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线访客网络:白天说谎,夜晚陶醉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5/12 20:28:11
他斜倚着床,扯了扯厚厚的睡衣。口里吸的是今天起的第五十八只烟,舌根子已被烟味辣失了知觉。黑暗中看不到睡衣的颜色和他的表情。他从床头柜上拿起两个空的纸烟盒子,兴味索然地把弄了一阵子,约摸着地点往床下放拖鞋的位置砸去。
睡在身边的女人,从梦中伸出胳膊拢住他平放在床的大腿。
烟火在黑得不见指的屋子里忽闪着缭绕在面前的烟雾。他试图着透过这渺茫的烟雾看到未知世界的神秘。
女人“吭吭”地干咳了几声,用手推了他的大腿一下,说了声“呛”便把头往被子里缩去。
他被她的声音诱得把手伸进被子里。
女人的肉体忽然之间像一具软尸,他失去了摸下去的兴致。
他突然找不到自己爱这个女人的原因。也许……只是爱她的如瀑长发?至少他心里清楚——不是长发女孩子,他不会和她有开始。
今天是他的二十八岁生日,他没想到如此特殊的日子就这么平淡地过去了,完全没有出现幻想中的奇迹,心情极端懊丧。他伸出手,把那只已激不起他兴奋的胳膊从腿上拨拉下去,起身去书房。
走出卧室的时候,他没忘带上门。一屋子的烟雾被锁在室内陪伴着他的女人。
依然不开灯。电脑屏幕的光显得愈发强烈,他的双目被刺得“唰”地流出了泪。他把对比度调低了点。
首先登录的是QQ,他希望昨天新加的好友叶菁能在线。
说不清是什么原因,昨天只和叶菁聊了一次,心便像被她揪了去。他网络女友无数,叶菁有幸成为第N个令他突然魂不守舍的女人。他努力甩甩脑袋想赶走对她的记忆。可是不行,她像躲在云雾中的仙女,令他神往、痴迷、不可抗拒……
叶菁不在线上,这是预料中的事。
时间是23:50,都午夜了,她怎么可能这么晚还在线呢?望着她的头像,他在琢磨:这个可爱的姑娘长的是一张什么样的脸?个子多高?三围多少?生在什么样的家庭?读过多少书?是做什么的?最重要的是,她有男朋友没有?……
身子一直没有动,时间在呆滞的视线中快速溜走。凌晨两点了,他的眼皮有点涩,决定下线。刚要点击关闭,叶菁的头像象鬼火一样突然闪亮起来,将他吓了一跳。
“亏了动作慢了点,否则就会和她擦肩而过了!”他又惊又喜,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便点了她的收发讯息试探:叶菁,是你吗?
叶菁回得很快:是我。你好,陈煜。
他兴奋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好久没有这样心跳的感觉了。他很感激她让他重拾这种感觉,一时不知说什么:你怎么现在上线来了?没睡觉吗?
叶菁:我没睡着,上来看看。我要下线了。
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他的心突地一沉,回道:你一会儿也不可以呆么?
