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猿星球3免费观看82:猎德村变身:广州人痛失“岭南周庄”?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27 19:23:07

 

猎德村变身CBD之3CBD土地价格VS 岭南水乡文化价值:小桥流水石板路古榕古祠古庙书院将荡然无存

新快报记者  陈志杰  摄影  王翔

香港的皇后码头未能逃过被拆的宿命,广州恩宁路的骑楼却在市民的呼吁中幸存下来。现在轮到猎德村,有多少广州人知晓这个藏身于未来CBD的八 百年岭南水乡?作为第一个推倒全拆的城中村,那些铭记着城市记忆,延续着历史文脉,闪耀着城市气质的小桥流水古榕古祠神庙书院,以及缭绕其间的粤韵乡音将荡然无存。

巴黎、阿姆斯特丹、海德堡……中国能不能像这些现代化城市一样找到一种历史与现代共存的城市化模式呢?

淹埋了历史遗存的城市到哪里去彰显自己的文化个性,又如何能葆有文化自尊?拥有了CBD的广州人到哪里去缅怀我们的祖先,到哪里去寻找我们得以生存数千年的根?谁来挽救我们最后的水乡?

广州最后的水乡

“可惜。一句话可惜!这么多条村,就算我们村最靓。”

薄雾轻抚珠江,红日冉冉升起。猎水旁,大榕树围绕着一方水田。李泽宣挽起裤管,踏进绿野,扶犁而耕。不远处珠江上帆影点点,村子里鸡犬相闻,猎水桥上,乡农三三两两走过……

这是20世纪60年代的水乡猎德村和少年李泽宣。后来,他学画炭相谋生,上世纪末,猎德村慢慢被城市的高楼包围起来,53岁的李泽宣画下了儿时的“猎水风情”,并题诗为记:“四十年前意境浓,小桥巷陌古祠踪……”

2007年8月21日,又一个清晨。一艘木船载满香蕉,从珠江拐进了猎德涌,停靠在猎德桥旁。蕉农从东莞麻涌(音)远道而来。他在木船和河岸之间架起两片木板,开始叫卖:“麻涌香蕉,一块三一斤……”

绕岸而立的大榕树依然绿郁挺拔,几件花格子衬衣挂在树枝上随风飘动,树下的古石板还沾着夜露,透出幽绿的光芒。岸边石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一张长石凳上,6个老大爷并排而坐,抽烟聊天。少妇抱着婴儿来了,大妈带着麻将来了,打牌的、下棋的、无所事事闲坐的、收购旧物做生意的……

张伯精神矍烁,说起话来中气充沛,“嘿!小时候,我们都是食河水长大的,河水提上来装在水缸就照饮啦。这条河有鱼有虾有蟹有蚬有螺。”

张伯最记得“细佬哥那时候扒龙舟”,村里8条龙舟平时浸在水里,“四月八,龙船兜底挖。”,河水一退龙舟就浮出来,两个龙眼好大,大家拽住它,甩一下把船上的积水甩干,然后又画花又洗干净。到了每年端阳五月,村民大大小小都来扒龙舟,吃龙船饼、龙船饭。“龙舟是男人扒的,以前有一只龙舟是女人扒的,全部是女人,近年河水污染了,女人就不扒了。”

“到了摆七夕,就全部是女人,没有男人,男跟女是分开的。”张伯“讲古”头头是道,“这条涌还摆大七夕,十年一次。架势过番禺,架势过珠村。”

从新祠堂沿石街北行约两百米,就来到了“肇南麦公祠”。祠堂里紫红色鸡蛋花正娇羞地盛开着,花枝前一张长凳上,86岁的钟伯、84岁的凌伯和60多岁的麦叔正在看电视聊天。问起祠堂始建的年代,几位老人连连摆手:“我们太年轻了,从小就有祠堂,应该是宋朝就修了吧。”84岁高龄凌伯神采奕奕,是村里的长老。他还记得,小时候跟伙伴在祠堂门槛外面玩“碌偶”,像弹玻璃球的玩意。“我们那时用的是铜钱,乾隆通宝。”

