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乳系列合集ed2k:音乐式的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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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格尔主义把西方哲学中自古希腊苏格拉底以来形成和发展起来的理性主义推向最高峰,同时也蕴涵着它本身的危机。在黑格尔晚年出现于他身旁的青年马克思、叔本华以及他的同事施莱尔马赫等人,都先后从不同角度向黑格尔的哲学发出挑战。而在黑格尔逝世之后紧接着兴起的新康德主义和现象学,乃是黑格尔主义发展的另一类理论性新产品。因此,在黑格尔之后,一系列哲学革新运动相继兴起,德国哲学界的面貌焕然一新。在这方面,叔本华和尼采是两位不可忽视的人物。   叔本华和尼采的功迹在于:在黑格尔的完备的绝对理性主义体系中,他们发现了把理性主义绝对化所可能引起的否定性后果;同时,他们也分别走上新的哲学思路,除了彻底批判西方传统思想以外,还集中批判了现代性。  一、一部动人心弦的生命交响乐
  叔本华(Arthur Schopenhauer, 1788 - 1860)一生抱著名垂青史的野心,期望自己成为影响世界的思想家。但是,在叔本华的一生中,伴随着他的,并非舒适浪漫的顺心如意的生活,而是一再的挫折,并连续遭遇厄运和失败。只是到了他的晚年,叔本华才庆幸地看到了自己的创作成果所发生的积极影响。   叔本华哲学的命运犹如生命的奇特交响乐:经历长期曲折的沉重悲哀和感叹,当乐曲演奏到最后一章的时候,竟然演奏出动人心弦的尾声:叔本华在度过漫长岁月的痛苦和挣扎之后,终于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刻,欢度了人生的狂欢节。  但是,悲剧性的产物并不意味着消极或否定性的成果。  叔本华的哲学和他的生活遭遇一样,是在古典哲学占上风的时候,作为一股反主流的思想,几经遭受黑格尔等人的封杀,出版物几乎无人问津。  叔本华于1788年2月22日生于普鲁士但泽(现属波兰,改名为革旦克Gdansk,即革坦斯克)市一位银行家的家庭。父亲是一位典型的生意人,一心想把自己的儿子培养成富贵的商人。而他母亲约翰娜.叔本华夫人,是一位很有才华的作家,经常在家中组织文学沙龙,邀集德国及外国作家一起讨论创作问题。也正因为这样,叔本华后来结识了歌德等名作家,并与他们建立了良好的关系。由于他从小深受母亲的影响,对文学和艺术甚感兴趣,使他形成强大的创作的想象力。但母亲从另一方面也给与叔本华不好的印象,最后促使他与自己的亲生母亲决裂。叔本华同他的父母之间的上述特殊关系,对叔本华思想及其著述生涯的影响是很显着的。  少年时代,叔本华家人期望他能够成为具有宏大进取心的世界性商人。他父亲为此派他前往当时被称为‘世界工场’的英国。接着,叔本华又获得机会到欧洲各地旅游,增长了他的浪漫主义情感和直观的能力。他所看到的世界,并非理性主义者所描述的那种充满逻辑的秩序,而是动荡不定、混乱不堪的局面。法国的革命以及随之而来的拿破仑称帝事件和他的出征,使他对世界和历史产生了自己的独特看法,不再对理性抱有幻想。他当时所写的日记,记载了自己的思想感情的变化和感触。他认为,那些抽象的理性和逻辑,远离真正的生活本身。  1805年他返回但泽后,父亲又身患重病和商业受挫而自杀身亡。叔本华的母亲于1806年决定离开汉堡迁往魏玛。  叔本华于1809年入哥丁根大学,除攻读物理学和历史外,还研究哲学。当时,怀疑论者舒尔兹(Gottlob Ernst Schulze, 23, 8, 1761 – 14, 1, 1833)正在那里教书,从而担任了叔本华的老师。舒尔兹是康德主义者。据宇伯维格说,他的名字有许多写法:Johannes Schultz,或Schulz,或Schulze。他对康德《纯粹理性批判》的注释(Erl?eterungen über des Herrn Prof. Kant Kritik der reinen Vernunft)得到了康德本人的肯定。在舒尔兹的影响下,叔本华着重研究柏拉图和康德的著作。所以,叔本华就是在舒尔兹的影响下,首先从康德出发,然后,他很快就发现康德哲学的困境,试图以崭新的方式,解答康德所提出、却错误地分析过的那些论题。叔本华同时还发现,黑格尔所展示的哲学方案,不但没有解决康德的难题,反而把思路引向虚幻的思辩世界。于是,叔本华拒绝黑格尔的哲学。叔本华决心返回生活和生命本身,在身体和肉体的血肉相连的情欲冲动中,发现哲学的乐趣。叔本华在科学、艺术、宗教和东方思想文化中找到了哲学重生的无穷力量。  在叔本华创建自己的哲学的过程中,康德的思想影响是很重要的。康德的思想中的‘物自体’范畴、批判精神及其怀疑原则,导致在他之后隐含于德国哲学中的反理性主义思潮的潜流,最后也导致对康德本人哲学的反叛。从康德到叔本华的方向,就好像从康德到黑格尔、施莱尔马赫、赫伯特、歌德的影响那样,是康德的整个思想体系所带来的丰富遗产的历史结果;它们之间固然有异质性和分歧性,但其中所隐含的共同性也是正常的。  1811年叔本华到柏林大学跟随费希特的哲学课,但他立即发现费希特哲学的缺点,从而心怀不满地离去。1813年他在耶拿大学以《充足理由律的四重根》(über die vierfache Würzel des Satzes vom zureichenden Grunde)的论文获博士学位。1814年他在魏玛参加歌德学会,1816年发表《论视觉与色彩》(über das Sehen und die Farben);同时,他也研究印度古代文化。1814至1818年间,他在德雷斯顿研究光学,并准备写《意志和表象的世界》(Die Welt als Wille und Vorstellung)。1820年他任柏林大学讲师。此后,他去意大利旅行多次。1831年柏林流行霍乱,叔本华不得不离开柏林,定居法兰克福;1860年9月21日死于法兰克福。法兰克福市政府为纪念叔本华而为他树立的纪念碑和塑像,至今仍然屹立在法兰克福的公园中。  美国哲学家弗洛斯特(S. E. Frost, Jr.)在评论叔本华的哲学时说:叔本华的哲学,如同其生平一样,是充满着忧郁的。他对于许多哲学家的盲目的乐观主义是很不耐烦的。他认为,人是一种充满痛苦的生物,人的意志不断地驱使他去达成他的欲望。但当他达到其欲望之后,又是怎样的呢?充其量也只不过是一种极端的厌烦,一种空虚罢了。所以,在叔本华的哲学中,积极地向上生存和悲观地消极厌世是同一的和相互平衡的。这也正是叔本华哲学的生命力的真正根源。  叔本华从事哲学活动的时候,正是费希特、谢林和黑格尔的哲学发生重大影响的时候。他比同时代人更早地发出了反理性主义的呼声,又是最敏感地发现了当时社会的令人悲观的因素。而且,也是叔本华积极地发现了生活中的创造精神,促使他把生活的希望寄托在艺术的想象性创造中,寄托在对于宗教的超越中。  但是,他的哲学的出现,并没有能够立即为世人所接受。他的《意志和表象的世界》在1819年初由勃洛克豪斯出版社出版时,立即遭到舆论界的否定性的批评。接着他在柏林大学讲授的所谓「整个哲学是关于世界的本质和人的精神的学说」的课程,也因遭到黑格尔的反对而失败。   为了理解叔本华哲学的内容及其历史命运,有必要回顾从歌德到叔本华时代的德国精神状况。总的来说,这是法国的启蒙思想和所谓「狂飙突进运动」的精神占上风的时代;在政治上则存在着坚持封建割据的势力同向往民主改革、实现统一的势力之间的尖锐斗争。在哲学上,斯宾诺莎的理性主义对于当时的德国发生了不可忽略的影响,因为同启蒙学派的理性主义相比,斯宾诺莎的理性更多地容忍宗教的(或确切地说,泛神论的)因素。关于莱辛的斯宾诺莎主义的争论和无神论的思想持续地发展,而当时喧嚣一时的「自然哲学」也同样打着斯宾诺莎主义的旗号。歌德的《少年维特的烦恼》(Die Leiden des jungen Werthers, 1774)所反映的时代精神一直有效到尼采所处的时代。德国的社会比起法国、英国和荷兰发展得更缓慢得多。少年维特的烦恼是当时腐败的德国社会对青年一代的精神压力所造成的,而这种令人烦恼的状况居然可以持续一个世纪之久!但不管怎样,19世纪德国思想家们,还是试图一个挨一个地对这些烦恼问题提出怀疑和考察。特别是由于自然科学的发展和工业的进步,达尔文、摩默生(Theodor Mommsen, 1817-1903)和斯利曼(Heinrich Schliemann, 1822-1890)等人的进化论思想进一步传播开来。诗人席勒尤其尖锐地反对文学和思想界中试图调和理性和宗教的倾向。  黑格尔逝世之后,在法国七月革命的影响下,德国文学界出现了‘青年德意志派’,他们批判了前此浪漫派的消极态度,有意识地与现实相接近,同哲学界批判宗教的斗争相呼应。