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四大名捕都有谁:清?李渔:《闲情偶寄?饮馔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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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李渔:《闲情偶寄•饮馔部》


新华网 ( 2003-09-28 15:01:59 ) 稿件来源: 清韵书院
李渔(1611~1679年),清代戏曲理论家、戏剧作家。字笠鸿、谪凡,号笠翁,浙江兰溪人。著有传奇《比目鱼》、《风筝误》等10种、小说《十二楼》等15篇和《闲情偶寄》等多种著作。
《闲情偶寄》为李渔重要著作之一。内容包含戏曲理论、饮食、营造、园艺、养生等。在中国传统雅文化中享有很高声誉,被誉为古代生活艺术大全,名列“中国名士八大奇著”之首。
《闲情偶寄》中的“饮馔部”,是李渔讲求饮食之道的专著。他主张于俭约中求饮食的精美,在平淡处得生活之乐趣。其饮食原则可以概括为24字诀,即:重蔬食,崇俭约,尚真味,主清淡,忌油腻,讲洁美,慎杀生,求食益。这正表现了中国传统文化对饮食的美的追求。《闲情偶寄》文字清新隽永,叙述娓娓动人,读后留香齿颊,余味道无穷。周作人先生对此书推崇备至,认为本书唯一缺憾中在于没能涉及老年生活,否则必有奇文妙论。总之,《闲情偶寄》不仅熏陶、影响了周作人、梁实秋、林语党等一大批现代散文大师,开现代生活美文之先河,而且对我们今天提高生活品位、营造艺术的人生氛围仍有极大的借鉴价值。
蔬食第一
……
声音之道,丝不如竹,竹不如肉,为其渐近自然。吾谓饮食之道,脍不如肉,肉不如蔬,亦以其渐近自然也。草衣木食①,上古之风,人能疏远肥腻,食蔬蕨而甘之,腹中菜园不使羊来踏跛②。是犹作羲皇之民③,鼓唐虞之腹④,与崇尚古玩同一致也。所怪于世者,弃美名不居,而故异端其说,谓佛法如果,是则谬矣。吾辑《饮馔》一卷,后肉食而首蔬菜,一以崇俭,一以复古;至重宰割而惜生命,又其念兹在兹,而不忍或忘者矣。
【注释】
① 草衣木食:以草为衣,以木为食。
② 腹中菜园不使羊来踏跛:羊,代表肉食。全句意为:不使腹中蔬菜受肉腥践踏。
③ 羲皇:即伏羲氏,古传说中“三皇”之一。
④ 唐虞:即唐尧、虞舜,皆为古传说中的“五帝”。

论蔬食之美者,曰清,曰洁,曰芳馥,曰松脆而已矣。不知其至美所在,能居肉食之上者,只在一字之鲜。《记》曰:“甘受和,白受采。”①鲜即甘之所从出也,此种供奉,惟山僧野老躬治园圃者,得以有之,城市之间卖菜佣求活者,不得与焉。
然他种蔬食,不论城市山林,凡宅旁有圃者,旋摘旋烹,亦能时有其乐。至于笋之一物,则断断宜在山林,城市所产者,任尔芳鲜,终是笋之剩义。此蔬食中第一品也,肥羊嫩豕,何足比肩。但将笋肉齐烹,合盛一簋,人止食笋而遗肉,则肉为鱼而笋为熊掌可知矣。购于市且然,况山中之旋掘者乎?