叶菁:是的。再见。
他刚要使出绝招挽留她,她的头像却忽地失去色彩。他恨恨地把键盘捶得哗哗响,又把双手对到一起狠狠地拍了两下。都怪自己打字太慢,如果快一点,把那句可以绊住任何心情女人的脚步的话说出来,她一定会……
他不甘心地看着好友栏想:说不定她会因为寂寞再回来聊。
时间数着秒地走,十分钟后,他像被关在牢里一个世纪的囚犯,万念俱灰地关了机器。
他走回卧室,打开灯,钻到蜷缩在被子里的女人身边,百无聊赖地拉开蒙在她头上的被子,看着她轮廓分明的脸。
这张脸在半年前是那么令他着迷、愿为之生、愿为之死。现在是什么使自己对她了无兴趣?是叶菁?不!在昨天之前他就对这女人了无激情了。
他在思考着自己的感情。见到这个女人第一眼的时候,曾经以为她会是自己的终点。可是现在呢?哪里是终点?谁能做自己的终点?什么样子的女孩子能令自己终生不厌、使自己心甘情愿为其做一生的奴仆?这问题使他困惑、焦虑。
想到叶菁,突然没来由地涌现出原始的欲望。他急急地甩扔了睡衣,压到女人白泛泛的身子上……
女人把身子背对着他,再一次睡去。
关掉灯。他仍没有睡意,撤离开触碰在女人肉体上的双腿,把双臂抱在胸前,就着一屋子的黑暗,在记忆里努力挖掘和这女人在一起的所有美好往事,希望这样能固住自己不知该落实到哪里的心。
黎明的时候,他失败地把头摔到枕上。今天是周末,他照例要进行一个长长的晨眠。他借希望在无知的睡眠里麻醉自己在感情上的未知、背叛和彷徨。
女人起得很早,起身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卫生间把头和脸梳洗了个仔细。然后走回床边,把精心描画过的脸很有信心地正对着他的面孔,帮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他在睡梦中感觉是花仙子一样的叶菁在给他关怀,他急急地睁开眼睛要把叶菁的形象留住。女人那张为他妆扮出来的脸、和那因爱他而失去自我的表情,把他烦得忙不迭地关闭眼帘子。
十一点的时候,他被辘辘饥肠搅醒。徇惯例先去卫生间把昨天吃的喝的全排出体外,又发着夸张的声音洗漱完毕。矜持着表情走了出来。
女人卡准时间,在他迈到饭厅的时候,把热腾腾的早餐端到了桌子上。
他没精打彩地坐下。
女人小心地凑过来,把抹着厚厚膏子的红唇靠近他:“嘻,陈煜,睡得好吗?吃饭吧,来”“嗯。”他翻了一下上眼皮,算是对她的回敬。突然发现女人眼里的爱就要溢出来把他淹了。他心头猛地一震:对于这个女人的深情,自己是不是显得太冷酷太无情了?
他不由地生出一份感动与恻隐,使劲提了提嘴角挤出笑容对她说:“雪,咱们一起吃哦!”“陈煜,好久没见到你笑了!”雪受宠若惊、高兴得小鸟似的,丰满圆润的身子带动着粉红色的睡衣的地上转起圈子来。
好美!看着雪,他感觉自己像看到了玄宗的环妃。
从他的激情消失以后,雪好久没有显露她的孩子气了。这也许是自己不喜欢她的原因?至少他需要自己喜欢的女人一定要开朗活泼,要能天天逗他开心。
看着她的快乐,他觉得自己给予这女人的实在是太少了、这女人实在是太容易满足了、这女人实在是太……雪在他火灼般的视线里舞着,冷不防一口鲜血喷在他脚上。
刚要涌上来的一股激情,被雪的血液喷得了无踪影。两个人都怔在那里。看着那血好久,他才回过神来。他惊恐地站起,双手插到雪的腋下:“雪!你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雪的嘴角沾着血迹,她也被这突然而至的血浆吓得不知所措。
“马上去医院!”他迅速把雪的衣服找来,协助雪换上,然后再把自己穿戴停当。搭了车往医院赶。
到了医院,正是医生下班回家吃午饭的时间。他们一边叹着不该起得太晚,一边到外面吃饭。
他为雪点了她最喜欢的烧茄子。雪不断说话,像开心的小鸟,喳喳地鼓噪着他的耳膜。
吃完饭,分分秒秒地熬着等医生上班。雪说:“陈煜,难得你今天心情好,不如咱们去公园玩玩吧?”“也好,我们快去快回。”时间不等人,俩人一玩竟玩到下午三点多。雪抬腕看了看表说:“今天这医院咱们就不去了吧?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也许是一时上火才吐血的吧?”“嗯。”他觉得也是,雪的样子一点毛病也没有嘛。而且现在正是昨天在网上遇到叶菁的时间,叶菁现在也许正在网上,不可以错过接近她的时机。这样想着,又觉得有点对不起雪,便说:“雪,今后我一定对你好!”说完便让雪挽了他的臂匆匆地往回赶。