青年作家维恩巴克(Ludolf Wienbarg, 1802-1872)在1834年发表《美学的出征》(?sthetische Feldzuege)论文集时写道,这本书是「献给你,年青的德意志……」从此,‘青年德意志派’的作家们,其中包括海涅(Heinrich Heine, 1797-1856)、毕希纳(Georg Büchner, 1813-1837)、依美尔曼(Karl Lebrecht Immermann, 1796-1840)、贝尔纳(Ludwig Boerne, 1786-1837)、古茨柯(Karl Gutzkow, 1811-1878)和劳伯(Heinrich Laube, 1806-1884)等人,喊出了时代的心声。作为青年德意志派的代表人物,海涅唱道:  我是一位德国诗人,  在德国境内闻名;  说出那些最好的名姓,  也就列出我的姓名。  我跟一些人一样,  在德国感到同样的痛苦;  说出那些最坏的苦痛,  也就说出我的痛苦。  当1830年法国爆发七月革命时,海涅在《赫尔哥兰通信》(Briefe aus Helgoland)中写道:我现在知道,我要做什么,应该做什么,必须做什么。……递给我琴吧,我要唱一首战歌……那语言像燃烧着的星辰从高空射下,去烧毁宫殿,照明茅舍……我全身是欢悦和歌唱,剑和火焰。在《论德国宗教和哲学的历史》(Zur Geschichte der Religion und Philosophie in Deutschland, 1834)中,海涅一方面批评了康德和费希特的主观观念论,另一方面也总结德国哲学中的积极因素,使他能够较为客观地表达了时代精神的呼声。   同海涅相比,叔本华所表达的哲学,是以另一种形式的时代呼声。这是一种极其深刻而曲折的表达方式,它实际上是诗歌式的哲学或哲学式的诗歌。更根本上说,叔本华其实更倾向于艺术中的音乐。他认为,音乐即抽象、又富有创造旋律,音乐是思想创造的最好模式。  在叔本华的哲学中,隐含了从康德到黑格尔的德国古典哲学的全部奥秘:在那里,不只是有从康德到黑格尔所思考过的所有主要论题的影子,也包含与他们同时代的那些持不同观点的哲学家的思路的缩影。叔本华似乎想重新思索在他之前和同时代的哲学家们所思考过的全部重要问题,并克服其难点和不足之处。所以,在叔本华的思想中,有被理性主义和启蒙思想所反对的浪漫主义因素,也有反理性主义的倾向。在叔本华的著作中,常常透露出极其深刻的思想,表现出叔本华在语言论述方面的独特才能。他那充满矛盾、浪漫和想象因素的话语,隐藏着他那放荡不羁、热情激昂的个性与天赋奇才。但许多人并不能够理解叔本华所采取的特殊表达形式。这就不奇怪,为什么叔本华的那本论世界是意志的著作要等到出版后的三十多年,即19世纪中叶之后,才为人们所关注。   只有到西方的现代性开始走向危机、各种内在矛盾充分暴露的19世纪中叶的时候,叔本华才开始被人们所理解,并在被理解之后立即像旋风一样得到渴望在生活中陶醉的西方人的的崇拜。在叔本华生命历程的最后十年,叔本华不但被德国人所赞颂,而且也获得整个欧洲许多人的拥戴:来访者络绎不绝,为他树碑立传者不计其数,为他画像雕塑的艺术家成群结队,叔本华俨然成为脍炙人口的英雄。这位长期片面地被人认为“悲观”和“虚无主义”的思想家,终于幸运地在人们的欢呼声中,在家中客厅的安乐椅上,带着乐观的面容,在1860年声誉大振的时刻,猝然瞌目长逝,告别人世。 
 二、 基本著作
  叔本华的著作,除了上述《充足理由律的四重根》(über die vierfache Würzel des Satzes vom zureichenden Grunde)、《论视觉与色彩》(über das Sehen und die Farben)及《意志和表象的世界》(Die Welt als Wille und Vorstellung)以外,还有:附在《意志和表象的世界》的批判康德哲学的论文《康德哲学批判》、《自然界中的意志》(über das Willen in der Natur, 1836)、《关于人的意志的自由问题》(über die Freiheit des menschlichen Willens, 1839)、《关于道德的基础》(über die Grundlage der Moral, 1840)、《伦理学中的两个基本问题》(Die beide Grundprobleme der Ethik, 1841)以及《附录与补充》(Parerga und Paralipomena, 2 vols. 1851)等。叔本华死后,他的朋友弗劳恩斯泰特编辑出版了《叔本华手稿及笔记合集》(Aus Schopenhauers handschriftlichen Nachlass, Abhandlungen, Anmerkungen, Aphorismen und Fragmente, heraugegeben von J. Frauenstaedt, 1864)。   迄今为此,叔本华的著作全集已经出版了多次,其中,包括:由吕克豪斯主编的《叔本华全集》五卷本(Werke in fünf B?nden, nach den Ausgaben letzter Hand hrsg. Von Ludger Lütkehaus. Zürich, 1991);由希普舍尔主编的《叔本华全集》七卷本(S?mtliche werke. Neu bearbeitet und hrsg. Von Arthur Hübscher, 7 B?nde. Wiesbaden, 1972);由冯·乐尼森主编的《叔本华全集》五卷本(S?mtliche werke. Textkritisch bearbeitet und hrsg. Von Wolfgang Freiherr von L?hneusen. 5 Bde. Stuttgart/Frankfurt 1976);由希普舍尔主编的《叔本华手稿遗着》五卷本(Der handschriftliche Nachla?. Hrsg. Von Arthur Hübscher. 5 Bde. In 6. Frankfurt/Main 1966-1975);由斯皮尔凌主编的《叔本华哲学讲演录》四卷本(Philosohische Vorl?sungen. Hrsg. und eingel. von Volker Spierling. 4 Bde. München 1984-85);由希普舍尔主编的《叔本华书信集》历史批判版(Gesammelte Briefe. Historisch-Kritische Ausgbe. Hrsg. von Arthur Hübsher. Bonn. 1987)。  叔本华的思想是德国古典哲学发展的一个结果,也是它的一个重要分支。这就是说,叔本华是在德国古典哲学的教育下形成自己的哲学体系的,他受惠于康德之后的哲学大师们的启示,使他奠定了牢固的哲学思想的基础,同时也明确了他自己进行创造和叛逆的方向。正是在叔本华那里,我们再一次看到:像德国古典哲学那样的极其丰富的哲学遗产,不仅可以养育整个时代的多种多样的思想家,而且也可以启发其后好几代思想家的创造性思维,使他们具备走向新的思考方向的理论条件。一个好的思想体系,不仅应该培养它的继承者,而且也应该带动对它的批判思考。叔本华一方面是德国古典哲学的继承者,另一方面又是与之背向发展的新哲学的开发者。他把古典哲学中的理性思想当成反理性的理论条件。叔本华还看到了以黑格尔为代表的理性主义的最要害的弱点,并由此出发,在其相反的方向中找到重新发展的可能性。 三、 人生的荒谬性及其乐趣
  首先,叔本华认为人生充满着荒谬。生活的荒谬性是叔本华从黑格尔那里所获得的第一个重要的相反概念。叔本华的哲学本身,本来就是从自己体验到的生活中总结出来的。他对诗人兼小说家威兰(Christoph Martin Wieland, 1733-1813)说:生活的磨练,使他更迫切地试图通过对生活的反思去研究哲学。叔本华指出:“人生并不是直接地以痛苦作为其主要目标;但人之生存于世界,本来就没有任何理由的。这种荒谬性之存在,是因为:来自生命本身的内在困苦、并自然地充满着整个世界的无止尽的痛苦,本来就是一种纯粹的偶然,它本身并没有什么目的。当然,每一个特殊的苦看起来似乎是例外的;然而,普遍的痛苦却是规律性的”。由此可见,叔本华的‘荒谬’概念直接就是他的悲观哲学的基础,反过来,悲观哲学的形成,又进一步使他把整个世界和生活加以荒谬化。如果说黑格尔过分强调了社会和生活的理性化,似乎一切都是辩证法发展的必然表现的话,那么,叔本华就由此看到了问题的反面:偶然性的普遍存在;生命中的偶然性尤其明显。  叔本华认为,人生一方面似乎需要寻求某种目的性,但另一方面,人生又确实找不到它的真实目的。人生的这种矛盾性和悖论性,就是荒谬。但反过来,人生的荒谬性,不但保护了生命,而且也使难以生存、并无可解释的生命得以恒久化。荒谬性充满着生命的一切阶段和所有过程。叔本华以鼹鼠为例说明生命的荒谬性。他说,鼹鼠在无止尽的陶土挖洞中终其一生,为的是逃避光亮。它以自身辛苦的劳动而使自己终生生活在黑暗中。其它夜行动物,诸如猫、猫头鹰、蝙蝠等,它们不像鼹鼠那样,虽然生活在黑暗中,但它们还在黑夜中看得见事物。鼹鼠却什么都看不见,它们挖地洞本身就是为了使自己看不见任何东西。试问,鼹鼠的这种充满痛苦的生活,究竟又是为了什么?然而,鼹鼠却以交尾和找到食物为乐,也就是说,它们无非是为了延续它们的悲惨的痛苦生活而寻求快乐。这个例子难道不生动地说明了生活的荒谬吗?
