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孕梦见棺材出殡:千年广州曾经沧海?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5/05 19:10:20

    当我们乘坐珠江夜游的客轮,在夹岸霓虹的簇拥下,缓缓前行时,游人往往会被长堤上洋溢欧陆风情的建筑、灯红酒绿的酒吧街所吸引。确实,长堤的夜景是非常迷人的。江湾大桥、海珠桥、解放大桥上车喧人哗,灯光璀璨,有如三座异彩纷披的牌楼;两岸火树银花,错落水中,流光溢彩,相互明灭,令人心醉神迷。

  许多地名与“海”有关

  然而,如果有人告诉你,几千年前,这里还是一片沧波远天、鱼龙悲啸的茫茫怒海,你会相信吗?我问过许多人,为什么老广州人都习惯叫长堤一带为“海皮”(即海边)?为什么太平沙以南的江面有“小海”之称?为什么老广州人把过河南称作“过海”?为什么海珠石不叫江珠、河珠,偏要叫海珠?广州和海究竟有何渊源?

  虽说七星岗的海蚀遗迹、松岗和赤沙的沙堤、赤岗塔的瓯穴群,都足以证明这里曾经是南海的一个溺谷湾;据专家考证,当时伶仃洋的汹涌海潮,可直拍越秀山南麓;1853年的《顺德县志》也写道:“昔者五岭以南皆大海耳,渐为洲岛,渐成乡井,民亦藩焉”;这些均并非面壁虚构,但毕竟是六七千年前洪荒时代的事了。

  现在说起大海,许多人已感觉陌生。他们认为,所谓“海皮”,只是广州方言把宽阔的江称为海,与真正的大海无干。这种说法,见诸许多研究文章,也渐渐为人们所接受,俨然成了不易之论。但我总隐隐觉得,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头,似乎有某些重要的东西被忽略了,被曲解了。

  广州是否曾经沧海?这不属于文学想象范畴,要解开这个疑团,必须信而有征,要有大量的史料文献和现代地质学、考古学作为依据。这显然非我的能力所及。

  古诗留下不少记载

  读古人诗文,但见唐代诗人高适留下了这样的诗句:“海对羊城阔,山连象郡高。”南宋诗人陈去非在题海山楼(在今北京路东横街附近)时写道:“百尺阑干横海立,一生襟抱与天开。”明代诗人区大相登临浮丘山(在今中山七路)时写道:“此丘往时在海中,三山烟雾晴。”明末清初诗人屈大均在《广东新语》中也说:“广州背山面海,形势雄大,有偏霸之象。”难道他们笔下的海,统统只是一种方言?只是用来形容珠江宽阔的文学夸张手法?

  决不是的。中国历代诗词歌赋,汗牛充栋,有谁见过以海形容长江、黄河的?就算谪仙李白,诗作雄奇飘逸,豪放奔涌,亦不过是“天文列宿在,霸业大江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哪敢把江河与海混为一谈?为什么惟独在描绘广州城外的珠江时,却大量出现“海”字?

  如果说这仅仅是一种方言,那么,谁能够从方言学的角度,提出确凿证据,证明广州方言确实把宽阔的江———当然也包括长江、黄河——称作海的?事实上,我从没听过一个广州人把长江、黄河称作海。从来没有。

  为什么北方诗人在描写珠江时也常用海字,而粤籍诗人在描写北方的大江大河时,却极少用海字?清末民初著名书法家潘飞声是广州人,他有一首咏河南石岗(在今工业大道南端)的诗,倒是写得明白无误:“海气从东来,吹绿上石凳。我独立苍茫,江天豁明镜。”江海之别,一清二楚,并不存在所谓广州方言把江说成海的问题。

  

  图:海珠区小洲村内以蚬壳为主要建筑材料的蚬壳屋,是岭南曾经沧海的见证物

  钻探发现海洋贝类

  据专家们说,经过地质钻孔,在省政府、科学馆、石溪、芳村、文化公园、天成路、大德路、宝源路、南方大厦、光塔路、杨箕等地的地层下,都发现有蚝壳;大南路、大德路发现有泥蚶。众所周知,蚝与蚶都是海洋贝类动物。在宝源路地层中发现的海贝年代,经鉴定为2100年前,说明秦汉时代,此地还是一片碧蓝海湾。

  两千多年前,秦始皇统一岭南,设南海、桂林、象三个郡,以任嚣为南海郡尉。所谓南海,也就是广州。这是广州行政建置之始。任嚣病危时,曾对他的继任人赵佗说了一番意味深长的话:“番禺(即广州)负山险,阻南海,东西数千里,颇有中国人(即中原汉人)相辅,此亦一州之主也,可以立国。”负山险,是指广州北面与庾岭逶迤绵邈之势一脉相承的白云山(包括其余脉越秀山和番、禺二山);阻南海,就是指广州南面的浩瀚大海。 

 

  图:位于海珠区石榴岗路的七星岗古海岸遗址,由我国著名地理学者吴尚时先生于上世纪30年代发现。整个遗址由海蚀崖、海蚀洞和海蚀平台三部分组成,是五六千年前古海岸存在的有力证据

