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现实主义代表作:《论语》智慧第四章之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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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曰:“孰谓微生高直[1]?或乞醯焉[1],乞诸其邻而与之。”

  ——《公冶长第五》

 

  【简 注】

 

  [1]微生高:鲁国人,姓微生,名高。当时人们认为他是直人。

  [2]醯(xī):醋。

 

  【意 译】

 

  孔子说:“谁说微生高这个人直率?有人向他讨点醋,他却向自己的邻居讨点来送给那个人。”

 

  【理 释】

 

  诚意与颜面无关,诚意最重直道。直也,真也,诚也,不矫不曲、不假不伪之谓。天道以真,也就直截了当,说一是一。

  重视颜面,也是一种虚伪的心态所致。颜面让双方表面和谐,却在实质上伤害了内心。颜面是一时的,实质却是一贯的。以一时来破一贯,必定得不偿失。如何伤害?他须首先违心,而后强充了脸面掩盖,而后小心翼翼以免揭破,他即是苦了自己,任由阴影笼罩;如果经常如此,他必形成爱好颜面的习惯与执著,颜面迟早会成为他的致命弱点或死关。他又蒙蔽了他人,他人一旦知道事情的真相,即使对方并无恶意,而且于他多有好处,他也时时处处提防,或者以其人之道还治。天下的矫揉造作之风,与欺哄瞒骗之实,大都从顾全颜面开始。

  邻里之间,以直以诚相待,谁都不会感觉难堪。反之,人人都会增添许多负担与压力,甚至让心灵与行为完全异变。

 

  【例 述】

 

  阮光禄在剡县时,曾有一辆好车,凡有来借车的人,无不当即借与。有一个人为了安葬母亲,想要借车却又没敢说出来。阮光禄后来听说了,感叹说:“我有车却使人不敢前来相借,那还要这车子有什么用呢?”于是断然烧掉车子。

  明智的人,在问题面前都找自己的原因。阮光禄烧掉车子,正是发现了自我的许多作为,并不十分诚直:凡有借必借,这是出于诚意呢,还是出于伪情;有人想借而不敢言,显然有所顾忌,这顾忌显然又与他的日常言行相关。倘若邻里之间,都直来直去,都诚心实意,就不会有什么话说不出口,也不会有什么事难以协调。以微生高而论,他无醋便说无醋,又会伤害谁个?即使没能满足借醋人的一时需求,谁也不会在颜面上难堪,或者在心里头误会。相反,他委曲求全的权益之计,却会使自己陷入被动,渐次也会使许多人陷入被动。

7.诚意者,无所隐藏

子曰:“二三子以我为隐乎[1]?吾无隐乎尔[2]。吾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者,是丘也。”

——《述而第七》

 

【简  注】

[1]二三子:孔子对弟子们的称呼。隐:隐瞒。

[2]乎:于。

【意  译】

孔子说:“你们这些学生认为我对你们有什么隐瞒不教吗?我没有什么隐瞒不教你们的。我的行为没有一点不向你们公开的,这就是我孔丘的为人。”

【理  释】

大道无止境,技艺无止境,谁都可以勇猛精进,无限追求。而其进路,关键则在心性。心性越高,智慧越大,境界越神圣。宇宙无所隐藏:你进入哪一层级,你就可以看到哪一层级的全部;你看不到更高层级,那是因为你的心性没能达到那一层级的标准。

圣人或大师,重在修养心性与道德,而非舍本逐末,死守小技。因此,他们有什么技能,决不需要深藏;有什么快乐,决不需要独享;有什么悟会,决不需要保守。只有庸常之人,才将一知半解视为至宝,才将一鳞半爪重重伪装,才有所谓“不传之技”、“秘中之秘”存在。

圣人的言论,源自天道,发自肺腑,内涵与外延都无限深广。如果你只看重末技,你就无法获得最大的教益;如果你多看重修养,技艺就必定突飞猛进。无论谁个,倘若他想在某一领域取得大成,他都必须从体认天道入手,率先在对天地与人生的终极思考上取得突破。天道以真,他越无所隐藏,他越大开眼界。

【例  述】

东汉初年有个人叫第五伦,汉章帝时为司空。他为人诚实,不会花言巧语,又奉公守节,勇于主持正义。即使在皇帝面前说话,也直来直去,决不阿谀奉承。他的儿子们都警告他,说他这样下去迟早会碰钉子,决不会有出头之日。可他就是不听,因此成为有名的无私之人。

有人问第五伦:“您有私吗?”第五伦说:“以前有人送我一匹千里马,我虽然没有接受,可我每当看见太尉、司徒得了千里马时,心里还不能忘记有人送马这件事。我哥哥的孩子有病,我一夜可以看望十次,可是回来,我就安稳地睡着了;我自己的孩子有病,我虽然不守着他,可是怎么也睡不着。由此看来,能说我无私吗?”