  四、 艺术与美
  在叔本华那里,第二个重要概念,是直接同上述荒谬概念密切相关的艺术、美和天才的概念。艺术和美何以同荒谬相关呢?叔本华认为,艺术和美就是从生活和世界的荒谬性中延伸出来的。生活的苦难及其悲剧性,不仅是哲学探索的基本问题,而且也直接成为艺术创作的最好土壤。荒谬使人试图在想象的荒谬中寻找新的生命出路。叔本华反对康德过分地重视知识真理,他认为,世界既然充满着荒谬,而人的感性和理性都实际上无法真正地把握世界的本质,那么,面对荒谬的世界,人的正确的生活态度,就是通过艺术美的追求,把人生提升到审美的境界。人只有靠艺术创作,才能克服充满虚幻的世界,也才能使人走出自欺欺人的所谓真理认识限制。  对叔本华来说,艺术只是一种对于观念的直观知识;“艺术作品无非是用于促进对于观念知识的把握”,而艺术作品的创作,全凭天才的想象和激情。  艺术的价值就在于促使意志朝向艺术思维,使意志在征服知识理性的道途上获得必要的想象性的启发,并由此使审美的愉悦同对于知识的追求好奇性结合起来和和谐统一。这是培育丰富人性的最好途径,也是训练人的生活艺术和实践艺术的良好方法。  所以,在叔本华那里,‘观念’并非纯理性和纯逻辑的,而是富有创造性的意志的永恒目标,又是艺术创造的中介。观念与具体事物的关系是很特殊的;在某种意义上说,观念就是具体事物的‘原型’。正是从这样的理念出发,叔本华又认为:对于艺术的创造来说,作为具体事物的原型的观念,乃是创作的一个指导思想。审美愉悦就是对于具体事物的纯形式的超时空的思考的产物。这种纯思考摆脱了一切利害关系和功利计算,是对于事物的永恒价值和本质的‘统觉’(Apperzeption)的结果,它要求‘忘却’事物的具体性和特殊性。  叔本华认为,艺术就是观念的直观认识。艺术作品是把握观念的最好途径。也正因为如此,观念又是‘自在的事物’与现象之间的中介;是艺术把我们引入观念之中。艺术也使我们有可能控制意志流的盲目发展,促使它们朝向创作的方向。通过对于艺术作品的思考,使我们脱离利益的引诱,感受到无利益的审美的愉悦。通过连续的审美活动,不但可以使我们进入超越的崇高世界,也使我们接近真理的殿堂,同时又使我们从庸俗的世界中获得自我保留的能力,使自己的‘自身’处于纯净的状态,获得自我生产的良机。  叔本华高度评价音乐的艺术价值,认为音乐就是意志本身的完美体现,主张不要把音乐当成现象的表现形式。音乐所表现的,不是具体的苦与乐,而是愉悦本身,情感本身以及生存本身。  叔本华协会会长科斯勒在2006年出版的《作为对启蒙的批判的叔本华与尼采的美学》[1]一文,从哲学本体论的角度指出叔本华和尼采的美学深刻意义。叔本华大声疾呼:“艺术永远有理!”只有艺术才有无穷的威力足于战胜顽固不化和根深蒂固的传统形而上学。  叔本华认为,艺术和美就是从生活和世界的荒谬性中延伸出来的。生活的苦难及其悲剧性,不仅是哲学探索的基本问题,而且也直接成为艺术创作的最好土壤。荒谬使人试图在想象的荒谬中寻找新的生命出路。叔本华反对康德过分地重视知识真理,他认为,世界既然充满着荒谬,而人的感性和理性都实际上无法真正地把握世界的本质,那么,面对荒谬的世界,人的正确的生活态度,就是通过艺术美的追求,把人生提升到审美的境界。人只有靠艺术创作,才能克服充满虚幻的世界,也才能使人走出自欺欺人的所谓真理认识的限制。  奈伊尔在会上发表的论文指出:叔本华以其崇高和魅力概念改造了传统美学[2]。艺术的价值就在于促使意志朝向艺术的创造,使意志在征服知识理性的道途上获得必要的想象性的启发。这是培育丰富人性的最好途径,也是训练人的生活艺术和实践艺术的良好方法。通过对于艺术作品的思考,使我们脱离利益的引诱,感受到无利益的审美的愉悦。通过连续的审美活动,不但可以使我们进入超越的崇高世界,也使我们接近真理的殿堂,同时又使我们从庸俗的世界中获得自我保留的能力,使我们的‘自身’处于纯净的状态,获得自我生产的良机。  叔本华高度评价音乐的艺术价值,认为音乐就是意志本身的完美体现。音乐所表现的,不是具体的苦与乐,而是愉悦本身、情感本身、痛苦本身以及生存本身。正是在这个意义上说,音乐是医治我们的痛苦的万应妙方[3]。  正是在叔本华的艺术理论中凸显出他的浪漫主义色彩。叔本华强调:艺术需要天才,他们是一群具有直接掌握观念能力的精英分子,有能力使自己提升到熟练使用‘充足理由律’的神秘人物。这群天才超越时空和因果律,把自己提升到超越现象界和超越个体性的层面。由艺术天才所创作出来的作品,高于科学真理的论述系统。  真正的天才善于操纵自身的意志。叔本华说,只有像歌德、拉斐尔、洛西尼、贝多芬、莫扎特那样少数的艺术天才,才充分地体现出上述具有控制意志的艺术创作能力的品格;艺术天才乃是最高的人类生存的榜样。  五、 天才
  艺术需要天才,他们是一群直接掌握观念的能力的精英分子,有能力使自己提升到熟练使用‘充足理由律’的程度的神秘人物。这群天才超越时空和因果律,把自己提升到超越现象界和超越个体性的层面。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够创作最美的艺术作品,并同时实现对观念的中介把握,达到意志的最高目标。由艺术天才所创作出来的作品,高于科学真理的论述系统。  真正的天才善于操纵自身的意志。叔本华为此说:“如果正常的人是由三分之二的意志和三分之一的理智所组成的话,那么,天才是由三分之二的理智和三分之一的意志所构成的”。显然,叔本华一方面重视意志和天才,另一方面又主张必要的节制和理智的适当控制力。叔本华说,只有像歌德、拉斐尔、洛西尼、贝多芬、莫扎特那样少数的艺术天才,才充分地体现出上述具有控制意志的艺术创作能力的品格。他们因此也被称为“反自然”的人,因为自然界不停地创造出以意志占统治地位的普通人,他们只满足于生小孩之类的做爱的游戏活动,在某种意义上说,他们只满足于成为少数天才的工具,成为生孩子的工具。但是,叔本华接着也严格区分‘种族天才’与‘艺术天才’,把艺术天才当成最高的人类生存榜样。  叔本华认为,唯有艺术,才可以引导人,走出纯粹只为认识服务、但又误导认识的虚幻的表象世界,变虚幻的表象为对世界的直观,超然于对象本身以及对对象的各种关系,使自己浸沉于审美的愉悦,并因而将人带出悲观苦闷的状态,为面前的景观美所迷恋,陷入真正的快慰陶醉境界。这时,人就达到一种无痛苦、无时间和无意志的主体。但是,叔本华还进一步强调跨越感性审美阶段的必要性。  叔本华认为,不能停留在一般人所能够达到的那种满足于感性美的鉴赏水平,而是要进一步克服在感性阶段占统治地位的意志、欲望和肉体快感的引诱,进一步使自己的审美直观提升到持久的审美景观状态,不计较利益和欲望的得失,一再地将自身坠入深深的无底洞式的理想美的深渊中。  六、 物自体
