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历佛教节日:《宋词是一朵情花》-3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5/01 00:14:35
                                                               《宋词是一朵情花》-3   前生名妓后生尼:琴操

    “想见琴操姑娘?好办,排队啊。前面人都在等着呢?”琴操姑娘一亮相,但见她嘴上两撇山羊胡,穿着男人装,通体黑色紧身衣,吸烟,眼光扑朔迷离,大放电波,跳艳舞,迷倒众生无数;轻者惊呼狂叫,重者口吐鲜血而亡。终有一名才子出现,对答如流,得到琴操姑娘的赏识,得以与琴操姑娘抚琴吟诗……

    这是周星驰电影中《大内密探零零发》的一组经典镜头。

    虽然星爷的电影极尽搞笑、夸张之能事,但琴操姑娘在北宋的娱乐业,一时风头无二,确为实情。琴操在北宋能够红极一时,不仅因为她长得清丽绝俗;还因为她写就一首好词。“妓女”加“才女”这一双重身份,令她备受推崇,长期稳居“一姐”地位,无可动摇。

    琴操,相传出身官宦,少时不幸被抄家,后父母相继亡故,无以为生,沦入青楼卖笑。好在小时候读过几首诗文,加上宋代文人常常来烟花柳巷厮混,琴操在这种半雅半俗的“文化氛围”里泡久了,也便生出了一点诗意。偶有文客来,吟风弄月,也可以填词作曲,人气渐旺,名声渐响,提到琴操之名,西湖一带,无人不晓。

    一天,某官吏游西湖,一时高兴,吟唱起秦少游的《满庭芳》,“山抹微云,天连衰草,画角声断斜阳……”琴操听了这位官人的唱词,心说“您唱错了吧,应该是‘画角声断谯门’才对”。可又不好意思直接说他没文化,于是委婉地说到,“错得好,虽然词句唱错了,但是词的意境反而推进了”。

    谁知这位大人耳根子软,架不住拍马屁,何况又是大美女的忽悠。高兴地抱拳道,“久闻姑娘才华不让须眉,既然错了,姑娘能否用这个韵,填一首新词呢?”琴操暗想,全用阳韵,动作改动不大,但难度系数较高。但是做人就要有挑战,不走寻常路,才能看出新奇。琴操略一沉吟,随即改为:

    山抹微云,天连衰草,画角声断斜阳。暂停片辔,聊共饮离觞。多少蓬莱旧侣,频回首、烟霭茫茫。孤村里,寒烟万点,流水绕红墙。魂伤。当此际,轻分罗带,暗解香囊,谩赢得、青楼薄幸名狂。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有余香。伤心处,长城望断,灯火已昏黄。

    吟罢,搁笔一笑,嫣然妩媚,围观人等纷纷凑上来观词,疾呼“妙极”。于是,琴操改韵的事儿也就由此流传开了。

    这是一个有钱也有闲的时代,皇上、大臣、文人、百姓,从庙堂到市井,包括靠娱乐业起家的妓女都能吟诗唱词,可见当时文化普及程度之高。像琴操这样才艺双绝的,更是深得文人的喜爱。于是,这事儿传着传着,就被风流才子苏东坡听见了。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琴操粉面似雪,秀发如墨,实在是明艳动人;而东坡又是一代才子,风流倜傥,天性浪漫,两人一见倾心,引为知己。从此,“西湖比西子”,泛舟于湖光山色之中,才子品茗,佳人抚琴,清风习来,水波荡漾,犹如人间仙境。

    然而苏东坡虽生性风流,却也深谙人世甘苦:琴操举止清雅,谈吐不凡,落入青楼实在可惜。于是,一次参禅时,东坡问琴操,“何谓湖中景?”琴操答到:“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问:“何谓景中人?”应到:“裙拖六幅潇湘水,鬓挽巫山一段云。”“何谓人中意?”“随他杨学士,憋杀鲍参军。”又问:“如此究竟如何?”琴操默然,酸甜苦辣涌上心头,语顿无以应。东坡索性说到:“门前冷落车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

    琴操是何等聪明的女子,登时顿悟,涕泪长流。

    沉吟半晌后,决定削发为尼,了却情缘。遂起身为东坡唱到:

