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光切除鸡眼痊愈过程:往事如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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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烟

类别:挚爱亲情  作者:郭成业 [个人散文集] 日期:2012-2-15 16:50:22 编者按:文章详细地描写了二嫂的勤劳坚韧,写了二嫂对二哥的深情。可就是这样一个女人,竟然抛弃了一切永远地走了,是谁葬送了她?文章结尾点明了原因。文章讲述的故事感人,语言深情,让文章笼在深深的情绪感染中。  一提到她——我朋友的妻子,我平静的心就砰然而动,呼吸就急促起来,说不出的滋味一起涌上心头。
  是的,我最后见她,是在一个夜晚,一个漆黑的夜晚。
  那晚,天漆黑漆黑,刮着风,风飕飕的,冷得很,冷得瘆人。
  谁知那是最后的一面呢?谁料到年轻轻的她就抛下丈夫、舍去刚刚建立起来的小家走向另一个世界呢?谁又能想到平时开朗大方的胸怀旷达的她,竟为了一点小事,自寻短见了呢?
  想不到,确实谁也想不到!如果能想到,那天晚上我不劝劝她吗?
  它去了,它怀着悒郁、怀着委屈、怀着怨愤,到她的理想天国去了。
  她去了,什么也没留下,连一句话也没留下。啊,不对。那天晚上,她说了很多很多的话。我为什么没往这方面想呢,为什么没想到她话的后面隐藏着巨大的不幸呢?
  “您二哥莽莽撞撞的,火燎毛的性子,一点就着,你可要多说着点。”
  我去的时候,她已经睡了,面朝里。听见我的声音,她转过身来,没有坐起来。拍了拍床沿,让我坐下。
  “想他了吧?我叫他一块来,他说刚去没几天,干几天再说。”我看着她说。
  “来啥?家里没牵没挂的。好不容易干个小工!来回还得花钱。”说这话的时候,她用手直揉眼。“八成要害眼病,你看我的眼红了吧?”
  我这才注意到,她那双眼通红而且有点肿。
  “嗨!想成个烂眼子,还不值乎来!”我想开个玩笑,可是没有。
  往常,一见面,她的笑声总是多于说话的声音。可今天的气氛不同往常。她的嘴微微一张。那是怎样的一个笑啊,凄苦、悲凉、酸辛。可我仍不在意。
  “王二姐想丈夫,想得一个泪汪汪……”我想唱句戏,逗她笑一笑。
  这下她笑了,笑得响亮、爽朗、奔放,同往日一样。可随即她又突然收住;脸色仍同先前一样:温柔中带着凄凉。
  我早已惊服于她的这种表情自制力,破涕为笑,这是她的拿手好戏。不管他心中有多大的委屈,有多少苦痛,在别人面前,她从不显露,从不让人看出。
  有一次,我们几个人到她家去玩,进门时她正趴在床上。她丈夫双手掐腰,呼呼的喘粗气。听见我们说话,她并没有起来招呼我们,而是“咯咯咯”的笑出声。我们懵了。笑了好一会,她才起来,指着丈夫:“你看你这个熊样,把我笑出眼泪来了。”事后才知道,他们原来在吵架,我们去时她正哭呢。
  就凭这点小本事,她能把正苦的引笑,把生气的丈夫逗得烟消云散。
  她太肯笑了,确实太肯笑了。有她在场的地方,一定是笑声不断;她走到哪里,哪里就是笑声一片。
  她是个快乐、豪爽的女子。有人说她是笑神转世;有人说她是找了个小女婿得的(丈夫比她小三四岁);有人说她是日子过得顺心无忧无虑。前两种说法我不敢反对,后一种说法却毫无根据。日子过得不是顺心,而是愁煞人。
  要不艰窘,宽宽绰绰,他夫妻俩能大年初一下湖里拾柴禾、铲湖肥吗?别人都在家里团团圆圆、欢欢乐乐过年,他俩一人一辆车,一天三趟。新年的第一声鞭炮响的时候,他们已到了湖里。
  要不艰窘,凑凑和和过下去,他俩能在年初三就拉着麦穰向城里奔吗?