隐藏技艺,其实隐藏的也就是私心。他在技艺面前止步不前,他又不想他人超越,所以才不显示。他有为私为我之心,他却不想他人窥见,所以才极力遮掩。两者的结果,都必定封闭技艺与心性的进路,也就再也无法在这两个方面飞跃。诚意之人不同。他展现、传授绝学,学问就可能在与他人的良性互动之中深入;他坦承私心与杂念,他就能正视自己的缺点或错误,他就能在进一步的修养中克服。如此,后人多能望其项背,却难在仓猝之间逾越。

 

子疾病,子路使门人为臣[1]。病间[2],曰:“久矣哉!由之行诈也,无臣而为有臣。吾谁欺?欺天乎?且予与其死于臣之手也,无宁死于二三子之手乎?且予纵不得大葬[3],予死于道路乎?”

  ——《子罕第九》


  【简 注】


  [1]臣:指家臣、总管。孔子当时不是大夫,没有家臣,但子路叫门人充当孔子的家臣,准备由此人负责总管安葬孔子之事。

  [2]病间(jiàn):病情减轻。

  [3]大葬:指大夫的隆重葬礼。


  【意 译】


  孔子病重,子路让孔子的学生充当家臣准备料理丧事。孔子的病情减轻以后知道这事,说:“仲由做这种欺诈的事情,很久啦!我没有家臣而让人冒充家臣,我欺骗谁呢?欺骗上天吗?我与其让家臣料理丧事,还不如让你们这些学生料理丧事好些啊!而且我即使不能按照大夫的葬礼来热热闹闹地安葬,我也不至于会死在路上吧!”


  【理 释】


  欺人,实则自欺,因为人可欺得一时,却不能欺得一世,一旦真相大白,受损者仍是自己。欺天,更是自欺,因为天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从来又只按照宇宙的特性均衡一切。

  人多以为,手段高明,用心缜密,即可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而且以为,尘世许多机密或隐情,唯因偶然之下的蛛丝马迹,才最终得以暴露。其实不然。一切所能隐藏一时的,非是作案者善于隐藏,而是上天还不想让其暴露。一切所能露出马脚的,非是作案者有所闪失,而是上天决意将其公告于天下。一切所能隐藏至今的,非是世间终有可以隐藏者,而是上天或者尚待时日,或者早已在另一时空或层面,彻底清算。

  为什么说欲盖弥彰?因为罪恶一旦犯下,又想千方百计掩藏,即是罪上加罪,更为天理不容。为什么说天日昭昭?因为尘世间的一切人事,包括最细微的心思,都必定在许多时空同时留下痕迹或影像,并为诸多生命所记录。人之所以愚迷,即因不相信天理,不明白因果,不畏惧宿命,不崇尚正道。


  【例 述】


  东汉杨震官至太尉,通晓诸经,时称“关西孔子”。他有个学生叫王密,因其品学兼优,为人忠厚,便向朝廷举荐他为茂才。王密作了昌邑县令,不忘老师的教诲与举荐之恩,常常思念如何报答。数年后,杨震调任,王密途中迎接,晚上备下黄金厚礼,前往拜谒。杨震说:“假如我收下你的重金,别人知道,岂不坏了我一世清廉的名声?”王密说:“现在是黑夜,只有我知、你知,请老师收下,学生也就心安。”杨震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怎么能说无人知道?你是一县之主,一举一动都要做百姓的表率,千万不可欺世盗名!”王密又感动又惭愧,只好谢罪而去。

  宋朝晏殊,从小就诚实善良。十五岁那年,因聪明过人,被县令视作神童,推荐给宋真宗。晏殊本可直接由皇上面试,但他执意参加科举会考,他认为只有会考反映出的成绩,才算是真才实学。主考官同意晏殊的要求,让他同三千一百多名举人一起参考。 当考题发下来时,晏殊一看题目刚好是做过的。他拿起毛笔,想了一会儿,就举手对主考官说:“大人,这个题目我在家已经做过了,如果再做一遍,这不就是弄虚作假吗?请您另外给我出个题目。”考官听了,同意给晏殊另外出题。晏殊拿到新题目,反复看看,而后一气呵成。考官大为惊奇,觉得此人文思敏捷,真乃奇才。宋真宗召见晏殊说:“你不仅有真才实学,更重要的是,具有诚实不欺的品质。”

  他们的品质的形成,都源于对天理的正信:敬天,所以不妄;知天,所以不伪;自信,所以不虚;少欲,所以坚定。真实地对待人事,即与天道相合。反之,即与天道相悖。前者,天必助其顺畅。后者,天必使其败亡。


  子曰:“巧言、令色、足恭[1],左丘明耻之[2] ,丘亦耻之。匿怨而友其人,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

  ——《公冶长第五》

 

  【简 注】

 

  [1]巧言:花言巧语。足恭:恭顺过分。

  [2]左丘明:鲁国史官,姓左丘,名明。一说姓左,名丘明。相传是《春秋左氏传》和《国语》的作者。耻:意动用法,认为耻。

 

  【意 译】

 

  孔子说:“花言巧语,面貌伪善,恭顺过分,这种态度,左丘明认为可耻,我也认为可耻。内心藏着怨恨,表面上却同对方要好,这种人,左丘明认为可耻,我也认为可耻。”

 

  【理 释】

 