  叔本华,作为康德的学生,也和康德一样,从对于物自体的探索出发,试图发现真正的世界和人生的价值。但叔本华与康德相反,并不承认物自体的不可认识性而把它同认识世界的问题割裂开来。叔本华认为,康德的失足,就在于分割物自体与现象,只把认识限定在现象世界,而把作为认识主体的人的意志同物自体割裂开来。叔本华明确地指出:世界的本质就是意志本身。物自体不是在主体之外,而是由人的意志所决定的。不仅如此,而且,连主体本身也是意志的产物。  叔本华的上述思想早在他的《充足理由律的四重根》的著作中就已经阐明。他认为,过去的认识论,不管怎样复杂,其实,都可以概括成他所说的充足理由的四重根:‘因果性’(Kausalit?)、‘逻辑基础’(Logische Begründung)、‘空间/时间’(Raum/Zeit)以及‘动机’(Motivation)。凭借这四大概念,可以说明整个现象世界的结构;而康德所说的物自体,对人来说是无法认识的本体,则可以用‘意志’来概括。意志并不思维,它是盲目的,它也并不想认识这个世界本身。意志所试图努力实现的,就是它本身的愿望;而这是由它自身完全决定的。  叔本华认为,对人来说,作为认识的主体,他所感受到的世界,只能是现象,即一系列的事件,在时间和空间中所显现的事物。这些显现,都是虚幻的,非世界本身;如果人试图要把握这个世界,不应该指望对于现象的认识,而是靠我们的意志,因为正是处于人的身体内部的意志,决定世界的本质,即把握那个在现象背后的物自体。因此,意志并没有向我们提供任何真正的知识,而只是提供关于现象的意义。意志的行动就是最接近主体的现象,也是最准确地把握的物自体。这样一来,在康德那里是不可认识的物自体,对叔本华来说,就是单靠我们身体中的意志就可以直接把握的东西。  叔本华说:我们的实现认识活动的意识,在认识活动中,呈现为四种不同的形式:内在的感性、外在的感性、知性和理性。在认识中,意识分裂成主体和客体。表象无非是主体意识的产物。我们的所有的表象都是主体的客体;而所有的主体的客体就是表象。  我们的知性进行感知和直观活动,而我们的理性进行思考和思维。知性建构出客体和对象,理性则制造概念。  七、 叔本华对自身的哲学的诠释
  叔本华的哲学的基本精神,无论在当时还是在今日,都引起很大的争论。不同的学派和观点,对他的哲学作了不同的评价。为了全面理解他的哲学,不妨让我们首先聆听他自己对他的作品的诠释。  他在1844年二月所写的《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的第二版序中说:他的著作,不管产生何种结果,都不是为了满足他的同时代人或同胞的需求,而是为了贡献给全人类。他说:“这本书所要表达的,是独一无二的思想”。他自己充分地意识到:他所固有和试图表达的特殊思想观点,很有可能不会被人们所理解,甚至很有可能会被人们所误解。叔本华在他的著作的开端便明确宣布:如果要真正理解他的哲学,要把握整个世界,就必须穿越这本书的每一句话,真正掌握其内在精神,确凿无误地不他的哲学当成独特的思想力量。  尽管他的著作在很长时间内未能引起人们的注意,他也不愿意作任何修改。他不稀罕任何奉承或羡慕,更不稀罕那些庸夫俗子的评论,而宁愿从另一个角度,讨论错误、恶以及荒谬的问题。他很清醒地知道,那些最坚实和公正的事物,总是稀少的,也总是起码必须经历十多年的时间,才能被理解。一部真正能够征服人心的优秀作品,必须不考虑同时代人的眼前利益。真理并不是扑向那些不喜欢它的人狂吻的纯真姑娘;而是一种不惜任何代价而心甘情愿为之作出牺牲的庄重的美。叔本华实际上批评他的同时代的哲学家,特别是黑格尔,批判他们只顾个人利益,只考虑迎合政府当局的喜好,并不真正地研究柏拉图、亚里斯多德,并不真正地探究真理,而是只关心自己所占据的教职和地位,只顺从能够给与他们荣誉的政治。正因为这样,所有不符合他们的标准的哲学著作,都遭受谴责。他们的准则就是“我只能为提供我面包的人而歌唱”。这就是流行于德国大学的哲学原则。正当整个德国哲学界奉行为个人利益服务的原则的时候,叔本华本人,出自内心的不可阻挡的本能激情,平静地展开他的思路。这样的本能不断地被一种反思的信念所巩固。他坚信:由他个人所发现的真理,总有一天可以震撼任何一位有思想的人,并促使他激动起来,欢欣鼓舞,给他精神上的慰籍。他的哲学就是奉献给这样的人。他的唯一的出发点,就是反思,就是始终可以被理解和被沟通的道理。他所研究的是最清晰不过的直观本身。对那些阅读这本《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的第二版的人们,他要说的唯一的真理就是:他的信念终于经受了二十五年的时间的考验。  叔本华坚持前后一贯地论述他自己的独特哲学理论,坚持以自身的顽强意志性及其一致性,维护和发扬其自身所坚持的特殊观点。所以,他在书中一再强调:任何人,如果想要理解他的独特思想,如果想要坚持自己的独特思想,就首先必须自己坚持到底,要自己具有强烈的信念和意志。  在《充足理由律的四重根》一文中,叔本华区分了四个不同的原则:存在、生成、行动和知识(principium essendi, fiendi, agendi, cognoscendi)。在叔本华看来,充足理由律是最重要的;所有的客观存在都遵循充足理由律。但对于主体而言,它是上述四个原则的先决条件。世界的存在是就认识论的意义而言的──世界首先是作为认识的对象而存在。没有人的认识活动,世界也就不存在了。所以,《充足理由律的四重根》是叔本华哲学的‘导论’。  这种把康德的主观观念论推向极端的思想,在《意志和表象的世界》一书中,有了进一步的说明:“世界是我的表象:这是一个真理,是对于任何一个生活着和认识着的生物都有效的真理;不过只有人能够将它纳入反省的和抽象的意识。”  作为全书第一句的这段哲学结论,又跟随着如下更露骨的说明:人不认识什么太阳,什么地球,而永远只是眼睛,是眼睛看见太阳;永远只是手,是手感触着地球;人接着就会明白围绕着他的这个世界,只是作为表象而存在着的;也就是说,这世界的存在完全只是就它对一个其它事物、一个进行表象者的关系而说的。这个进行表象者就是人自己。所有的对象和现象,都只能通过人的表象能力表现出来,作为表象而呈现在我们面前。一切对象都是表象,都是由人的表象建构出来的。  叔本华承认,上述观点并不新颖,“它已包含在笛卡儿所由以出发的怀疑论观点中。不过贝克莱是断然把它说出来的第一个人;尽管他那哲学的其余部分站不住脚,在这一点上,他却为哲学作出了不朽的贡献。”  叔本华接着又说:那认识一切而不为任何事物所认识的,就是主体。因此,主体就是这世界的支柱,是一切现象,一切客体一贯的、经常作为前提的条件。所以,凡是存在着的,就只是对于主体的存在吧了。  在叔本华看来,作为表象的世界是由两个方面组成的──作为客体的一面,它是存在于空间和时间中;而作为主体的一面,则是“完整地存在于进行表象的生物体中。”两者相互依存,“存则共存,亡则俱亡。双方又互为限界,客体的起处便是主体的止处。”但是,对于这个共存性,叔本华作了如下的说明:“一切客体所具有的本质的,从而是普遍的那些形式,亦即时间、空间和因果性,无庸认识客体本身,单从主体出发也是可以发现的,可以完全认识的;用康德的话说,便是这些形式是先验地存在于我们的意识之中。”这一说明,使人们意识到,所谓主体与客体的相互依存,归根到底,只是“客体先天地依赖于主体”的掩饰性的抽象结论。  叔本华的思想发展了康德哲学中的主观主义因素,强调空间、时间和范畴等都纯粹是主观的观念,只适用于现象界。另一方面,他扩展了康德不可知论思想,宣布现实是不可认识的,是纯粹由主观意志所决定的;或者,更确切地说,世界无非是我们的意志的产物。  叔本华认为现实的一切存在,都不是超验的对象,因为任何一个对象都是相对于主体而言,一切对象都只是主体中的表象罢了。所以,叔本华说:“世界就是意志的自我认识”(Die Welt ist die Selbsterkenntnis des Willens)。
  八、《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