食笋之法多端,不能悉纪,请以两言概之,曰:“素宜白水,荤用肥猪。”茹斋者②食笋,若以他物伴之,香油和之,则陈味夺鲜,而笋之真趣没矣。白煮俟熟,略加酱油;从来至美之物,皆利于孤行,此类是也。以之伴荤,则牛羊鸡鸭等物,皆非所宜,独宜于豕,又独宜于肥。肥非欲其腻也,肉之肥者能甘,甘味入笋则不见其甘,但觉其鲜之至也。烹之既熟,肥肉尽当去之,即汁亦不宜多存,存其半而益以清汤。调和之物,惟醋与酒。此制荤笋之大凡也。
笋之为物,不止孤行并用各见其美 ,凡食物中无论荤素,皆当用作调和。菜中之笋与药中之甘草,同是必需之物,有此则诸味皆鲜,但不当用其渣滓,而用其精液。疱之人善治具者,凡有焯笋之汤,悉留不去,每作一馔,必以和之,食者但知他物之鲜,而不知有所以鲜者在也。
《本草》中所载诸食物,益人者不尽可口,可口者未必益人,求能两檀其长者,莫过于此。东坡云:“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不知能医俗者,亦能医瘦,但有已成竹未成竹之分耳。
【注释】
① 甘受和,白受采:出自《礼记》,意为甘美的的东西容易调味,洁白的东西容易着色。
② 茹斋者:吃斋饭素食的人。茹:吃。
蕈①
求至鲜至美之物于笋之外,其惟蕈乎?蕈之为物也,无根无蒂,忽然而生,盖山川草木之气,结而成形者也。然有形而无体,凡物有体者必有渣滓,既无渣滓,是无体也。无体之物,犹未离乎气也。食此物者,犹吸山川草木之气,未有无益于人者也。
其有毒而能杀人者,《本草》云以蛇虫行之故。予曰:不然。蕈大几何,蛇虫能行其上?况又极弱极脆而不能载乎!盖地之下有蛇虫,蕈生其上,适为毒气所钟,故能害人。毒气所钟者能害人,则为清虚气所钟者,其能益人可知矣。世人辨之原有法,苟非有毒,食之最宜。此物素食固佳,伴以少许荤食尤佳,盖蕈之香有限,而汁之鲜味无穷。
【注释】
① 蕈:伞菌一类植物,无毒的可供食用,如香茹、蘑菇。
莼①
陆之蕈,水之莼,皆清虚妙物也。予尝以二物作羹,和以蟹之黄,鱼之助,名曰:“四美羹”。座客食而甘之曰:“今而后,无下箸处矣!”
【注释】
① 莼:又称:“莼菜”、“水葵”,水生宿根草木植物,春夏采的嫩叶可做“莼羹”,味鲜美。明代袁中郎有文记莼说:“其根如荷,其叶微类初出水荷钱,其枝丫如再珊瑚,而细又如鹿角菜,其冻如冰,如白胶,附枝叶间,清液冷冷欲滴。其味香粹滑柔,略如鱼髓蟹脂,而清轻远胜。半日而味变,一日而味尽,比之荔枝,尤觉娇脆矣。”

世人制菜之法,可称百怪千奇,自新鲜以至于腌糟酱腊,无一不曲尽奇能,务求至美,独于起根发轫①之事缺焉不讲,予甚惑之。其事维何?有八字诀云:“摘之务鲜,洗之务净。”务鲜之论,已悉前篇。
蔬食之最净者,曰笋,曰蕈,曰豆芽;其最秽者,则莫如家种之菜,灌肥之际,必连根带叶而浇之;随浇随摘,随摘随食,其间清浊,多有不可问者。洗菜之人,不过浸入水中,左历数漉,其事毕矣。熟知污秽之湿者可去,干者难去,日积月累之粪,岂顷刻数漉之所能尽哉?故洗菜务得其法,并须务得其人。以懒人、性急之人洗菜,犹之乎弗洗也。
洗菜之法,入水宜久,久则干者浸透而易去;洗叶用刷,刷则高低曲折处皆可到,始能涤尽无遗。若是则菜之本质净矣。本质净而后可加作料,可尽人工,不然是先以污秽作调和,虽有百和之香,能敌一星之臭乎?噫,富室大家食指繁盛者,欲保其不食污秽,难矣哉!
菜类甚多,杰出者则数黄芽。此菜萃于京师,而产于安肃②,谓之“安肃菜”,此第一品也。每株大者可数斤,食之可忘肉味。不得已而思其次,其惟白下之水芹乎?予自移居白门,每食菜、食葡萄,辄思都门;食笋、食鸡豆,辄思武陵③。物之美者,犹令人第食不忘,况为适馆授餐之人乎?