回家以后,他发现雪因为一天的日晒和奔波,脸色灰暗、精神萎蘼,完全没有了晨起刚妆扮出来时那份娇艳。原来雪仍是如此平常的一个人。他恨那些开化工厂的人——如果不是他们制造出那些可恶的化妆品左右着雪及所有女人的形象,他对雪的激情不会在转瞬间得得失失地变化。
他对雪说了声“去睡吧”,便去书房打开电脑。
登录了QQ一看,叶菁的头像没有亮。他的心倏地凉了半截,所有的兴致都化作灰烬。难道她隐身了?他不甘心地发了信息问候她。没有回音。
他失败地倚到椅背上,双手下垂着荡来荡去。
雪没有了以前的活泼,每天下班回来,除了给他洗衣做饭,便是倒到床上躺着,再也不肯像以前一样逗他玩乐。
看着雪的糟糕样子,他感觉这座屋子简直就是座活人坟,后悔当初不该让她住到自己身边来。
时间在网上对叶菁的期待中过度了好久,有时偶尔可以和她聊上几句,但总是不得要领。他很焦躁。
转眼已是夏天了。
在初夏那个微风拂柳的下午,他正在享受上帝赐予人类的好天气时,接到雪的同事打来的电话:雪进医院了。
这是他预料中的事。在得知雪住院的信息以前,他曾经希望雪的魂魄早一点像她喷出来的血液一样脱离她的躯体。可是今天听到这个消息以后,他的心跳得很急,咚咚地似要蹦出来。他对自己说,不要雪死,没有雪,他的屋子里将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急急地奔往医院。
不知医院缺床位还是雪的病情特殊,居然给雪安排在单人病房里,想到床位费,陈煜的心像被蜂蛰了一下:医院创收也不能创到没有积蓄的雪头上呀。
雪像一朵坠地的雪花,面色苍白地睡在被子里。病态的雪竟也如此的美,这一刻,他发现雪的美不胜收,也发现自己对拥有着的东西是如何的不晓得珍惜。
他心里自责着,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雪的面庞。往事历历,在这样的时刻,脑海里展映的全是雪的美好。
原来自己是这世上最幸运而又幸福的男人,自己却身在福中不知福。他心里痒痒的暖暖的,全身的热血一下子将下身勃起。他情难自禁地撩起盖在雪身上的被子钻了进去。
输液一滴滴地顺着透明的管子往雪的身体里滴着。雪仍在沉睡着,根本不知道这个她深深眷恋着的男人来了身边,更不知道他正在涌起难抑的欲望。
久未有过的激情,使他不顾一切,一时冲动忘记了身在何方。他搂着雪的身子,把下身贴紧她。他要雪,现在就要。
他一边摩挲着雪的胸脯,一面脱着衣裤……
“喂——什么人?!下来!不知道病人不能打扰吗?”白衣天使那张遮在口罩后面的嘴毫不留情面地冲他大吼起来。
护士的这一声吼把陈煜涨在下身的血液唰地分散开,所有的激情都在瞬间消失。他下意识地缩回活动着的手,被人窥到隐私的尴尬使他恼恼窘窘地坐起身子。
“请你下来!不要打扰病人休息!”护士继续呵叱。
“我是她男人!你管那么多?!”长这么大还从来没人对他这样过,他被激怒了。
“她是重病号!就算你是皇帝也得下来,下来!”他被利刃般的双眸毫无顾忌地瞪着。他的脸红了,真想往口罩后面的脸上撇一个耳光,什么人呐这是,说话如此大声,不顾忌别人的感受,不知道别人的尊严也是需要维护的吗!他低头看了看雪,她正面色苍白地睡着。他压了压怒气,懊恼地垂下双脚,穿上鞋子下了地。
护士的嘴好像不会停:“你既是陪床的,就要尽到看护义务,你的责任是看着她的吊瓶是否打空,快滴完时请按呼叫器告诉我们一声。”他抬头看了看瓶子,已经没有液体在里面了,心下暗怪自己不称职。但护士的话却让他找到了漏洞,他辨道:“这是你们护士的职责,如果空了你们还不来换,就是你严重失职,我会举报你!”护士顿了一下,用露在口罩外面的眼睛狠狠地瞪他。
这一瞪把他瞪乐了,使他想起他喜欢吃的那种干干的红辣椒——有味道!而且,她的眼睛孩子般的纯洁,不掺杂质,虽然是单眼皮,眼睛却是大大的。那遮在口罩后面的鼻子和嘴巴是什么形状的?