宗祠是猎德最有特色的文化遗迹。猎德村现存祠堂约10座,如珍珠般散落在村内一平方公里的范围内,密度之高,在广州非常罕见。祠堂分宗族祠堂和私家祠堂两类,宗族祠堂有李氏大宗祠、林氏大宗祠和梁氏宗祠各1座,私家祠堂6座。

三十几年前,麦叔新婚宴请亲朋,由于麦公祠小,麦叔就改在梁氏祠堂摆酒,筵开二十多席。几年前,麦叔的儿子结婚,摆酒就没有在祠堂,而是在城里的酒楼。“我们慢慢也变成城市人了。”麦叔感慨说。

 

 

从麦公祠出来,就到了猎德桥,它跨过猎德涌,连接东西村。村里边年纪大一点的人还记得,猎德桥以前有着更诗意的名字“猎水桥”,以前是全石墩桥,后来重建才修成拱桥。

走过猎德桥,来到“芳芝李公祠”,这里现在是猎德曲艺乐社所在地。每天下午两点多,村民唱粤剧消磨时间,你拿一个二胡,我拿一个琴,形成一个私 伙局。“我们是‘发烧友’,经常听,听到怕啊。”麦叔开玩笑说。从曲艺乐社再往北,就是村里的大祠堂“李氏大宗祠”,每天下午,猎德醒师队的小队员们就在祠堂里练功夫。

穿过“李氏大宗祠”后面的小巷子,直走到底就会看见一口池塘,池塘前面就是被列为“广州市文物保护单位”的龙母庙。猎德村志记载,猎德村内有庙宇三座:龙母庙、文阁庙、华光庙。其中龙母庙供奉岭南母系文化至高无上的代表龙母。正在庙里打麻将的阿婆说:“每年赛龙舟,村民要先来龙母庙拜龙母,仪式之后,才开始扒龙舟。”

猎德村拆迁日近,2007年赛龙舟之后,村民们把8只龙舟运到番禺水门同姓兄弟村,“我们要拆了,龙舟就先在兄弟村那里住。”对于即将到来的拆迁,张伯连说:“可惜。一句话可惜!这么多条村,就算我们村最靓。时世出人料,社会变迁好难料的。”

图:一艘木船运满香蕉,从珠江拐进了猎德涌,停靠在猎德桥旁。

全拆方案从未提交讨论 “商业金融用地”取代“岭南历史风情街”

珠江新城两次规划曾保留猎德村岭南村落特色

某天早晨,如果你从广州黄埔大道西买下一份小笼包,沿猎德大道南行。包子吃完一半的时候,你会看见写有“CBD,核心凝聚力!”的小彩旗;包子吃完的时候,你就看见了一个牌坊,上书“猎德村”三个大字———这就是现代化的城市中央商务区(CBD)和800年古村落的时空交错。

2007年7月12日,“猎德村整体改造方案”开始网上批前公示。中山大学教授袁奇峰吃惊地发现,此前规划专家们希望在猎德涌两侧保留祠堂、古庙的“岭南历史风情街”的设想,被一片深红色的“商业金融用地”所取代。

2003年,由袁奇峰任总规划师的《珠江新城规划检讨》颁布,其中专门列有“传统村落风情景观带”一节:沿猎德涌两岸形成景观性绿化步行带,其中位于猎德村区段结合旧村传统风貌保护和更新改造,形成沿涌传统购物步行街与珠江公园与现代骑楼商业步行街交汇形成完整的旅游、购物、景观体系。

《珠江新城规划检讨》还谈及旧村改造,认为珠江新城主要保留三个现状自然村,规划严格界定了旧村用地范围,同时确定冼村和谭村采取全面更新改造的方式,猎德村采取特色风貌保护与适当更新改造相结合的方式。