菜有色相最奇,而为《本草》、《食物志》诸书之所不载者,则西秦所产之头发菜是也。予以秦客,传食于塞上诸侯,一日脂车将发,见坑上有物,俨然乱发一卷,谬谓婢子栉发所遗,将欲委之而去。婢子曰:“不然。群公所饷这物也。”询之土人,知为头发菜。浸以滚水,拌之姜醋,其可口倍于藕丝、鹿角等菜。携归饷客,无不奇之,谓珍错中所未见。此物产于河西④,为值甚贱,凡适秦者皆争购异物,因其贱物之中,其可贵者不知凡几,焉得人人物色之?发菜之得至江南,亦千载一时之至幸也。
【注释】
① 起根发轫:轫,车闸;发轫,拉开车闸,车开始运行。其与“起根”同指事情刚开始,这里指制作菜肴的第一步:择菜和洗菜。
② 安肃:明代县名,治所在今河北徐水县。
③ 武陵:古代县名,治所在今之湖南常德市。
④ 河西:唐代方镇名,治所在凉州(今甘肃武威),辖境相当于今甘肃省河西走廊。
瓜茄·瓠芋·山药①
瓜茄瓠芋诸物,菜之结而为实者也。实则不止当菜,兼作饭矣。增一簋菜,可省数合粮者,诸物是也。一事两用,何俭如之?贫家购此同于籴粟。但食之各有其法,煮冬瓜丝瓜忌太生,煮王瓜甜瓜忌太熟;煮茄瓠利用酱醋而不宜于盐;煮芋不可无物伴之,盖芋之本身无味,借他物以成其味者也;山药则孤行并用无所不宜,并油盐酱醋不设,亦能自呈其美,乃蔬食中之通材也。
【注释】
① 瓠芋:瓠,即瓠瓜,又叫“扁蒲”,俗称“葫芦”;芋,俗称“芋艿”、“芋头”。
葱·蒜·韭
葱蒜韭三物,菜味之至重者也。能芬人齿颊者,香椿头是也;菜能秽人齿颊及肠胃者,葱蒜韭是也。椿头明知其香而食者颇少,葱蒜韭尽识其臭而嗜之者众,其故何欤?以椿头之味虽香而淡,不若葱蒜韭气甚而浓。浓则为时所争尚,甘受其秽而不辞;淡则为世所共遗,自荐其香而弗受。吾于饮食一道,悟善身处世之难。一生绝三物不食,亦未尝多食香椿,殆所谓“夷、惠之间”者乎?
予待三物亦有差。蒜则永禁弗食;葱虽弗食,然亦听作调和;韭则禁其终而不禁其始,芽之初发,非特不臭,且具清香,是其孩提之心之未变也。
萝卜
生萝卜切丝作小菜,伴之以醋及他物,用之下粥最宜,但恨其食后打嗳,嗳必秽气。予尝受此厄于人,知人之厌我亦若是也。故亦欲绝而弗食。然见此物大异葱蒜,生则臭,熟则不臭,是与初见似小人,而卒为君子者等也。虽有微过,亦当恕之,仍食勿禁。
芥辣汁①
菜有具姜桂之性者乎?曰:有,辣芥是也。制辣汁之芥子,陈者绝佳,所谓愈老愈辣是也。以此拌物,无物不佳。食之者如遇正人,如闻谠论②,困者为之起倦,闷者以之豁襟,食中之爽味也。予每食必备,窃比于夫不撤姜也。
【注释】
① 芥辣汁:芥,芥菜类蔬菜,其茎有辛辣味,可制成芥辣粉和芥辣汁。
② 谠论:正直的言论。谠,正直。
谷食第二
食之养人,全赖五谷①。使天上生五谷而不产他物,则人身之肥而寿也,较此必有过焉;保无疾病相煎、寿夭不齐之患矣。试观鸟之啄食粟,鱼之饮水,皆止靠一物为生,未闻于一物之外,又有为之肴馔酒浆、诸饮杂食者也。乃禽鱼之死,皆死于人,未闻有疾病而死,及天年自尽而死者,是止食一物乃长生久视之道也。人则不幸而为精致腆所误②,多食一物,多受一物之损伤,少禁一时,少安一时之淡泊。其疾病之生,死亡之速,皆饮食太繁,嗜欲过度之所致也。此非人之误,天误之耳。天地生物之初,亦不料其如是,原欲利人口腹,孰意利之反以害之哉!然则人欲自爱其生者,即不能止食一物,亦当稍存其意,而以一物为君。使酒肉虽多,不胜食气,即使为害,当亦不甚烈耳。
【注释】
① 五谷:五种谷物,古时有多种说法,一般指稻、黍、稷、麦、豆。