  叔本华的基本著作《作为意志与表象的世界》表现了他的哲学思想的体系的内容及其结构。全书分为四大部分,而这种划分是以‘紧密相互联系的四种被决定性的变更模式’(vier Modifikationen der Determiniertheit in engem Zusammenhang)为基础,其中的每两篇都从一个角度表现叔本华的整个思想体系的原则:第一和第三篇作为一组,是论述作为表象的世界,说明世界是如何显现以及被表象、被观看、被把握,也就是说,说明世界自身是如何‘自在’的;而第二和第四篇是论述作为意志的世界。所以,前两篇只是表述世界,后两篇则指出解决世界问题的方法和出路。换句话说,前两篇只是说明世界如何通过我们的纯粹沉思的观念观看途径而表现出来(durch rein-kontemplative Ideenschau),后两篇则是通过意志的力量对世界进行扬弃(durch Aufhebung des Willens)。  从哲学的意义来看,第一篇是叔本华的认识论,说明世界的表象本质;第二篇是本体论,强调世界的本质就是意志;第三篇是审美论,指出实现意志的审美超越的途径;第四篇是伦理学,指明通过意志的彻底超越达到自我实现的最终目标,进入叔本华所梦想的所谓佛教的‘涅盘’最高境界。  由于世界是人的表象,所以,现实世界的存在同人的梦境并无多大区别。叔本华为此先后引用柏拉图、品达(Pindar, B.C. 522-443)、索福克勒斯(Sophocles, B. C. 496-406)、莎士比亚以及西班牙剧作家喀尔德隆(Calderon, 1600-1681)有关梦的判断;例如,索福克勒斯说:我看到我们活着的人们,都不过是幻形和飘忽的阴影。而莎士比亚则说:我们是这样的材料,犹如构成梦的材料那样;而我们渺小的一生,睡一大觉就圆满了。」由此,叔本华说:“人生和梦都是同一本书的页子,依次联贯阅读就叫做现实生活。”叔本华得出结论说:“人生是一大梦”。  叔本华很赞赏古希腊斯多噶派的伦理学。叔本华认为人即使有理性,也无法满足自己的欲望。“人生既充满如许苦难和烦恼,那么人们就只有藉纠正了的思想而超脱烦恼,否则就只有离开人世了。人们已经看清楚,困苦、忧伤并不直接而必然地来自一无所有的状况,而是因为存在占有的欲望、却又得不到满足而产生的。”  叔本华将斯多噶派的下述箴言作为他的座右铭:“看你怎样打算使自己的一生近乎中庸:不让贪欲,不让恐惧和琐细的企望来激动你,使你烦恼──永远一无所有的人”。  但是,在叔本华看来,仅仅从表象的角度来认识主体和客体,是很不够的。进行表象的主体不断地行动着,不断地把世界当作客观对象去认识,究竟为了什么?“这个谜底,叫做意志──叔本华这样来回答。因此,在《意志和表象的世界》第二篇“世界作为意志初论”中,叔本华着重阐释,作为主体的动机,人的意志是怎样驱使主体去把握和构造世界的?他说:“唯有这,才给了这主体理解自己这现象的那把钥匙,才分别对它揭露和指出了它的本质,它的作为和行动的意义及内在的动力。”所以,叔本华的《意志和表象的世界》第二篇“世界作为意志初论”,就是他的形而上学。在这一篇中,叔本华阐述了他的意志论,他在这里要论证:意志,在本质上,是要向整个自然界客观化的(der sich in der gesammten Natur objektiviert)。
  九、 身体和意志
  人的身体是以两种方式而存在的,即一方面是作为表象者,另一方面却作为意志。因为人的意志的每一个现实化,同时也是身体的一个动作。叔本华特别强调人的身体的活动与意志作用的同时性,为的是论证两者的一致性和同一性,即是说,两者间并不存在因果关系,而只是同一事物的两个方面。因此,“身体活动不是别的,只是客体化了的、也即进入了直观的意志活动。”换句话说,我们的身体的每一个动作,是形象化和客体化的意志活动。叔本华很重视身体的本体论意义,在一定意义上说,是吸收了法国的感觉主义(Sensualismus)的心理学家卡巴尼斯(Pierre Cabanis, 1757-1808)和毕沙(Fran?ois Marie-Xavier Bichat, 1899-1983)的思想影响。叔本华在1836年撰写的有关‘自然中的意志’(Der Wille in der Natur)的补充论文,明显地表现了他在这一方面的思想影响。  所以,意志表现为人的欲求和行为。指向未来的意志决断只是理性对于人们行将欲求的东西所作的考虑,它并不是本来意义上的意志活动。只有实施和行动,才显露出意志的印记。所有真正的、直接的意志活动,都立即而直接地成为身体的外现活动。同样的道理,身体所感受到的作用,也立即成为对意志的一种作用。当这种作用与意志的方向相反对的时候,人就会立即发生“痛苦”。反之,两者相契合时,就产生快感。  但是,叔本华并不要求我们把意志与身体的活动完全等同起来。身体的活动,作为表象,只是现象。它本身也可以作为认识的对象。但作为意志,它却永远是非客体,它只是客体化的内在动力。所以叔本华强调:“唯有意志是自在之物,作为意志,它决不是表象,而是在种类上不同于表象的。它是一切表象、一切客体和现象、可见性和客体性之由于出发的根源。它是个别事物的,同样也是整体(大全)的最内在的东西,即内核。它显现于每一盲目地起作用的自然力之中,它也显现于人类经过考虑的行动之中;两者的巨大差别仅仅是对显现的程度而言,不是对显现者的本质而言。”  叔本华所赋予意志的一切特性,是和一般人常识中的理解完全不同的。叔本华在从身体的动作的内在根源中引申出「意志」概念之后,设法使之扩大和普遍化,并借助哲学的抽象,使之成为世界的本质。  另外,叔本华在为意志抽象化的同时,也设法使之赋有直观的性质,即把它说成是人人都可以直觉地体验到的一种本质。叔本华说:“意志是唯一不在现象中,不在单纯直观表象中有其根源的概念。它来自内心,出自每人最直接的意识。在这意识中,每人直接地,无需一切形式,甚至无需主体和客体的形式,就在本质上认识到他自己的个体,认识到他同时也就是这个个体;因为在这里认识者和被认识者完全合而为一了。”  叔本华在谈到意志的客体化的时候,区分了客体化的不同等级,以说明世界的多样性。他说:意志客体化最低的一级表现是最普遍的自然力。这种自然力,一部分是无例外地显现于每一种物质之中,如重、不可透入性;一部分则各别分属于现有一切物质,有些支配这一种物质,有些则支配那一种物质,由此而成为各别特殊的物质,如固体性、液体性、弹性、电气、磁力、化学属性和各种物性。这些都是意志的直接表现,无异于人的动作;并且作为一种直接表现,它们是没有根由的,也无异于人的性格。只有它们的个别现象和人的行为一样,是服从理由律的──它们自身既不是后果,也不是原因,而是先行于一切原因和后果,是作为前提条件的。  在意志客体化的较高级别里,我们才看到“个性”的出现。这种个性,在人的身上,尤其表现为完整的人格。人的认识活动,在叔本华看来,也是意志所产生的,但它属于意志客体化的较高级别,在认识活动之上,还有艺术活动,一种所谓“自在的认识”。最高级的意志客体化的表现,在人身上,就表现为“无欲”,即“无所求”。叔本华说:无欲是人生的最后目的;是的,它是一切美德和神圣性的最内在的本质,也是从尘世得到解脱。  十、 性冲动
  在考察人类的意志表现时,叔本华把性的冲动看作意志的最强烈表现之一。他认为性器官比身体上任何其它外露的器官更是只服从意志而全不服从认识的。他甚至说:“性器官可说是意志的真正焦点,从而是和脑──认识的代表,也就是和世界的另一面,作为表象世界相反的另一极端。性器官是维系生命,在时间上保证生命无尽的原则;因为它有这样的属性,所以希腊人用法卢斯(Phallus)这个丰产的象征来标志它而加以崇拜,印度人则在棱迦中崇拜它──这一切表明这些东西都是意志的肯定的象征。”  叔本华关于性冲动的观点,对于后期的佛洛伊德是一个很重要的启示;而叔本华关于死亡的观点,也直接成为20世纪的存在主义大师海德格尔的理论的一个出发点。  叔本华的意志论必然导致残酷的斗争论。在他看来,既然每个人的行动都是意志的直接表现,而意志本身又是无止境的欲求及其实现,那末,个人之间的争夺不但是不可避免的,而且是极其残酷的。他说,每一个个体“尽管它在无边无际的世界里十分渺小,小到近于零”,但“仍然要把自己当作世界中心,在考虑其它之前首先要考虑自己的生存和幸福,并在这一自然的立场上不惜为它这生存而牺牲一切,不惜为它自己这沧海一粟保存得更长久一点而毁灭这世界。这就是利己主义,是自然界中每一事物本质上的东西。”  十一、 意志与创造性
