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稷是个什么样的人:帝都往事：邪恶君王史

【题记】金牙的怪力乱神专栏。当民众选择盲从和狂热崇拜，向偶像们交出了选择和监督的权力时，就等于为未来寻找了最危险的出路，距离灾难只需要一点点儿的精神失常而已，而再没有比权力和财富更容易使人发疯的了。有些人相信历史不会倒退，但是我以为历史时常倒退，就好像它压根不知道哪里才是前进一样。

凯撒的继承人屋大维是罗马共和国的最后一位英雄，他生来具备冷静的杀伐决断，对摄取权力充满欲望，运用起来却分外谨慎。在20岁那年，他凭借对手安东尼的低估和过人才智组建了“三头联盟”，以铁腕掌控了共和国。在进军埃及，逼死了托勒密王朝最后的统治者克娄巴德拉之后，屋大维成为整个地中海世界的君王，治下疆域庞大到无可继续征服。此时，他被称为“第一公民”奥古斯都，元老院向独裁者交出了权柄，他的名号被用来命名六月（罗马历，即英语中的八月August）加以神圣化，他将帝国的25个军团派驻远方边陲，缔造了四十四年的“罗马和平”，也终结了共和国制度。

从此，他的继承人无论是否拥有足够的才智和道德，都将直接接过不被束缚的集权，拥有史无前例的版图和财富，他们生活在罗马这座穷尽一切奢靡和妄想的城市里，其中的疯狂虚妄者只能将世袭的勇气用于纵欲和堕落。

城中的生活

共和国前期的罗马，几乎所有的男人都是战士，生活简朴，崇尚纪律，只追求名节和荣誉，在战场上视死如归。在异族眼中，罗马军团是最可怕的敌人，他们残酷贪婪，睚眦必报。他们在征服中学会了希腊人的战争艺术，将军队分为几个军团，每个军团拥有4500名士兵，作战方阵分为三个部分，每部六纵二十横，阵亡者由后排补上。他们的武器是长矛和短剑，只配带冲锋前必不可少的头盔、腰部护甲和盾牌。

在与东方强国迦太基的竞争中，罗马人的坚定意志和可怕复仇变得举世皆知。起初，“吃人者”汉尼拔率领迦太基骑兵侵入罗马，在年满30岁之前已经摧毁了三支最强大的罗马军团，在战场上斩杀了不可胜数的元老、执政官和贵族，迦太基人成桶地收集只有罗马骑士才能佩戴的金戒指，他在罗马境内长期驱驰纵横，直到十五年后由于缺乏后援败给青年罗马将军西庇阿。汉尼拔带来的耻辱令罗马人没齿难忘，在罗马贵族院的会议上，资深的元老卡托每一次的发言都以同样一句话结尾：“迦太基必须灭亡！”他们倾全国之力通缉汉尼拔，终于迫使其在逃亡东方多年之后服毒自尽。他们用五十年的时间酝酿了第三次布匿战争。海边上宏伟瑰丽迦太基城比罗马城还要大三倍，遍布着热带花园、富庶繁华的集市和高大的宫殿，庞大的码头和防堤一望无际，是世界上最难攻克的城市。罗马人破城之后将此地烧为一片焦土，又将整个城市的土地翻转过来撒上盐，阻止今后一切草木生长，罗马人立下血誓：“谁再在此地建造城市，将遭到天谴。”

奥古斯都运用各行省的赋税，将罗马城“由泥砖城变为大理石城”。他在城里建造了豪华的神庙和庞大的广场，成片成片地兴建大理石公共建筑，罗马的豪华公共浴池里已经开始铺设自来水管和暖气管道。当阳光照耀台伯河平原时，连绵不绝的神庙、凯旋门、纪念柱熠熠生辉，甚至有的贵族开始在城外为自己修建从埃及学来的金字塔陵寝。夜间的帝都灯火通明，酒池肉林的彻夜狂欢举世闻名。

