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新加坡读研究生好嘛:美的误区-- 范曾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29 14:58:00
范曾简历:1938年生,江苏南通人,1955年考入南开大学历史系,1957年转入中央美术学院美术史系,半年后转入中国画系,1962年毕业,1978年调入中央工艺美术学院任教,1984年调入天津南开大学东方艺术系,任系主任。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擅长中国人物画,兼长诗文、书法。

  范曾20世纪美的误区和古典主义精神复归

  阿忆:老子李聃说过一句话,叫"大音稀声""大象无形",后来庄子为他补上了一句话,叫"大美无言"。今天谁给我们讲演有关美的主题呢?有请范曾先生。范先生,往往艺术家都有一个他崇拜的前辈艺术家,这个艺术家可能已经过世,也可能还活着,您非常推崇的艺术家是谁呢?

  范曾:五百年前的米开朗基罗,三百五十年前的八大山人。

  阿忆:我能问一个"最"吗?

  范曾:这两个都是"最",一个是西方的最,一个是东方的最。

  阿忆:据说,范先生的一大堆印章中有枚印章是,"学我者进,变我者智,似我者愚,伪我者鄙"。同时您针对自己的画在市场上的真假问题,还刻过,"求真迹,万之一"。

  范曾:对,这两块印章都有,是从近年才开始用的。过去齐白石曾经有块图章叫"学我者生,似我者死",我觉得这个用语太过厉害,就说"伪我者鄙",造我假画的人,行为比较可鄙,我也不希望他死,希望他有生之年改正,对吧。

  阿忆:如果一位画家的画,被好多人模仿,显然这个画家画得非常好,这画非常值钱,至于值多少钱呢?咱们在这个地方说太庸俗了,我关心的是,您说这个话,后果也不堪重负,假如你对画商说,我的画一万份里只有一份是真的,这画商还不生气了。

  范曾:那我不怕,我就希望把香港、台湾的这些画商得罪够。我也不怕他们结成"反范曾的神圣同谋",因为我希望他们不要买我的画,说实在的,他们那种小画摊也买不起我的画,我说的不客气点,所以讲不怕得罪人。

  阿忆:还有一个小问题。我母亲听说,今天我要见到您,她也是画国画的,但是没有名气,她就给我写了四个字,让我去组织语言,这个四个字写的是"恃才自傲",觉得您这个人特有才华,又特别傲气,这样的人符合中华民族对自己的要求吗?

  范曾:我认为这个傲气仅仅是别人的观感,对我来讲,我仅仅是从我所好,我行我素而已。别人认为我傲气,总有他的原因,譬如我曾经说过,"国内白描,可能和我比较,无过其右者",报纸上登出来范曾太狂了,其实这是一个事实吧,这怎么是骄傲呢,我觉得一个实事求是的人,应该受到尊重,而不应该承受被认为是骄傲的批评,对不对?

  阿忆:但换一个人他也不敢说自己是最棒的,还得谦虚地说"哪里,哪里"。

  范曾:我也想谦虚,曾经我对着镜子装出一个谦虚的样子,可是,是我最难看的时候。算了,以后还是从我所好吧。

  阿忆:好,我也不主张这人非得谦虚,而且马克思也说过,只有叫花子才是谦逊的。好,今天范先生的讲演题目,原先他说叫《大美无言》,今天临时改成了《20世纪美的误区和古典主义精神复归》。有请。 我想,我今天第一次用这个电化讲演,主要是有一次听杨振宁讲演运用了它,我觉得效果很好,可见科技有着无远弗届的威力,我这么一个对机械的掌握会本能拒绝的人,都不得不用它,这就说明技术、科学是个挡不住的东西,而且这东西是很应该世界化的。可是有一条是这样,当现代化等等,被我们无原则地运用到了艺术领域的话,又会出现很多的问题,我想最大的问题就是产生了美的误区。"美的误区即丑的所在,这是个简捷而明确的逻辑","20世纪的人类对美的忘却,这几乎是全球性的痼疾,对美的忘却所以形成了集体失忆状态乃是来源于集体无意识"。我们经常处在一种从众心理,就是对自己缺乏信心,你这么说,我也这样说,没有力量的东西都成堆,绵羊都成堆。这是一种缺乏自身信念的状态,这种失忆状态,因为艺术批评家,因为某些哲学家推波助澜,使人类全球性的集体无意识,至少在西方对绘画是这样。我希望我们增强一种充分的自信,勇敢地去怀抱你所深信不疑的美,同时也拒绝一切丑的诱惑。

