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南湖保利心语九期:哈尔滨 一座正在消失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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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前生,被历史与野心选中
1896年6月3日 清政府钦差大臣李鸿章与俄财政大臣维特,外交大臣罗曼诺夫在莫斯科签订《中俄密约》俄国攫取了在中国吉林,黑龙江境内修筑铁路权利。
1896年9月 李鸿章与俄国签订协议,共同成立了东清铁道建设局,清朝派许景澄督办出任第一任董事长,俄国出资金与技术,北从满洲里开始,东从海参崴开始,修建铁路。
1898年3月27日 清政府被迫与俄国签订《旅顺大连湾租借条约》。俄国获得建筑和经理中东铁路南满支线的权利。
1898年4月 考察队俄工程师希特洛夫斯基率特别考察队到哈,确立位于松花江与其支流阿什河之间的三角地带,他建议把中东铁路与其南满支线的焦点设在那里。东经126度38秒。北纬45度45秒。

2. 造城
如果在一八九八年,一个拉二胡的盲人穿过这块土地,他会听出这里聚集着不同种族的人,因为他们口音混乱:带颤音的彼得堡官话,乌克兰的顿河方言,西伯利亚通古斯方言,比杠头还强硬的胶东话,复述机器说明书的鼻音浓重的德语。河北腔的诅咒,东北口音哼出的小调。
在松花江边的这片平原,一个俄罗斯的城市从天而降,俄罗斯人赞美它,因为它是“新世界”的象征,它将是黄俄罗斯的首府,是由埠头区、哈尔滨区、以及新市区组成的松花江市。

3 优雅大气的城市规划
在精神上,哈尔滨往往被俄侨看成是新圣彼得堡,城市规划却是脱胎于莫斯科.同时因预先“设计”而比莫斯科更从容.莫斯科原有的街道是遵从马车时代的对交通和效率的控制的,和巴黎一样是由一个原点辐射开的大蛛网。
而许多局部区域可看出后天拼贴的痕迹,这是前期设计不足造成的,直接导致在一些有中心延展出去的街道变得不甚流畅街区不甚规则。
但是哈尔滨这座城市并不是渐进生成的,而是整体落地前,经过精心设计.正如同西克斯图斯五世把整个罗马城作为设计的领域,哈尔滨亦是被作为一个整体孕育的。
所以更有远见,更能从容应对城市的成长。首先,等距离放射性对角线的运用,直接影响和决定了哈尔滨近百年来的城市规划格局。它并不象一个大蛛网,而是一个主蜘蛛网连接了几个附属的蜘蛛网。其次,火车和汽车让哈尔滨的设计视野更为宽广,他没有为城市设定边界,而是在从中心辐射出的道路的延长线上为城市的发展预留空间。
(1)哈尔滨的大街小巷,以大直街和红军街十字架为中心点,仿佛一个巨大的蜘蛛网,四通八达,而又以新阳广场、教化广场、文昌广场等各为中心点,形成了许多个小的蜘蛛网,有机地融入了大蛛网中。以南岗区为例,1898年最初的城市规划者,运用了哈尔滨本身所具有的起伏丘陵地势和北靠松花江,南濒马家沟这一天然地理环境,进行了沿江依岗的街道布置,首先以博物馆广场为轴心,大蛛网向东南西北放射出车站大街(红军街北部)、哈尔滨大街(今红军街南部)、东大直街、西大直街四条主要干道,并以松花江和满洲里街形成一个小蛛网放射出民益、公司、上方等街道,同时连接以教化广场为中心点的另一个小蜘蛛网,放射出砖瓦铁工、木工、教化、利群等街道。在这个放射性的街道的中端以铁路街穿插环绕,(这个环本身的造型优美,交叉口采取圆弧形无方向的形式,减缓了街道与建筑的对立。)使南岗区整个街道安排得井然有序,有条不紊。
(2)在18世纪法国传入一种全新的设计度量,这种设计形式无明显终点,但挺伸穿透内部空间在地平面上向外无限延伸,无穷无尽。这建立了一种能超越岁月,让城市无限延伸的设计构想。