美滋滋地想入非非了一大阵子,他突然为自己刚才的言行羞愧:本来就是,在公共场所不可以像在家里那么随便。护士走后,他搬个凳子老老实实地坐在雪的床前。
雪醒来,先让眼睛适应了一下白得刺目的四壁。见他坐在床前,雪兴奋得热血上涌,双颊被染得红红的,更添了可爱。
他突然发现自己喜欢的美女居然是病中美人型,他的心中一暖,热切地扑近她:“雪,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没什么,医生说什么了没有?”“我来时问过医生,他们说要你明天一早别吃喝东西,去做全面体检。”“嗯?就是说要我在这里住下来吗?我不喜欢哦!”雪很不情愿地嘟起嘴。
“听话!有病是要耐心医的。你别着急,以后我下班就来陪你。”他温情地亲一下她的红脸蛋。
“嗯!”雪看着他,心里感动着,好久没有得到他的温情了。如果陈煜能永远这样对自己,她宁愿一生都病着。她幸福地闭上眼睛,虚弱的身体不容她总睁着眼睛享受他脉脉深情的注视。
他在雪的床沿趴着睡着了一夜。
天亮的时候,他早早地去医院的小卖店里买回牙刷牙膏各两只、木质梳子一把。然后挽着雪的臂一起去洗漱间把脸和牙都清理干净,与雪相依着回了病房。把雪让到床上坐着,他拿起小木梳子轻柔地为雪梳理起头发来。雪揽着他的腰,幸福得孩子般地呢喃着……
时间还早,他和雪都是不能容忍不吃早餐的人。为免雪见了嘴馋,他撇下雪,一人到外面对付了点东西把肚子添满。
好容易熬到八点,他往公司打了个电话,说明了一下情况,算是请了假。
这时医院也正式上班了,可以给雪做体检了。
瘦瘦的白衣天使步子风快地走进来说:“给你单子,五张,你点好了,待会就照单子上的要求去做检查……你看看你这床,你这床是怎么弄的?你记着,早晨要查房的时候,一定要把床铺整理好,十点以后才可以搭放东西。你们陪床的以后要配合我们做,更重要的是陪床的别变成要卧床的照顾!”这个喋喋不休的护士,就是昨天他想给她耳光的那个。但是不知怎么了,他见了她就开心,她真好玩,她的声音清脆响亮,她的眼睛清澈纯洁,让人看着舒坦。他想看看口罩后面的鼻子和嘴巴是什么样子的,从昨天开始就想看,可是这个家伙就是不显庐山真面目。于是说:“你的话蛮多,不知长的是张什么形状的嘴使你这么多话。还有什么要说?现在给你时间一并说完。”口罩外面那双明澈的眼睛很不满意他的调侃,刀子般地瞅了他一眼,说道:“我是这个房间的责任护士,叫慕涵。你以后有什么事直接找我好了。”“慕涵?你的性格和表现不符合这名字,我看你叫红尖椒还差不多。”他心里偷着乐了一下,想出此招也许会把她激怒定会更好玩。
慕涵果然把眼睛使劲睁大了瞪他。
“呵呵,生气了?”他被她瞪得心里倏地爽了一下,太有味道了!哦,她的气息是这么地摄人魂魄啊!真是很特别从未有过的感觉。他喜欢她瞪自己的样子,也不可抵御她周身散发着的辣气冲天的味道。他突然产生了愿意照顾她的欲望,希望卧在床上的雪能变作她。
慕涵继续说着什么,他一句也没听到。他在想:这个烈气冲天的红尖椒……如果把她堵在没人的角落和她猛烈地吵一架,再把她掀翻在地、再……呵呵,一定很刺激。
男人的性无时无处不在,这样想着,便下意识地对她意淫了一番。
慕涵根本就没料想自己被人暗地里算计了,交待完了该交待的,便凯旋地迈着步子走了。
望着慕涵的背影,他痴痴呆呆了好久。忽然想起床上还卧着雪,便为自己刚才的思想出轨感到懊恼,觉得对不起雪的深情。
他努力把感情归依到雪的身上,走到雪的床前把屁股放到床沿上,抓起雪的手狠狠地在自己胸口揍了一下。
雪“哎哟”喊了声疼:“陈煜,你干嘛?想把我手装你心里?还是想让我把你心掏出来?”“呵呵,你病到这样还有心思开玩笑!我是要用我的心融化你,要不要啊?”“要!无论怎样,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会开心。好久没这样开心过了!如果你能永远如此温情,我宁愿一生都卧床上!”雪的话把他感动得眼里湿湿的:“雪!我不离开你,永远都对你好!”雪也被他的话感动得紧紧抓住他。他热血中烧,扭过身子扑在雪身上重重地压住她……