  为什么要有自信?"天地有好生之德",这个"好生之德"包含着天地给了你一个能感应美的心灵,给了你一双能够观察美的眼睛,这个东西可以讲是与生俱来的--在遥远的古代,太古,玄古,无穷远,生命的DNA的基因存在在你的体内。对美的判断,毕加索说:"美到底是什么,可能我永远不知道。"可能是最荒唐的事情,我倒试问毕加索,你为什么一辈子对美丽的女性怀着永恒的热情,你完全可以按图索骥,找天下最丑的女子,至少比你画面上的女的还好看一点。所以讲,在一般的真实存在着美感上,它并不离谱,他仅仅是为了出人意外,炫人耳目,故弄玄虚,而批评家们推波助澜,20世纪40年代以后,西方画家并不重要,批评家才重要,批评家说你行,不行也行,批评家说你不行,行也不行,这个批评家是怎样说,那就要看画商所给的红包大小而定。

  其实我想,整个社会如果讲从一个集体的走向一个个体的崩溃状态的话,整个社会是没有办法维持的。所幸西方社会,还有它的法律,有它的社会契约,这个契约是强制性的,所以才维持住。可在艺术领域里没有这种强制,没有这种强制可能,你不能讲在艺术领域里定一个契约,什么可以画,什么不可以画。而社会的评论家,他更是把这些哲学家的思维推而广之。有的画家,自己也这样想,我今天的工作和昨天的工作应该完全不一样,我要"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我要创造一个不同于昨天的我,那昨天的记忆已不完全重要。在这种思潮的影响之下,我想人们可能出现的艺术面貌是什么呢?到处层出不穷的新,层出不穷的各种各样的画家出来,因此呢,在20世纪以后,后现代主义,它层出不穷的主义,从野兽派到立体派,到表现主义,到达旦派,到超写实主义,到抽象表现主义,到波普等等,一系列主义层出不穷,只是有一条,它们的唯一的标准是新。可是艺术的标准绝不是新和旧,更重要的是好和坏,如果真正好的话,新就在其中,真正好的话,会历久弥新。当我们说杜甫的《秋兴八首》的时候,你不感到有一种永恒的魅力在里面吗?这个没有什么新旧,离现在一千二百年了,现在如果有一个人写诗写出杜甫这样的,我立刻向他磕头,可惜还没有。

  "美是什么?它就是造化,就是自在之物,就是亘古不变的、不假言说的自然。正确的审美又是什么,就是摒除伪善、谬说、荒诞、曲扭、矫情、故弄玄虚、故作高深,回归宇宙本体的和谐、纯朴和童贞。"大自然本来存在着高山流水,天外朱霞,云中白鹤,远如云丝雾影,近处流水重重,你都可以看出,它是不加修饰的,山里泉水往外流,无往而不美。你到黄山上去看,这个云影在山间飘动,你可以说,哪块云不漂亮,哪块云漂亮,"天地有大美而不言",这是不假言说的,它是自在之物,所以我们画家有时候的确有些狂妄的语言。譬如讲,苏东坡讲"江山如画",江山仅仅像那个画吗,我想能够画如江山就不错。我这里特别要为古代希腊的大哲柏拉图讲,"宇宙万有是永恒理念的摹品,而艺术是摹品的摹品。"这个讲得非常之好。因为以你的智慧,是不可能超越大自然的妙不可言的存在的,摹品有高级的摹品,低劣的摹品。譬如讲,八大山人,他也是对照大自然的临摹,他画的花鸟虫鱼,来源于自然的形象,是个天才的临摹。也有的人摹品,画这个葡萄,画得一颗颗亮得很,能引起我的食欲,可是引不起我心灵的升华,这是什么,一个拙劣的摹品。同样是摹品,这里面大有轩轾,高低,相去不可以道里计。 赫波可里德说,宁可要丧失美,可是不能丧失艺术。还有个德国人,他提出一个理论,就是反艺术。既然反艺术,他就不要技巧,反技巧,因为你的所有的技巧,一定是承袭古人的,你在话语上,立刻堕入古人的圈套,因此技巧本身完全是不重要的。还有法国当代著名的哲学家里奥达讲,他要把一些传统的价值,扔掉,一切都重新再来,他否定了一切,就得到了一切,这是种没有道德的道德,没有艺术的艺术。