共和国时期，罗马人以作战为生活方式，又依靠夺取土地和财富来维系战争开支，直到他们被所财富和权力推向崩溃。从战争掳掠来的奴隶负责耕作庄园，从事手工业和文教活动，公民们除了不断地追求刺激和享乐以外无事可做。过惯了军营生活的罗马人从巴比伦人那里学会了纵欲和奢侈，从波斯人那里学会了君主专制和集权，从希腊人那里学到了一点儿文艺和宗教的皮毛，但他们性格冷酷机械，无法理解希腊的神采，只是将书记员的工作交给希腊奴隶。巨大的财富、享乐放纵和毫无顾忌结合起来，完成了罗马城的精神文明。

罗马人没有自己的宗教，缺乏文化教养，教育子女相当随便。他们虽然继承了希腊人的神灵，但永远无法学会希腊人富于灵性的生活方式：观赏戏剧，辩论哲学话题，参加奥林匹克竞技。他们只能让自己的生活尽量奢华，建造豪华的宅邸，花一头耕牛的价格购买一小罐黑海咸鱼，彻夜饮宴。他们的享乐方式只有血腥、纵欲和乱伦，他们视诗歌、艺术为奴隶才从事的懦弱营生，只崇尚角斗场上用牺牲人命换来的片刻欢愉。唯一值得尊敬的是，罗马人的纵欲和堕落向来光明磊落，他们注重实用和法制，不为道德败坏寻找任何矫饰和借口，不推广任何虚伪的价值观。

奥古斯都之后，他名义上的家族血统延续了四代，被正史称为第一个“百年和平”。

卡里古拉

奥古斯都没有子嗣，他的继任者是皇后与前夫所生的继子提比利乌斯。罗马市民厌恶提比利乌斯，觉得他在屠杀军中异己时过于工于心计，缺乏男子气概，更主要的原因是他推行廉政节约，取消了罗马的诸多公众娱乐。他们与皇帝互相厌弃，提比利乌斯最后决定离开罗马，搬到卡普里岛上度过残生，在那里，他时常把玩腻了的女人从悬崖上扔下。

提比利乌斯执政23年之后，罗马人终于为自己迎来了第一位心仪的荒淫暴君——绰号“卡里古拉”的盖尤斯·凯撒。

形容猥琐的卡里古拉出身于帝国最显赫的家族，父亲是驻守北部边境的名将杰曼尼科斯，母亲是来自奥古斯都家族的阿格里皮娜（大）。他自幼在军营中长大，因此获得了“卡里古拉”（小军靴）的诨名。他的父亲很可能死于皇帝提比利乌斯的毒害，母亲和两个兄弟因为指责皇帝而被活活饿死，年幼的卡里古拉侥幸逃生，被皇帝带到身边监护。在与世隔绝的卡普里岛上，他学会了宫廷生存所必须的狡诈和残忍，岛上的人已经注意到他对折磨别人和淫乱行为具有极高的天赋和热情。

罗马人对杰曼尼科斯之子的向往，使提比利乌斯不得不认命卡里古拉与自己的孙子共同担任王位继承人，卡里古拉暗中与禁卫军首领马克罗缔结了结盟，通过与马克罗的妻子通奸使二人关系不断密笃。在家族内部，卡里古拉自幼就和三个亲生姐妹保持着乱伦关系，对妹妹德鲁西尤为痴迷，在继位后，将她奉为佑护罗马的女神。

新皇帝回到罗马时刚刚年满24岁，他身材瘦小羸弱，眼窝深陷，喜欢45度角仰望星空，在他所经过之处，任何人不得从高处向下窥视，以免看到他毛发稀疏的头顶，同时，由于他体毛浓密，在他面前提起“山羊”或他的绰号将被处死。

卡里古拉放纵嗜血的天性起初令罗马人民爱戴不已，利用前任积累下的巨额赋税，他在圆形露天竞技场里举办了一连数月血流成河的角斗，将胜利者的赏金提高到原来的三倍，他命令从帝国四处捕捉奇异凶猛的野兽运到都城，狮子、猎豹、熊，甚至汉尼拔驱赶过的野象，他还毫无节制地封赏帝国边境的驻军和禁卫军，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花光了国库里所有的钱财。

