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浪漫主义:CNN对中国人的再教育

 　　CNN对中国人的再教育
　　□作者:谭卫儿
　　《亚洲周刊》二零零八年第十七期
　　谭卫儿：香港资深新闻工作者，穿梭两岸三地和世界各国多年，也见证多个重要历史时刻。热爱新闻，因为「每天都是新的开始」（Tomorrow is another day）。现任亚洲电视新闻总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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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周末，与一批新闻系的同学谈到中国内地的媒体运作模式及改革，问起同学对中国的普遍印象：「一党专制」，「法治不大好」，「但是经济发展很快」，「香港很多事都要靠内地」……几位同学七嘴八舌回答。再问第二条问题∶这样的印象是从哪里来的？「看报纸、电视新闻啊」；第三条问题∶有看过中央台、内地报章的报道吗？「很少看」，「那些都是官方的宣传」；又再问∶那怎看内地近日的流行语「做人不能太CNN」？同学们又七嘴八舌了：「CNN对中国有偏见」，「新闻报道应该客观」。这批香港未来的新闻工作者，记住了做新闻最根本的原则。
　　长期以来，若要问∶「你相信CCTV，还是CNN？」许多中国老百姓，特别是年轻人，相信都会和这批香港新闻系的同学的感受差不多∶当然是CNN啦，CCTV是官方传媒、政府的喉舌。但今天，起码中国内地的民众，不再那样的肯定了。因为，CNN令他们失望，令他们愤怒！美籍阿拉伯裔思想家及政治批评家爱德华?萨依德（Edward Said），在其名着《东方主义》里曾说∶「东方就是西方人的芜明，是西方人充满偏见的文化构想中的他者」。今天的中国以及北京奥运，似乎正因为西藏和中国人权等问题，正在、或已经成为了某些西方媒体的「发明」。
　　只是，这种西方某些主流媒体对中国的最新「发明」，却是一把双刃剑，既刺伤了中国，也刺伤了「发明者」本身。而「发明者」可能始料不及的是，最狠劲地反刺他们的，恰是原来最倾向相信他们的中国年青的一群。
　　三十年前当中国刚打开国门时，不知多少中国人就悄悄地与「美国之音」VOA、英国广播公司BBC等，结下了不解之缘。透过这些西方媒体，中国人，特别是年轻人，扩大了视野，体会到传媒原来不只用来做宣传工具，更应发挥监督和批评政府的作用。随着中国国门的继续开放和科技的发展，中国人接触到了更多的西方媒体，CNN正是其中的佼佼者。由其发扬光大的二十四小时滚动式新闻，还有令观众如亲临现场的新闻直播，让平民得以与总统同时了解世界大事，让政府权贵要封锁信息变得几乎不可能，这些也令中国的官方媒体打开了眼界，并学习怎样做得更快更准。尽管西方主流媒体目前仍未能在中国自由广播，但随着时代的变迁，特别是进入到互联网年代之后，CNN、BBC、ABC、CBS等等名字对中国人都不陌生，反而成为许多人，特别是知识分子和年轻人汲取最新资讯的重要来源。
　　然而，当中国越来越多的民众，包括新闻工作者，接受了新闻机构及新闻工作者应该是监督者(watch dog)，而非喉舌(mouth piece)的价值观，认同了新闻报道应该公平客观这一原则时，似乎是一夜之间，却惊觉原来信誓旦旦以新闻自由为己任、以客观公正为座右铭的西方主流媒体如CNN等，竟然可以任意裁剪新闻图片，可以不顾事实地张冠李戴，可以随意发表充满偏见的话语，这时，与其说中国人愤怒，不如说他们感觉受骗了。
　　其实，世界上根本不可能有绝对的新闻自由，也不可能有绝对客观的新闻，新闻工作者本身也会因为不同的成长及教育背景而有自己的想法及立场，关键在於新闻工作者能否在报道新闻时，抛开个人立场而平衡报道。美国知名新闻工作者及政论家李普曼(Walter Lippmann)早就指出，「新闻不等同於事实」，他说「人们，包括记者在内，大都喜欢以自己脑海里已存在的印象，而非以批判性的思维来作判断」。李普曼不是诋毁新闻工作者的客观性，正因为他本人是一位新闻工作者，他勇於指出一个不管人们愿意与否都得承认的事实——记者和普通人一样会有预设的「图像」，只有意识到这一点，并懂得把自己原已形成的偏见放开，才能保证新闻客观公正。而随着「做人不能太CNN」成为中国最潮的流行语，CNN等西方媒体不知有没有意识到，本来最容易接受西方观点的中国年轻人，如今成了反西方媒体失实报道、反对杯葛奥运的主力。这值得西方传媒和一些政治人物深思。
　　CNN等媒体对中国人的「再教育」，令中国百姓，特别是年轻人不再迷信西方媒体，看来是胡、温政府的意外收获，也非西方媒体初衷。但是，我们绝不愿见中国的年轻人只有狂热，没有理性。更不能「一竹竿打一船人」地指责西方媒体都偏颇。围绕着北京奥运的这场风波还会继续下去，传媒战也好，中国形象公关战也好，只是其中一环。CNN的一次偏差报道，CNN一位主持人的不公言论，不是让中国人从此?疑新闻客观公正重要性的理由。未来的日子，我们应更珍惜，更努力地争取和维系新闻自由以及客观报道。只有自己做到了真正的客观公正，才掌握了反击别人的最有力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