  《蒙娜丽莎》这张画不大,可是成为卢浮宫的一个象征。达·芬奇的另一幅《岩崖前圣母》,圣母旁边是圣安娜,还有两个天使。我们可以看出来,这些艺术家,心灵非常安静,对艺术怀着虔敬之情,同样对宇宙自然的和谐,给予充分的表现。

  17世纪荷兰的大画家林布兰的一张非常杰出的肖像画,用笔不多,可是饱含了他一生的辛酸,是催人泪下的一幅肖像作品。

  安格尔号称是古典主义绘画的最后一人,他的《土耳其浴》《泉》,我们可以看出,大师笔底下的人是多么的典雅、清纯。我想很值得国内一些赶时髦的画人体的艺术家深思,为什么你们的作品,总是能够引起人们的一些不雅的联想,这完全在于画家本身表现的那种心灵。

  哈尔斯的《波希米亚女郎》,是浪漫主义画派的,哈尔斯、库尔贝、德拉克洛瓦,他们的作品,充满豪放和激情。

  杰里柯的《美杜莎之筏》,是一件真实的事件,一个筏遇难,在生死关头,人本身的一种求生本能和一种意志力,充分在这个抗争中表现。这个人是非常了不起的,三十七岁就死了,当他这张画在巴黎展出的时候,另外一位后来名标青史的大画家德拉克洛瓦看了以后,从画厅里飞奔到街上,激动得无法克制,他第二年就画了一张《但丁之舟》,还画了《西奥大屠杀》,后来成为和杰里柯齐名的浪漫主义大画家。德拉克洛瓦的《自由女神领导人民》,是一个代表性杰作,也代表法兰西的一个精神,这张画在卢浮宫有很崇高的地位。

  早期的印象主义马奈的《草地上的野餐》,曾遭到社会上道德家和伦理家们的批评,这些批评过去一百多年了,可是这张画还是不朽的,因为它的确是描写了一个非常优美的环境里,两个男士和一个裸体的女士,还有一个半裸体的女子在聊天,可是,他们的表情也没有任何淫邪或者产生一些不好的动机,好像没有。

  印象主义大师塞尚的《玩牌》,画得比较笨头笨脑,这来源于他的本性,显得非常之可爱。就怕一个很狡猾的人装笨,有时候毕加索也装笨、装傻,可是他那种奸诈总是透露出来,可是你看塞尚的东西,非常天真,在生活里他就是个笨家伙,结果他画的和他的本性是非常相符的。

  西方是最富盛名的伟大画家凡·高的《奥维尔教堂》,是凡·高最后住的小城里的小教堂,这个教堂我去过,门口放了一个牌子"请记住,这张画,上帝,最后对我有所祝福"。这个画成为一种谶言,他画完这以后,不久自杀。

  印象派的杰出画家莫奈,色彩鲜亮,注重光和视野,比如他的《日出印象》,《卢旺大教堂》。他可以在同样的地方,画了很多它的晨昏昼夜,他的画和他在巴黎的别墅的周围生活环境,是很密切联系的。

  庄子说:"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万物有成理而不说。圣人者,原天地之美而达万物之理,是故至人无为,大圣不作,观于天地之谓也"。在老庄的哲学里,至人,都是很高修养的人,是无为的。真正的圣人,也不一定要有什么特殊的作为。观于天地之谓,你就要观察天地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