“喂——你在干什么?!昨天对你说了不可以打扰病人的,你怎么又在病人睡着的时候搞动作?下来!”声音清脆响亮毫无顾忌。
他恼恼地坐起,这个红尖椒好像是专门盯着他的,来这里总共对雪亲近了两次,让她逮着两次,这太让人尴尬了。他再一次想往遮在口罩后面的脸腮上撇耳光。
他站到地下恼恼地说:“我做爱,关你事?!”“这是医院,公共场所,明白吗?最重要的是,她是病人,身子虚到那样了,不可以乱来!”他羞恼地瞅了她一眼,转身去了阳台——实在是让人尴尬得不能呆了,他想逃。
陈煜在一家韩国企业任生产部经理。三年前他应聘到这里时只是一个普通员工。
雪的病使他第一次觉得韩国人把下班时间订在晚六点是很不合情理的事,实在是太晚了。他急急忙忙地跑到四楼办公室找到办公室主任李庄说明了雪住院的情况,并提要求每晚下班都借车子用。和他同学兼同事兼铁哥们的李庄当仁不让地应承下来。
他先到饭店里订了两个雪喜欢吃的菜,然后开着车子歪歪扭扭地往医院赶。边走边想,亏了三个月前在雪的催促下学会了驾车,否则现在去医院看雪也是件麻烦事。
医院的走廊里已经静悄悄的了。路过护士办公室的时候,他不由自主地歪着脖子从窗玻璃望进去,里面空无一人,他的心凉凉地一沉,猛地扭回头往雪的病房里走,却轰地一声与一人撞了个满怀。
“哎哎哎……你怎么走路的你?!”一听声音就知道是那个大嗓门的红尖椒,他开心得几欲窒息,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她,一时间失了神。心想:她这么晚还不走,不会是为了等着见我这帅男一面才肯走吧?
慕涵被他重重地撞了一个趔趄,定睛一看是他,就有点火气:“是你!病人不会看、路不会走、东西也提不住了?不知你在想什么!你把这些东西拾掇了!”他突然紧张得语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低头看看,手里的两袋子菜早已扑身地下变做垃圾。他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又为刚才的思想和行为在懊恼:这是怎么了?一个干干瘦瘦、没见到真面目、凶巴巴、短头发稍子没掩住耳朵、毫无女性特征的红尖椒,就让自己这么冲动、这么失魂落魄、这么忘乎所以?她有什么好?!
他皱了一下眉头,走到走廊尽头拿了笤帚和撮子将菜收拾了,拿去倒进了垃圾桶,又把撮子笤帚拿到自来水池冲了,然后拿了拖把将沾在地板上的菜渣汤油什么的擦洗干净,将拖把洗了挂到原来的地方。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先例,难道是为了讨好红尖椒?“不!我陈煜长这么大还从没有讨好别人的先例!”他恨恨地瞅了护士办公室一眼,骨子里却希望此时能与慕涵的目光相遇。她小巧的身子走动的姿势太值得回味了,他的眼神突然僵直,嘴角露出了笑意。“如果趁她发脾气的时候,把她猛地抱进怀里……呵呵!”他不敢想下去了。
病房里静悄悄的,雪沉沉地睡在床上。想起慕涵昨天的训话,他不敢怠慢,首先便是检查输液瓶子的状态。输液瓶里的液体就要滴完了,他急急地按了呼叫器。希望来换瓶子的是那个辣辣的红尖椒就好了。一转念又为自己的情志不坚,恨恨地暗骂了一顿,
果然是慕涵提着输液瓶子进来了。她低头看了看雪,然后换了输液瓶子转身要走。陈煜很奇怪她白天晚上都在班上,便说:“呵呵,真够能干的,白天黑夜地熬也顶得住,你们从医的都是长生不老铁打的身子骨?”“什么铁打泥捏,今天上一个连班,明天休息。”慕涵的语气里突然带有了女性的温柔。
