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以翔机场:反对垄断不反对外资控股

上周，看到原国家统计局局长李德水被免职的消息，我有点失落。因为本来我正要写一篇博客文章就李局长几天前在两会上关于“必须坚决制止试图垄断中国市场的恶意并购”的谈话发表不同意见，结果我还没来得及写他就被免职了，这让我一下觉得好像失去了一个更加有意义的靶子。

所以我决定不再针对李局长的言论，而是把我在相关话题上的几个基本观点总结出来。鉴于新浪博客篇幅所限，无法充分展开，也请各位原谅。

1.        跨国公司对中国有图谋，没阴谋

不了解跨国公司的人往往容易把它们想象成铁板一块的整体，以为不说中文的都是哥们。其实跨国公司们一个个都是个体，并且非常自私，相互提防相互制衡相互残杀，因为本质上它们只需要对自己的股东负责，不需要对布什或者CIA负责。

的确，它们对中国都有长期的图谋，因为《纽约时报》和《华尔街日报》天天都在提醒它们。特别是如果它们的竞争对手进入了中国而它们自己没有进来，它们会更加抓狂。对它们来说，中国是其全球战略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全球战略是第一位的；除了极个别的领域，它们心中要击垮的竞争对手首先一定是其它的跨国公司而不是中国的民族企业。

它们当然要控股，因为它们不是财务投资人，同时它们中的很多还是上市公司。不控股，它们就无法真正完成中国市场的布局，更无法真正给他们自己的投资人一个关于中国市场的交代。至于控股以后他们是不是一定要消灭中国的品牌或者技术，那不取决于远在纽约或者伦敦的老外们自己的爱国主义热情，只取决于被控股的中国企业本身的品牌和技术有多强多么不可替代。

如果可能，它们当然也想垄断市场，谁都想。这是所有企业家的最大梦想。所以才需要有《反垄断法》。

最后，不要老觉得跨国公司心里想的就是把中国变成自己的加工厂，其实世界上还有比中国更便宜更好的加工厂。如果不是中国的市场前景和年增长率在这撑着，我们只靠便宜是无法让人家保持兴奋的，况且我们也正在变得越来越不便宜。

2.        应该反对的是垄断，不是外资控股

我当然知道并且赞成一些真正涉及国家经济和政治安全的企业是不应该让外资控股的，譬如生产国防产品的企业，譬如中央电视台（这还不是企业！）。但是，我确实不认为外国人控制了我们生产起重机或者火腿肠的企业我们中国人民就被扼制了被威胁了国家就不再安全了。我们不吃火腿肠该吃鲜鱼鲜肉了不行吗？

今天的经济是全球经济，企业面对的都是全球市场，企业的股权也在全球范围内流动。今天被外资控股了的企业，明天可能被另一家中国企业买回，又成了被中资控股的企业。当然，有条件的中国企业也可以杀出国门控股国外的企业。严格来说，世界上不存在无价之宝，放心吧中国企业更不是。

我们真正应该反对的不是外资控股，而是垄断，无论是外资垄断还是内资垄断。因为垄断伤害中国消费者的利益，因此任何形式的垄断都是人民的敌人。我三年前在一篇文章中提到中国经济的法律支柱应该只有三项大法：《公司法》、《税法》和《反垄断法》。很高兴现在终于看到《反垄断法》呼之欲出了。我认为反垄断法（1）原则上应该针对所有的行业；（2）对内资和外资应该一视同仁；（3）应该确立一个独立于各部委之外的审核和裁决机构并就相关流程做出明确的规定。

3.        产权交易所挂牌很滑稽

我在两年前在另一篇文章中把各地的产权交易所说成是一个“美丽的错误”。今天仍然这么认为。我认为国有企业出售股权走这个过场很滑稽，并不能真正起到保护国有资产的作用。具体原因在文章中基本都说清楚了，这里略去。

4.        国有资产的确存在大量流失，但不是流向外国企业

我承认，中国的国有资产最近二十年都在流失，但不是交易性流失，而是制度性流失。

虽然谁也没有确切的统计，但是可以打一个大致的比方：如果国有资产这些年一共流失了100亿的话，90亿属于被庸人的混账决定给白白消耗了（不信你看看那些随处可见的烂尾楼以及各地完全没有意义的生产型重复建设），9亿属于被个别曾经掌有权力的刑事犯人利用职务之便和监控体系的缺位洗到了海外（不信你就去美国加州湾区一带看看在那里一些中国大陆人拥有的豪宅），只有1亿是在交易中流失到了外国人手里，但其实老外在中国被蒙的钱远不止一个亿。

盯着那1亿而不去管那90亿和9亿，有个成语叫什么来着？

5.        开放重于改革，改革没有回头路

我在88年还在美国读大一的时候就装得和个小屁人似的写了一篇文章用了豁大一题目--《开放重于改革》，大致的意思是如果没有对外开放，改革越成功结局就越悲壮。遗憾的是，今天岁数一大把了，还是没什么长进，还是同样的观点。

唯一的一点小修正是我所说的“开放”不仅仅指对外开放，也包括对内（特别是对民营企业和私有资本）开放。只有一个开放的市场才能有效地遏制垄断（这话听起来像是逻辑上的循环论证，其实不是），也只有一个开放的市场才能孕育出真正有全球竞争力的中国企业。

最近，围绕外资控股，围绕物权法，围绕反垄断，各种争论的声音此起彼伏。这是好事，说明我们的言论更自由了。但是改革没有回头路，不是因为所有的人都愿意往前走，而是因为张信哲的一句歌词“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对不对”。听起来又像循环论证，其实又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