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字红艳查询:田中角荣是怎样下台的？

田中角荣是怎样下台的？

           许锡良

      在中美与中日关系史上，曾经有两个历史人物是值得一说的。一个是在1972年促使中美建交的美国尼克松总统，另一个也是在1972年帮助实现中日邦交正常化的日本首相田中角荣。这二位政治家都是非常有魅力的政治铁腕人物。可是，几乎在同一个时期，也就是完成了与中国的建交任务后不久，就被迫下台了。而且下台的原因也非常类似。美国总统尼克松下台因为有旅美作家林达先生有一本《总统是靠不住的》（三联书店出版），里面用大量的篇幅，非常详尽地介绍了整个事件的经过。但是，日本几乎在同一时期同样命运的田中角荣首相的下台原因，在国内却很少有人知道详情。因此，在这里作一点介绍，以开开眼界，看来还是很有必要的。

       田中角荣（Tanaka Kakuei）１９１８年5月4日生，日本新泻县人。十六岁到东京谋生，当过学徒、职员和见习记者，１９３６年东京中央工学校土木系毕业。１９３７年在东京创办共荣建筑事务所。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应征入伍，被派驻中国黑龙江，未直接参加作战。１９４０年因患重病被送回日本医治。１９４１年以伤病军人退役。１９４３年成立田中土木建筑工业股份公司（该公司为日本五十家最大的建筑公司之一），并任总经理。由于战后房地产价格暴涨，一举成为富翁。
    １９４８年任第二届吉田内阁法务省政务次官。后因与贪污事件有牵连而去职，并被美国占领军当局逮捕，两年半后宣布无罪释放。１９５０年任长冈铁道公司总经理。１９５３年任理研化学公司董事。１９５４年任自由党副干事长（翌年自由党民主党合并自由民主党）。１９５５年任众议院工商委员会委员长。

      １９５７至１９５８年任岸信介内阁邮政大臣。１９６１年任自由民主党政务调查会长。曾任１９６２年７月池田内阁以及１９６３年７月池田第二届改造内阁，同年１２月第三届池田内阁和１９６４年１１月第一届佐藤内阁的大藏大臣。１９６５年６月至１９６６年１２月任自民党干事长。１９６８年１１月再次担任该党干事长。１９７１年７月任佐藤内阁通商产业大臣。

      １９７２年７月任日本首相和自由民主党总裁，同年９月访问中国，签署中日联合声明，实现了日中邦交正常化。１９７４年１１月因洛克希德公司行贿事件涉嫌，辞去首相和自民党总裁职务, 成为自民党内田中派领袖。１９７６年７月因洛克希德事件被捕后，退出自由民主党，但田中派依然是自由民主党内一实力较强的派系。在以后的众议院大选中，以无党派候选人身份继续当选为众议员。１９９３年１２月逝世。

      以上是田中角荣一生的简历。从这份简历来看，田中角荣其实是一个苦孩子出身，按照田中角荣自己的说法，自己是从一个穷困的山区里打着赤脚一路走进东京谋生的，16岁就独自到首都东京谋生，没有任何背景与依靠，其生活艰苦程度是可想而知。更何况还要进日本最高层该是有多么艰难！在日本内阁中，很少像田中角荣这样出身贫苦，同时又没有受过正规的大学教育，所读的中央工学校，最多只能算是一个中等专业学校。后来当了首相，还常常为自己的学历过低感觉自卑。1972年他为实现中日邦交正常化到北京谈判，遇到僵局时，还对他的外相大平说：“你们是大学毕业的，所以可以想出办法来。”大平外相也开玩笑说：“田中君，你从越后的农村出来时，曾想到会当总理吗？”田中回答说：“别开玩笑了。是吃不上饭才出来的。如果是你，也得这样。”（升味准之辅著，董果良等译《日本政治史》，第四册，商务印书馆，1997年12月出版，第1167页。）从这简短的对话，我们可以看出，田中角荣一生确实是不容易的。后来，他在国会上声泪俱下地说自己是赤脚从农村来到东京，直到现在是一天也没有休息过的。这个话，一点也不假。他完全是靠自己出众的聪明才智与过人的勤奋努力，才当上日本首相的。而且他当上首相非常不容易，反对他的国会议员非常之多，竞选首相过程非常艰难。在当上首相之后只用了三个月时间的准备，就轻松地实现了“中日邦交正常化”，他在任的二年零四个月的首相的内政主要是改造日本列岛和度过艰难的石油危机及由此引起的高度通货膨胀。但是，这些业绩，并没有为田中角荣内阁挽回垮台的命运。其中的原因，值得细细地一说。