慕涵明天居然不在班!陈煜感觉明天一定是个阴雨天,明天的医院也一定是死寂阴冷的。
看着慕涵离去的背影,他心里痒痒的,不由地在意念中拥抱起她来。
“陈煜……疼!”雪睁开眼睛,费力地抬起手捂着胸部。
陈煜正想得美滋滋的,被雪打断了思路。他停下对慕涵的亵渎,皱起眉头重重地拍了一下额头,为自己的情志不坚第二次骂了自己;感觉刚才的思想再次使自己欠了雪的情。他歉意万分地走近雪,轻轻抚着她、声音柔得像水:“雪,你疼吗?哪儿疼?我帮你揉!”雪闭上眼睛,面颊被疼痛痉挛出无数条褶子抽动着,已无说话的力气。
陈煜爱怜得只恨不能和她转换身份替她受苦:“雪,你等着,我去问医生。”他像躲猎的兔子,没头没脑地往医生值班室冲。
大惊小怪的病人家属太多,陈煜的行为并不奇怪。年轻的男医生坐在灯下翻看着病历把上眼皮子往上一翻,毫无表情地看着他。
“医生,3-5房间的病号胸部疼得厉害,你快……”“哦!她。今天的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我正在看报告单呢。”“结果怎么样?她得的是什么病?”“根据胸部透视,发现块影和可疑肿块阴影,初步可以诊断为原发性支气管癌。”“什么?!”陈煜的后脊梁'唰'地冒出一层冷汗:“不会的医生!她怎么会得这种病?怎么我以前没听说过有女人得这种病?……什么原因能使她得这种病?”“原发性支气管癌或称肺癌是最常见的肺部原发性恶性肿瘤。近年来,世界各国肺癌的发病率急剧上升,在工业发达的国家尤为显著。目前,肺癌在男性肿瘤死因中占首位,女性仅次于乳腺癌死亡占第二位。得这种病的原因有三种,1、吸烟。2、大气污染。3、职业性致癌因子或理化致癌因子。”“难道……是我的烟?!”陈煜的心忐忑了,如果是他吸的烟造成雪的病,那无疑证明他就是间接杀掉雪的凶手。
“按组织学分类,她患的是腺癌,这种症状以女性多见。腺癌的发生与吸烟关系不大。腺癌倾向于管外生长,也可向肺泡壁蔓延。腺癌富血管,易转移。鉴于这一点,我们正在考虑让病人再去做一次CT检查、支气管或血管造型术等检查,以明确肿块的形态、部位。最重要的是看一下有无癌细胞转移现象发生。病人住院的时候是因为突发性眩晕,我怀疑她有癌细胞脑转移的可能性,因为肺癌转移脑、中枢神经系统时,可发生头痛、呕吐、眩晕、共济失调、脑神经麻痹、半身不逐以及其它神经症状。为慎重起见,明天我们会组织一个专家研讨会,研究关于她的病症的确切诊断及治疗方案。”
这么说可以排除与自己有关的病因,他松了口气;他不希望雪死,更不希望自己是杀她的凶手。如果雪的病真的是那样……陈煜经受不住雪撒手人寰的打击,眼前猛地一花差点摔地下。他双手摁住桌子前倾着身子倚住桌面,说:“如果真的是那样病,怎么可以治好她?你快说!”医生对患者家属的迫不及待早习以为常、根本没什么同情心,他翻了一下本子慢条斯理地说:“目前对于此病的治疗有五种方法,一,外科手术治疗,二、放射治疗,三、化学药物治疗,四、免疫治疗,五、中西医结合治疗。等明天开完研讨会,再对病人重做几项检查,进一步确诊,然后才能制定具体治疗方案。”他不明原由地恼火,把脸凑近医生逼视着:“你敢保证不是你们化验室把单子填错了?!”医生见他凶巴巴的样子愣了一下,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觉得如此气度不凡的帅男能对病中女友如此在乎,当属不易,心里不由赞叹他对爱情的执着,满怀同情地说:“我也希望是搞错了,我们做医生的希望每个病人都能无恙地走出病房!”如果是检查错误就好了!医生的话使他看到了一线生机。他往病房里走着,感觉走廊里的光线突然亮起来,也许……雪的病情会像这明暗不定的光线一样由阴转晴?那可就太好了!