连续的淫乱和暴力娱乐交替，使卡里古拉患上了怪异的病症，热爱他的罗马人开始为他的康复祷告，一些善于献媚的罗马官员提出要充当角斗士，向神灵换取皇帝的康复。当几个月后卡里古拉康复时，他变得比之前更像一个魔鬼，自此他几乎不再睡眠，终夜游走在自己的宫殿群里直至天亮。他首先召见那些许诺要为他的健康牺牲生命的高官，要求他们从速兑现诺言，让他们头戴神圣花环在罗马的大街小巷游行之后，将他们扔下城墙摔死。其中的一个强健者在角斗场上杀死了野兽，一再卑微地向卡里古拉祈求活命，才得到了他的勉强许可。

他在痊愈以后宣布自己不是在生病，而是通过新生化作了神灵。他将整个家族封为圣族，把和自己通奸过的姐妹们封为贞女，把她们的形象刻在金币上。他起初只穿着戏服扮演大力神、酒神等次神，随后就开始自封主神，在谵妄的自言自语里，他将大神朱庇特称为“亲爱的兄长”。他在罗马市中心为自己建了神殿和其他怪异豪华、用途不明的建筑，他还打算把耶路撒冷的神庙改成自己的生祠。

罗马人初次见识皇帝的乖戾也是在斗兽场上。因为国库空虚，角斗士和野兽开始逐渐变得瘦骨嶙峋。一天，当观众们发现手持匕首角斗士已经须发皆白时，开始大声地向包厢里的皇帝喝倒彩。卡里古拉不动声色地吩咐卫士把带头喝彩的几十个人抓来，立即拖进地窖里割掉舌头，推到斗兽场上来相互厮杀，在最后一个人倒地死亡后，皇帝离开座位环视全场，扬长而去。

卡里古拉的残暴荒唐具有某些政治上的谋略：因为岳父斯拉努斯不陪伴自己游船，他指责对方叛国，命令他自杀；又以纵容妻子卖淫罪处死了自己的盟友马克罗夫妇。

为了充实国库，他将赋税提高到比前任还高的水平，他鼓励公民们相互诬陷和告发，处死了大批罗马最富有的名流，在执行死刑时，他命令所有家属都要到场观看行刑，有时还在执行之后邀请他们共进晚餐。当他在查抄后发现某人的财富并不像预料中那样丰厚时，经常感慨“他岂不是白死了？”

卡里古拉乐于炫耀自己的权力，喜欢一面亲吻女人的脖子，一面呢喃“我可以随随便便地砍断它”，以此来享受情欲和权力的双重迷醉。在御前会议上，他经常为了自己能杀死在场的每一个帝国执政官而得意地大笑起来。他封自己的爱马伊斯塔图斯为执政官，让它佩戴镶满钻石的项圈，将它移入官邸居住。

卡里古拉的第一任妻子死于难产，第二任妻子是他从别人的婚礼上抢来的，随后又将其抛弃，他娶第三任妻子的原因是她拥有巨额的嫁妆，在几星期后，他便命令她与自己离婚。他真正的伴侣是第四任妻子卡索尼娅，卡索尼娅皇后和他一样热爱滥交的晚会，比他更奢侈，卡里古拉经常自豪要她当众脱光衣服向群臣展示。卡里古拉颁布过敕令，在皇宫里兴建一座全城最华贵的妓院，要每一个元老和官员都将自己的妻子、女儿带来做妓女，并缴纳一千个金币的入场费充任嫖客。

在即位两年以后，卡里古拉决定效仿从前的罗马英雄，率兵远征不列颠。他一路上劫掠了无数自己的城镇，每到一处，都将最富有的人的财产罚没充公。在港口上，他突然宣布自己的真正敌人是海神，让士兵冲进海里，捞了几吨的贝壳作为与大海作战的战利品。