      概括地说，田中角荣下台就是由于金权政治及拉企业助选的丑闻暴露。田中上台组阁，反对的党派不少。可是一上台又遇到石油危机，使得日本这个完全依靠进口石油维持经济增长的资源进口型国家的石油，在短短一个月里石油价格上涨了300%，从而引发了经济危机，全国的物价一时间里暴涨。这是一个非常艰巨的难题。而偏偏这个时候，他的藏相（财政部长）爱知藏相又因急性肺炎暴死。只得起用他的政治死敌福田为藏相，因为他最懂经济，这是第三次出任藏相。可是，他曾经是与田中争首相最激烈的一个人。而且极力反对田中提出的内务上的列岛改造。最后，田中只得暂时放弃列岛改造计划。在这样的背景下，田中内阁的支持率由1972年4月的27%下降到11月的22%，而不支持率却由44%急升到60%。更为急迫的是1974年7月日本参议院选举，全国出现了对执政党自民党不满的情绪。执政党自民党的支持率大幅下降，力量对比甚至出现了逆转。为了挽回败局，作为首相的田中角荣不辞辛劳，在全国47个都道府县中的46个都道府县的147个地方作了街头演讲。每天包直升飞机的租金是200万日元。因此自民党——执政党在选举期间消费的资金达500——1000亿日元。资金的来源自然是拉企业来赞助解决的。（1173-1174页）问题就出现在这里。一方面是石油危机与通化膨胀引发的全国性的不满意，另一方面是国内各派斗争激烈。内阁中还不得不用自己的政敌作为重要的藏相。为了执政意见能够得到国会中的大多数赞同，田中角荣开始利用从企业拉来的赞助费，到年节的时候给国会议员们派发“中元礼品”。这些礼品有多重呢？“每个平均是300—500万日元。”“众参两院430名议员中，这样不断得到好处的议员，据说是300来人。”因此，“七月政变”轻松被田中搞掂，缘于有这一手。应该说日本当时无论谁当首相，都会利用企业赞助来的钱派发给参众两院的议员，只是钱数上不多，只是几十万日元。但是，这次“国乱须用重金”，田中所用的赞助金，实在有点离谱，而且涉及面是如此之广，430名议员，先后惠及的有300名。这就有压倒多数了。这在我们看来，就是头头给下级发红包。以便好干活。那么这些钱究竟是怎么来的？究竟是哪些公司企业给了田中如此大方的赞助？国会都被田中首相收买了一大半，简直是压倒多数，连反对派的议员，也因为收了田中的好处，而替田中说话了。

       问题是日本不但是一个多党多派国家，而且是一个言论自由国家。把这个事情捅出来的是一本叫《文艺春秋》的杂志。1974年10月9日发行的《文艺春秋》11月号上分别刊登了一个叫立花隆的《田中角荣研究——他的资金来源与人事关系》一篇长文，揭露了田中家族的皮包公司经手炒卖土地和大搞黑钱的内幕,另一篇是儿玉隆也的《越山会的百无聊赖的女王》，这篇文章介绍了越山会的女司库佐藤昭与田中的关系以及她在田中派内的威力。两篇文章共占去60多页。前一篇文章没有构成对田中的有杀伤力的危害，后一篇文章才是致田中于死命的一击。组织策划的这一组文章的正是他的藏相（财政部长）——他的政治死敌福田。9月12日，田中首相按计划出访中南美与加拿大，直到28日回来，回来心力憔悴，不是因为黑金的来源，而是那个情人佐藤昭。他在国外访问期间，面对他的演讲，记者一点也不感兴趣，而只与黑金来源与他的情人佐藤昭感兴趣。面对这些咄咄逼人的记者提问，田中只好一律用“无可奉告”来搪塞。结果，田中内阁的支持率下降到12%，不支持率进一步上升到69%。田中面临的只有一条路，就是辞职。但是当时美国刚刚接替被弹劾下台的尼克松总统成为新总统的福特正要来日本访问。因此被挽救了一段时间，这个时候，田中对内阁提出，要求就资金来源及佐藤昭的问题上进行协助解决。得到他的外相大平这样的回答：“如果是政策问题，则应由自民党和内阁一并负责；但是你个人的事情，所以应由你自己去考虑，自己想办法去解决，而不要走错了路。”（1178页）10月26日，日本大报《读卖新闻》上午版，在头版上亮出一个大标题：《田中首相，是进是退，下了决心否？》，对田中的资金来源问题穷追猛打，一追到底，要求要有一个明确的答复。到这个时候，全国一片讨伐之声。接下来只有考虑下台后，如何交接政权的问题了。直到1974年11月中旬，15日日本参议院决算委员会为追究资金来源，决定传唤田中家族的代表们到国会答问，其中也包括田中的情人“越山会的女王”。田中在国会上筋疲力尽，没有等到国会答问结束，便提前回家，他患了巴塞杜氏病，又加上长久失眠，体重日减，又因为这次受到国会参议院的问答，神经也受到极大的刺激。这段时间的感觉田中说：“时间太难熬了。总该有个头啦！”田中会见完美国总统福特后，便于11月26日上午10时发表声明引退。当时竹下登官房长官代他宣读了《我的决心》辞呈书。田中在他的官邸办公室里一边看电视播放的这个场面，一边流下大粒的泪珠：

    “我自执政以来，两年四个月有余，始终将决断和实行铭记在心，为日本的和平和安全以及国民生活的安定和向上一直全力投球了。

     但是，最近发生的政治混乱，发端于我个人的问题处不少，我作为国政的最高责任者，痛感负有政治的、道义的责任。

  作为一个普通人，我自赤手空拳从乡间出来以后，不曾休息过一天，只是一直地勤勤恳恳地工作。回顾过去，也聊有感慨。但是，由于我个人的问题而暂时遭世人的误解，对于一个公职人员来说，实是一件说不明道不清的有损道德的事情，使我感到有一种难以忍受的痛苦。我认为，将来总有一天真相大白，得到国民的谅解。

      此后田中角荣别无选择地暗然引退，政敌三木首相继任。国会众议员对洛克希德公司的行贿问题进行了彻查。涉及的国会议员及政府高官全部给予曝光，并且移交东京地方法院审判，田中首相接下来的命运，只有接受法律的审判一条路了，在把那些涉及行贿与受贿的议员与政府官员都抓起来后，终于在1975年7月27日早晨，田中首相也被逮捕入狱等候审判，直到交了2亿日元保释金候保为止，一边服刑，一边却以无党派人士身份继续当选为国会众议员，这也算是日本政治的一大奇观了。

  （文中相关史料引自：升味准之辅著，董果良等译《日本政治史》，第四册，商务印书馆，1997年12月出版，第1161-1208页。）

  2007年10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