    “谢学士,醒黄梁,门前冷落稀车马,世事升沉梦一场,说什么鸾歌凤舞,说什么翠羽明珰,到后来两鬓尽苍苍,只剩得风流孽债,空使我两泪汪汪,我也不愿苦从良,我也不愿乐从良,从今念佛往西方。”

    既然尘埃落定,机缘成熟,苏轼也就领着琴操去出家了。庵主一看,大名鼎鼎的苏轼领来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神情俊秀,便知慧根深种,当即欣然接受。琴操入佛门后,用谐音取法名“勤超”。至此,一代名妓,从青楼出走,在尘外谢幕。

    关于琴操身后的故事,传闻颇多,有的说苏轼送她去出家之后,又后悔了。几次登山拜访,劝她回杭州,琴操不从。于是苏轼借酒消愁,醉卧玲珑山,遗憾万千。也有人说,琴操隐入佛门之后,闭门谢客,精研佛法,加上风月场上看透了人间悲凉,很快就悟道了。

    也有一说,琴操入山修行没几年就驾鹤仙去。辞世时,恰是“乌台事件”爆发,苏轼被贬黄州之际。苏轼听闻琴操死讯,老泪纵横,深情款款地说,“是我害了你”。无论如何,没有文字记载的故事都难以当真,但这些却正好丰富了后人的生活和想象。

    琴操死时,年仅二十四岁,她当年修改的《满庭芳》至今读来仍可见其深厚笔法。对语言的驾驭、词境的揣摩、音韵的锤炼,没有长时间的研习恐怕很难一时之间成就如此佳篇。

    宋代妓女,如琴操者甚多,虽然才华有高下之分,但多半会舞文弄墨。一方面,这可以博得同时代官商、才人们的青睐,为自己招揽生意;另一方面,也可以为浮躁的心灵找到精神的寄托。

    同是杭州的妓女周韵,曾要求脱离妓女的户籍,当庭写下诗句:“陇上巢空岁月惊,忍看回首自梳翎,开笼若放雪衣女,长念观音般若经。”诗毕,满堂华彩,“落籍”成功。然而,毕竟能有这样命运的妓女,为数不多。而很多妓女虽同样风华绝代,却因机缘错过,不得不留在青楼,供人赏玩。偶尔被真情郎赎身,走出青楼的命运也是阴晴不定。碰到李甲那样的人,杜十娘也不愿饮恨偷生。所以,琴操的“归宿”算起来也是妓女们不错的选择了。  相传,琴操在玲珑山修行时,东坡、佛印等偶尔过来对诗,谈禅悟道。可这期间,只留下琴操一首《卜算子》:

    欲整别离情,怯对尊中酒。野梵幽幽石上飘,搴落楼头柳。

    不系黄金绶,粉黛愁成垢。春风三月有时阑,遮不尽,梨花丑。

    这似乎是琴操留给后世的绝响。然而,对于她的想象似乎还没有结束。

    民国年间,潘光旦、林语堂、郁达夫同游玲珑山,三个才子文人翻遍《临安县志》,都找不到琴操的故事,绝代佳人居然被历史的风尘淹没得没半点蛛丝马迹,三人大怒。郁达夫在玲珑山的“琴操墓”前写下四行诗,以示抗议——“山既玲珑水亦清,东坡曾此访云英。如何八卷临安志,不记琴操一段情。”

    前生名妓后生尼,无论琴操是什么身份,不可否认的是她才女的本色与性情。她一波三折的传奇人生,浸透着刻骨的心酸和悲凉,也见证了青楼的发达,达官贵族的潇洒与轻松。编写临安志的这些人,实在不解风情,更不知道鲜活的历史需要时代来塑封。

