株洲田心医院体检:现代民歌与传统音乐的我见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5/14 05:36:11
现代民歌与传统音乐的我见
(文/侯德健)  如果我想要说些什么,最好是把它谱下来,唱出来,而不是"评论"式地将它写下来。写"评论"式的文章,既不是我的特长,更不是我的兴趣,尤其在此时此地,面对这么多该读而未读的资料,写这样的文章,实在是大大地超出了我的见闻与智能。此外,我尚且不能确实地掌握那些游移不定的思绪,今日坚持的原则,难保明天也能十分坚持。总而言之,我缺少的,是"不写"的勇气与权利。只好就此时此地之"我见"把它填满。 "中国现代民歌"第一次出现在三年多前杨弦的第一张专辑唱片的封面上,此后不论是吴楚楚的演唱会、李双泽的演唱会,我们都看得见这个名字。今天,洪达全基金会出版了几张以此为题的专辑唱片,陶晓清小姐也在调频台节目中制作了它的节目,新格唱片公司也发行了金韵奖的唱片。尽管有许多人诟病"中国现代民歌"这名字是不恰当的,而就近来年轻人自作曲、甚至于自弹、自唱的风气中,观察他们的作品,都是颇相似的,就他们的创作动机与内容来看,颇类似欧美的"校园歌曲"。我沿用了"中国现代民歌"这个字眼,来统称这类的曲子,实在是寄托了无限的期望,同时也以"抒发现代中国人的感情旋律"自许。 中国现代民歌自出现到今天,曾引发了许多人的关怀,同时也触发了许多人的批评。为了它,激发了许多辩论,也掀起了多次笔战。这些文章在今天仍然十分流行,它们提出了许多质询与问题。例如:中国现代民歌缺乏"中国味道"、中国现代民歌应有的方向与可能的前途等内容与我的题目较接近。 首先,中国现代民歌缺乏"中国味道"的问题一直为众人所诟病,甚至于一般的听众也会有类似的感叹。我不想追问他们的"中国味道"指的是什么,更不能批评他们由直觉回忆的判断是不客观的。最引我注意与关心的是----他们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触?他们脑海中的"中国味道"是什么样子?如果我们能锐利且忠实地把它谱出来,让听到的人,都直觉到,这就是他们日夜想念的声音,是现代中国人的心声,那么这些问题都不存在了。我们也不必大呼西洋音乐泛滥,听不见一丝中国人的呼吸了。因为那将是成熟了以后的产品,而不是今天尝试阶段的联系与摸索了。然而众人所要求的"中国味道"在哪里呢?在传统的中国音乐里吗?是昆曲,还是评剧?或是黄梅调与歌仔戏?如果真是这些,那么问题便简单多了,我们只需要多唱评剧、昆曲,欣赏的人自然能感动、满足。有了这般地市场需求,国乐也不至于败得那么惨了。正因为这些音乐无法满足一个现代中国人的要求,从西洋、东洋音乐的泛滥,与中国传统音乐的式微,我们大可相信----现代人要求的"中国味道"是一种全新的感觉,是一个融合后再创新的产物,绝非照抄传统或全盘西化所能解决得了的。每个人都能感觉到,这"音乐"不但还不曾完美地提出,并且是距我们相当遥远。 中国史上所载,最早的民歌是诗经,它的产生是民间自然地传咏。诗经的流行完全是自然地,它的内容是写实的,是当时每个人所关心的,人们被感动而后自然地歌咏它。诗经最引我注意的特质是"有感而发"原则,人们"有感而作","有感而听,而在人群中传播开来"。这"有感"的特质正是民歌的特质,而民歌又是一切音乐的源头。我们可以假想古代音乐普及的历程是这样子的:先有些不引人注意的儿歌被淳朴的农人不经意地哼唱着,经过了一定的时间后,它的旋律固定下来,而词义却产生了许多变化,或为说书的人用上两句作为开场白,或为和尚讲经劝世用作吸引听众的伴奏。之后又为地方戏曲所吸收,最后由文人刻意精工提炼成了定型的京都戏曲,官家娱乐,一味地刻意注重台风、唱法,而民歌的生命力到此也消磨殆尽。民歌的原则:"有感而发"到此刻已完全变了样子。于是,随着时代的变化,不同时空下的人们,随着他们的"有感",再度萌发了不同的民歌。今日此地的年轻人,正积极捕捉他们的"有感"。他们选择了"民歌"的方式,剩下来的只是更深刻地加深加宽它罢了,这是"中国现代民歌"的第一步。怎能不是勇敢且前途无量的呢?
 
再说传统,我们很轻易便能在文学中发现中国人的传统,虽然骈文、散文、诗、词、乃至于白话文等不同形式的改变,仍抹不去它们之间的相互影响、继承的痕迹。这种情形在西洋音乐中也是极其明显的,从巴哈到贝多芬,由贝多芬到浪漫乐派,再到华格纳的歌剧,或德布西的印象乐派,甚至于二十世纪的现代乐派,我们可以清楚看见,正如中国文学传统一般,他们是一个接一个,一个站在一个肩头上累积出来的成就。然而在中国音乐里,由于记谱法不确实,传授方法偏重师徒式的传授等等原因,我们竟找不到这种传统的痕迹。在中国的音乐里,我们保留了许多文字记录,却无法把它唱出来,巴黎音乐学院曾试用宋人石涛的词曲谱把声音"猜"出来,其结果是十分荒谬而可笑的。然西洋人由于宗教音乐的重视,竟能顺利地将七世纪葛瑞葛理教皇时代的圣歌唱出来。日人岸边诚雄教授证实:至少在隋代即有二部乐制,而盛唐时竟有八部乐制,动辄数百人大乐队一并演奏。毕竟,这些都只能靠想像得出,中国人对音乐的倡优观念,使我们缺乏雄厚的音乐传统。我们常说,千年一圣、百年一贤,想必该圣该贤的智商也未必超过一百八十分,而百千年的时间,正是厚植传统的必要历程。如今我们能找到的传统,无非是一些已知的国乐曲,如春江花月夜、十面埋伏等,有据可考的最古乐曲是昆曲。然而民歌"有感"的原则,似乎也使它们变了样,例如小时候在乡下看歌仔戏,跟着台上并哭并笑的只剩下一些老太婆。于是国语流行歌曲也一并粉墨登场倒成了年轻人欣赏的重点。或许卫道之士要食古不化地说这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然而"感动"与"自然欣赏"才是淘汰的原则,国乐是否将面临如此危机,全看今后艺术工作者的态度了。同样地,民歌对传统的再造是否合乎现代中国人的"有感"也是中国现代民歌成败的关键。 时空改变了,民歌演进的自然缓慢原则也变了,唯一不变的是"有感"的原则。今日大众传播媒介普及,这"有感"的原则更尖锐了。对不对胃口一听便知,西洋音乐的泛滥不能靠"禁听"来防止,正如"可口可乐"的危机不能靠禁喝来解决是一样的道理。我们唯一的途径是提出更好听、更好喝的东西来。承认传统的破碎、与音乐思想的薄弱是必须的,正如重视传统,重新发现它的优点是一样的。面对这些困难的事实,勇者的态度应该是:承认----有感而发、而听、而流行----的事实,绝非掩耳盗铃,一厢情愿、固步自封所能挽回。 今夜我又在柴可夫斯基第五号交响曲第二乐章中细致、温柔且带些无奈与伤感的弦乐与法国号声中入睡,但愿明天能在"中国味"中的乐声中,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