袁奇峰介绍,早在1993年,由美国托马斯规划服务公司编制的珠江新城规划方案中,也是希望能保留猎德小桥流水的岭南村落格局。这一保留古村落的想法,至今仍得到众多城市规划专家的赞赏。

中山大学规划设计研究院院长李立勋曾对猎德村改造进行过专题调研。他的研究结论是猎德村可进行局部改造,拆掉老村“握手楼”;保留刚建的农民新村,只进行局部的改造;猎德村是一个有历史有生活气息有岭南水乡味道的村落,应该保留这种文化氛围和特色。

图:唱粤曲、舞醒师是猎德古老的传统。

图:据李泽宣《猎水风情图》。

  

 

 

 

 

 

广州规划委员会未讨论猎德方案

2007年6月,天河区政府公布猎德村将“全拆全建”。

“广州规划委员会还没讨论这一方案呢。”该委员会是由专家、公务员、公众代表组成的审查机构,袁奇峰是该委员会的成员。他介绍,按照规划法,处于城市规划区内的城中村的规划也要由城市规划部 门裁定。改造方案可以由某一研究机构编制,再报给规划部门审批,规划局与规划提交方先进行谈判,确定初稿后提交给规划委员会讨论。猎德村也属于这种情况。如果方案被否决,就不能执行。

袁奇峰另一个疑惑是,2006年,猎德大桥开始修建,其北引桥将跨猎德村而过,必将带来大片拆迁,这为古村落的保护带来困难。但有关方面也一直没有对“建高架桥的同时如何保护古村落”进行过讨论和规划,突然之间却说要拆掉猎德村。

猎德村土地增值导致全拆

“猎德大桥只是个偶然事件,必然事件是珠江新城所带来的猎德村的土地增值。此外,有部分人认为珠江新城CBD和传统古旧的猎德村同时存在是不合适的,这才是导致猎德村全拆开发的主要因素。”广州市政协委员、城市规划师郑静这样认为。

郑静认为,猎德村改造的时机似乎比较幸运,2007年启动开发,2010年还能期望卖出好价钱,五年后就很难说了。因此村集体、政府、开发商得以在楼面地价超过一万的市场乐观背景下达成某种协议。政府希望从珠江新城的开发中获得公共财政收入以支付需求巨大的基础设施,开发商要地,村民要保证自己的利益,这就需要某种利益平衡。

广州历史文脉的文化坐标点

猎德:猎取(追求)完美道德

猎德是始建于北宋时期的古村落。猎德人的祖先从陇西(甘肃)南迁到粤北南雄珠玑巷居停一段时期后,辗转来到珠江边拓蛮定居,渔耕为生。八百多年来,猎德村里聚居着李、林、梁、麦等姓氏的村民,直至今天。“猎德”这个名字,是拓村人引用“成汤主张围猎时要网开三面”的典故,取其狩猎也要行善积德之意,以及猎取(追求)完美道德的寓意。

猎德古时有猎德码头,码头的繁荣使猎德迅速成长为广州城东商业重镇和文化名埠。现在的猎德涌两岸基本保留了几百年来的水乡格局:两岸商业街全用石板垒成;祠堂、神庙、书院、民居临河而立;猎德桥也是一座全石桥;河涌两岸古树成行三四百年以上的大榕树有三、四十棵。猎德涌的另一重要化贡献在于它成就了光彩夺目的猎德龙舟文化。“四月八,龙船透底挖。”是水乡人最深刻的文化记忆。

猎德码头、猎德神庙、猎德宗祠、猎德炮台,以及家塾、民居、古商业街等,都是广州城市形成、变化和演进的轨迹和印痕,它们所呈现出的猎德文化遗存的高密度性、多层次性、多样态性以及唯一性,表明猎德是广州城市历史悠久、文化底蕴丰厚和生生不息的象征,是构成千年广州历史文脉的重要的文化坐标点。

 

价值观之辩:岭南水乡能否与CBD共存?