    好在,琴操的故事毕竟流传下来了,在民间的传说里,在文人的墨迹中。

    千年来,随风飘香。

    烟花深处有香软的怀抱:李师师

    为博褒姒一笑,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亡国。

    为哄妲己开心,商纣王不惜残害百姓,亡国。

    唐玄宗宠爱杨贵妃,于是连杨的哥哥和干儿子也一并宠爱,险些丧国,大唐由盛而衰。

    ……

    在历史的洪钟里,嗡嗡而响的都是家国统一的争鸣。在历史的视线里,所有失败的国君背后都有一个或多个失败的女人。

    而这个红颜,必定祸水、辱家、败国。

    到了宋代,历史的粉板上似乎又多了一个皇帝的名字,这就是宋徽宗。而宋徽宗的背后,也有一个奇女子,但大家只以为奇,并不以为“祸”。

    她宁肯做青楼上的“二奶”,也不愿做皇宫里的王妃,她以自己的才华、品貌和能力,成为中国青楼史上的异数,这个人就是北宋名妓李师师。

    关于李师师出道前的传闻颇多,归结起来,一是父死后无钱,被青楼收养、调教,培育成当红头牌,风头一时无两。各界名流争相观摩,客流量居高不下。二是从小便不啼哭,只是有天迈入佛门,被庵里的尼姑摸了下头,才开始放声大哭;因其慧根深重,故取名师师。

    在中国,出名的妓女有很多,单单秦淮八艳就足以让人垂涎三尺。柳如是、顾媚等都是绝色美人,不仅结识了上层社会的达官显贵,且都嫁给了风流才子,为明清历史画下了一曲曲勾魂的赞歌。但她们毕竟都脱不了女人的宿命,终究还是找了依靠,为弱女子的艰难时世寻到了一方可以躲避的天空。

    而李师师却全然不同。

    没有人能猜测李师师到底是否曾经想过有一个稳定的归宿,依靠一个男人,依靠一个家族。没有人知道她究竟有没有进宫陪伴宋徽宗,虽然人们会说她后来被封为“李明妃”。但是,恐怕在李师师的眼中,尘世的一切俗名,都是不打紧的。她最喜欢的还是舒服地活在自得意满的青楼。

    《还珠格格第三部》中曾经戏说过乾隆下江南的又一次“艳遇”。

    一个叫夏盈盈的青楼妓女因为唱了一曲哀婉动人的歌,被老年乾隆误以为当年情人的转世还魂,死活要拉她进宫。无奈,山高水远,宫门重重,不是皇帝一个人可以说了算的。夏盈盈只能弹奏一曲离别,送乾隆远去,而自己依然守着江南春梦日渐苍老……但夏盈盈的那份悲戚与寂寥,似乎和李师师这样的女子毫无瓜葛。

    话说那天宋徽宗被高俅带到李师师处等候,真是心如鹿撞,急得不得了。可惜,李师师并不知道来的是谁?结果不但懒得出来,还顺便洗了一个澡。依李师师当年的绝色倾城,每每出场,按照国际惯例,迟到一两个钟头,也不是稀奇事。

    她洗了澡,神清气爽,估计心情也大靓,所以千呼万唤之后,还是出来见客了。云鬓半偏、素颜出镜,走到帘子底下,还低低地问旁边的人,“客人走了吗?”相传,只这一声,甜如蜜水,立刻就把宋徽宗的心给融化了。

    后宫佳丽三千,个个庸脂俗粉,百媚千娇全都是为了讨好皇帝,亦步亦趋,哪一个敢让皇帝久等?只有李师师,因为根本不知道来客便是执掌天下大权的皇帝,便有了自己的一份自在和从容。李师师一看高俅陪在新客身边,鞠躬尽瘁,便知来头不小。而宋徽宗本人也生得风流倜傥、儒雅俊秀,美女心里自是喜欢得紧。

    这边徽宗见李师师清丽秀雅,才色双绝,虽身在青楼,却不染红尘俗气,芙蓉如面柳如眉,美人出浴如莲清幽,肌肤吹弹可破、玲珑剔透……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只惹得宋徽宗如痴如醉、如梦亦如幻。直到第二天早朝时分,方才慌忙起身,并解腰带赠给佳人。

