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玩天帝的主播:"蟹妈案"为什么这样红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29 14:04:16
"蟹妈案"为什么这样红

原载网易


美国有Twitter,中国有微博,这很好理解,只是对美国人解释中国微博上的热点内容颇费口舌。因为在每天海一般的网络消息里,究竟什么事能有幸成为热点,实在是最能凸显一种文化的特点了。

我所要完成的任务,就是对面前的这位在传媒学院研究新媒体的美国朋友Tony,讲清楚近来被称为“史上微博最红事件”的上海“蟹妈案”。好在我可以综合使用三种语言进行讲解:英语、汉语、肢体语言。而他是中国文化爱好者,妻子是澳门华人。

“蟹妈”梅晓阳是国家园林设计系统的一名中层职员,涉嫌受贿约2万美元(12万余元人民币),其夫“蟹爸”杨海鹏为妻子喊冤,吸引14万粉丝,更在几天之内感动无数网友更换微博头像为“蟹妈抱女”图片以示支持。庭审时,被告拒绝认罪,控辩双方对指控事实存在严重争议,法官却拒绝了辩方的六位证人出庭。

唯一出席的证人谢震纬是一位杰出的青年景观设计师,他当庭表示感谢“蟹爸”:“没有他,我就吃了哑巴亏,这会成为我心头永久的痛。因为杨海鹏自救,我也自救了。我在检察院非法逼迫下被迫说了不想说的假话,差点毁了别人的家庭”。之前,在一份案情记录里,谢震纬说,在威胁之下,“我最终还是让梅晓阳掉到这个泥潭里,我猝然泪下,不能自禁,只能祈求上帝快来帮助我们”。

Tony被我的叙述深深吸引。听完最后一段,他激动地说:“上帝是垂听祷告的上帝,我会为他们祈祷的!”而我则清楚,这段类似好莱坞法庭片的情节其实是最容易讲述的部分。

果然,激动过后,Tony理性提问:“蟹妈案为什么这样火?”

对于“蟹儿为什么这样红”,我不确定我的三门语言能否说明白,因为有些词实在不好解释,属于中国的独特创新。比如“联动办案”——先由工商局的人抄走公司的账本,并将当事人约到工商局谈话,当事人一到即被限制人身自由,由检察院的人出面在工商局里进行突击审讯。

Tony的美国背景使他立刻敏感到此案的症结,“在美国,司法机构使用错误手段获得的证据和调查结果,不仅没有任何法律效力,反而会马上成为媒体上最大的丑闻。因为与一个设计师、一家公司能造成的影响比,如果国家的司法机构出了偏差,将带来极大的危害”。这是“蟹儿红”的原因吗?Tony问。我想不是的,尽管这部分最不好解释的内容的确是本案的文化特色所在,中国可说是一个对于程序正义最懵懂的法治社会,结果往往能够自动赋予手段以合理性。

当利益集团日益鼓励把人唯物化,拼命追求不顾正义的利益和不讲道德的幸福,人们的安全感主要靠祈求自己幸运和麻木对待周围维持着,在情感上丧失了对他人遭遇的通感能力,在理性上丧失了对危险可能波及己身的洞察推断力。当过法官、做过记者的“蟹爸”敏感于此,放出豪言:“用肉身挡在威权的枪和民粹的矛之间,用常识说服他们”。

这片土地上相当部分的人心宛如一间神奇的屋子,门口的对联上写着“民粹光荣”;进屋关上门,中堂挂着“威权做主”;而在这两块条幅所震慑之处,任何一个智识阶层自以为傲的智力与专业,都可以找到替补,就像任何一个章子怡都能找到替身出演裸戏。处在这种文化特色里,比缺失更可怕的是错位——人们在应该相信人性恶,比如对待权力要警惕的时候,却恰恰把权力想象得过于高洁了,不忍心做出监督制衡的制度设计,生怕伤害了行使权力者的拳拳报国之心;人们在应该相信人性善,比如对待权利要尊重的时候,却恰恰把权利想象得过于卑鄙了,好象赋权于民就是授人以柄,毫不担心民众会用脚投票。


哪只螃蟹变红,不是因为掉进了热汤锅呢?“蟹爸”自焚式的自卫热情和透明化的播报方式,对微博娱乐化、碎片化的气质的熟谙把握,为他引来许多关注。公共媒体对“蟹妈案”的报道,至今未能提供一个超出“蟹爸”微博的分析视角与可读性的文本,令人不免唏嘘。等我把话讲完了,Tony的反应反倒让我惊奇——“最红的不应该是谢震纬吗?他面对自己过失的内心忏悔和勇敢补救才是你们的文化里最难得的”!“还有,如果你认识‘蟹妈’‘蟹爸’,请替我提醒他们,一定要为自己的心找一个真正的出口,把重担卸下。不然即使案子胜诉了,心灵的伤害和苦毒却无法释放。微博不是万能的良药。”Tony说。

(10月20日,“蟹妈”被法院认定受贿7万元,判刑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