圣尼古拉大教堂
1896年,在城市的核心,矗立起圣尼古拉大教堂的尖顶, 这远不止建筑工艺学的一项光辉成就,大教堂成为向外放射的点划线条的汇聚点,他赋予哈尔滨一个心理上的、视觉上的中心。
这个尖顶在城市的中心,而其他的教堂的尖顶布置在城市的其他方向,完成对视觉的力, 正是因为这些沿着路网辐射出去的重要的点,教堂就得以沿着道路施展着它的影响, 城市由此成为一个整体。由教堂尖塔表达的象征性,得到遍布全城的教堂和市政建筑的尖顶的呼应, “取得了邻里尺度和城市尺度之间的统一。”(埃德蒙.N.培根:《城市设计》) 并建立了一个整体的天际线。

中央大街
当各个建筑形式之间彼此有联系时空间进深的大小是由相似的建筑形式通过透视消逝缩小的效果而得以理解的,这种范例是一种在空间汇总使形式统一的做法,使设计通过城市的尺度富于连贯性。
而中央大街的连贯性被改造的冲动破坏了,高出旧建筑的新建筑,藐视地俯瞰着历史。显出了对秩序的不屑,应和着一个杂乱的时代
大直街
作为这个城市的东西轴线,它制造了一条力线。
这是一个聚乱成序的关键要素,东大直街两旁是植物之后的教堂和院子,这个布局开阔,并不高大,但因为高岗之上而显得肃穆,这条线延伸出现实的需求,将未来的秩序一并规划出来。
但是这种秩序在今天被打破了,城市追逐的不是这个方向上的延展,而形成了无数向上的力线,各自为政地向上挺着,我们得城市在追逐明天的过程中把昨天丢失了,而今天则惨不忍睹。
防洪纪念塔
和圣彼得堡的相似之处:在哈尔滨还有一个界面就是松花江,整个城市的力线向江边汇聚,这表达了这个城市的基本概念,就是人与江的接触。
而防洪纪念塔,很好的考虑到这个城市的整体情绪,他先是建立了一个参考的框架,以便为后面的形式提供尺度和度量。同时他赋予了后面雄伟宽阔的空间一个外形(画框),限定空间边界,又在烘托主塔的过程中,也点明了江的主题,从而取得了秩序。
今天首先是被围廊引导的目光的环顾运动很快被两边的高楼制止,而纪念塔在这些高楼的干扰下,亦丧失了高潮的意义。

圣 索菲亚
教堂在1999年被清理出来了。
索菲亚在浓烟和推土机的轰鸣中惊艳的亮相了。之后她就不是教堂了,只是相机的靶子,她周围的楼房围起一个盒子,让空间局促而焦虑.
她曾经占有的天空已被分割阻挡,那些听到钟声而远望尖顶的目光大多受挫。对于游客而言,这已经够了。但是对这个城市,这种处理方法显得很不真诚。

谦卑是这个城市最应该补习的一课
这个城市,我们整个国家还没有学会尊重,尊重传统,尊重他人,尊重人。
一个城市的规划,非常完美的规划,我们不屑一顾,对别人的规划,对自己的规划,都可以被轻易否定。好吧,我们不说文革,在今天,我们依然对城市骨子里的气质置之不理。
谦卑是这个城市最应该补习的一课

4 劫难
1966,名实相较。如果说名字是个咒语。那么1966年,哈尔滨主要大街都被下了咒。潜意识里,是要通过名改变实。革命的迷信。7月《黑龙江日报》报道,几天来全省各地城镇成千上万的“红卫兵”走上街头,大破“四旧”(即所谓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更改带有“封建主义、资本主义、修正主义”色彩的街道名、建筑物、商店字号。这一运动,使很多文物古迹、古建筑、古书和艺术品遭到破坏。
7月18日市财贸委员会发出通知,经请示省市有关部门同意,将国营秋林公司所属南岗商店改称哈尔滨北方百货商店,(10月17日改称东方红百货商店,1972年4月24日改称松花江百货商店,1982年9月17日改称松花江百货大楼,1984年10月5日恢复秋林公司老字号);国营秋林公司所属道里百货商店改称哈尔滨市百货公司第二百货商店(1988年12月末改道里秋林百货商店,1989年3月初改称道里秋林商店)
9月27日《哈尔滨晚报》报道,中共哈尔滨市委根据群众意见,决定将哈尔滨市34条路、街更换新名。其中大直街改为“东方红大街”,中央大街改为“防修大街”,友谊路改为“反修路”动力之乡路改名为“大庆路”;东直路改名为“东风路”;学府路改名“抗大路”;友谊改名为“反修路”;南直路改名为“大寨路”;承德街改名为“人民大街”等。
10月22日《哈尔滨晚报》报道,两个多月来,省城哈尔滨市一切醒目的地方都写上了毛主席语录,各主要建筑物上都披上了“红装”,到处是“红海洋”。