② 精腆:精细美好。腆,丰厚、美好。
饭粥
粥饭二物,为家常日用之需,共中机彀,无人不晓,焉用越俎者强为致词?然有吃紧二语,巧妇知之而不能言者,不妨代为喝破,使姑传之媳,母传之女,以两言代千百言,亦简便利人之事也。
先就粗者言之:饭之大病,在内生外熟,非烂即焦;粥之大病,在上清下淀,如糊如膏,此火候不均之故,惟最拙最笨者有之。稍能炊爨者必无是事。然亦有刚柔合道,燥湿得宜,而令人咀之嚼之,有粥饭之美形,无饮食之至味者。其病何在?曰:挹水无度,增减不常为害也。其吃紧二语,则曰:“粥水忌增,饭水忌减。”米用几何,则水用几何,宜有一定之度数。如医人用药,水一钟或钟半,煎至七分或八分,皆有定数。若以意为增减,则非药味不出,即药性不存,而服之无效矣。
不善执爨者,用水不均,煮粥常患其少,煮饭常苦其多。多则逼而去之,少则增而入之,不知米之精液全在于水,逼去饭汤者,非去饭汤,去饭之精液也。精液去则饭为渣滓,食之尚有味呼?粥之既熟,水米成交,犹米之酿而为酒矣。虑其太厚而入之以水,非入水于粥,犹入水于酒也。水入而酒成糟粕,其味尚可咀乎?
故善主中馈者①,挹水时必限以数,使其勺不能增,滴无可减,再加以火候调匀,则为粥为饭,不求异而异乎人矣。
宴客者有时用饭,必较家常所食者销精。精用何法?曰:使之有香而已矣。予尝授意小妇,预设花露一盏,俟饭之初熟而浇之,浇过稍闭,拌匀而后入碗。食者归功于谷米,诧为异种而讯之,不知其为寻常五谷也。此法秘之已久,今始告人。行此法者,不必满釜浇遍,遍则费露甚多,而此法不行于世矣。止以一盏浇一隅,足供佳客所需而止。露以蔷薇、香椽、桂花三种为上,勿用玫瑰,以玫瑰之香,食者易辨,知非谷性所有。蔷薇、香椽、桂花三种,与谷性之香者相若,使人难辨,故用之。
【注释】
① 中馈:《易经·家人》:“天攸遂,在中馈。”指妇女在家主持饮食等事。

汤即羹之别名也。羹之为名,雅而近古;不曰羹而曰汤者,虑人古雅其名,而即郑重其实,似专为宴客而设者。然不知羹之为物,与饭相俱者也,有饭即应有羹,无羹则饭不能下,设羹以下饭,乃图省俭之法,非尚奢靡之法也。
古人饮酒,即有下酒之物,食饭,即有下饭之物。世俗改下饭为“厦饭”,谬矣。前人以读史为下酒物①,岂下酒之“下”,亦从“厦”乎?
“下饭”二字,人谓指肴馔而言,予曰不然。肴馔乃滞饭之具,非下饭之具也。食饭之人见美馔在前,匕箸迟疑而不下,非滞饭之具而何?
饭犹舟也,羹犹水也;舟之在滩,非水不下,与饭之在喉,非汤不下,其势一也。且养生之法,食贵能消;饭得羹而即消,其理易见。
故善养生者,吃饭不可无羹;善作家者,吃饭亦不可无羹。宴客而为省馔计者,不可无羹;即客而欲其果腹始去,一馔不留者,亦不可无羹。何也?羹能下饭,亦能下馔故也。近来吴越张筵②,每馔必注以汤,大得此法。吾谓家常自膳,亦莫妙于此。宁可食无馔,不可饭无汤。有汤下饭,即小菜不设,亦可使哺啜如流;无汤下饭,即美味盈前,亦有时食不下咽。
予以一赤贫之士,而养半百口之家,有饥时而无谨日者③,遵是遁也。
【注释】
① 前人以读史为下酒物:《龙文鞭影》载:北宋诗人苏舜钦读《汉书》下酒。参见《酒经·酒艺·酒药方》。
② 吴越:古国名,现指浙江、江苏一带。
③ 有饥时而无馑日:意为吃不饱的时候却不会全天挨饿。“饥”、“馑”都是吃不饱肚饿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