  难,她不怕;愁,苦,她不怕。她年轻,有一双闲不住的手,有一颗不服输的心。
  “只要心里快活,什么也不愁。”这是她的一口头禅,“笑总比哭好”,她常这么说。
  什么多了都会过剩,什么过剩了都会成为灾害。如果按“笑一笑十年少”的说法推论,她恐怕要成为一个福寿星,同天地共存,与日月同在。
  不幸,很不幸!她富有的笑,不但没有增加她的芳龄,倒使她成了一个不入祖坟的冤鬼,她不得不离开她亲手操持的家和那“可恨”的丈夫。
  她恨他吗?不恨。她太爱他了!他漂亮吗?不,一般般。她爱他那耿直豪爽的性子,她爱他那压不弯的身躯。
  她不把他当做丈夫看待,而当作弟弟,一个还不懂事的小弟弟。事事都顺着他,由着他。让他在自己的笑声里把该出的气出完,该发的火发光。她呢,像哄一个不懂事的弟弟,等弟弟撒完泼之后,再敛起笑容,极有分寸的说几句,然后再把他引笑。
  “要吃吃个大鲤鱼,要嫁嫁个大女婿,这倒好,家中的小弟弟也不如他难缠。没法,谁让我比他大几岁呢!”她时常对我这么说。说时并不太认真,半嗔半怪半自豪的语气。
  谁想到她竟能走这样的绝路呢?死前,竟没见丈夫一面,连一句要说的话也没有。临走时,我问她还捎句话或有事吗,她摇了摇头,出神的瞪着那闪跳的灯花,像是在想着什么,又像是在捕捉一个离奇古怪的梦,两片嘴唇轻轻的蠕动着,念叨着,“说啥,说啥,什么也不说了。”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刚要出屋,她喊道:“等等。”坐起来,披上袄,从枕头底下抽出两双袜垫子,双手捧着,像捧着一件珍贵的礼物,“这袜垫,兄弟你别嫌你二嫂手拙,给你一双,这一双给,给……”她竟没说出来。
  我接过这两双千针万线的袜垫,竟也一句话也没说。我明白,一双给我,一双给二哥。无疑,那双上边纳着“心”字的是二哥的。多好的二嫂啊!家里家外一手操持,这密密麻麻的针线,要熬多少个不眠之夜啊!我向她的眼望去,浮肿的眼圈通红通红,里边滚动着两颗闪亮的晶光。这是心哪!一颗献给丈夫的赤诚的心。这时,我脑里闪现出那天她送我们的情景。
  我们三个人拉着辆平车,车上装着米、面和行李。她驾着车,俺俩一边一个扯着车襻。有几次提出我自己拉,让他们说几句话,他们都不肯。一路上除了紧张的脚步声外,谁也没说话。到了车站,还一天星星呢。
  除了星星,就是路边那昏黄混浊的灯光,四周则全是黑夜笼罩着。她拉了我一把,走到一个电线杆前,低声说:“出门在外,别依着他,别像在家里,有人让着他、顺着他,该说的你要说,出了事,我找你算账!”她用手指着我,几乎指到我的鼻子。
  “丢了他,我赔,还不行吗?”黑夜里响起一串笑声,似乎要刺透这无尽的黑暗。
  收住笑,我正经地说:“二哥的事,你放心,我已给他谈过多次,熊过他多少回了。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天性,你怎么有时还爱吹个牛皮来。笑有那点不好?”
  我一提这事,她刷的一下沉下脸来:“我就这样!只要不死,改不了脾气!他不安好心!就得笑!就得笑!”
  “他不是不安好心。您俩的感情谁不知道,两个人一颗心。日子过得不顺,心里就烦,他已说过多次了。别的想法他是一点没有。”
  “有,中什么用?水落石出,日久见人心,你让他放心,只要他在外没事,我在家保险没事。出外就进地,进家就关门……”一直到车来了,她还在絮絮地说着,像是肚里有说不完的话似的。
  上了车,我们走了,她还在路上望着。蓦地,她摘掉脖子上的红围巾,对着车子晃了起来。太阳还没出来,但已红了半边天,那是她火红的围巾映红的。红霞,多响亮的名字,此刻她就像一片红霞,在燃烧着……燃烧着……
  这种性格的人哪是那种心眼狭窄的人!她容得下天,容得下地,容得下日月星辰,可为什么容不下一点小小的谣言、一点小小的猜疑、一点小小的屈辱呢?
  后来听说,我们走后,她变了,变得沉默起来。很少有人能听到她的笑声,很少有人能看到她那整日挂着笑的脸。也不串门了,吃饭时也不把碗端到大路上了。唯一能见到她的地方,就是她一墙之隔的邻居家。就是这,就是因为人们还能在她邻居那儿听到她的笑声,还能见到她的影子,有人猜测了,有人怀疑了,有人造谣了。有人在扇风,有人在窥视。不几天,她成了人们茶余饭后消遣的唯一佐料。
  公婆知道了,哥嫂知道了。指桑骂槐的话出来了,杀鸡给猴看的戏一幕接一幕。她已觉察出人门在背后指点谁,在议论什么了,她渐渐品出“有窝不下蛋的下贱的鸡”的背后是什么了。
  可是,晚了。她能贴出告示声明自己怎么样怎么样吗?她能在大喇叭里为自己辩白吗?她想等丈夫回来,可是丈夫能让自己说清吗?只有能对之一吐衷肠的我,那天晚上竟什么也没觉察到,竟没有问她为什么睡得这么早,眼为什么这么红,这么肿,“什么也不说了”是什么意思。哎!当时我为什么这么粗心?为什么不细细品品她的话?我第二次要走的时候,她又把我喊住,起身从床底下拿出一双胶鞋,递给我,“捎着吧,反正我也穿不着了。他用得上,阴天下雨好蹅泥,他自己又舍不得买。”
  我真笨,当时,为什么没仔细想想呢?也许她希望我能能问一句话,引出她的话,她的委屈;也许她希望能听到我的安慰与劝解,还有丈夫捎来的话。但是我终于没有说,她也终于没有问,我终于莫名其妙的走了,离开了她;她终于不声不响的去了,离开了我们,向她那最圣洁的天堂里去了。
  她死后,人们才明白,她的死意味着什么。她死后,公婆、哥嫂才明白,死去的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死后丈夫才明白,自己的妻子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可是一切都晚了。各自内心的忏悔和自我诅咒,只能求得自己心灵的些许安慰,而死去的她再也不能饶恕那些卑鄙自私的灵魂。
  眼泪,收起来吧。死者不需要你那几滴廉价的眼泪,谁知道那里面有没有辣味。
  数年过去了,人们早已忘却了这个屈死的冤魂。那些嚼舌根、烂舌头的人继续靠这些飞来之语肥胖着自己的身体。而她依然在一个从来没有人去过的地角里静静的躺着,没有人给她那近似平地的坟墓添一锹土,一把也没有;没有人在她坟墓上插一朵花、一枝柳,除了野狗、野兔在上面栖息之后留下一串乱迹之外,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