    李师师也是冰雪聪明之人,回想高俅都那般恭敬,难道真的是天子?下得床来,仔细看昨夜客人赠送的词句,真的是宋徽宗著名的“瘦金体”。

    浅酒人前共,软玉灯边拥,回眸入抱总含情。痛痛痛,轻把郎推,渐闻声颤,微惊红涌。

    试与更番纵,全没些儿缝,这回风味忒颠犯,动动动,臂儿相兜,唇儿相凑,舌儿相弄。

    想不到皇帝也会逛青楼!  然而,更让李师师想不到的是皇帝不但来了,还成了这里的熟客。甚至还有传闻说皇帝从宫门外开凿了一条暗道,直接通到青楼,通到李师师的闺房。

    秦始皇修筑长城为了抵御外敌,宋徽宗修建地道为了约会妓女。身为一国之君,能够为了嫖妓不惜一切手段,可见,这个王朝的腐败和没落已经为时不远。

    自此,许多人都只能望“师”兴叹。

    毕竟,和项上人头比起来,睡在老婆身边安稳多了,总比和李师师眉来眼去安全得多。周邦彦就是因为撞见宋徽宗约会李师师,所以写了一首酸溜溜的《少年游》,而惨遭贬官。

    但宋徽宗实在看错了李师师,这个女子虽然生得柔媚无骨,却一肚子不合时宜。明知道周邦彦遭到皇帝贬官,一般朋友都不敢去相送,自己却偏偏扔下宋徽宗在她的闺阁久等,跑去送周邦彦出城。回来还唱周邦彦的曲子《兰陵王·柳》给宋徽宗听:

    柳阴直,烟里丝丝弄碧,隋堤上、曾见几番,拂水飘绵送行色。登临望故国,谁识京华倦客?长亭路,年去岁来,应折柔条过千尺。

    闲寻旧踪迹,又酒趁哀弦,灯照离席。梨花榆火催寒食。愁一箭风快,半篙波暖,回头迢递便数驿,望人在天北。

    凄恻,恨堆积!渐别浦萦回,津堠岑寂。斜阳冉冉春无极,念月榭携手,露桥闻笛。沉思前事,似梦里,泪暗滴。

    宋徽宗一想自己确实有点过分,于是第二天就召周邦彦回京,并封官大晟乐正。从此,还经常和周邦彦在一起填词作曲。这固然是艺术的魅力,却也少不了李师师的功劳。这样的传奇故事虽不可全信,但也可帮助理解当时的风流。

    作为一个青楼妓女,李师师令男人们忘却伦理纲常,忘却世俗烦忧,在文学和美女上,找到了自己的立足点。她的“客人”涉及面之广,波及范围之大,行业影响之深,估计当属中国古代妓女史上的翘楚。

    文人秦观给李师师写过诗:

    远山眉黛长,细柳腰肢袅。妆罢立春风,一笑千金少。

    归去凤城时,说与青楼道。遍看颍川花,不似师师好。

    “黑帮头目”宋江给李师师写过词:

    天南地北,问乾坤何处,可容狂客?借得山东烟水寨,来买凤城春色。翠袖围香,鲛绡笼玉,一笑千金值。神仙体态,薄幸如何销得。

    回想芦叶滩头,蓼花汀畔,皓月空凝碧。六六雁行连八九。只待金鸡消息。义胆包天,忠肝盖地,四海无人识。闲愁万种,醉乡一夜头白。

    相传,李师师和水浒英雄燕青也曾经有过美好的邂逅。

    从国家最高统治者宋徽宗,到大学士秦观,畅销词作者周邦彦,再到山贼草寇宋江,李师师几乎整合了当时社会各界的最优秀资源。

    就是这样一座小小的青楼,它融合了宋徽宗的官方文化,秦观等词人的知识分子文化,宋江等人的侠盗文化,当然也还有李师师自己的平民文化。在这秦楼楚馆的别样风流中,在这缱绻旖旎的烟花柳巷深处,宋朝的雅、俗、轻、重,包括社会上各种文化的合流,都纠缠在这里,托起了青楼事业的繁荣,也成为了北宋各路文化的最终归宿。

    荒淫昏庸的统治者,咬文嚼字的大学士,占山为王的绿林好汉,都在李师师的怀抱中得到了慰藉。

    然而,李师师既没有成为皇妃,也没有被文人收为小妾,更没有变成水泊梁山的压寨夫人。她所认同的身份并不是这些俗世的浮名,她希望保持的正是这份自由。

    也唯有这份自由,才能令她青春褪色、红颜衰老后,依然保有永恒的传奇。

(责任编辑:王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