正方观点1:在高级商务区,不觉得(水乡)是很金贵的东西吗?

听说猎德村要全拆,广州市文化局文物处的刘姐不禁吐出了两个字:“猪头!”

2007年3月,刘姐曾经到过猎德村。“那条涌给我印象最深刻。涌边有榕树、行人 道,然后有民居,生活在那里简直太幸福了。有历史回忆,可以慢慢品味。”

刘姐认为,“广州是历史文化名城,文化应该包括乡村的东西。城市不断扩张,能保留乡村的东西就是一个亮点。它有文化、有民俗,现代人很难碰到这些东西。在高级商务区,不觉得是很精贵的东西吗?在享受现代化的东西的同时,还能享受到乡村文化不是很好吗?”

中山大学教授袁奇峰认为,简单地拆除重建,经济上算得过,文化上太可惜了。珠江新城区域内,值得留下的文化符号本来就不多,至今为止,村内小桥、流水、祠堂的老记忆都还存在。比如在河涌两侧,就可以进行一些文化保留,实行有文化的改造。猎德村需要提升的,不仅仅是“握手楼”、违章建筑,也要发扬它的文化、游览价值。

正方观点2:未来我们到哪里去寻找得以生存数千年的根呢?

广州市政协委员郑静问道:“我们相信城市改造能带来经济上的很多好处,但未来我们到哪里去缅怀我们的祖先呢,到哪里去寻找我们得以生存数千年的根呢?全拆开发,将使猎德村从真实变成传说,今后能不能在广州这个繁荣的既古老又现代的大都市中保留一些有价值的历史村落建筑与景观片断呢?”

正方观点3:为什么西方国家能保护老城区?

“周庄已成为苏州的城市名片,猎德村却将为广州所丢弃。”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政府机构工作人员伤感地说,他曾对猎德村进行过深入调查。

“是比较遗憾,我们中国最终能不能找到一种历史与现代建筑共存的城市化模式呢?”郑静介绍,为什么西方多数国家能够保护那些老建筑、老城区?巴黎、阿姆斯特丹、海得堡等等,那些‘原真’的历史街区建设密度很大,土地价值很高,按照我们目前的逻辑,似乎完全可以把他们视为城中村而加以改造!

郑静认为,我们目前走的这种“国际化城市”改造道路,丧失了太多的自身文化特点,这使得我们缺乏精神归宿与自我文化界定。我们希望在经济发展与物质生活越来越好的同时,获得更多文化自尊与生活意义。“有特色的城市是有价值观的城市、有价值“底线”的城市。全拆重建似乎是不得已的选择。但愿猎德村之后,广州能够付出更多的努力,在保留城市记忆和获得新的发展空间之间取得一种平衡。”郑静说。

反方观点1:不全拆很难体现地块价值

与以上观点有所不同,华南理工大学建筑学院教授陆琦认为,在建设珠江新城的背景下,政府采用全拆全建的方式改造猎德村在价值观上是没有错的,否则很难体现地块的价值。

广州市的这些村子跟它的以前风貌相比,已经消失掉很多,要完全恢复原来的风貌很难。如果恢复不了原有的风貌,而是呈现一种杂七杂八的状态,倒不如采用一种新的方式来处理。

但陆琦建议,在具体建筑上,简单拆除是不好的。有条件古建筑要原地保留,没条件的异地保留。在改建的时候,可以把村民的房子和原来的老房子相对集中起来,保持原有的肌理环境,以体现出原有的岭南特色。

反方观点2:再谈保护为时已晚

“20世纪90年代初,猎德村还有一些遗迹可以保留,现在再谈保护为时已晚。”旅游景区策划运营资深人士、中山大学民俗与文化遗产博士生李铭建认为,城市包围农村,村落原来的生活空间被破坏,移民潮已经冲击掉原始的传统村落,800年猎德村的寿命已经结束。“我担心的是,猎德村之后,东莞南社、开平碉楼等也将面临同样的命运。”

(编辑:晓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