  叔本华认为意志并不受因果律的支配,也不在时空中施展其功能。意志乃是一种有生命力的创造力量。当意志以无比强大的力量和倾向向外和向内施展其威力时,意志就是一种无目的和非功利的创造冲动。它是用无宁日地盲目行动者,而且,它的最高典范,就是在个体化的‘我’中达到顶点的神秘力量:它不但呈现为强大的充满欲望的‘我’,而且,它还同时地建构它同世界一切事物的关系,同时地为它自身提供它所需要的自由。这样一来,个体化的强大无比的意志,就是最自由和最不受支配的创造生命力。虽然叔本华并没有具体严谨地加以论证,但这个意志论却深远地影响了后来的尼采主义者。  十二、 虚无与东方智慧
  叔本华明确地从悲观主义彻底地导向虚无主义。他坦然宣称:在人类终于意识到一切欲求的否定的必要性的时候,也就是把这个世界当作“无”来看待的时候。“随着自愿的否定,意志的放弃,则所有那些现象,在客体性一切级别上无目标无休止的,这世界由之而存在并存在于其中的那种不停地熙熙攘攘和蝇营狗苟都消失了;一级又一级的形式多样性都消失了。而随着意志的取消,意志的整个现象也取消了。末了,这些现象的普遍形式时间和空间,最后的基本形式主体和客体也都取消了。没有意志,没有表象,没有世界。”  在叔本华的《意志和表象的世界》的第四篇所论述的上述虚无主义是他的伦理学的基本原则。叔本华推崇印度教所谓“归于梵天”的理想,把取消追求生活的意志,即实行绝对的禁欲主义,立为人的德性的最高标准。在叔本华的思想中,显然包含了他试图将东西方智慧结合在一起解决人生问题的珍贵思路。  总之,叔本华的哲学尽管复杂和难以简单地概括,但其基本精神,就是把整个世界看成我们身体自身内部所产生的意志的产物。他认为,人的身体无非就是“客观化的意志”;正是靠这样的身体,才使我们有可能无需依靠任何外在的力量或外在的原因,就足以产生一种强大的创造性运动,使我们自己可以凭借身体的内在力量,靠自身的意志,创建我们所期盼的世界。由此出发,叔本华对复杂的世界现象进行了彻底的分析。  叔本华认为,一切现象的奥秘,都可以通过这个钥匙来“解密”。他对世界的哲学解构的基础,就是把人自身的内在经验和意志,当成世界奥秘的关键。为此,他主张首先把内在具有神秘性力量的意志及其体验,同外在现象及其变动联系在一起。在这个意义上说,叔本华对世界现象的解释,并未超出对人自身的内在经验的体验和理解的范围。最关键的是,叔本华强调:对自身内在经验的体验和把握,对身体内部创造力量的信念,乃是把握整个世界的基础。世界无非是我们自身的理解和意志的外化或客观化。作为世界基础的意志,就是人对自身生命运作及其创造精神的把握和信念。  十三、 哲学的转折
  正当人类面临经济、文化和环境危机的时候,我们迎来了德国哲学家叔本华(Arthur Schopenhauer, 1788 – 1860)的逝世150周年。由于叔本华的思想包含了令现代人灵魂震撼的珍贵精神遗产,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早在上世纪末就已经庄重地决定要在2010年隆重纪念这位思想家的逝世150周年。经多年筹备,今年全球各国学术界和各界人士都举办多样纪念活动和发表大量新出版物,以便重评这位曾经长期被不公正地贬低的哲学家,同时也全面“重写西方哲学史”,认真地从叔本华的著作中获取批判“现代性”和重建人类文化的启示。  其实,早在上个世纪80年代,当“现代性”成为当代哲学反思和争论的焦点的时候,叔本华就成为了重评“启蒙”、浪漫主义、德国古典哲学以及其他重要的哲学问题的关键人物;他的历史命运直接关系到对康德、黑格尔、费希特、谢林、席勒及浪漫主义思想家的公正评价,也隐含着揭示当代许多思想文化悖论的奥秘的钥匙。当人们回顾整个近现代哲学史和思想史的历程时,不难看出叔本华既是摧毁和颠覆古典哲学的思想旗手,又是19世纪下半叶之后各种新哲学流派发展的重要起点;他前批黑格尔和传统形而上学,后启尼采、弗洛依德、狄尔泰、柏格森、詹姆斯、维特根斯坦、奥托·兰克和容格等人的生命哲学、历史哲学、语言哲学、精神分析学、超现实主义、存在主义、实用主义和后现代主义,也深刻地影响哲学以外的各个领域,尤其影响瓦格纳、爱因斯坦、薛定谔、托尔斯泰、托马斯·曼、安德列·布列东以及路易·博尔斯等音乐家、科学家、作家、诗人和艺术家。正如《叔本华与哲学的混乱年月》[4]的作者吕迪格尔·萨弗兰斯基在今年接受歌德学院的采访时所指出:“叔本华永远是热门话题”。  吕迪格尔·萨弗兰斯基在他的刚刚出版的《叔本华精读本》[5]中,强调“叔本华向我们提供了思考生命以及做一个深思熟虑的人的榜样。在他所描画的人的形象中,意志力量的冲动扮演首要作用,而理性是第二位的。”“为了与时俱进,必须返回叔本华”。  今年9月20日,《叔本华生平与哲学》[6]的作者当代德国女作家莎宾·阿贝尔(Sabine Appel)应法兰克福大学图书馆之邀,在朗读叔本华精选文本之余,对怀念叔本华的听众说:“叔本华不仅开创了非理性和非逻辑思维之先河,而且也直接启示了爱因斯坦和薛定谔以‘音乐式思路’和‘不确定性’的范畴探索微观和宏观世界的复杂性”。“他是摆脱历史的梦魇而无畏地把希望寄托于未来的思想家”。  由叔本华国际研究协会(Schopenhauer-Gesellschaft)、法兰克福大学图书馆档案中心和梅因兹大学叔本华研究中心三方合作主办的国际学术研讨会在法兰克福大学于9月21至24日隆重举行。叔本华国际研究协会为此宣告:叔本华的哲学传播于世界各地并远远超出哲学的范围,它对佛教及印度思想的吸收表现了对外国文化和异邦精神的尊重和开放的态度。而且,它既高度重视科学的成果,也重视宗教陶冶精神心态的重要作用。考虑到叔本华哲学具有跨文化性、多学科性及现代性,研讨会分为十个专题:“伦理学”、“美学”、“形而上学”、“科学”、“诠释学”、“心理学”、“亚洲哲学”、“宗教”、“神秘主义”以及“叔本华哲学在各国的传播状况”。  十四、 对启蒙和科学理性的批判
  为了突出叔本华的思想核心,法兰克福国际学术研讨会以“叔本华-什么是推动世界的力量”为主题,肯定叔本华对非理性的意志的推崇,强调世界和生命的流动性及其意志动力基础,提倡以改造世界的雄心壮志,不拘一格地创建新哲学和新世界,以便扭转历史的悲剧性。研讨会上,叔本华国际研究协会会长、梅因兹大学哲学教授马蒂亚斯·科斯勒(Matthias Ko?ler, 1960-)在大会开幕式上强调叔本华哲学的“当代性”,肯定叔本华对启蒙的批判的深刻意义。马蒂亚斯·科斯勒的论文基调与他在2006年发表的论文《启蒙的顶峰:启蒙与青年叔本华的深思熟虑》[7]的观点是相互呼应的;他从哲学史的角度分析叔本华与莱布尼兹和康德以来的德国启蒙运动的复杂关系,并认为叔本华对康德和黑格尔哲学的批判是他站在“启蒙顶峰”对待当时的哲学争论的典型体现。马蒂亚斯·科斯勒指出:叔本华从少年时代起,就获得机会到欧洲各地旅游,增长了他的浪漫主义情怀和感性直观的能力。他所看到的世界,并非理性主义者所描述的那种充满逻辑的秩序,而是动荡不定、混乱不堪的局面。传统形而上学试图把世界的本质归结为固定不动的“实体”,而近现代理性主义则追求世界的规则性和知识的逻辑规律性。