  《汉书》上说:番禺“处近海,多犀、象、毒冒、珠玑、银、铜、果、布之凑,中国往商贾者多取富焉。”这个“近”字,到底有多近?以我的理解,不是上百公里,也不是几十公里,而是紧紧地靠着。《南海百咏续集》中说,西门口一带,“汉魏时,此处尚属汪洋耳”。清代乾隆年间,有人在元妙观(在今中六电脑城处)开垦菜地,竟挖出一条古船,船舱里还有大量成串的铜钱。由此看来,“汪洋”之说,并非信口开河。

  当然,人们可以反驳说,也许这是内河的船,并不能证明这里是海呀。那么,让我们再来看一些其他文献吧。据《水经注》记载,三国时代,孙权派步骘为交州刺史,率兵两万,经广西水路,东取南海(广州)。当步骘登上赵佗当年所筑的朝汉台(在今南越王墓博物馆一带),踌躇四眺,只见广州“负山带海,博敞渺目……睹巨海之浩茫”,潮汐进退,波浪无穷,不禁慨叹:“斯诚海岛膏腴之地,宜为都邑。”

  试想步骘乃吴国名将,一生南征北讨,博见多闻,是何等人物,难道还会把珠江错当巨海,把越秀山误为岛屿吗?

  史书记录“海流秋咸”

  再看《三国志·陆胤传》,也有类似记载。那时每逢秋冬季枯水期,大海咸潮便倒灌入广州城内,百姓只能饮用咸水。广州有句俗谚:“咸水清,淡水浊,咸水满洋不如淡水一掬。”陆胤当广州刺史时,发现“州治临海,海流秋咸”,人民生活,深受困扰。于是动员大量人力物力,开凿河渠,把白云山的甘溪水引入城内,这才解决了秋冬饮用淡水的问题。

  到了隋朝开皇年间,由于海上贸易日益兴旺,隋文帝下旨“于南海镇南,并近海立祠”,以保佑海不扬波,代代平安。于是,人们在黄埔扶胥镇修建了南海神庙。据古人描述其地理位置:“去海不过百步,向来风涛万顷。”由此可知,当年扶胥镇外,神庙门前,便是滔滔大海了。唐、宋两代,人们都习惯地叫黄埔一带为“大海”,长堤一带为“小海”,所谓“大海更在小海东,西庙不如东庙雄”———西庙是指位于文昌路的“南海神行祠”。

  南海神庙以西有一山岗,岗上有“看海亭”。据宋人描述:“小丘屹立,亭冠其巅;前瞰大海,茫然无际。”每天清晨,一轮红日,在风腾波涌之间,喷薄而出,天地沐浴于万丈光华之中,熠熠生辉。这一壮丽美景,令无数文人骚客竞折腰。宋、元两代的羊城八景,都有“扶胥浴日”一景。

  可见,直至唐、宋年间,大海与广州仍然近在咫尺。苏东坡在给友人的信中还曾提到:“广州一城,人好饮咸苦水,春夏疾疫时,所损多矣。”南朝梁武帝时代,达摩祖师到广州设坛传教,在绣衣坊码头登陆,留下“西来初地”的遗迹。当时海潮涌至,连光孝寺的井水都是咸的。相传达摩在光孝寺挂单,以诃树之根在井中蘸水,令泉水变淡。

        

  图:西关下九路北侧西来正街一带,隋代以前乃波涛汹涌的古岸,至今仍竖有“西来古岸”石碑。南朝梁武帝普通七年(526),天竺国(古印度)高僧菩提达摩为传佛教,东渡到广州,在此登岸,其登陆点后被称为西来初地

  珠江岸线逐年南伸

  据专家考证,晋代江岸在坡山,称坡山古渡,距今岸线1100米。

  南北朝江岸在华林寺前的西来初地,距今岸线900米。

  隋代江岸在杨仁里一线,距今岸线800米。唐代江岸在西关的泮塘、上下九路、大德路、文明路一线以南,距今岸线约700米。

  北宋江岸在西关冲和玉带濠一线。宋末,广州岸线南移至今一德路、万福路一带,距今岸线350至500米。

  元、明两代城东江岸在文明路以南;城西江岸移至和平路一带。

  清代的江岸继续南延至十三行、西濠二马路一带。1931年,以海珠石并入北岸为标志,珠江北岸基本定形。

  千百年来,随着珠江岸线一点点向南延伸,大海也一点点远离我们而去,留下了饱受风化与浪蚀的基岩岛丘,还有沧桑的记忆。

  广州人把长堤一带称作“海皮”,绝不是什么方言,而是货真价实的大海。虽然今天在长堤漫步,已听不到大海的隆隆涛声,但“海”的名字,却并未湮灭,而是一代一代传了下来。就像西门口,已经没有了城门,但大家仍然习惯叫它西门口,也许再过一千年,人们还叫它西门口。广州两千年的民风习俗、起居饮食、文学音律、舟车建筑、工商经营,乃至社会价值、思维方式,永远带着海洋的印记。

摘自:羊城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