昨晚不停地为雪按摩胸部减轻她疼痛,陈煜的胳膊累酸了,觉也没睡成。本来他就是不能熬夜、没吃过苦的人,最近总在医院忙碌,早把他困惨了。天亮的时候雪停止了喊疼,他便坐在木凳子上打起呼噜来。
疼痛和晕厥把雪搞得半梦半醒的,她揉着胸脯,深情地看着陈煜,着实感动他这几天的关怀。见他睡得香,不忍叫醒他,徇惯例卡准钟点只留下往单位赶的时间才把他叫醒。
他慌慌忙忙地洗漱一番,胡乱买了点吃的填饱肚子。急速赶到办公室。
刚把屁股坐稳,接到总经理秘书打来的电话:总经理有请。
看看手表:八点零一分。刚上班就打电话,这么早会有什么事呢?被总经理单独召见的机会如同凤毛麟角……难道要加我的薪?要派我出国考察、临行叮嘱?……他想着美事,乐滋滋地敲开总经理的办公室门。
总经理是个和他年龄差不多的韩国男人,名叫金善沭。这个金善沭除了汉语说得不如陈煜以外,经常被陈煜私底下不服气他其它方面的优秀。
陈煜因为刚才的美好设想对他突生好感,望着这个坐在宽大办公椅子里的汉人模样的外国帅男,觉得他的面容在刹那间无比亲切和优秀。他的左腿不由地前迈一步,身子便向前倾去,激动万分地问候:“总经理好!”金善沭面色一沉、抬头皱眉斜着眼睛瞟了他一下、右手用力一拍桌子、腾地站了起来。
陈煜被吓了一个愣怔,心想:看样子今天的召见不是什么好事!……我不就是请过假照顾雪吗?有什么大惊小怪!
金善沭能听懂一些常用的汉话,却说不连贯,只好用韩语叽哩哇啦地怒视着他大吼大叫,说完用力猛击桌子一下。
陈煜不知金善沭在说什么。不过看样子金善沭是怒气不小。他惊惶失措不懂装懂地吱唔:“是、是!”金善沭知他是韩语盲,边发脾气边怪自己学汉语进度太慢、更后悔不该把翻译派出去,结果白白和他浪费这么多口舌他还不明原因。只好慢腾腾地用生硬的汉语说:“干不好就走人!”然后把几张文件摔给他,翻看别的东西去了。
他接过大略看了一下:两天时间出了三十多件次品。几十万无的损失呀!这还了得?!他简直不相信是真的,抱着文件就往外冲。
他是极端爱面子的人,自我要求极严,凡事想干出个超凡脱俗的样儿给大家看看。况且在外企工作,要站稳脚跟永立不败之地是丝毫松懈不得的。他深知拼搏三年得如今之职位实属不易,没想到今天会出这样差错。自己的各方面工作做得肯定没问题,事情一定出在下面;强将手下无败兵,他不能容忍手下如此废物!
他气极败坏地把手下十三个车间主任全部招集到会议室,挨个看着他们:这帮子人简直是混蛋、简直是拿工作当儿戏、简直是故意和我过不去。
越看越觉得他们一个个贼头贼脑的,真是可恶到极点了。他的肺都要被气炸了,阴着脸、挥着手中的报告,使出金善沭对他的气焰说:“看看检查报告!两天的时间给我出三十多件次品?!……你们以为没有过硬的质量企业可以永立不败地?!你们以为企业活不下去你们的饭碗还能保住?!告诉你们,质量保证不了饭碗就保证不了、你们就要饿肚子!谁若再出漏子,就给我走人!散会!”车间主任们平时就被他的严厉镇得不敢大意,今天这阵势更是不敢招惹他,生怕他改变主意揪他们回来猛训,慌不迭地逃了。
他稳定了一下情绪。大大小小召集了四批人进行了训话。然后要来了各车间生产明细表进行了仔细审核。发现不少漏洞,正儿八经地搞起各生产环节修正工作,算是进行了一次彻底整顿。
时间已经晚上九点半,病房区早该锁门了。索性今晚不去陪雪了。
想想雪的病、想想今天的工作,他突然好累好烦,心里躁躁的。每当这样时候便喜欢与李庄一起喝酒。
李庄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陈煜神态沮丧地晃悠到四楼办公室。
李庄正提了包欲走,说:“咦?陈煜,你怎么还没去医院?雪的病情怎么样了?”“她的病情待定,今天太晚了去不成医院。难得凑巧你没走。我烦得慌,咱们喝酒去!”“呵呵,出次品的事让你挠头了?质量保证不了企业何以求生存?你要时刻注意把好质量关呀。”“话少点行不?!走,酒吧!”