叔本华认为,那些抽象的理性和逻辑,远离真正的生活本身。“返回生活本身,这才是真理的所在!”这是青年时代的叔本华的结论,也是他对启蒙的观察及反思之后所得出的结论。  萨格勒布大学的达米尔·巴尔巴里克(Damir Barbaric)以《叔本华穿越物自体》的论题,从新的观点分析叔本华的基本著作《作为意志与表象的世界》对启蒙理性和黑格尔绝对理性主义的批判。  叔本华哲学探究的焦点是个体生存及创新的动力。这显然是针对黑格尔的,因为黑格尔曾经重点地探索“时代精神”(Zeitgeist),并把它当成指令各社会成员行动的普遍基础力量。叔本华严厉地批判这种乐观主义和理性主义,强调每个人的行动不是决定于社会和理性,而是来自个人生命内部的“生活意志”(Wille zum Leben)。意志是一种具有形而上学意义的生存力量,相当于康德所说的“物自体”,但它并没有明确的方向,非逻辑的,又是徒劳无功的。  达米尔·巴尔巴里克认为叔本华在他的基本著作中已经强有力地论证我们所看到的世界,只是人的表象而已。因此,现实世界的存在同人的梦境并无多大区别。叔本华曾经借用古希腊悲剧作家索福克勒斯的话说:“我看到我们活着的人们,都不过是虚幻飘忽的阴影。”叔本华也赞赏莎士比亚说:“我们犹如构成梦的材料那样,而我们渺小的一生,睡一大觉就圆满了。”所以,叔本华说:“人生和梦都是同一本书页,依次联贯阅读就叫做现实生活。”  叔本华以活生生的现实生活的荒谬性、虚幻性、混沌性和不稳定性颠覆启蒙的基本理性原则。  十五、 对生命和生活的关切
  叔本华的卓越贡献,就在于扭转传统形而上学对生活的背弃,把哲学研究的重点转向生活本身。也正因为这样,在法国图卢兹大学召开的纪念大会以“叔本华与生命问题”(Schopenhauer et la question de la vie)为主题,深入探讨叔本华哲学对生命的关注。马蒂亚斯·科斯勒在研讨会上发表题为《生命无非是一面镜子:叔本华的批判性生命概念》的演讲。他认为,西方哲学从柏拉图开始越来越远离生活,把思索的中心转向与生命无关的抽象论题,使哲学变得越来越玄虚枯燥,无助于加深哲学对人的生存的研究。叔本华大胆地扭转传统哲学的研究方向,具有划时代的意义[8]。正是在叔本华的影响下,首先是被称为“叔本华学派”的哈特曼(Karl Robert Eduard von Hartmann, 1842-1906)、班森(Julius Friedrich August Bahsen, 1830-1881)及麦恩兰德(Philipp Mainl?nder, 1841-1876),接着是尼采、狄尔泰、柏格森、胡塞尔等人倡导对生活和生命本身的尊重,导致生活哲学、生命哲学、现象学的生活世界概念以及存在主义的诞生及深入发展。  生活的荒谬性是叔本华从黑格尔那里所获得的第一个重要的相反概念。叔本华的哲学本身,本来就是从自己的生活体验中总结出来的。他对诗人兼小说家威兰(Christoph Martin Wieland, 1733-1813)说:生活的磨练,使他更迫切地试图通过对生活的反思去研究哲学。叔本华指出:“人生并不是直接地以痛苦作为其主要目标;但人之生存于世界,本来就没有任何理由的。这种荒谬性之存在,是因为来自生命本身的内在困苦以及自然地充满着整个世界的无止尽的痛苦,原本就是一种纯粹的偶然,它本身并没有什么目的,也是没有什么根据。当然,每一个特殊的苦看起来似乎是例外的;然而,普遍的痛苦却是规律性的”。如果说黑格尔过分强调了社会和生活的理性化,似乎一切都是辩证法发展的必然表现的话,那么,叔本华就由此看到了问题的反面,即偶然性是普遍存在的;而生命中的偶然性尤其明显。  叔本华认为,人生一方面似乎需要寻求某种目的性,但另一方面,人生又确实找不到它的真实目的。人生的这种矛盾性和悖论性,就是荒谬本身。但反过来,人生的荒谬性,不但保护了生命,而且也使难以生存、并无可解释的生命得以恒久化。荒谬性充满着生命的一切阶段和所有过程。  叔本华认为身体和心灵都围绕着意志力的展现而旋转。而且,生命的运动及其创造力不能单凭身体和心灵的某一个方面的结构或运转方式来说明,它在很大程度上带有一定的神秘性。叔本华的这一观点深刻地影响了柏格森的生命哲学,以致柏格森和叔本华异口同声地否定理智和科学知识对生命奥秘的把握能力。  人的身体是以两种方式而存在的,即一方面是作为表象者,另一方面却作为意志,因为人的意志的每一个现实化,同时也是身体的一个动作。叔本华特别强调人的身体的活动与意志作用的同时性,为的是论证两者的一致性和同一性,即是说,两者间并不存在因果关系,而只是同一事物的两个方面。  叔本华很重视身体的本体论意义。叔本华在1836年撰写的有关‘自然中的意志’(Der Wille in der Natur)的补充论文,明显地表现了他在这一方面的思想影响。叔本华关于“身体/精神心灵”的生命双重性概念具有重要意义,它在当代哲学中发生了深刻影响,柏格森和梅洛-庞蒂等人都不同程度地发展了叔本华的生命双重性概念[9]。  研讨会并不停留在抽象地肯定叔本华对生命的关注,而是更深入地讨论叔本华的生命哲学对生活艺术的探索。巴黎胡塞尔档案馆研究员克里斯蒂安·索默(Christian Sommer)在研讨会上发表《叔本华论禁欲的生活和审美的生活》的论文,系统地探索了叔本华对生活艺术的审美追求,同时也批判了长期以来人们对叔本华的“禁欲主义”的误解。发言者认为,叔本华之所以在一定程度上提倡禁欲,不是绝对地和简单地否定人的欲望,而是强调欲望作为内在意志的一种表达的重要性及其实现的策略性和艺术性。  叔本华比法国的福柯更早在古希腊和希腊化时期的哲学遗产中寻找生活艺术的哲学基础。他非常欣赏昔尼克学派和斯多葛学派的思想家对生活艺术的实践智慧的探索,主张依据各种不同的环境和条件,灵活地协调理性与情感的矛盾,让生命内部的强大意志力通过巧妙的方式促进生命的创造活动。  叔本华认为人即使有理性,也无法协调和满足自己的欲望。在他看来,人生的唯一出路,就是发挥自己的意志力,同时以实践智慧贯彻生存美学的原则。  结合21世纪初以来当代法国生命现象学研究的进展及其争论,研讨会非常重视叔本华关于生命的双重意义的论述。叔本华的生命概念的特殊性就在于提出了生命的“身体/精神心灵”的双重性、交错性及其不可分割性,同时强调生命本身的悖论和矛盾性。叔本华认为生命隐含多层次和多维度的复杂结构,其运作也是在可见性与不可见性之间反复摇摆,无法以科学的归纳法和实证分析过程来解析。生命所占据的维度不是物理学和数学意义的时间和空间,而是由无形和有形的交错重叠所构成的不确定秩序,其中既不显示空间上的位置差异,也无法计算它的时间先后。所以,生命中的时空是时空与非时空相交错的模糊状态;生与死、过去与现在与未来,都不是在单一直线的先后和内外关系中显示出来。  叔本华并不接受传统哲学关于身体与精神的二元论,也反对把它狭隘地理解成单纯生理学和医学意义上的生命,而是主张把生命当成充满矛盾和斗争的自由动力体,强调生命靠其自身内部的无止尽冲突而进行不断的自我创新。来自意大利波伦亚大学的马蒂奥·文森若·达尔方索教授发表题为《叔本华论生命的碎裂及其在谢林自由写作中的根源》(Die Entzweiung des Lebens bei Schopenhaur und ihre Quelle in Schellings Freiheitsschrift)的论文,论述了叔本华的生命概念的独创性及其浪漫主义意义。  十六、 对精神分析学的影响