圣 尼古拉,这个城市消失的逻辑重音
圣 尼古拉教堂是哈尔滨最负盛名的东正教堂之一。它位于南岗中心广场正中央,亦称中央寺院。全城的标志性建筑。
南岗是当时哈尔滨地势最高的区域,东西走向的大直街被老百姓称为“龙脊”,大直街与红军街相交形成中心广场,位于广场中央的教堂无疑成为全城的景观控制点。大教堂的塔尖标定的点,本来可以跨越时代的天空,将城市记忆代代相传,但这个可能最终被彻底斩断了。这样一座堪称精品的建筑,文革期间被拆毁了。

圣尼古拉教堂是城市中央的建筑物,是一个城市的象征。
象征随着政治力与意识形态的变化而更迭
1899年10月13日举行奠基仪式
1900年春动工;7月义和团围攻哈尔滨,暂时停工
1900年12月18日尼古拉中央教堂在南岗落成。
以沙皇的名字命名的圣尼古拉教堂最初代表着沙皇的统御
十月革命后,则代表着流亡者的信仰和乡愁
1966年8月23日圣尼古拉教堂被学生作为“四旧”拆除,教堂内的文物被毁坏或散失
1966年12月10日,中共黑龙江省委常委会议正式同意在喇嘛台旧址修建“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纪念塔”,并命名为“红塔”
1968年在原址竖立起来一座细而高的长方形纪念碑,四面刻着林彪手书的“念念不忘”碑顶是四面红旗,由于形状酷似冰棍,又被称为冰棍塔。这一阶段,政治(以文化大革命纪念塔为象征)取代了宗教成为一个国家的狂热所在。
1971年林彪出逃后,林彪手书被铲掉
1972年,在周总理陪西哈努克来哈之前,将塔炸掉,原址变为花坛。荒芜的花坛象征着整个民族的迷惘。
1996年11月1日,圣尼古拉死去30周年,物馆广场交通工程历时5个月实现地面地下全面通车。
1997年原址修建阳光大厅,被出租车司机称为“坟包”。这个阳光大厅上盖的奇丑无比的玻璃罩是否是对卢浮宫金字塔的抄袭之作不得而知,但却是对功利心的最好描述。它和地下那些杂乱的小床子一样,强调了那个时代的画外音:丑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赚钱。
2005年8月 有人提出重修喇嘛台。从来没有能够修好的东西,比如断臂。

如果建筑死了,政治是罪魁,商业就是祸首
作为哈尔滨市的原点和尼古拉教堂原址,红博广场的阳光大厅承载着重要的文化历史重任,具有深远的文化内涵,至今红博广场的阳光大厅还存放着按尼古拉教堂的十分之一的微缩景观。在今年第十五届哈洽会之后,哈尔滨市政府就决定(又是决定,我们想问的是这个决定前面有多少的思考)在尼古拉教堂原址重新修建这座历史遗迹。杜宇新在红博广场现场考察了尼古拉教堂微缩景观并听取了相关介绍,他指出:哈尔滨是一个俄罗斯风格浓郁的城市,尼古拉教堂的重新修建具有十分重要的历史和现实意义,对尼古拉教堂的修建要积极寻求历史文化遗迹修复和加强现代商业企业运作的结合点,(既然要“加强”结合点,怎么能做到真正修复呢?)使哈尔滨市南岗地区既保留原有的历史文化内涵,又通过这些历史文化遗迹的修复,促进中俄的经济贸易往来,为哈尔滨市的商业企业创造更广阔的商机。(原来又是从商机角度考虑,我看来是不是修复不重要了,可以不较真了。原来建筑又要被利用了,原来尼古拉并没有被看作遗产,而只是资产。可以利用为现实服务的资产。)
 

我们现在缺少的不是商业手笔,而是对文化和现实的尊重,我们失去很多,并不是因为我们不知道修复和后悔,关键在于我们后悔的是什么?修复的是什么。这点搞不清楚,我们就会持续的失去,像这座城市不断地否定自己不断地消失。最不能容忍的不是修复,而是修复的驱动力:功利心,对,就是这个东西,他是毁坏了哈尔滨的最大的破坏者从1966年到2005,从红卫兵、到工大集团、到弱智的管理部门

