?这事也不足挂在心上。如果真的为了妻子的事情,而连累了自己的一生;其实何止一生,恐怕生生世世的,永远沉沦下去了!这样,不但不能度脱妻子,同时也无法度脱自己。如果我现在能够毅然决然的出了家,潜心佛典,得到真实的修行,将来遇见她们,也劝他们念佛修行,了生脱死,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吗

 

这一段记述应是倓虚出家时心中激烈斗争的实录,从中可以看出,他对妻儿充满了感情,也为她们以后的生活满怀忧虑,体现了一个普通人面对生离的正常反应,但最终他还是用佛法化解了心头的矛盾,并且立下了度己再度妻的愿心,走上了为佛为法的出家道路。

 

倓虚离家时,是对妻子谎称回家修理坟地走的,走了之后,妻子自然哭得死去活来。三年后,倓虚自感学佛“摸到了一点门路,嗅到了一点气味”。趁请藏经路过家门的机会,践行先前的誓言,回家 “度脱妻子眷属” 。经过对妻子一番推心置腹,至诚至真,而又合理合情的劝导,使妻子接受了佛教,开始信佛念佛。七八年后,倓虚的妻子口念佛号,安然往生,倓虚的孩子也受家庭的熏陶,有两个自动出家了。

 

面对出家前的情缘了断,虚云大师、弘一大师、倓虚大师三位大师采取了不同的方式,概括的说,虚云大师采用的是“度己先度妻”,弘一大师则是“钢刀斩情丝”,倓虚大师是“度己后度妻”。纵观这三种方式,也折射出了三人的不同性格特点,如果分别用一个词概括,那么虚云大师是智慧,弘一大师是刚猛,倓虚大师则是淳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