酒巴里的灯光暗暗的,两个人盘腿坐在榻榻米上。
陈煜开始喝第二瓶干白。
李庄说:“别喝那么多了,伤胃伤脑子。”“不!要喝!我心里烦!好久没痛快喝一回了,你今天一定陪我喝个不醉不归!”“烦什么呢?以后把好质量关,控制好生产环节不就成了吗?”“生产上的事愁不着我。唉,怎么说呢?雪的病怕不是好征兆,而且……唉……”“雪的病怎么了?现在科技发达,没什么治不了的病,你别怕!”“我怎么能不怕呢?如果真的是那样病,她以后的时间都要在医院里度过了。不光改了生活规律,住院的费用得多少?而且如果她去了,我怎么办呢?”“唉,如果真的是……是可惜了!我有亲戚在那家医院做主治大夫,朝里有人好办事,等休息日我带你去拜访,托他多多照顾,能省钱的地方尽量省,能减免的手续尽量给咱们个方便。”“那太好了!……可是,我对雪……怎么说呢?我不要她死!可是我……经常……最近总是情感出轨,不知怎么搞的。觉得对不起雪。”他说着,面前出现了慕涵的身影。想起慕涵他便热血上涌、下身已就着酒劲勃起将裤子顶得老高。
“呵呵,你这爱情至上、不食人间烟火的大情种,又犯邪了?好女人太多了,知足常乐,收收心早点结婚吧!”李庄总是从宏观的角度看任何事,正是这份处乱不惊的冷静、从容不迫的雍容,使他不到三十岁便坐上了办公室主任的位置。他的性格有好多和陈煜相似的地方,陈煜喜欢他也正因此。但陈煜不明白他这么优秀的男人怎么会那么早就把爱情定格在一个平凡的女人身上、不明白他为什么结婚三年了还对妻子热情似火,为人夫、父的疲累折磨不掉他对爱的激情吗?再想想自己……陈煜的眼光倏地暗淡下来,李庄劝他结婚不是一两次的事了,可是他真的不知和谁结婚才能够钟爱一生、激情不败。
“我前一阵子看到电脑想网恋,现在看到医院恋护士。不知怎么回事,就是对雪不能专心起来,挺烦自己的!”他说着,苦笑了一下。
情感方面的事别人帮不了。李庄知他老毛病又犯,没法劝他;而且心里惦记着家,便草草劝他几句买单散火。
陈煜摇摇晃晃地一路想着慕涵的影子和声音打开了家门。
第二天,陈煜一早去了办公室,扎扎实实地对生产工作进行了巩固处理。
一天没看到雪,难免牵挂,晚上下班以后他风风火火地往医院赶。
夏天的太阳落得晚,看着夕阳的余辉,他在想:其实所有的生命都像这太阳一样,过了晨与午,便是光华释尽的夕了。又想起昨晚李庄劝他的话,他决定:如果雪的病没事,和她结婚也行,一辈子怎么不能凑合着过呢?也许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
病房区的走廊总是少有人走动。虽然昨天慕涵说过今天她休班,但走到护士办公室门口时他仍下意识地往里面观望,希望产生奇迹能看到慕涵的影子。
没有慕涵的医院好空旷好丑陋好阴冷,他甚至失去了在这里呆下去的力量……
雪沉沉地睡着。病房里静悄悄的一片死寂。
他一迈进去便后悔刚才对慕涵的渴望,心里狠狠地怒骂自己感情上的一而再出轨。
这时雪母端着洗脸盆进来。他满脸带笑地迎上去接住盆子:“伯母,您休息会吧,有什么事我来做。”雪母看了看他,不由地红了眼睛:“小陈,我的小雪……她……”说着从兜里掏出帕子抹起泪来。
“伯母,雪怎么了?!”雪母低头看着雪,见她重重地喘着气沉睡,便转身往门外走,陈煜意会,跟了出去。
雪母“呜”地哭出声音来:“陈煜呀,我的小雪她……医生要我们家属做好心理准备,今天下午拿出了检查结果……是晚期肺癌。癌细胞已扩散到大脑,她最多只有半年的生命了!”陈煜的脑子瞬间懵了,他不相信,他不要雪离开他!这一刻雪在他的生命里突然重要至无以伦比的地步。他不可以失去雪,他宁愿相信这是检验结果的一错再错,他跌跌撞撞地往医生办公室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