5 消失的“地方”
在“复杂的地方观念”这一范畴之下,人是嵌入在自然与文化环境中的存在物,人与“地方”是密切联系在一起的。地方作为相关的生态和社会文化背景对人产生着微妙的影响。
在现代世界观中,地方不是一个重要的观念。地方作为差异性和多样性的代表,总是与限制连在一起,比如社区纽带、大家庭、传统以及局部的自然需求。这些都与现代社会讲求标准化、集中、讲求效率相悖。更为根本的是以工业主义途径体现出来的经纪人假设决定了现代人对自然重视持一种对立的态度,现代文化是在克服和征服自然的过程中发展起来的。?现代主义的建筑和设计靠着向毫无生气的最简单之物的粗暴还原,将自己从乡土中解放出来,成为真正世界性的的、既不反映地方生态的也不反映地方文化的、纯粹否定性的自由意识形态。现代政治,忽略了地方性,与地方的特点已经被一盘棋的审美检验机器所剥夺,现代经济中,全球化进程的加速正在将地方从它最一点点地盘上清除出去

我们怎样对待了建筑,也就怎样对待了城市里的其他的东西,我们耻笑前人,而又让后人耻笑我们。
这个城市在消失,因为我们无知,因为我们本来无知还装作恍然大悟。因为我们缺少尊重缺少对世界的尊重。我们用赏赐的心态去看待修复,用自以为是的眼光去衡量我们对城市所作的判断。
我们不老实,我们让专家滚蛋,我们的关键词永远是决定,决定,决定。一拍脑子就决定,是领导人对自己的智商的高度自负。
明白这点就知道了,这种心态怎样对待了建筑,也就怎样对待了城市里其他的东西,树木,阳光,空气,以及他人,不管它是同类人,还是农民工。
一个缺乏尊重的,自私的城市是没有什么前途的。
有越来越多的花消失了,原野里的,路边的,以及人们笑容里的。
美丽的松花江,波连波,向前方


在一个找回原来名字的大街上,我看到了那个怪物,那是有轨电车吗?
 
秋天转眼就来到眼前 一片槭树叶子落下来,砸伤了某些怀旧的脑袋
沿着两条向上的传统,有轨电车爬进高地上空的紫气 沿袭旧路如同铁剑出鞘入鞘
一夜间,方石路面被取走。柏油掩盖了无法掩盖的笔误
城市优美的肋骨被剔除,从相关小提琴的雨夜,以及骄阳下的冷饮亭
我无法再见到那些光滑的石块,无法见到那两束光芒
马路变宽时,落叶回到垃圾箱 我的作业再次忘在家里,被罚写五十遍名字
在一个路口走失了两条生命他们的面孔我可能认识
怀念有轨电车怀念有轨电车穿过的城市
为雅典石柱间缠绕的阳光为红尖塔顶端的风向标为破败的园林和泥径上的落叶
我挥洒形而上的眼泪
有轨电车,一块残缺的圆镜在记忆中明明灭灭//许多年,时光轻率而粗心
有轨电车是被遗忘的一勺调料在想象之外慢慢风干
投江白俄少妇已化为沙滩上的碎蚌
那些美丽过的美丽优秀过的优秀都已成为冬天的哈气
沿街糖炒栗子的香味弥散进结霜的橱窗
夕阳空袭了所有面西的玻璃 六十年前的冬天如意而至
在一个小站萧军为萧红掖好围巾 发黄的爱情被今天的目光一遍遍翻阅
有轨电车气喘吁吁地爬上高坡,然后下滑
一路上,风吹开伸出窗外的手,两侧的杨树经历四季
有轨电车象一场雨覆盖了一座城市的历史
 

怀念哈尔滨,不是怀念他的那些建筑,是怀念那些栓在建筑之上的岁月,怀念那些年里人与人之间关系。
怀念笑脸,怀念有轨电车,怀念那些真诚朴素今天看来很可笑的爱情。
怀念一个中国人的质朴的时代。
怀念是人们的谦卑,是对自然和他人历史的尊重。

是否还能找到回来的班车?

啊  松花江上的都城 至死我都不会忘记!
——瓦西里 洛基诺夫(1891-1946)
亲爱的城市,你高傲匀称 这莫非是彼得大帝气质的 姗姗来迟的足迹?
——阿尔谢尼 涅斯梅洛夫(1892-1945)