在返回罗马后，皇帝死于一次表面上偶然的刺杀，刺客是他的卫士长官卡西斯·查勒，因为他曾多次当众羞辱查勒女里女气，还常向他发出诸如“快点儿吻我”之类的奇怪指令。随后，皇后卡索尼娅和两个公主被突然出现的大批合谋叛乱者扔到宫墙上摔死。

克罗狄乌斯的梅萨丽娜和阿格里皮娜

相对而言，患有小儿麻痹的克罗狄乌斯算是百年和平中的一代明君，弱点仅仅是头脑迟钝和懦弱。当乱军在宫中四处游荡，找到卡里古拉这个半残废的叔叔时，他吓得抖做一团，以为自己也将被清洗。禁卫军出于精明的考虑，一致拥戴这个老头子继位。克罗狄乌斯一生受制于家族中的女人和近臣，但他对完善罗马公共设施做出了诸多贡献，并且成功地任用了一批富于才智的希腊人进入内阁，是屋大维之后最受崇敬的皇帝。

克罗狄乌斯时代值得一提的是他的两任妻子。

梅萨丽娜十五岁那年嫁给克罗狄乌斯。当克罗狄乌斯第一眼见到这个身材苗条、眼睛和浓密卷发都散发着黑珍珠光泽的少女时，狂热的爱情使他的衰老的躯体疲惫不堪。没有任何记载能够阐释：一个敏捷聪明的贵族女孩儿为什么选择了年迈无能的克罗狄乌斯，后者大她三十五岁，没有任何迹象能获得皇位。但冷漠的罗马众神让她在四年之后作了帝国皇后，又在其后的一千年里成为一切荡妇的象征。

梅萨丽娜凭借着姿色控制着皇帝，并为他生下了子嗣。她深知这个家族乱伦的传统，将皇族中可能勾引皇帝的女子都流放至边远地区或者处死。但同时，她又狂热地爱上了自己的继父西拉努斯，在被拒绝之后，她像莎乐美一样，声称做了一个西拉努斯刺杀皇帝的梦，怂恿皇帝将西拉努斯处死。当此事在城中散布后，她下令处死了多名计划因此废黜她的元老会议员。她敛财的手段主要是帝国境内贩卖罗马公民资格和建筑合同和阴谋，她喜欢资深元老瓦列留斯在山上的卢卡鲁斯花园，就向皇帝指控瓦列留斯谋杀了先帝卡里古拉，迫使瓦列留斯请外科医生在那座花园里割断自己大腿上的动脉，让自己的血流进即将成为皇后别业的土地里。

她为自己的最喜欢的情人，舞蹈家蒙奈斯在全城和皇宫里到处树立雕像。她赶走了罗马俊美男子的象征——执政官西利乌斯身边的一切女人，将他置于自己皇宫中的私密厢房，不知出于何种考虑，他们俩召集了各自的朋友和一些贵族举行了一场隆重的婚礼，开始以夫妇的形象出现在那些夜游聚会上。为了隐瞒早已传遍大街小巷的奸情，她又在事后杀掉了一些出席婚礼的嘉宾，其中有好几个是她的情人。对这场婚礼，一向装聋作哑的皇帝也羞于容忍，他在元老们的帮助下，处死了全部与婚礼有关的人。梅萨丽娜在卢卡鲁斯花园里被杀时，正在起草写给皇帝的祈求原谅的信。她终年22岁，她的一生是富于效率的一生。

克罗狄乌斯被下一次婚姻要了命，在获得元老院的乱伦特许后，他迎娶了自己的侄女，卡里古拉的妹妹（也是卡里古拉的情妇之一）阿格里皮娜（小）。为了嫁给皇帝，阿格里皮娜让自己的丈夫及时死掉，带着和两任之前的前夫所生的尼禄改嫁过来。新皇后端坐在依仗马车上趾高气昂地进入罗马城，她拥有无尽的荣耀，她是皇帝的妹妹、侄女和母亲，而且睡过的皇帝比谁都多。