  诚意的第一步,即是心口如一,即是口中所言皆出自肺腑。圣人都要求自己,不想说的可以不说,但是说出来的,就一定是真话。

  巧言令色之辈,常需挖空心思,以万变应不变:不可告人的动机是什么,可以告人的表象是什么,可以出口的谎言是什么,不可出口的真言是什么,掩盖得了的局面必须怎样维持,掩盖不了的局面必须怎样应对,等等。因此,他的形容尽管光鲜,他的心理却万分晦暗;他的肢体尽管舒展,他的底气却万分虚弱;他的借口尽管充分,他的把戏却万分丑恶。尤其要紧的是,不啻他活着,即为举世之人所厌弃;而且他死后,还被永远钉在耻辱柱上,还在另一时空受尽煎熬。

  与诚心实意者相较,他的一时的表面的获得,无论名利或其它,都不值一提。诚意者的获得,则在理得、心安与福报。谁来成全?成在上天。

 

  【例 述】

 

  田单准备攻狄,他先去请教鲁仲连。鲁仲连说:“我看是攻不下来的。”田单说:“我凭靠一座小小的即墨城,指挥老弱残兵,打败了强大的燕国,收复了齐国失地。如今先生说我攻不下小小的狄邑,不知从何说起!”田单气冲冲而去,攻狄三个月,却没打下来。

  田单再去请教鲁仲连。鲁仲连说:“在即墨的时候,将军有牺牲的决心,士兵也没有偷生的念头;他们听了你的话,没有一个不悲愤落泪,决心跟敌人拚个死活的。这就是你能打垮燕军的道理。如今将军有夜邑可以供奉,西面有淄上可以欢娱,金带围腰,驱车跃马,驰骋于淄水、渑水之间,一味贪图生活享受,全无牺牲的决心,这又怎么打得了胜仗?”第二天,田单亲自出马鼓舞士气,巡视城防,站在矢石如雨的前方,抡起大槌,擂鼓指挥。很快,狄人便被征服。

  田单的失败,即在心口不一,他要士兵们舍生忘死,他却贪恋于温柔富贵之乡。田单的成功,即在心口如一,他抱定必死的决心,也站到最危险的前沿,所以激发了千万人的斗志与能量。心口不一者,一旦为人知觉,他就再难得到信任与厚待,更难得到上天眷顾。


 子夏曰:“小人之过也必文[1]。”

  ——《子张第十九》

  【简 注】

  [1]文(wèn):掩饰。

  【意 译】

  子夏说:“小人对所犯错误一定要加以掩饰。”

  【理 释】

  诚意,不仅要求心口如一,言行如一,而且要求闻过则喜,知错必改。

  小人之所以为小人,即在文过饰非,巧言令色,因而损德积怨,身败名裂。小人的“小”,在于小追求、小算计、小容量与小动作:所求为功名、利禄等外物,即使出将、入相、为君,都区区不值一提;所算为趋利、避害、报仇、足欲的斤斤计较,全与真理大道、良知正义无关;所容为鼠肚鸡肠、声色犬马与魑魅魍魉,全经不得朗朗阳光的照耀;所动为掩耳盗铃、口蜜腹剑与背后插刀等等事端,无所谓光明与正大。

  小人之所以不敢正视错误,即在心理与行为完全变异,异化到与天理、人情俱不相容的程度,也就积重难返,尾大不掉。这却是一条不归路。他的一些获得,是用仅存的一点点德分去交换。一旦德尽,其人也就没有存活的任何可能,其名也就彻底败坏,其身也就一层层完全解体。

  【例 述】

  公元前548年,崔杼杀害齐庄公,立庄公的弟弟为国君。国事安排完毕,崔杼找来太史伯说:“你一定要写‘先君害病身亡’,懂么?”太史伯说:“按照事实写历史,这是太史的职责。你让我颠倒是非说假话,我办不到。”崔杼说:“那你写来看看。”太史伯写道:“夏五月,崔杼弑君庄公。”崔杼折断竹简,要他滚回去重写。

  太史伯回家召集三位弟弟诀别:“我照实书写,必遭崔杼毒手。我死之后,你们必为史官,万不可忘记史官的职责。”崔杼杀掉太史伯,太史仲依旧秉笔直录。崔杼杀掉太史仲,太史叔依旧不肯屈服。崔杼杀掉太史叔,又换了伪善面孔来威胁太史季。太史季说:“我的三位兄长虽然死了,却永远值得后人尊敬。如果你嫌杀得少,你就动手吧!”太史季又说:“你可以杀掉史官,但你能把知道这件事的人全部杀光吗?你不许我写,可你改变不了事实。你杀太史,说明你心虚胆怯;你越是杀人,越说明你罪行深重。到那个时候,天下的人不仅要说你杀死国君,还要说你杀人灭口。”

  不少人以为,谎言与暴力搭配,即可掩盖恶行,隐瞒真相。孰不知,恶行一经产生,就再也涂抹不了痕迹。坚持原则、追求真实的君子,既然可以舍弃性命,自然无所畏惧。天地不伪,天地之间的生命,就必有直面事实的铮铮义士。天地大威,天地就必为文过饰非的小人,安排他身败名裂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