  为了分析叔本华与精神分析学的关系,法国南锡大学于2010年6月举办题为“叔本华与无意识”的国际学术研讨会。研讨会充分肯定叔本华思想对弗洛依德精神分析学的决定性意义。  首先,叔本华的意志力范畴直接导致现代精神分析学“无意识”概念的产生。正是沿着叔本华的思路,哈特曼发表《无意识的哲学》(Die Philosophie des Unbewussten)提出了“无意识”概念,直接催生了弗洛依德精神分析学。哈特曼把谢林哲学中原有的“无意识”概念和莱布尼兹哲学中的单子的个体性(Individualit?t)概念结合在一起,发展出一个以“无意识”为基本概念的“动力学形而上学”(Dynamische Metaphysik)体系。  在哈特曼看来,无意识无非就是普遍地渗透到一切事物中的一种心灵(die Psyche),它首先就是表现在人的本能中的那种有机体的精神力量。思想的一切有意识的活动,都是以无意识的活动为基础。  作为叔本华哲学的重要继承人,哈特曼特别强调无意识的反理性的本质。在他看来,作为有机体的“本能”,无意识和叔本华所说的“作为自在之物的意志本身”一样,是无根无据的,是无尽的追求。尼采高度赞赏哈特曼对于传统文化的批判,并在《不合时宜的思考》一书中称哈特曼为“永远值得赞颂的作者”。  佛洛伊德还高度评价哈特曼的《无意识的哲学》一书关于‘观念联想法’及其在文学创作中的无意识的作用的观点。  在法兰克福大学的研讨会上,来自布里斯班的斯铁帆·阿泽尔特(Stephan Atzert)特别地分析了叔本华对于梦的作用的研究(Zur Rolle des Traums in Schopenhauers Schriften)。他认为,无意识概念的发现是同叔本华关于梦的思想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的。  既然生命不是依据理性和意识的预定模式来展现,那么,它就不能不诉诸于生命自身内在地发生的本能和意志。在叔本华那里早已形成的无意识概念同“性”及其欲望联系起来。叔本华认为,性是意志力化为欲望的产物,是最重要的人类生存本能。  研讨会的发言者深入地揭示了叔本华关于性本能的观点及其与意志、身体和精神的复杂关系。来自德国波恩的海因兹·格德·英根卡姆(Heinz Gerd Ingenkamp)在研讨会上发表《非存在还是非如此存在?关于意志否定的问题》(Nicht-sein oder Nicht-So-Sein? Zur Frage der Willensverneinung)的论文,指出叔本华从一开始就强调无意识的非理性本质,它是无法靠科学实验和手段来理解的,因为它本身就是“自在”(an-sich),它没有、也不需要根据和理由。无意识产生于生命内部,属于“内在性”,其运作只遵守它自身所任意选择的规则。为此,叔本华诉诸于个人身体的极其特殊的内心经验,其核心部分就是性的经验。性的经验构成了人的生存欲望的动力基础。  在考察人类的意志表现时,叔本华把性的冲动看作意志的最强烈表现之一。他认为性器官比身体上任何其它外露的器官更加强烈地服从意志而一点也不顺从认识。性器官是在时间上保证生命无限地再生产的基本保证。正因为它有这样的属性,所以希腊人才用‘法卢斯’(Phallus)这个“丰产的象征”来标志它而加以崇拜。  十七、 与浪漫主义以及宗教研究的复杂关系
  传统哲学史只是简单地将叔本华归结为非理性主义和悲观主义的范畴,并没有深入分析他同浪漫主义以及宗教研究的关系。在此次世界规模的纪念活动和各种研讨会上,参加者都具体地回顾了叔本华时代中浪漫主义、神秘主义以及宗教研究的实际状况,并结合叔本华著作对浪漫主义、神秘主义和宗教的态度,广泛讨论了叔本华哲学与浪漫主义和神秘主义的复杂关系,由此进一步确认叔本华哲学对启蒙和黑格尔等人的批判的重要意义。  《叔本华与百年转折的神秘主义思想》的作者卡洛尔·邵尔兰指出:叔本华对启蒙的批判不是偶然的,它一方面是叔本华本人的基本哲学观点的结果,另一方面又是他所处的时代的精神状态所决定的。从19世纪初到黑格尔逝世的30年间,德国哲学处在激烈变动和高度活跃的状态。萨弗兰斯基有理由用“混乱的年代”来概括,他要阐明的恰恰是该时代发生思想争论和提出创造性思想同时并存的特点。叔本华自己意识到启蒙并非一家独秀,它不过是启蒙中的德国思想界的一部分人的理念和运动。叔本华于1809年入哥丁根大学,除攻读物理学和历史外,还研究哲学。当时,怀疑论者舒尔兹(Gottlob Ernst Schulze, 1761 – 1833)正在那里教书,从而担任了叔本华的老师。叔本华就是在舒尔兹的影响下,首先从康德出发,然后,他很快就发现康德哲学的困境,试图以崭新的方式,解答康德提出过的论题。叔本华同时还发现,黑格尔所展示的哲学方案,不但没有解决康德的难题,反而把思路引向虚幻的思辩世界。正是在批判地继承康德和坚决地否决黑格尔的过程中,叔本华与浪漫主义建立了“同盟”关系。  美国哲学家弗洛斯特在评论叔本华的哲学时说:叔本华的哲学,如同其生平一样,是充满着忧郁的。他对理性主义的绝望,加强了他对浪漫主义的寄望和期待。所以,在叔本华的哲学中,积极地展现意志的“向上生存”和悲观地消极厌世是同一的和相互平衡的。这不但是叔本华哲学的生命力的真正根源,也是他怀抱浪漫主义情感的基础[10]。  叔本华从事哲学活动的时候,正是费希特、谢林和黑格尔的哲学发生重大影响的时候。他比同时代人更早地发出了反理性主义的呼声,又是最敏感地发现了当时社会的令人悲观的因素。他尖锐地指出:面临人生有无价值以及是否有望得救的关头,具有决定意义的,不是僵化的哲学概念,而是人本身的内在本质;而德性和天才一样,不是教化出来的[11]。叔本华认为意志就是一切,它不但是自由的,而且也是万能的。因此,他积极地发现了生活中的创造精神,促使他把生活的希望寄托在艺术的想象性创造中,寄托在对于宗教的超越中,使他自然地倾向于浪漫主义。  梅因兹大学的严·彼得·勒曼斯基(Jens-Peter Lemanski)在其论文《叔本华与基督教神秘主义者》(Schopenhauer und die christliche Mystik)中分析了基督教神秘主义与叔本华思想的共同点及差异性。他指出:在叔本华生活的年代,同时探索德国哲学的新出路的,还有一批浪漫主义和神秘主义者,他们与叔本华一样,极力反对黑格尔及其后裔的理性主义。这种状况决定了叔本华与浪漫主义和神秘主义的微妙关系。  同海涅相比,叔本华所表达的哲学,是以另一种形式的时代呼声。这是一种极其深刻而曲折的表达方式,它实际上是诗歌式的哲学或哲学式的诗歌。叔本华似乎想重新思索在他之前和同时代的哲学家们所思考过的全部重要问题,并试图克服其难点和不足之处。所以,在叔本华的思想中,有被理性主义和启蒙思想所反对的浪漫主义因素,也有反理性主义的倾向。  在叔本华的著作中,常常透露出极其深刻的思想,表现出叔本华在语言论述方面的独特才能。他那充满矛盾、浪漫和想象因素的话语,隐藏着他那放荡不羁、热情激昂的个性与天赋奇才。  十八、 对亚洲及东方哲学的重视
  在叔本华逝世150周年的纪念活动中,人们高度评价叔本华对亚洲及东方哲学的积极肯定态度。这向我们透露了西方学术界和文化界的一个动向,即他们加强了对东方、特别是中国思想文化的研究,也反映了中国思想文化在国际上的重要地位。  在法兰克福的研讨会特地集中探讨了叔本华思想中的佛教和印度思想的影响,为东方文化研究列入一个专题。叔本华协会会长马蒂亚斯·科斯勒和米凯尔·杰哈德都是研究亚洲和东方思想的专家,他们著有论述印度、佛教、中国及日本的书籍和论文。马蒂亚斯·科斯勒在2008年主编出版的《叔本华与亚洲哲学家》[12]具有一定的代表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