阿格里皮娜本来就出身皇族，具有高明的手腕。她让自己的儿子尼禄和皇帝的女儿结婚，又劝说克罗狄乌斯收养尼禄为养子，在发现这等于尼禄和自己的亲妹妹结婚之后，又把皇帝的女儿过继给其他家族。她在王室中的地位日隆，与皇帝一同主持祭祀和法庭，她的亲信被安插在最重要的职位上。一切就绪以后，克罗狄乌斯皇帝中毒身亡，凶手被当然地指向皇后阿格里皮娜，主要疑问是她究竟是使用了毒蘑菇还是一种特制的灌肠剂。

尼禄大帝

    我们终于来到了罗马帝王史的堕落巅峰，即将面对著名的双性恋异装癖艺术家尼禄。

尼禄十七岁即位之初，罗马城就开始领教他的行事作风：这位少年皇帝喜欢和随从们在夜间化装成奴隶四处抢劫，在被某个店主暴打了一顿之后，尼禄感到十分刺激，更加热衷此道，夜夜上街洗劫商铺和行人，以至于在整个贵族圈里兴起了乔装抢劫的时尚，整个罗马动荡不堪，变成一座被自己的统治者劫掠的城市。

元老院由于尼禄在就职时发表了恢复共和国时期元老权力演说，决定支持他的寻欢作乐。在此期间，尼禄的主要政治功绩是毒死了克罗狄乌斯的亲生儿子，杀害了母亲阿格里皮娜。

彼时阿格里皮娜自封摄政王，牢牢掌控着权力，和他一同被刻在硬币上，多次阻止尼禄关于离婚等重大决策。他在谋杀母亲时颇费了一番周折。他曾三次派人在阿格里皮娜的饮食中下毒，但他忘记了自己和母亲共用一个制毒师，阿格里皮娜在赴尼禄的宴会时总是事先服下解药。他又和帝国海军元帅制定了一个尼禄式的混乱计划，他们造了一艘在航行中会慢慢解体的船，在为阿格里皮娜举行了一天的欢宴之后，他派人弄坏了她来时乘坐的军舰，将那艘新船送给了阿格里皮娜乘坐。当游船在海湾正中沉没后，阿格里皮娜却借着灯塔的指引游回了岸边，她在返回庄园以后，托人告诉尼禄：众神待她很仁慈。尼禄不得不于当晚直接派出一队卫士去结果她，阿格里皮娜朝士兵们露出腹部，要他们朝孕育尼禄的地方下手。据说，尼禄于晚些时候到场参观了他母亲的尸体，在对她的大腿和胸脯发了一通内行的议论之后，命令将她拖出去烧掉。他还为了提前继承遗产，杀掉了早年收养过自己的姨母莱比达。

尼禄最令罗马人感到不可容忍的不是杀母、用炮烙的酷刑杀死了广受爱戴的皇后娶了一个士兵的老婆、朝女神像撒尿等等行径，而是这位皇帝热爱诗歌和戏剧这些奴隶的贱业，伤害了帝国的高贵。他如痴如狂地痴迷于希腊悲剧和文学，并且自信拥有天赋，他亲自粉墨登场演唱经典段落，在他为自己兴建的剧场里，有五千名领掌员为他制造山呼海啸的喝彩声。尼禄强迫元老和贵族们年复一年地在观众席上观看他的演出，有的贵族妇女不得不在剧场里分娩，还有的元老索性在现场装死，让侍从将自己抬出去埋掉。

那些年头充满了征兆，天空中出现预示改朝换代的彗星，尼禄的青铜塑像被闪电击中熔化成了一团，另一座享乐之都庞贝被地震摧毁，维苏威火山多次爆发，尼禄和他钟爱的妻子（那个士兵的老婆）帕皮娅的第一个儿子夭折。其后的灾祸是罗马城的大火。

那场大火从圆形竞技场和尼禄的宠臣家附近开始蔓延，烧毁了十四个街区中的绝大部分，无数的房屋和居民葬身火海。但没有人敢救火，因为有些持械的人在朝火场倾倒燃油，并称是奉命行事。据说，皇帝在全城燃烧时，正在屋顶演唱《特洛伊的陷落》。

火灾之后，人们开始回忆起皇帝经常抱怨罗马城破旧，自己住的宫殿不像人住的地方。而且，火势平息之后，他所作的第一件事也确实是在罗马城正中央为自己的宫殿选址，他的宫室从地板到天花板贴满了金箔，园中开凿了巨大的湖泊，在庭院里安装了喷香水的喷泉，大厅的穹顶能够在白昼和夜晚旋转出不同的图案。

罗马人已经相信他们的皇帝什么都干得出来，但尼禄利用他们对基督徒的戒备，坚称大火是在城内游荡的基督徒所为，通过杀戮基督徒来转移市民的愤怒，他的金子宫殿被基督徒的天灯照的亮如白昼，《圣经》中的使徒彼得和先知保罗均死于那场屠杀。

在一次争吵之后，尼禄失足踢死了怀孕的帕皮娅，为了表达悲伤，他找到一个相貌酷似帕皮娅的男孩，将他阉割掉，按照皇后的模样梳妆起来，和他举行了奢华的婚礼。

在一场饥荒过后，城中四处传言尼禄将毒死全部的元老议员，将罗马再次烧为灰烬。最后，他的一次不理智的出巡使他失去了对罗马的控制，反对派将他的敌人拥入城中。皇帝只好趁着夜色带着几个秘书官逃走，赶在追击者到来之前，在法恩庄园自刎而死（罗马人认为自杀是荣耀的），他的遗言是“罗马，你今天失去了一位艺术家”。

值得一提的是，罗马人在尼禄死后对他不乏怀念，对他的悼念活动此起彼伏，公民们对尼禄的敕令给予特殊的尊重。原因大概是因为他出手阔绰，组织的角斗相当精彩，人们在他原来树立20人高的雕像的地方填平了人工湖，盖起一座新的大竞技场，以此来缅怀这位折磨了帝都十四年之久的皇帝。

帝国背影

罗马帝国有限的伦理之一是，公民有义务敬仰和崇拜皇帝，从尤里乌斯·凯撒开始，皇帝就被奉为神明。只要做不到卡里古拉和尼禄那样卓越的糟糕，皇帝都将受到万民的由衷崇拜。

尼禄之后，几位拥兵自重的军事指挥官开始酝酿争夺皇位，在短暂的时间内先后自立为凯撒。最后一个维特里乌斯的问题是饕餮无度，他发明了用羽毛搔喉咙催吐的方法将呕吐化作一门艺术。他喜欢在一只房间那么大的盘子上进食，其中包括来自世界各地的奇怪食物，梭鱼的肝脏、雉鸡和孔雀等美丽大鸟的脑、八目鳗的精液，皇家海军变成了为他出海的渔船，罗马人感到自己供养了一头毫无威仪的肥猪。终结他的是来自东方的将领，有圣明之称的维斯帕西安。

但其后的12年，罗马又选择了尼禄的模仿者多米提安。他发明了女角斗士和海战角斗，他的角斗场从不关闭，以示死亡是永恒的。他喜欢穿着大红衣服、脸颊上涂着胭脂穿街过巷。他杀死臣下的习惯是在处决之前邀请对方参加晚宴，对其极尽阿谀和吹捧。

其后的81年，又有康茂德。他的娱乐方式是装扮成女人用大棒打死被捆起来的犯人，或是用箭射跛足的人，他要禁卫军长官当众跳裸体淫亵的舞蹈，还搬到训练学校去和角斗士住在一起。

直到西罗马帝国最后一位帝王“养鸡者”罗慕洛斯退位的五百年里，一百多个罗马皇帝中的多数死于凶杀、篡位、自戕，近半数被称作放纵、癫狂或残暴。

其实，远在东方这一边的中国，诸多帝王也与他极其相似，甚至可以找到完全相同的行径，因为他们手中拥有的是相似的权力，而权力的移交则充满偶然变数，往往是道德上的逆淘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